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这行啦。”迟小多说,“我要去追求我的新生活、新理想了!”
老大:“我知道你拿到证肯定要跳槽,这样吧,你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我去给你找院长争取。”
迟小多坚持道:“不,我不跳槽,就是暂时不上班,想在家休息,太累了。”
于是迟小多和组长陷入了跳槽——加薪——跳槽——减工作量的拉锯战里,最后老大连不用每天打卡、爱来不来的话都说出来了,迟小多无可奈何,只得使出必杀,躺下就开始肚皮朝天地滚地板。
如此足足一小时,迟小多终于成功地说服了老大,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是不想干了。老大见无论如何都挽留不住迟小多,只得作罢。
“这样,我和院长先商量一下。”老大说,“你身体好点了吗?”
迟小多点点头,老大又说:“明天还是来上班,辞职也要交接,到时候院长和你谈谈,就算不做想休息,大家也是朋友不是?”
迟小多如释重负,辞职跳槽,设计院里人来人往,也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设计师工作量大,留不住人,但凡考过结构、建筑、给排水等证书的同事,不是跳槽就是自己开工作室,或者挂证靠家里人脉做生意,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今年广州过的人不多,而迟小多是参加考试的人里最年轻的一个,就算设计院留人,他也不想留,不说项诚,迟小多自己也已经答应跟着王仁吃香的喝辣的了。
迟小多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同事们对他的态度瞬间就不一样了,开始打听他的下家,迟小多只是说想休息。财务捏着兰花指飘过来,说:“哎呀,听说你和一个北方人同居,是吗?”
“对啊,重庆的。”迟小多也不瞒着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反正很多同事都知道自己是GAY。
“北方人不能嫁啊,迟妹妹!”财务凝重地说,“南方嫁南方,北方嫁北方,意识形态是一道鸿沟!你要慎重!”
“还好啦。”迟小多说,“我身边的朋友很多都南北配对的,北方人诚实,吼道啊。”
旁边一个重庆妹子终于听不下去了,怒吼道:“说了多少次重庆不是北方的好吗!我服了你们广东人,这是要逼死强迫症啊!”
迟小多马上改口说:“对对,四川不是北方的。”
重庆妹子说:“重庆也不是四川的!重庆就是重庆!而且我们大重庆的男人都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好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进可群架称王退可拎包陪逛,回家都听老婆的话,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去啊!我自己想找都没有呢!”
“真的吗?”迟小多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心想项诚好像真的是这样。
“当然。”重庆妹子说,“你不要给我吧,有感觉就行,我要求不多的。”
迟小多:“对嘛对嘛,只要有感觉,其实没什么要求。”
迟小多情真意切地和同事们拜拜,当然也没有真的拜拜,抱着个纸箱,乐得就像只脱了项圈的哈士奇,准备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等电梯的时候,迟小多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辞职以后每天要做点啥,弱鸡一般的行动力,被劫持当人质是他心中的痛,而为了不以后拖项诚的后腿,起码能力要来一点吧。
“喂。”迟小多给闺蜜打了个电话,说,“我辞职啦。”
“恭喜。”闺蜜大中午才睡醒,打着呵欠说,“你果然辞职了,接下来做什么去。”
“咱们去学跆拳道吧。”迟小多说,“我突然想学打架了。”
“老娘女汉子一个,都能扛着桶装水健步如飞上六楼了!”闺蜜在那边咆哮道,“再学跆拳道?你还让不让我找对象了!”
迟小多忙道:“学跆拳道可以找对象啊,说不定看上哪个师兄师弟小鲜肉什么的,再扭来扭去,通过身体接触,可以有种梦幻一般的……”
闺蜜被击中了软肋,想了想说:“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迟小多又说:“还可以防狼,又锻炼身材,多好啊。你顺便帮我报个名吧,钱明天给你。”
闺蜜说:“跆拳道太野蛮了,柔道吧,学柔道的帅哥腰力都好。”
迟小多答道:“随便吧,能打架就行,一言为定,你可别放我鸽子啊。”
“知道了——”闺蜜乏味地说。
迟小多挂了电话,项诚等了两个小时,在看楼下一家餐厅的招聘。
“你可以当厨师的嘛。”迟小多说,“为什么不去?”
项诚答道:“做给不认识的人吃,没有手感。只有做饭给重要的人吃,才能发挥出食材本身最好的味道。事情办完了?”
迟小多开心得找不着北了,答道:“都办完了,可以玩了,走吧。”
这天下午,两人去吃了趟小吃街,又去看了场电影,在迟小多的记忆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仿佛回到了童年,所有的色彩都是简单而明快的,生活无忧无虑。
“你们那里的男人都是这样吗?”等电影开场的时候,迟小多问项诚。
“我不知道。”项诚说,“我爸是这样,都听我妈的。”
迟小多和项诚的手在爆米花桶里碰来碰去,项诚戴着个3D眼镜,浑身不自在。
“这爆米花太好吃了,不过贵。”项诚说,“我们家乡那里一块钱一大包。”
电影开场,项诚瞬间被吓得跳了起来。
周围的人哄笑,迟小多忙拉着项诚坐下,项诚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嘘。”迟小多说:“以前你没看过3D吗?”
“没有。”项诚一脸惊讶的表情,电影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说,“太神奇了。”
迟小多小声说:“科技是很有趣的,先看。”
那是一部太空科幻片,项诚简直无法理解这些内容,从头茫然到尾,迟小多时不时给他小声解释,生怕吵到周围的人,都贴着他的耳朵说,项诚侧过头来,耳朵贴着迟小多的嘴唇,不时点头。
电影散场,出来以后,项诚的左耳朵连着左边脖子,一路红到肩膀。
“晚上买菜给你做好吃的。”项诚说。
两人买了菜,回家做饭,迟小多趴在沙发上,挨个通知他的朋友们自己辞职的事,项诚还在问电影里的事,感叹一番自己见识太少,还喝了点啤酒。
迟小多洗澡的时候,项诚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玻璃鼻烟壶,翻来覆去地看。
闺蜜找好学柔道的地方了,迟小多打着电话出来,项诚马上把鼻烟壶收了起来。迟小多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无目的地飘到床上。
半小时后,项诚敲了敲主卧室的门,问:“小多?”
迟小多有点困了,正在翻微信群,刚刚他在群里通知了自己辞职的事。
“你去洗澡吗?”迟小多坐在床上,盖着被子,问。
“这就去。”项诚问,“困了?”
“嗯,有一点。”迟小多想说的其实是你陪我睡吗?不过他没敢问出口。
“困了就睡吧。”项诚给他拉好被子。
“怎么了?”迟小多问,“你回家就有点怪怪的,心情不好吗?”
项诚说:“没有,我还在想电影的事。”
迟小多笑着说:“改天我买点蓝光碟,找我以前喜欢的电影,一起都补回来。”
“行。”项诚答道。
迟小多读书的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在空旷的电影院里,一边看一边吃爆米花,心里总是想,如果有个男朋友陪着看多好啊。
“晚安。”
“晚安。”
项诚关上了灯,一室黑暗。
迟小多听到项诚洗澡的声音,虽然有点困,却忍不住又刷了会微博,反正辞职,明天去交接,不用接工程,可以尽情地放纵自己的拖延症了。
迟小多越刷越久,直到外面,项诚的脚步声停在主卧门口。
项诚开了门,走进来。
迟小多:“?”
“怎么?”
“没睡?”项诚的眼睛还未能适应黑暗。
迟小多顺手开灯,看见项诚上身穿着运动衣,下身只有一条内裤,两手揣在衣兜里。
迟小多:“……”
“兜里装的什么?”迟小多问。
“手。”项诚答道。
迟小多拉他的手臂,项诚把手拿出来让他看,迟小多又把他的衣兜翻了出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22.考证
“你怕我给你闻离魂花粉吗?”项诚说。
“嗯。”迟小多答道。
项诚说:“只是想进来看看你。”
迟小多朝床边让了让,腾出个位置,项诚拉开运动服的拉链,几乎是裸着睡到床上,迟小多的手臂与项诚的身体摩挲触碰,觉得非常惬意舒服。
“你好凉。”迟小多说。
“刚洗了个冷水澡。”项诚答道,顺手关上灯,搭着迟小多的肩膀,“你在看什么?”
“微博。”迟小多已经能感觉到项诚的心虚了,“你说实话。”
项诚的心事都表现在脸上,迟小多说:“齐齐今天来,是不是给你传话的?”
项诚在黑暗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客厅的落地窗悄无声息地被打开。
思归窝在抱枕里,敏捷地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展翅飞起,落在茶几上,面朝窗外带着迷人气息的夏夜。
风阵阵吹进来。
齐尉站在小区里,稍稍抬起一手,朝斜上方的阳台送出去,手里旋转的光粉化作银河,飞向迟小多与项诚的家。
“其实你不用解释这些的。”
迟小多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怎么能不解释?”
项诚的声音传到客厅,思归落在茶几上,侧过头,梳理翅膀上的羽毛。
迟小多的声音:
“你只要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闻一闻离魂花粉,我就都忘记了不是么?”
“是这样,但是我,不愿意,迟小多,我不想……”
“如果我忘了这些,你还会留在我身边么?”
“我喜欢广州,我想留在这里。”
“那就好,瓶子呢?来,给我。只要你不走就行。”
“等等……”
“给我嘛。”
“你别急,我身上什么没穿,你看我像有花粉的样子么?我只是想对你说,我也不想你失去我们在一起的回忆,迟小多……”
“我突然想起来,闻花粉以前,我还有一点小事情,请你答应我。”
“什么?”
“……”
思归的翅膀稍稍张开,花粉在窗外回旋,始终进不了他们的家。
片刻后,开门声响,迟小多光着脚跑出来,说:“花粉呢花粉呢?”
“你……迟小多!你给我等等!”项诚追在身后,看见窗外的光,第一件事先去关上窗门,朝下面怒道,“滚!”
迟小多在项诚背后的沙发上,打了个清脆的喷嚏声。
齐尉听见了,将光粉一收,走了。
迟小多一脸茫然,显然记忆断层了,项诚忙又跑回去,一手夺回鼻烟壶。
“啊……”迟小多看看鼻烟壶,又看项诚。
项诚;“……”
迟小多:“……”
“对不起。”迟小多说,“可是……奇怪,我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先……”
迟小多满脸通红,项诚盖上鼻烟壶,沉默不语。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迟小多问。
项诚答道:“没什么。”
迟小多:“???”
迟小多的记忆彻底混乱了,看见项诚在收拾东西,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了。
“你怎么抽了这么多烟?”迟小多问。
项诚深吸一口气,没回答,穿上衣服裤子,坐在沙发上,一时间竟是有点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迟小多茫然道,“心情不好吗?”
“别说话。”项诚抬起一手,眼睛却看着别处,没有与迟小多对视。
迟小多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也别开电视。”项诚说,“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迟小多说。
项诚:“……”
迟小多挠了挠头,有点莫名其妙地起身,进了厨房,片刻后又探头出来问:“你吃点东西吗?”
“不吃。”
项诚坐在客厅里抽烟。
“奇怪,我怎么又饿了。”迟小多自言自语道,从冰箱里拿了点面包,热了点牛奶吃,又去拿了手机,打了个呵欠,突然想起来了。
今天刚买的手机!但是项诚好像不大高兴?迟小多不敢说话,心想会是因为给他买手机了,所以项诚觉得伤自尊吗?
糟了,这下起反效果了,迟小多什么也不敢说,小心翼翼地说:“我去睡了。”
项诚抬眼,看了迟小多一眼,没吭声。
迟小多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的翻车鱼死去活来。
“呜呜呜怎么办?”迟小多说:“他好像一点也不喜欢被我包养啊!难道这就是直男的自尊吗?”
迟小多面朝下趴着,想死的心都有了,呜着呜着,抬头一看。
“不对?怎么天黑了?”迟小多翻了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
下午出去玩了吗?!迟小多已经彻底混乱了,算了算了,不管了,先睡吧。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些不对,已被有关项诚的四十五度仰角悲伤给呼啸着冲走,再不留痕迹。
迟小多听到开门的声音,是项诚进来了,他趴着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项诚给他把被子盖上,关上门走了,迟小多马上蹦起来,贴到门上偷听外面的声音,听见项诚似乎在叹气。
迟小多心想不要这样子嘛,你才交给了我一张四十万的卡,大不了到时候在你卡上扣就好啦,算你买给我的,有什么的呢。迟小多有时候也怕付出不对等,总是希望自己给别人的多一点,否则会忐忑不安,也会难为情。
能坦然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是很难得的,迟小多心想以后还是得注意方式地付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清晨,项诚敲门声叫醒了他。
“上班了。”项诚在门外说。
“哎?”迟小多一头雾水,不是周日吗?已经周二了!怎么回事?!
迟小多手忙脚乱地起来,心想糟了,跑出去以后突然又想起自己已经是有证的了!迟到一下老大肯定也不敢对他发火,于是慢条斯理地刷牙洗脸坐下吃早饭。
“不怕迟到?”项诚说。
“没事。”迟小多大大咧咧地喝粥,项诚又问:“昨晚上睡得好吗?”
两人似乎都有点点小尴尬,迟小多说:“做了个梦,梦见你拿着鼻烟壶在后面追我,然后我在前面跑,一直喊来追我啊来追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