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没有机会的。他们，不会有机会补偿的。别说补偿，赎罪，也是天方夜谭。
多可笑。原本毫不在意的一个人，原本以为不重要的人，现在，连说一句对不起，都是这样的困难。
第二天，也不知有没有留意到，左光凡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那是左凌曾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本未曾留意，昨天，却翻箱倒柜地把它从遗忘的角落重新拾回。昨天晚上，左光凡闭上眼睛，无意间回想起那时，妻子被报仇的人捅了一刀，那时候的自己毫不留情的让左凌献血。现在回忆的时候，才发现，那时候的左凌，左腿上也被砍了一刀。但没有人在意，哪怕看见，也无关紧要。
那时候左凌的表情，却在如今的梦中，那般清晰，绝望，悲伤。
似乎，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左凌似乎从未有过发自内心的高兴的笑容。就算有，恐怕也是左轩的欺骗吧。
真的很对不起……
如果可以，请你允许我，允许我们用后半生忏悔。忏悔那些对你所做的不可饶恕的罪恶……
这，是左光凡无眠一夜，心里得出的最后结论。
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变化，记忆中，那个人，只是一个捧着书，坐在沙发角落的一个安静的少年……
第三十三章
早上，阳光明媚。
左轩头痛欲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是，这里不是他想去的地方。这里真的冰冷，无情，连最后一丝那个人的味道都没有。
左轩捂住脸，阳光耀眼，但也刺目。
忽然，门被打开。是一个女佣。她将早餐放在桌子上。
“大少爷，我将早餐放在这里了。”
左轩没有回话。
空气凝固了一般，厚重得让人窒息。
忽然，床头的手机响了——莫染。
莫染！
左凌！
凌竟然来找他！
下意识忽略其他可能的理由，左轩很开心。他以为……是不是一切仍有转机。
但，事与愿违。
“凌，你……”当一切都被揭晓的时候，左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面对着左凌，他觉得是这么的无助。
我只是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左轩展露给我的不知所措。心，平静得出奇。爱，真的已经磨光……原来不爱，其实不难，只需要一次的痛彻心扉。
“我来，是为了找回小望的。希望你能把他还给我。”
小望……那只总是不待见左轩的猫咪。
这么远地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这只……猫咪。果然……不在乎那些了吗？
“好……”
“工作我也会辞了的，阿楠请我去做他的秘书，我拗不过他，答应了。很抱歉……”
“没事的。”左轩很失落，他甚至都没有再留意其他的了。真的无法挽回了吗？是吧，做下那些不可饶恕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再去得到幸福呢？这些，都是因果报应。是他，自作自受。
左凌，我的凌，对不起……这是那一刻，左轩内心忏悔无数次的话。
我抱着左轩递给我的小望。小望亲昵地蹭着我的手，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好暖。原来，不论怎样，你和阿楠，一直都陪着我。我现在有了父母，有了你们。够了，不需要其他的了。这一辈子，这么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就可以了。爱情，我已用来祭奠过去了。
看着那个站在那叉着手不耐烦地等着我的人。内心忽然变得好轻松。
“阿凌哥，这猫总不待见我，见到我就抓我。”程楠抱怨着。
这才是一如既往的程楠，那个自己视作亲生弟弟的程楠。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家小望很乖。”话还没说完，猫咪用它毛绒绒的头拱着我的手，像是在表示赞同。
两人就这么并肩地走着，离开了那个曾经将我弄得遍体鳞伤的地方，离开了那个程楠所憎恨的地方。
一切似乎像是要结束那般，静好。
“阿凌哥，你拍的那个电视剧什么时候会播出啊！”
“没有那么快的，总也得等到两个月后，还要有档期。”
“档期不在话下，我帮你搞定。我想快点看到阿凌哥演戏的样子。”
“你呀！与其那么有空去看电视剧，还不如去把你公司里的那些文件看完。”
……两人一边谈论着，慢慢地消失在站在左家门口所能触及的地方。事情，暂告一段落……
第三十四章
近来的日子，平稳，安静，如流水一般，无声流走。我有种就此平静过完一辈子的愿望。可我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禁有些头痛。
“啊！阿凌哥，你看这个宣传海报！有你耶！”
“我参演了，角色也不小，肯定有我啊！”
“咦，上星期就开播啦！我看看？”
“阿楠，你现在在上班，所以不要用你办公室里的电脑去做看电视剧这种这么不搭调的事情好不好！”
可是那个专注于看电视剧工作的人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反倒大呼小叫起来：
“恩！我家阿凌哥就是漂亮……啊！阿凌哥，你怎么演得那么诱人呢！不行，我要去把这个删了，其他人看到怎么办？”
不紧不慢地拿走程楠手旁的手机，“这都播出了一星期了，你现在删有什么用。再说了，什么诱人不诱人，你阿凌哥我是个男的，别用这种女性化的形容词。”
“哼！不管，让别人看到我家阿凌哥这么漂亮的样子，我不服！”程楠耍赖。在左凌面前的程楠是最无拘无束的，是最真实的程楠。
“……你呀，什么时候把对我的这份执着用到工作上去，你也就不会总是抱怨工作多了。”我在一旁不慌不忙地整理文件，并放到程楠的桌上，毫不客气地按下显示器关机的按钮。
“啊！阿凌哥！”
“程总，现在是下午的2时38分，已经上班快40分钟了。”
程楠挠挠头，还是屈服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
办公室里开始变回安静。程楠只要是认真地做事，就绝不会三心二意。
离我将小望带回我现在的家已经三个月了，现在，已经是11月份了。很快，就到那个日子了。
尽管看上去程楠一如既往地对着自己撒娇，可依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他在害怕。害怕那一日的情形会重演。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和程楠之间的关系，大概和“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感觉相差不大吧。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在上辈子，他就已经和我说过。我只是，没有回应……
你可以说我优柔寡断，我只是……不想给他希望，导致以后的失望，更不希望，让他绝望……
恢复记忆的我清楚，木凌南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将我的“凌”和他的“楠”放在一起而已，不同只是在他把凌字放在中间，把楠字拆开，意思是，保护我……替我，遮风挡雨。
可我，遍体鳞伤的我，再无法支撑爱情的负担，哪怕是甜蜜，也会让我……回忆伤痛。尽管不在意了，可内心，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可能我这后半辈子再与爱情无缘了罢……
我只希望我的生活，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不再充满失望，伤痛，平平淡淡就可以了。
我已经知足了。
番外10：浮沉第28节终焉
我相信，这该是我的最后一篇文章了。
我的这一生很失败，我几乎什么都没有。我唯一可以抓在手中的，只有程楠，我的小望，还有我自己。你看，少得可怜，真的是屈指可数。
原本，我以为，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再多拥有一样东西，我可以……拥有爱情。可到头来，我却发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一直的一直，我只是一个在那个人眼里，霸占他的所有物，一个碍眼的存在，而不是一个恋人，从来不是。甚至，可能是一个和他说话都不配的存在。
那些一直以来的付出，多么可笑……可笑得，压根就没有人在乎过。
我没有得到爱情，没有得到我所追求的任何东西，反而捞得一身的伤口。
我真的，绝望了。我已经变成了，名为绝望的蜘蛛编织的网中再一个牺牲品。已经，无处可逃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命运，从来没有公道可言，可能是绝望折磨得我的心再无棱角，我竟然变得和前朝那些人民一样，和鲁迅笔下的闰土一般，将一切的希望，寄托于来生……
就像是一个溺于水中的人，想伸出手触及水面，却再也回不到了……
累了……
真的……
神啊，我向你祈祷，让我忘掉这一切，把这些记忆，祭奠过去，我想在来世，和普通人一样活着。
如果你看到这篇文章，请你帮我记住一个可怜人的名字，他的名字是左凌。
为什么要记住，我只是想帮这个可怜的人留下些许，他真正曾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而已。
我……匆匆来到这世上，不留一丝痕迹地……离开。
第三十五章
12月19日，这一天终于来临。
我能感受到程楠身上的低气压。
我特地选择了傍晚来。因为，我和程楠，都不希望见到左家的人，特别是左轩。程楠是因为我而讨厌左轩，而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而已。爱……已经磨光，但习惯还是在的。
两辈子，尽管是不知情，我还是爱了这个人两次，现在想来，也讽刺。
我虽然不恨，但我也不爱了。
我只是，不想因为见到左轩，而使我再度地想起过去的一切。
站在墓碑前，我伸手出触摸那个微笑的人，但我知道，印刻在那张照片上的微笑，是那时的我，竭力想要隐藏内心悲伤的……保护色而已。
“阿凌哥……”
我回头看向程楠，等待他的下文：“这是你的忌日，一年了，我也被折磨了大半年。阿凌哥，上天给了你第二次活着的机会，答应我，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论你最后是否会选择我，但只有这个，我希望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程楠的眼神深入到我的眼底，我点头，这样的允诺我必须给。我亏欠眼前的人很多，这种我自己也决心完成的事情，我也必须给眼前不安的程楠答案。
“我答应你。”
我并没有看到，身后的那棵树旁，站着一个人——左光凡。他震惊，震惊于刚才程楠与我之间的对话。左光凡刚才去外面散心，不知不觉又回到墓地。然后，就看见，听见这秘密的一切。
原来，他的小儿子没死，只是换了一个躯壳而已。原来，他还是有赎罪的机会。
他希冀的天方夜谭，竟成了真。
原来那些日子大儿子的异常，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外表陌生，里面却住着左凌灵魂的人。
时间，上帝，各方的神灵啊，请允许我用余生补偿眼前的人。也请保佑他，不再悲伤。
快天黑了，墓地也要关门了，我，程楠，和躲藏起来的左光凡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个凄凉的地方。
在三人离开之后，一个黑影窜进来。站在的刚刚我站着的地方。
“阿凌，刚才的，是真的吧。”
“你没死对吧。”
“对不起，我只是……”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黑零，是那个，你明知道是杀手，也愿意和他做朋友的黑零……”
第三十六章
如果要说意外，在这里碰到左轩，我是真的觉得意外。
我只不过是来到上辈子经常喝咖啡的地方给自家总裁捎一杯咖啡而已，却偶遇了左轩。
心里比想象中的要平静：“好久不见。”是很久了，久到我完全没意识到已经过了2个月。马上要过年了，咖啡店里的人也少了，遇见他，确实意外。
“你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左轩这样问道。左轩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人，太久了，所以他想要将这个人印刻在头脑中。
“嗯，很好。”我回答。
两人间再无话。
我却不知，下次相见，却是分别之时。那时，才让我真正明白，往事不可追，故人不再还……
拿着咖啡，我回到了公司。
程楠再次地抱怨关于《神魔之战》里面的种种，让我……分外无语。堂堂一个大男人，堂堂一家公司的总裁，竟然在上班时间如此……放肆。重复着一如既往的举动，我成功地镇压了他的起义。
日子平静地过去，在回家的路上，昏黑的小路上，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得出来，来人是来找我的，可天太暗，我看不清这个向我走来的人的样貌。
等到他走到路灯所遮盖的地方，我终于看清了。
他是黑零。曾经的我的朋友……是左家的杀手……左轩的专属仆人。和自己一样，是左家捡回来的孤儿。一个被当作供血器长大，一个被训练成了杀手，同病相怜不是吗？所以，朋友就是这么来的。
“对不起。”他这么跟我说道。
我摇摇头：“我不怪你，这不关你的事。”我真的不怪你，你只是被迫服从命令而已，服从你的主人的命令，左轩的命令。那天，当我在车里的镜子上看到驾驶座上的你，我就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所以，那时候的我，选择了松开方向盘，连同那份可笑的病历一起，走向毁灭的深渊。
我不怪你，所以，请你不要自责。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我有些疑惑：“最后？”
他笑了，两辈子，就算是我，也很少见到他笑，似乎他已经被那些惨无人道的训练练成了铁一样的心。
他没告诉我为什么，只是用力地抱紧我，像是最后一次一样。
三天以后，我明白了，那真的是最后一次。
程楠告诉我，黑零真的死了。
原因是因为黑零曾经任务期间，有一颗子弹留在了心脏附近，他似乎感觉得到自己的死期，所以，提前来，和我告别。
心有些塞，有些愤恨上天的不公。
看着手中黑零经过程楠想要就给我的信：
“请允许我再次叫你阿凌。千言万语，我只能说声对不起。
请原谅我这句话的苍白无力。我不想的，可我没办法。
我很喜欢你。在我没有希望的那些年，只有你，会给我安慰。真的，很谢谢你。
请原谅我爱你，却伤害你。如果可以，我会选择来世赎罪。请给我这个机会。
你经历了太多，我不奢求你可以记住我，我只祝福你最后可以得到幸福。我自认我还算了解你，所以，请不要惧怕爱情。我相信终会有一个人能让你忘掉过往。
黑零。”
我无法道明之后的事情，我只知道，我的眼模糊了，有人在温柔地抚着我的背。我只知道我，很悲伤，很悲伤。
我不怪你，黑零。
相反，我真的感谢你，是你，让我得到新生。
来世，我不需要你的赎罪，若换个愿望，我希望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现在，我确实惧怕爱情。
你希望我幸福，那我会尝试真正放下。可能现在的我，还没有真正放下吧。
天国的路很平坦，希望你不再沉寂悲伤。我……也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