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萧廉眼中是褪不去的笑意,用嘴堵住他毫无章法的一番话,“都是些无聊的事情,我拉你上来,是想让你放松一下的……”
将外袍丢到树下,萧廉一边吻着顾天正的颈侧,一边耐心地解他的领扣:“你非要把每颗扣子都系上么?”他轻轻咬了口他的喉结,“系到这里不勒得慌么?”
顾天正闷哼一声:“不……勒。”
“我觉得勒。”萧廉解得烦了,直接崩掉了最上面那个领扣,手指顺势探进里衣,从内向外把顾天正的衣服剥了开来。
“不行,萧廉。”顾天正试图阻止那只越来越放肆的手。
“荒郊野外的,没人会来。”
“喂,这树枝……”
“没事,总比上次在朝阳宫松林里舒服,那松针扎得……”
沉溺在炙热的缠吻中,顾天正想,萧廉这样的人,能带给他自由。
所以他一次次被他吸引,越来越无法自拔。
两人将理智抛到九霄云外,这里没有严苛的军纪,没有枯燥的职责,他们只要片刻的安宁和欢愉就够了。
……
孟启烈站在三十步开外,他是来找人的。
他先看到了地上有一捆柴、三只兔子、两只果子狸。
然后看到两件裹在一起的外袍从天而降。
他抬头,看到他正在找的两个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啃。
他的震惊之情无以言表,看了半天,好不容易张开了嘴,声如蚊讷:“光天化日……这……你们……我……罢了,我还是回去吧。”
“萧廉,嗯……我听到孟小……哎你别动……啊……”
“唔。”
哗啦啦一声响,两人从树上跌了下来。
萧廉在千钧一发之际给顾天正做了垫背,掉下来之后他就白着一张脸没吭声。
顾天正问:“怎么了?”
萧廉深吸一口气:“……伤口真崩了。”
孟启烈回到营地,觉得左眼有点不舒服,以为进了灰,拿清水洗了下没见效,他也没在意,想了想,决定去找太子和荆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进路线。
他拽住一个值守的兵问:“辅学大人呢?”
那人指了指马车:“在给殿下换药。”
孟启烈走到马车前,想也没想就掀了帘子:“荆鸿,你真是料事如神,我就不该去找他们。对了殿下,我们明天……”
马车中,夏渊把荆鸿按在身下,肩上的药刚刚换好,荆鸿的手掌覆在上面,小心护着,正要打上最后一个结。
夏渊回头冷眼看他:“你也不该来找我们。”
“……”
“还不走?没看我们忙着呢。”
孟启烈放下帘子。在他看来,荆鸿才更像是被换药的,身上的衣服都褪了大半,他掀帘子的一瞬间还看到夏渊往他身上披了件外袍。
孟启烈双目含泪望着残阳,彻底无语了。
他们是在逃亡好嘛!逃亡!能不能有点逃亡的样子!
等等,右眼怎么也难受起来了。
孟启烈摸摸眼皮:妈的,长针眼了。
快到蔗溪的时候又下起了雨,一行人狼狈不堪地赶着路,夏渊道:“荆鸿,还记得你教我的那几句打油诗吗?”
“什么?”荆鸿忙着给他遮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他日公子出南皮,骏马翩翩西北驰。谁言丈夫无意气,雏凤初鸣会有时……那日真央殿上甄选辅学,你送了我这首诗,如今想来,倒真是应了几句,只是雏凤还未鸣,先变成了落汤鸡。”
“殿下不要妄自菲薄……”荆鸿听他这么说,本想安慰他一下,可看到他眉梢嘴角尽是促狭笑意,丝毫没有伤怀之感,宽慰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确实,刚出了笼子,还未飞起来,就先给淋了一大瓢水,这雏凤真够倒霉的。”
夏渊惩罚性地捏了他的腰眼一下,佯怒道:“大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孟启烈捂着眼睛孤独地走在后面,他决定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只要他的针眼早日消下去就好了,这两天疼得他直想自插双目。
进了镇子,他们总算找到一间客栈打尖。萧廉和顾天正负责排查附近有无追兵,掩藏他们的行迹,孟启烈负责增加队伍的补给,荆鸿想再给那几名伤兵看看伤,被夏渊拖着带到客栈大堂:“让他们自己看大夫去,你别操心了。来,陪我凑凑热闹。”
大堂的台子上站了个说书人,正口沫横飞地讲着故事,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说的是前朝许公子的《长留记》,这是老折子了,荆鸿已听过无数遍,不过看夏渊兴头大得很,他便没再多言,陪着去了。
谁知带他们下去时,那说书的换了个新折子,刚开了个头,叫《双王乱》。起初夏渊听得还挺带劲,后面越听越不对,他问荆鸿:“这……说的是我?”
荆鸿无奈道:“民间常以宫中纷争为本编撰故事,换了名字朝代,随口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夏渊自嘲地笑笑:“给百姓当个乐子也没什么,只是听到这故事把那太子说成个扶不起的阿斗,又把两个王爷描绘得那么无情女干诈,什么‘双王处心积虑、合谋欲反,丝毫不念兄弟之情’,说得跟他亲眼看到似的,反而把那什么李国丈说成是忠君本分、匡扶幼主的大贤臣,真是怎么听怎么憋屈。”
荆鸿安抚道:“这些故事大多源自流言传闻和人们自己的臆想,作不得准,他们不知道真相,只是茶余饭后当个乐子罢了,殿下若是不想听了,我们便回去歇息吧。”
“不,我想再听听。”
夏渊不肯走,一直听到那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那小皇帝虽说是帝星转世,但尚不足周岁,幼年丧父,举步维艰,今后该如何立身治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夏渊闭了闭眼,只觉得那些话句句戳着他的心。
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被恶人操控,他如何不心疼。
荆鸿看着夏渊转身上楼的挺直背影,终是没有再跟去安慰。他知道,此时谁也安慰不了他,堂堂太子,被背叛,被追杀,被迫骨肉分离,流落至此,他的隐忍,他的愤怒,旁人难以知其万一。
可夏渊亦是他此生最重视之人,他如何不心疼。
若是能再帮到他一点,哪怕是一点点……
荆鸿拢袖,心中有了定夺。
第57章:他来了
孟启烈早起下楼,正巧碰见萧廉和顾天正,“早啊。”
顾天正点了点头,“早。”
萧廉没理他。
三人同坐在一张饭桌上,小二给他们上了早点,一屉肉包,一屉菜包,一屉豆沙包,三碗稀饭。孟启烈食指大动,伸手拿了个肉包。
萧廉瞥了孟启烈一眼,孟启烈无辜回望,“怎么了,”
萧廉道,“没什么。”
孟启烈把包子往嘴里送。
萧廉筷子指了指那个包子,“真是一个死苍蝇黏上面了,刚还以为看花了眼。”
孟启烈一阵恶心,手一松包子掉了,萧廉就势用筷子一抄,把那只包子放回笼屉,转眼那屉肉包子就到了顾天正面前。
孟启烈:“……”
顾天正:“……”
萧廉自己揽了一屉菜包子:“趁热吃。”
孟启烈看着仅剩的豆沙包:“我不吃甜的。”
顾天正见气氛有些僵,心里过意不去,要分给孟启烈一个肉的,被萧廉挡了回去:“出门在外,有什么好挑的。”
孟启烈一摔筷子:“嘿你还恶人先告状!还把不把我这个将军放在眼里了!”
萧廉哼了声:“我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小厮。还有,身为将军就要有将军的样子,要有点眼力见,没事不要瞎转悠,不要干涉别人的私事,免得惹人厌。”
孟启烈还要发作,萧廉又补了一句:“忠言逆耳,可惜有些人听不进去。肚量如此小,难怪只能做个‘小将军’。”
“我……”孟启烈闭眼吸气,眼皮上的针眼隐隐刺痛。
“我去拿点小菜来。”萧廉不理会他,径自去取小菜。
孟启烈趁机转向顾天正:“他怎么能拽成这样,我发现这人对你和对别人完全是两种态度,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两个人。”
顾天正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嗯……他以前对我也这样。”
夏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你这样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天正吓了一跳:“殿下……不,萧廉只是……”
“行了,我说着玩的。”夏渊也在这桌坐下,“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也不像有些人,没有眼力见,还没事瞎转悠。”
孟启烈给挤兑得都快哭了,赶紧岔开话题:“哎?荆鸿呢,还在睡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夏渊脸就黑了。
昨晚上荆鸿怎么也不肯跟他睡一间房,今天早上去敲门,又说有事要忙,不给他开门,还让他别管他,叫他自己出去玩,夏渊气得都想一脚把那房门给踹飞。
夏渊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我都管不了他还轮得到你管?”
孟启烈立即埋头喝稀饭,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赌气归赌气,夏渊临出门的时候还是把顾天正留下保护荆鸿,自己一身布衣出去溜达。他来蔗溪的目的,一是为了辗转躲避逆臣的追杀,二是想给自己挑件兵器——
既然要参加天下武斗大会,总该给那个蒙秦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蔗溪能工巧匠数不胜数,他相信定能找到一件趁手的。
夏渊信步闲逛,这条街走到头,没看到兵器铺子,倒是看到了皇榜。
皇榜周围围了许多人,有人怒骂,有人扼腕,有人就是凑个热闹,夏渊借着体格优势挤了进去,一看之下,五雷轰顶。
皇榜上贴了两张告示。
一张是先皇驾崩的讣告,另一张上写着,华晋新帝夏瑜,割让了四座军州给蒙秦国,以示修好,其中包括边境的天堑望江城。
“混帐!!”
他知道聂老贼与蒙秦有勾结,但怎么也没想到,华晋竟是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割让望江城绵延八十里的江岸,无异于将华晋的半壁江山送入虎口!
夏渊攥紧拳头,只觉得自己无能至极。
他不得不承认,宇文势的确深谋远虑,荆鸿提醒得没错,这个人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直击要害的,这局棋他处处溃败,若想要反败为胜……
荆鸿将自己闷在房里一整天,要不是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顾天正几乎要以为这房里没人,他不知道荆鸿在干什么,不敢打扰,就一直守在隔壁。
午饭时,顾天正见荆鸿仍没有出来的意图,想了想,还是敲了门。
里面回应:“进来吧。”
顾天正看到荆鸿正伏案疾书:“大人,你在写什么?”
荆鸿咬着笔杆,回答有些含糊不清:“唔,没什么,一些私事。”
顾天正没有多问,放下端来的饭食就出去了。
孟启烈问:“他还不出来?在干什么呢?”
顾天正:“在写东西,说是私事。”
孟启烈小声道:“私事?难不成又在给那个什么蒙秦王写信?”
顾天正没说话,他不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况且他也不认为荆鸿会给太子殿下带来危险。看着孟启烈贴到门缝上偷窥的猥琐身影,顾天正深深觉得,早上太子和萧廉挤兑这人的话真是对极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
孟启烈直起身,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闲得无聊,不是真的怀疑他。”
半个时辰后。
孟启烈借着端茶送水的理由从荆鸿的房间绕了一圈出来,他惊魂未定地对顾天正说:“我跟你说哦,你不要说出去,我是看你嘴巴最严实才跟你说的。”
顾天正:“……”
孟启烈表情严肃:“荆鸿他……在写小黄书!”
顾天正:“……”
孟启烈道:“不信?我都看到了!什么官女支,什么一夜七次的!”
顾天正忍不下去了:“孟小将军,要是你实在没事可做,不如去把马车顶棚修一下吧,好像有点漏水了。”
荆鸿直到申时才从房间里出来,一脸倦色,但精神还不错。他问了客栈掌柜几句,寻到了住在后院的那名说书人。
“敢问先生贵姓?”荆鸿问。
“敝姓许,”说书人打量他一番,把他迎进了屋,“这位客官有何事?”
“在下昨日听到先生说的那段宫闱纷争,觉得很是精彩,先生口才甚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答应。”
“什么事?”
荆鸿把一本书和一些银两放到他面前:“在下想请先生照这本书说上一段。”
说书人掂了掂那些银两:“好说,不知这是段什么书?”
荆鸿翻开折子:“就着您昨天那段故事,说的是……”
说书人听完荆鸿的细致讲解,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这折子,哈哈,太混闹了。哎哟,可把我昨天那段给毁了,这谁写的?”
荆鸿道:“出自在下拙笔,先生可有指教?”
说书人摆摆手:“哎,没什么指教的。你这书比我那段更有意思,这要说出去,一准得火,成,这生意我接了!”
荆鸿躬身执礼:“那就有劳先生了。”
夏渊回到客栈时,已经想开了很多。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皇位要夺回来,望江城也要夺回来,不过就他现在的处境来说,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好歹这一趟门出得不算一无所获,他说要去参加天下武斗大会,一个兵器铺的老板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卖给了他。
见荆鸿出了房门,他早把先前的堵得那口气忘了个精光,兴冲冲地过去炫耀:“看,我买了个神兵回来!”
“神兵?”荆鸿瞅了瞅他用厚布包着的物事,看样子像是一柄剑。
萧廉、顾天正和孟启烈也凑了过来,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对神兵之类的很感兴趣。
荆鸿问:“多少钱买的?”
夏渊伸出一只手:“五两银子!”
砰!
孟启烈膝盖磕到了椅子上,萧廉和顾天正若无其事地各自归位。
夏渊道:“怎么了?店家说了,这叫黑锋刃,全天下就这么一把!”
孟启烈弹了下刀刃,弱弱地说:“也就是普通硬铁而已,殿下,要你该不是被骗了吧。要是五两银子能买到神兵,那不到处都是武林高手了。”
夏渊一拍桌子:“胡说!你们不懂!我跟你们讲,这可不是一般的兵刃,你看看他的锋口,你看看他的刀柄,它……”
“好了殿下,逛了一天不饿吗?”荆鸿及时拦住他的话头,“先吃点东西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