伊觞+番外——儒独行

作者:儒独行  录入:08-13

这一刻,没有人知晓,除却望扶疏他自己,没有一个人知晓。

风刮过,伴随着两枚东西的离去,消失无踪。

望扶疏将面纱摘下,倾世容颜显露着寂静无人的天高海阔,绑住头发的发簪流苏金饰都摘下,三千灰白丝随意披在身后肩膀旁,高雅妩媚。

他就这样坐在轮椅上,红眸清澈的看着远方,好像在等天一亮就出现的……朝阳。

亘古久远,缓缓归矣。

第二十八章:倾绝无双 独享风华

初生的太阳在平静无波的海平面上升起,那一瞬间,照得等了许久的望扶疏身上一片金光。

“你,总算来了。辞儿。”望扶疏好像在和空气说话。可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这代表,望扶疏知道有人会来。而且……是来解决一切的。

兰赋辞白衣绿流苏,羽扇潇洒风流。他站在望扶疏身后,葡萄似的的美眸忽明忽暗,似迷离似清晰。

“多谢你叫静华幻化成父亲的模样,将金天老他们的罪行公布天下。多谢你和戮天宫的众人,费尽心思拿到那些书信。多谢你,救活了容瑾之。多谢你,让我一报灭门之仇,多谢你,让我有面目去下面见我的父母。多谢你……多谢你……多谢你……”

兰赋辞低声说着,好像有些要哭,但脸上没有哭泣的表情,眼里更没有半点泪水。甚至还带着一抹微笑。

望扶疏低头,左手上的牡丹花很小,但花心连接着他的心脏,如果他有心脏的话。

花开牡丹,芍药少情。

“不必了。当年答应你了,帮你报仇,戮天宫就一定帮到底。身为宫主,吾不会食言的。”太阳将海面照成一片金黄,晃得望扶疏几乎以为他看见了浮生苍茫。

“你爱容瑾之吗?”

望扶疏好像有些疑惑,又好像有些迷茫。

兰赋辞轻笑一声,“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扶疏……无衣艳玉,你懂什么是爱吗?什么是不爱吗?”望扶疏……无衣艳玉没有说话,没有摇头没有点头,就这样听着兰赋辞讲话。可兰赋辞看着无衣艳玉的后背,许久也是微笑摇头。

“……我也不知道。”声音清冽,但眼神却是迷离,不比无衣艳玉的迷茫少。

兰赋辞的双眼看着晃得金黄的海面,想起了之前赋衡宅的一切……

进屋后的兰君章忽然一下子变成了妖静华,而在他和容瑾之震惊的时候,妖静华将一切原本都告诉了他们。书信是无衣艳玉派人拿的,金天老是他抓的,红娘和庄天雨的书信和金天老的关系,也是无衣艳玉事先知道的,为的就是今天这个局。无衣艳玉让他化身兰君章,以此简单利落的破解当年梅府灭门惨案,轻而易举的让真凶金天老吓得尿裤子。这一切都是无衣艳玉的计谋,都是无衣艳玉为了……当年的约定做出的回答与肯定。包括在武林大会上杀了容瑾之,让他避过风头和有心人的染指。随后暗中救活容瑾之,恢复他的记忆,并让他在适合的时间地点出现。

然而——

“辞儿,虽然戮天宫和无衣艳玉都和你没有了关系,但唯一的条件,你绝对不能杀了他。无衣艳玉,绝对不能,死。”妖静华的一句话震住了兰赋辞,却也让他更加迷惑了。

无衣艳玉是举世闻名的大魔头,殊玄和蝶蛛成王都死了,他……也死了,我的父母都死了,为什么他就不能死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死呢。你要是死了的话,就好了……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死呢?无衣艳玉?望扶疏?这两个人中,你更喜欢扮演哪个?无衣艳玉,江湖的神话传奇,三大魔头之一的紫衣人,丧心病狂杀人无数,修炼《芍药少情》,无情无爱,欲望胜天,反复无常。望扶疏,世外高人,飘渺如仙,神秘莫测,心性如冰,如玉如雪,银发红眸,胜似妖魔。这两个人,你更喜欢我叫你什么?还是说,你喜欢这三个字。”兰赋辞缓慢走到无衣艳玉的后背处,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仲、患、尹。”

花飘落,初心,初心。

无衣艳玉,不,仲患尹,潇洒无比的靠在了椅背上,如玉容颜勾勒恰到好处的微笑。

“如何知道的。”声音愉快,不似无衣艳玉的邪魅狂傲,不似望扶疏的温柔疏离,别有一番轻快沉稳,华丽淡雅,雍容冷漠。

可以说,仲患尹是仲患尹本身和无衣艳玉还有望扶疏的混合体。三个人,却也是同一个人。

兰赋辞累了似得,双手靠在轮椅的把手上。“很简单。初次见到那个大白天手拿紫色银纱灯笼,大夏天还穿着黑袄围绒毛巾还蒙着黑纱双眼的仲患尹太让人印象深刻了。特别的是,他身上有牡丹花香。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牡丹花香,就和你一样。是修炼《芍药少情》后的症状。”

“那时你就知道了。”仲患尹伸手接住飘落的花朵,红眸竟缓慢蜕变成黑色。而那灰白发,也在兰赋辞眼中,蜕变成黑色。若不是仲患尹现在身穿望扶疏的衣服,这样一看,他是无衣艳玉,可要是戴上眼罩,手提灯笼,身穿黑袄,就是那日桃花林中遇见的仲患尹了。

兰赋辞手摸着仲患尹那恢复了原样的头发,点头。

“起初不确定,直到再次遇见望扶疏,他的身上也有牡丹花香,虽然不浓,也被你那满院子的花弄得鼻子差点失灵,但果然没有认错。那时开始,你便是望扶疏,也是仲患尹,更是……无衣艳玉。”

仲患尹轻笑,“那你知道仲患尹是谁吗?是干什么的吗?”站起身,高大身影挡住了兰赋辞脸上的一切光芒。

兰赋辞忽然没有了表情,猛地跪下,“草民兰赋辞,见过太子。”

仲患尹是当朝太子。是当年三大美人之中,南疆南宫楚玉,现在为南妃和皇上的孩子。无衣艳玉是无衣无缺的养子,非是亲生。这些都是妖静华告诉自己的,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说,无衣艳玉不能死。

仲患尹是太子,说明他就是当朝唯一可以继任皇位的太子。当今皇上还没有一个子嗣,唯独有一个,他却还不知道。

所以,仲患尹是不能死的。

呵呵,不能死的,不能死的,不能死的……

“我不能死,但是……你们可以死啊。对吗,辞儿。”仲患尹笑的温和,但眼中无情。他拉起兰赋辞,手摸着兰赋辞的脸庞。

“容瑾之的确死了,在当日的武林大会上就已经死了。但为了我的计划顺利,我将蛊虫放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活了过来。但蛊虫总有死亡,若是要给他换一个,必须对方同意,不然强行放入,蛊虫会在瞬间反噬,容瑾之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摸着兰赋辞的嘴唇,仲患尹黑发黑眸亮的令人发寒,“我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我不怕。但你们不同。容瑾之现在已经在奈何桥三途旁等你了,而辞儿,你自己也知道,你中了国色遥和七夜心。我曾经给你解了国色遥的剧毒,但你体内的七夜心的剧毒却在瞬间蔓布你的身体,让你无药可救。这两种药,起初互相牵制压制,但一旦失衡,中毒者将活不过三个月。所以,你既然很想随容瑾之而去,那我成全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毕竟,你答应了容瑾之,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永远跟随在他的身边。而他,也将自己永久的许给了你,现在人家死了,还在三途旁奈何桥边等你,你不去,是个人都说不过去啊。”

兰赋辞眯起了双眼,回答道,“我不爱你。”仲患尹歪头,“我与你,生不带情,死不带爱,生死不容,万劫不复。”兰赋辞勾勒出残忍而邪恶的笑,大约也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笑了。

“在我死后,麻烦仲患尹太子将我的尸身和容瑾之埋葬在一起。就像您说的一样,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兰赋辞永生永世爱着容瑾之。你,不过,局外人,废物一个。”忽然,他从袖中露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在了额头和心脏的位置,然后哈哈大笑,笑的额头上的血流的半边脸都是,流进了眼睛,又从眼睛流出,像是凝成了血泪,心脏也因笑的疯狂,而鲜血如柱。“我不要你救,这些都还你。欠你的都还你,所有的一切都还你。这样,我就可以干净的去找容瑾之了。”

“兰赋辞祝福仲患尹太子,早日取得皇位,艳冠天下,倾绝无双,独享风华,永世所爱。”

转身离开的兰赋辞,没有看见仲患尹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微笑着接下了。

丹岚月,对不起,山水华庭,我失约了。

不过好在你记起来了,所以,这回要和鹿印好好相处啊。我和他陪你演这出戏,真是倒着背都可以了。

风不止,花无期。今朝他日谁可知,明年花依旧,风依旧,人不在。

仲患尹负手背后,响起了那日兰赋辞没有说出的话和自己没有说完的话。

“自由?……哈,此生早已没有了自由。”这是兰赋辞那日没有说出的话,但现在他的自由已经回来了,虽然,不久后就要失去。

“辞儿,可惜你我终究不能……同路。此生,无边岁月,万里苍茫,似水经年,物是人非,我独享;唯独,幸福无憾,快乐美好,团圆安康,温暖含笑,一世长安,你承担!”

今天,兰赋辞说的话,和他当日想说的,相差无几。

可惜,不能亲口对你说,那么,等你死的时候,我在告诉你。

仲患尹站在不知名上,笑的温柔。

另一处的海边,十里桃林,清秀水丽,正是昆仑山那处的山脚下。只不过,在那一望无际的岸边,多了一间小茅屋,小茅屋外躺着一个白衣英俊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无声无息的躺在椅子上,笑的温和,却透露着寒冷和死气。

兰赋辞靠在容瑾之的身上,笑的温柔。

“瑾之,这次,我陪你。”

温柔的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就像那颗心里,最深处的爱意,说不出,爱不得,述不得,恨不得。

长相依,长相忆,长相思。

三个月后,江湖天下太平,不仅如此,连朝堂上都是一片安详。新继任的太子看样子是个明君,至少不会像先帝那样疯狂,没有子嗣,居然有了想从外面随便抱养的孩子。更甚者,为了要子嗣,居然无辜牵连众人。但他是皇帝,作为臣子,皇上让他们死,他们都得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子嗣。好在的是,就在有人天下会就此大乱的时候,消失的二十多年的太子,回来了。而太子,温和疏离,明白事理,加上体验过世间民情,在他执掌之下,不愧一代明君。

不过,今天,皇上消失了。没有护卫,没有告知任何人,一个人消失了。

兰赋辞打了个哈欠,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恍若隔世。

远处,桃影灼灼处,那人身形修长俊美,身着黑衣绣金长衫,身披半截披肩黑绒袄。黑发随意挽起,仅留额前小穗随丝沉落,随风飞扬,与黑衣锦服纠缠,优雅中高贵,妖媚中艳情。那过于苍白的脸上,双眼也用黑色丝布遮住,挡住了其中光华。这一身黑的男子,居然在大白天的手提一盏灯笼,行走在山间。

“哟,好久不见了。这么快就来去我的命啊。”兰赋辞像是见到老熟人般的打招呼。

而仲患尹没有说话,提着灯笼向兰赋辞走去。

兰赋辞站在一旁,等着他。

“时间,到了。”

声音无情,转瞬成空。

兰赋辞没有感觉到疼,只不过觉得眼前的所有都空白了。除却自己的承诺,连左胸里的某个地方都空了。

只记得在他闭上眼睛前,仲患尹开口道,“放心,我成全你们,将你们葬在一起。”

“容瑾之在奈何桥上,等你很久了,去吧。”

声音如催眠,将他带走了。

带去了他所说的容瑾之等他的地方。

仲患尹单手看着平静安详离去的兰赋辞,嘴角微翘。

“辞儿,可惜你我终究不能……同路。此生,无边岁月,万里苍茫,似水经年,物是人非,我独享;唯独,幸福无憾,快乐美好,团圆安康,温暖含笑,一世长安,你承担!”

这句话终于能和你说了,虽然你已经不需要了。

将容瑾之的坟墓震开,抱起兰赋辞的尸身,放入墓穴里,将他们俩个合葬在一起。随后,坟墓无风自动的恢复了原模样。

仲患尹给他们两个人重新立了个碑。

白衣温和俊朗,瑾色三千,侠义无双。

绿衫寂寥隐忍,幽兰相随,艳绝风流。

当真,世上鸳鸯,天上仙侣。

立好后,将茅屋一把火烧个干净,转身离开。

江湖的传奇,天下的神话,都不过浮云。

刻骨的爱情,生死不容的仇恨,抵不过白驹如隙,时间久了,就会只剩下黄土间无用的杯酒,一片空白。

但他依旧是神,是个掌管天下众生的神。

只不过,这次他依了兰赋辞对他最后的祝福。当个早日取得皇位的皇帝,艳冠天下,倾绝无双,独享风华,永世所爱。

他,没有失约。

他,的确已经死了。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她的母亲南宫楚玉是个南疆女子,擅长蛊毒。便对外谎称孩子暂时由她自己带,随后望已经死去的自己身体放入桶里,加上蛊虫和蛊毒,一个月后,快马加鞭的送回了南疆,在然后,便是……活过来了。靠着蛊虫和蛊毒活着,成为了无衣无缺的养子,成为戮天宫的宫主,遇见了兰赋辞,遇见了父亲无衣无缺不能动情没有爱情的人,也遇见了那场梅府屠杀。

那日,他不过去看看大名鼎鼎的兰君章是怎样的,确实没有想到会遇见那么一场人间地狱。此后的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也脱离了他的掌握。

那就是兰赋辞和容瑾之。

但,人家两个人相爱,与他无关。

他只要完成昔日诺言,亲手送他们离开就可以了。

其他的,与他无关。

仲患尹缓慢走着,身后冒烟的地方已经变成云烟般的飘渺,渐渐消散不见了。

一如,仲患尹此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心弦。

那里,从来没有真正有过心跳。

仲患尹停下,抚手摸上了心脏的位置。

他知道,此后,这个胸膛里,不会再有任何声音了。

放下手,仲患尹向来时路原路返回。

忽然,树林一阵响动。

“回宫。”

声音冷漠,依旧狂傲。

匆匆一生不知所求,不如惜平生,赏柳弄月如斯风流;静夜闲,遍足万里不如君在身侧。此情无意,许得无边流年。

远去背影,山高水远,淡雅漂泊,曲终人散,相思何苦,万劫不复。

倾绝无双,独享风华。

——正文完——

……番外一:引马提灯,错落流年

多年后的长安,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街道林立,初生的太阳照在花红柳绿的店铺上,宣誓着新的一天的开始。给这迷蒙繁华的长安,增加了些许的威严和庄重。

一个大白天蒙着双眼,身穿黑袄的提灯男子行走在街道上,在他看不见的世界,外面的人或成熟、或疑惑、或迷茫、或好奇的看着打量这位奇怪的提灯男子。可着男子好像耳朵也不好使,没有任何表态。径直走向了长安里繁华的客栈,点了吃的喝的,安然坐下。

小二将饭菜酒上到桌子上,略有好奇但也飞快离开了。

好奇归好奇,但看对方这样的打扮,就知道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开客栈,时间久了,眼力劲还是会看的。

推书 20234-08-14 :成仙(穿越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