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染……你只比我大一岁左右。”
“那还是比你大。”
站在宁致端的家楼下，在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将他拉了回来，并在他的额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我看到他瞬间变亮的眼睛和瞬间涨红的脸。这并不是逗弄，也不带上任何的情欲，只是单纯的一个吻，给他信心的一个吻。
我已分不清何为爱，但我希望你可以开心，所以，我这么做了。
可我却没有看到，某一个可以看到所有画面的角落里，左轩沉默地站在那里，但只要凑近一点，你就可以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的悲伤，和眼底里的绝望，气氛沉重得让人难以负荷。。
第四十八章
那是我这辈子，即重生以来，最让我铭记的一天，无关爱恨，只是深刻。
那一日，我从宁致端处回来，路上，与一人不期而遇。
猛地有一个人拉住我，我自然回头一看，只消一眼，我便知道是谁——左轩。
我转过身，微笑着问他：“有事吗？”
“你和那个人在一起吗？”他的声音很沉，沉的让我感受到里面刻骨的悲伤。
我点点头：“恩。”
“你爱他吗？”
我有些意外听到这个问题，毕竟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似乎不相信我的答案：“那天，我看到你吻他了。”
我先是惊讶于他看见了那一日大胆的我的尝试，不过，我也还是坦白：“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所以左轩，放手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等待我的是一片沉默，等他再次开口时，他说：“我们，真的不可以了吗？”
我没有回答，但我们都心知肚明。
左轩，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的，你知道……不可能的了。
我看到他暗淡下去的眼，可片刻之后，他突然问我：“阿凌……那是你妈吗？”
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真的，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背影，没错，那是他的母亲。可让我心急如焚的，却是过马路的她右方疾驰而来的大卡车。她似乎有些头晕，也是，这般炎热的天气，也正值正午。
没有经过思考，我径直地冲了过去。无关其他，她是我的母亲，光这一点，就足够我把命也搭上。
就当我快要触碰到她，将与卡车相撞命运揽到自己身上。
之后的事，恍惚之间，电光火石地发生了。待我回过神，发现我瘫坐在马路边上，卡车停了下来，面前，一片血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定下神，全神贯注地看过去的时候，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说不出来。
一个人趴在赤色的中央，母亲瘫坐在远离卡车的另一边。
我忽然意识到，那个瞬间，加在我手上的那不可抗拒的力度。
为什么？为什你要这么傻？明明……明明不关你事的。
“左轩！”
“妈，快打120。”
我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起了那个虚弱的人。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这样的认识让我心惊。他也要……离开我了吗？
忽然，颤抖虚弱的声音响起：“阿凌……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我看不清他占满鲜血的脸，我只是摇头，摇头：“我不恨你，我早就原谅你了。早就原谅了啊……”
朦胧中，我像是看到他笑了，虚弱，却释然。
我怕了，只能将情绪全部聚集在语言中：“别死！左轩！别死！求你了！左轩！别连你也离开我！”
爷爷，秦岚，黑零，甚至徐睿，一个个，都离开自己了。现在，就连我前世今生的联系，我付出过爱恨的你，都要离开我吗？
救护车的声音渐渐在耳边响起，可怀里那个满身鲜血的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宛如此刻自己的心一般，危在旦夕。
强逼着自己镇静，打了宁致端的电话，让他来接母亲，并交代母亲一定要等宁致端之后，我随救护车一同离开了那里。
那赤色妖娆的一幕，会成为我的梦魇吧，那般可怖。
纵使不爱，纵使不恨，但因记忆中有你，所以我不舍。
起风了，凉了谁的心呢？
第四十九章
医院的时间是整个世界，流逝得最慢的地方。
现在，我能体会得到。
那盏红灯，就像一把悬挂在我心头上的一把刀，鲜红刺目让我害怕。
左轩，尽管我已无法再爱你，但是，作为朋友，作为曾经的亲人，也请你别离开我。
那盏红灯骤然熄灭，我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只消一句，我便无意再去听后面的。大抵上是在告诉我有什么注意事项，但，平安就好。
我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进入了那个寂静的房间，这个人很少有什么伤病，在那个家度过的二十多年来，他病的次数，除了小时候，以外，自他上了中学，便是少见。如今，他却这般虚弱地躺在这里，连呼吸，都弥足珍贵。
这辈子第一次，我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地喃喃，也不在意梦中的这个人是否能够听到。
“左轩……我做了决定，你醒了，我就告诉你。”
我相信他会很快醒来的，我相信。
约莫两三天，他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那时我刚刚结束了回应宁致端嘘寒问暖的电话，转身，便见到了他许久也未曾睁开让我看到的眸。
“你醒了。”没有疑问，都是事实。
左轩看着眼前的人，尽管刚刚醒来的他看不清，但他很清楚，那个他日日夜夜都萦绕在心头的身影，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可他明白了，可能是经历过生死吧。他的阿凌，不可能再爱了，他本希冀的一切，其实都不会发生。
可能阿凌自己没有发现，他对宁致端，和其他人都不同。格外温柔，没有拘束，就像……当初被我蒙骗的他一样，那夺目的笑容，宛若致命的毒药，永远不可能拔除。或许你并未发现这是爱，也或许这真的不是爱，但我知道，他对你来说，是不同的，不同于程楠，不同于我……阿凌，你知道吗，这是爱一个人的前兆。
我不知道左轩的心理活动，一会儿，我才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还……愿意当我的，哥哥吗？”
哥哥？
似乎这个词已经从左轩的脑海中消失许久了，诸多因素，他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也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也从未想过，眼前的人还愿意承认。
左轩暂时发不出太多的音节，但他猛地点头，尽管带来一阵晕眩，但他还是很用力地点头。
“别这么用力点，不晕吗？”
左轩觉得他浑身都轻飘飘的，幸福，似乎来的太突然，尽管不是因为爱情，但起码，他还能找回来这个已经遗失了太久的……弟弟。
不需要再多了，这样，也很好了。可能他的这份爱来得太晚，没关系的，他会偷偷爱，不论是否有回应，他会爱这个人到底。
“哥……”
这一天的最后，在我离开以后，在那个病房里，那个人望向窗外的逐渐暗淡的霓虹，如果有人走近看，可以看到上面，已经干了的泪痕，知道吗？那是彻悟的眼泪。
第五十章
“你还是不愿吗？”左轩躺在床上望着我。我却无法给他这个答案。
认回吗？我从未得到回应，现在是否能得到回应，不确定，甚至是恐惧。
两辈子，一个人，那些记忆，即使能放下，但并不代表不存在。何况，在这方面，我从未放下。
“再让我逃一次，再让我想一次。”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而已。
在左轩无奈地同意之后，我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医院。毕竟，我不希望这么快就与他们在这里相遇，以这种方式。
回家的路上，我却看到一个人在我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我。
“小致，你怎么在这里？”我走过去。
“阿染……”我听到了他似是格外委屈的声音。
“怎么了？”
他握住我的手：“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我望向他的眼，我猜，应该是母亲告诉了他我和左轩的过往罢，他们毕竟是老人家，不忍心瞒着宁致端，便告诉了他。却不料让这个傻瓜闷了这么多天。现在才敢和自己说。
我回握住他的手：“不会。”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静默不语。但世界，那一刻仿佛只剩下我们二人。
无关爱恨，有你就好。
那之后的一天，两个身影一同来到左家门前，一高一矮，一张扬，一委婉。卿本良人，奈何缘浅。
坐在大厅里看报纸的左光凡和楼真常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自家儿子的大吼：
“爸妈！我拿了礼物来送给你们！快点开门！一定要亲自来啊！”
里面的两人忍俊不禁，也有些疑惑。左轩病愈，中气足也是正常，可平日不多话的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楼真常还是按照要求地去了。
打开门，却是愕然。
“什么礼物，我可不是什么可供买卖的物品。”
“是吗？我觉得这礼物就差把蝴蝶结给打上了。”
“哥……”
楼真常有些呆滞了：“你……你们？”
左轩没有接话，只是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我。
发现异样的左光凡也出来了，看到我，也和楼真常一样。
看到三个人不约而同投向我的目光，我失笑：“好久不见。爸，妈。”
之后迎接我的，是楼真常的热泪，左光凡隐忍在眼眶里的泪，和前所未有的温柔。
或许这辈子有两对父母，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愿意对自己好的人，也不错。
第五十一章
那天，我被热情得让我“无福消受”的左氏一家像个祖宗一样款待。让我受宠若惊啊。
“小凌，快来看这个……”
“怎么能吃这个呢？落雨，快去重做。”
“不用啦，妈，落雨姨，这样就可以了。”
“阿凌，来！吃这个，这个有营养。”
“哥……我的碗已经塞不下了……”
“要吃多点，长胖才好。”
“再吃下去会成猪的……”
……
不过，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孔，想起过去，又对比现在。
恩……很好了。
第二天，在我再三地拒绝之后，于午后的14时，我才终于从左家出去。
我没有让人送我，但我并未料到，当我一出门，走不远，看到那个呆呆地现在那里的不知在等着谁的宁致端，微微一愣，也不由地低笑。
是我给他太少的安全感吗？想想也是，我从未跟他说我是否爱他，毕竟这个答案连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晚上跟我说今天会陪我看更改方案，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我知道，我是被留下吃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午饭的，所以不由得我问了一句：“你吃了中午饭没？”
话毕，我就看到他有些欲盖弥彰的眼神之后，我明白过来，这人，为了自己，如此……
为什么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内心感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甜蜜呢？伴随着的，似乎还有些许的……心疼。
我本想说些什么，只觉小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不解，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看到左轩提着一个袋子站在我们的身后。
我回握住他一下，然后独自走到左轩身前：“怎么了，哥？”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说着左轩递给我袋子，我一看，里面放着许许多多的礼物，其中有两本杂志，我清楚这是左轩送的，毕竟这里只有他知道自己喜欢看。
“谢谢，也帮我替爸妈转达一下。我先走了。”
说完，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左轩叫我的名字：“阿凌。”
我回头，却看到左轩苦涩的笑容：“他对你很好……我放心了。祝你幸福。”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笑容回应他，然后便牵着那个现在原地惴惴不安的傻瓜回家。
未来的日子会很幸福的，我确信。我明白，其实我的记忆之旅从未结束，相反，现在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因为之后的，都是幸福。
第五十二章
两年后。
我在新家的客厅里面看着左轩每个星期准时准点送来的杂志，享受着三对父母合力送来的豪华家具，格外无语地消耗着时间。
我最近开了一本书，每日连载，内容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幸福的日子，因为有人爱他。
以一种回忆式的写法，渲染开了故事。
忽然，传来了门铃的声音，第无数次感叹那个总忘记带钥匙的呆瓜，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习惯性地把他拉进门，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帮他解下束缚了他一整天的领带。
“说了你多少次了，要记得带钥匙。你总不记得。要哪天我刚好去洗澡了，你是要等我洗完了再进来吗？”
面前的人却也是习惯一般趴在自己身上，头靠在了我的颈窝。
“阿染，你最好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大型犬科动物一样。
“今天怎么样？”
“恩。注册人数越来越多，收益越来越大，公司有计划再出一个同一系列的游戏。阿染，你来写，我来制作好吗？”
又是这个令我没辙的撒娇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的免疫力这么差了。可能……真的爱上了吧。可能……我自然是回答好。
推着他进入换衣服，我自然地走进厨房。是时候给他做饭了。一边做着饭，我实质上却是在神游。
因为刚刚的我想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事情，想着到底要不要做……
思索来思索去，愣是到了吃完饭，我还是没有做出一个决定。
回到房间继续在桌前赶稿，他走到我身边。
“怎么了，小致。”
“阿染，故事写得怎么样了？”
我当然回答他一如既往了，恍惚之间，看着电脑上的文字字里行间的温馨，心中那个摇摆不定的声音终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致，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啊？”
“我爱你。”
回应我的，是沉默，和一个用力而温暖的拥抱。我明白了，这就是我……最好的归宿。我的幸福的记忆之旅，现在开始……
——正文完——
番外14：阿望与如望
我那一辈子最后一眼，看到他悲伤的目光。我很不舍，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我而悲伤。
可是没有办法，黑暗已渐渐向我袭来，我再无法动弹，也无法一如既往地安慰他陪伴他。那个人类会陪着他的，我这样告诉自己，也发誓，如果来世我还能有意识，不论在哪里，我都会来找你，不论以何种形式，我都会陪伴你，直到地老天荒。
死后，我发现我来到了阎王殿，牛头马面给我解释是有几世我在阳寿未尽前死去，为了补偿，他们会应允我一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