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闻人煌期待着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顿住,然后再未说话。
“他是什么?”闻人煌亮闪闪着眼睛问道。
霍宵瞥他一眼:“他是不会背叛大启的,你知道这个就行。”
闻人煌失望的样子就像头上耷拉了两只兔耳朵一样楚楚可怜,霍宵看都不看。
“……”
“那毒药可还有救?”霍宵沉声问道。
闻人煌看他一眼。
“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说吧,你什么计划。”霍宵似乎明了,稍稍靠在了椅背上淡然问道。
闻人煌有些尴尬,抬起头手足无措道:“我,我哪能有什么计划……不过是希望让他假死一下,然后你任务完成,我解了毒,再把他弄醒。”
霍宵眯起眼:“只是如此?”
剩下的那些他有些不敢和霍宵说,可他见霍宵那副狐狸看鸡的眼神实在让他心慌!!!
“我……我让曲承鸾……”他颤颤巍巍说完这几个字,小心看了一眼霍宵的表情,发觉对方的眼睛眯的更细长了,心中更加没谱。
“让他夺王位,对吧?”霍宵接了下去。
他居然知道!
闻人煌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霍宵瞪他一眼:“若不问你,我还真不知道你还给他下了药!”
闻人煌脖子一缩:“他跟你通风报信的?”
霍宵不忍心打击他:“亏你那么辛苦深夜给他通风报信!”
这他妈的谁能想到啊闻人煌心中难忍悲愤,亏他那么冷的天大晚上的给人家通风报信,原来曲承鸾和霍宵早就暗结珠胎……啊呸暗中勾结啊!
“那你不和我说!让我误以为你真的要杀他!”闻人煌指着霍宵控诉!
霍宵揉了揉太阳穴,苦恼道:“这些放一边,告诉我你要如何救他?”
闻人煌伸出手掌,凝聚出一抹银白色。
霍宵深吸一口气:“你下了什么毒竟然要用灵力救他?你的灵力恢复了多少?会不会又像此前救我一样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
闻人煌剜他一眼:“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小孩子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的灵力就恢复的特别快,我觉得我已经完全恢复了。”
霍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给他下的……是一般药店里的几种药的混合,估计难以查出究竟如何解,我不打算给他解毒。”闻人煌犹豫道。
霍宵道:“不解毒,让他死,然后你起死回生??”
闻人煌迟疑地点点头:“若是解了毒就不算杀了他,曲名琨也不会放下心饶过我,只有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我再救活他,才能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若是你没有把握好度,最后不能救活他呢?”霍宵有些不放心,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闻人煌郑重地点点头:“我能,我曾经救活过已经死凉的了人。”
霍宵眼神一紧:“何时?”
闻人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噤声不语,奈何霍宵已经察觉:“你十岁救一个濒死还未死的我就已经脱力晕倒,那十岁之前是更不可能救死人的,而你的灵力也是和我在一起之后才恢复的,这之后,你救过谁?”
亦或是问,这之后,死过谁?
一瞬间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可两人都没有叫出那个名字。
“他人现在在哪?”最终,霍宵冷冰冰地问道。
闻人煌咬紧牙关。
风暴在无形中酝酿形成,即将呼啸而来。
第五十章
闻人煌终究是进了宫,而老皇帝对这个失踪了多年的四皇子也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重视。本以为不会为这么快为自己宣布身份的机会却一早就到来了,册封典礼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显得尤为抢人关注。
外有身份不明的军队逐渐入侵大启内部,若无人阻拦不出半月便能到达金陵,内有二皇子这样虎视眈眈的兄长在侧,闻人煌被张公公请上金殿的那一刻竟生出了些许胆怯。
隆宝帝身体逐渐衰弱,这些日子来更加明显了些,若不是离得近,闻人煌绝对想不到几个月前在紫金山上那个意气风发精神奕奕的老人现在竟变成了这样。他脸上的斑纹逐渐增多,眼眸中也多了些浑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被倔强掩饰的气息,身负妙手之灵的闻人煌垂下眼眸,他知道那种气息是死气。
殿下臣子三百余人,满庭皆寂,自从闻人煌被请上殿之后众人眼中闪过了太多情绪。
曲名琨眯紧了双眼,狠狠盯住那站在皇帝身边的青年,闻人煌身上一袭御赐的四爪蛟袍生生刺的他眼睛痛。
“放轻松。”
低沉的声音调侃而来,曲名琨斜眼望去,只见身边的第五霆女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脸。
“众卿稍安勿躁,”隆宝帝缓缓从皇位上站起,目光扫过众人,见到久久不曾在早朝上见到的霍宵,眸色暗了暗,“今日朕有一桩喜事要宣布。”
底下一阵低声攒动不安,曲名琨和霍宵少有的同时握紧了拳头。
闻人煌面无表情地看向曲名琨,那位兄长连同他身后的派系看自己的眼光都带上了凶狠,再看向霍宵,那人同自己一样,除了紧握的双拳能昭示着心中的复杂,再无什么表示。
隆宝帝走到闻人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皇家不幸,多年来积压在朕心头。”
众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大皇子战死边疆,三皇女心中郁卒随亡夫而去,四皇子在多年前就被残杀在避暑山庄,如今只有身体虚弱的二皇子尚健在,维系着皇室这一脉的最后一丝血统。
想到这里,有些人目光有些不明的看了看闻人煌,又看了看曲名琨,甚至有人看了一下那脸色已然发白的庄亲王。
“如今,朕找回了十年前遭到女干人所掳的皇儿,现在他就站在朕面前,站在你们面前,是朕失而复得的四皇儿曲名煌!”
他激动的一把拍上闻人煌的背,闻人煌一个踉跄差点没有一头栽下去,险险收住脚,对殿下众臣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满殿沉寂。
“名煌多年前被女干人所掳,如今终于回我朝堂,在这中内外皆患之时,实为我大启之福!”隆宝帝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字落控制不住的咳了好几声,吓得闻人煌尴尬转身看他,却不及张忠快速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递了一片方巾。
隆宝帝咳了好一会,殿下的大臣们都间接忽略了闻人煌,转而纷纷叹道让陛下多注意身体才是大启之福。
倒是第五霆女似笑非笑地大声道:“所以,现在这危急时刻,四皇子是回来替大启分担忧愁了吗?”
闻人煌僵硬着身子把隆宝帝扶回龙椅上,隆宝帝握着闻人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眼中拨开混沌却闪耀着坚持。
闻人煌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转身面向一干朝众。
霍宵双拳握得更紧,只是几日不见这个混小子的身影在心中愈发勾勒的深刻。
“众位大人,名煌十年在外,不敢说历尽千辛,但终是见了风雨。不敢说九死一生,但也是见过生死别离,”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众人,看到霍宵那双细长冷冽的双眸,不自觉语气柔和了很多,“大启这么多年,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但我此刻站在这里,事实已无法更改,我是失而复得的人,本该在十年前就命丧黄泉,可是老天眷顾,让我苟活回到我的家,第五将军说的对,我不为争权夺势,只为为父王和大启分担。”
第五霆女没想到他如此坦然地接下去,脸色不好看但却不好表示,只是阴测测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对着曲名琨。
闻人煌继续道:“我十年在外,不瞒诸位大人,是被凤王收进了栖凰山,洗尽记忆,赐名闻人煌。想必在座诸位都知道,闻人这个姓的来历。”
不知名的恐慌逐渐蔓延,突然冒出的四皇子本就一时难以让人接受,更何况他自己承认了自己是栖凰山的人。
隆宝帝双眼一紧,低声道:“名煌,够了。”
闻人煌仿若未闻,隆宝帝这一声说的轻,殿下大臣几乎都没听见,可身负不凡武功的第五霆女和霍宵倒是听的清清楚楚。
两人面色皆变。
“上一任凤王,名为:闻人支离,”闻人煌不顾隆宝帝越来越重的咳嗽声,大声吼道,“凤王为我赐姓闻人,便是眷怀他已逝去的师傅!他没有选择杀我,是因为他本心里并未想要把曲氏皇族赶尽杀绝!”
“闻人煌你在胡说什么!”曲名琨怒吼起,不顾阻拦走过前去仰视着这个突然变成自己弟弟的人。
闻人煌盯着他:“皇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凤王难道真的十恶不赦?”
隆宝帝不顾张忠苦苦奉劝,起身喘道:“名煌,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今日朕只是要给你个名分,让你重回到皇家。”
朝堂上的大臣大多没有经历过多年前凤王逆天逝世的时期,所以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闻人支离并无多少回忆,只是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凤王罢了,可眼下架势,皇家这三个人最尊贵的人之间却仿佛有了不共戴天的大仇。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有些大臣觉得今日这状况有些不对。
闻人煌毫不松口,把仇恨的语气对准了曲名琨:“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皇兄,我是不是又破坏了你什么计划,你要不给我解药了是吗?”
此话一出,比闻人支离的名字更加令人震撼,二皇子对四皇子下了毒!
隆宝帝彻底没了话,只是怒视着闻人煌。
没错,是闻人煌。
曲名琨死死地瞪着他,凌厉的目光恨不得爬出两条蛇把闻人煌活活绞死:“都说了,在朝堂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把四皇子给我带下去!”
话语刚落,金銮殿外突然涌进了大批侍卫,武装的格外整齐握着刀剑就踏进金銮殿不容人有丝毫考虑的时间。
一个胡言乱语的四皇子已经让隆宝帝气的说不出话,如今一贯温润身子虚弱的二皇子竟然公然亮出了他的獠牙,更让他措手不及。
“名琨,你这是做什么,这些是你的人?”
隆宝帝颤抖着问道。
曲名琨阴沉着脸:“若非父王事先避过儿臣,忽然册封了名煌,儿臣绝不会如此贸然惊动父王的。”
言下之意,若是隆宝帝事先同他商量了闻人煌的事,他可以考虑慢些行动。
闻人煌的脸色未变,转身慢慢把浑身发抖的隆宝帝重新扶回了座位,低声道:“……皇上,稍安勿躁。”
隆宝帝难以置信:“你叫朕什么?”
闻人煌垂下眼眸,他又从来没叫过他父王,为何这下叫一声皇上他的反应这么大呢。
隆宝帝悲恸地闭上眼,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
闻人煌虽有丝丝愧疚,但此刻却什么都做不到。
满场的人都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惊到,大启重文,所以武官极少,像霍宵和第五霆女这样的都是位高权重的才上得了朝堂,隆宝帝早年通过武官登基,自然是对武官极为忌惮的,所以大部分武官都不在金陵,如今二皇子突然率如此多的侍卫——或许不能称之为侍卫,军队才是正确的,突然闯进金銮殿,心里清楚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政变!
第五霆女只在最初面色变了变,可立马恢复了他以往的笑脸,慢慢踱步出了人群,与曲名琨对视道:“想不到二皇子手脚这么利索,皇宫内外恐怕都已经打点好了吧?”
曲名琨面若冰霜转过身:“你现在能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吧,免得以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五霆女啧啧道:“我真是好怕,你们曲家篡位还真是个传统,让我看看,你今日是不是就要把闻人煌杀了?”
这句话戳中了隆宝帝的痛脚,他双唇颤抖着坐在龙椅上,张忠忙上忙下可谓操碎了心,连忙低声道:“皇上,您别激动,这些小的们再闹能闹什么,只要您还在他们可不就得安安分分吗!”
隆宝帝摇头:“就算朕在,依名琨的性子也能让朕不在。”
张忠是他身边的人,跟了他数十年,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说自己的儿子,不禁大惊,隆宝帝看着殿下大臣都被侍卫以刀剑控制,而第五霆女站在曲名琨对面与其对峙,眼中漫上深深悲恸:“张忠,听好了,若是朕有不测……这皇位,定要……”
张忠咬紧牙关,多年的主子此刻已然意识到命不久矣,这种失去依靠的茫然和当年他刚入宫时一样,多年的主仆之情竟让他哭了出来。
“张公公,带皇上回寝宫,若非情况稳定下来,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闻人煌突然走近,少有的严肃说道。张公公正悲悯中,听闻人煌如此说,再看看眼下局势,便咬牙起来尖声道:“护驾回宫。”
这一声叫的明目张胆,若是曲名琨阻拦那便是当着全朝的面拂了他父王的面子,就算再有篡位的心也不能做的如此明目张胆,那堵不住天下人的口。他做不到像他父亲那样真的能杀那么多人,于是曲名琨站在层层兵甲包围的侍卫中冷眼看着张忠扶着隆宝帝缓缓退去。
“真是父慈子孝啊闻人煌。”曲名琨冷冷说道,此刻的他一点都不似平时那般温润儒雅,收拢的锋芒此刻完全绽放,笔直的躯体更是毫无虚弱的迹象。
闻人煌面无表情道:“这话说的,皇上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吗,真是可以,为了篡位连亲爹都不认。”
“你放屁!”曲名琨被他说得连脏话都忍不住,“除了挑拨离间你还会做什么,真是想不到你居然会是我四弟,防来防去还是没防住你这个小人!”
若不是有刀剑架在脖子上,朝臣真是要喟叹今日所受惊吓之大了。
闻人煌满面阴霾:“那你呢,你除了知道为凤天死去活来,你还会什么?”
第五十一章
闻人煌略带嘲笑地看着他,不顾私下众人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猜测,其中也就只有第五霆女和霍宵的脸色稍微正常些,其余人不是惊慌面对武装的侍卫,就是面色阴沉的猜忌着他闻人煌和曲名琨接下来要做的。
闻人煌第一次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漩涡中,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万千瞩目。
“都给我闭嘴!”
曲名琨蓦然转身,神情冰冷地宣布,“从现在开始,父皇身体欠安,由本宫代理朝政,若有异议可以对本宫提出来,当然,听不听由不得你们决定。”
这左一句本宫右一句本宫彻底让大臣们黑了脸,连同最后一句“听不听由不得你们决定”彻底把所有人打闷了不出声。
“二皇子出息真是大了去了。”第五霆女独自笑笑,不顾众人慢悠悠地转身出了大殿,手抓刀剑的侍卫还欲留住他,却被曲名琨挥了挥手放行。
“二殿下,那您现在让这些人出现在金銮殿上,究竟想做什么?”
终于,一位老臣实在气不过,愤愤发问。
曲名琨看向那位老臣,的确是为数不多能活到他父王这朝的人:“王大人,若我没猜错,当年我父王登基之时你也是在的吧?”
年近六旬的王持疆努力保持着镇定:“回二殿下,正是。”
曲名琨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那还请王大人好好保重身体,本宫期待见证过父王登基的老臣见证本宫登基的那天。”
王持疆脸上皱褶微动,当着众多不知当年之事的臣子面前不能说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