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府长吏战战兢兢的围上来,“王爷-”
“叫魂啊!”忠顺王不满的踹了人一脚,“别嚎了,回府!”边说,目光还悠悠打量了一眼平民百姓,目光又朝着门上匾额转了一圈,嘴角一勾。
当年他成年建府,还受宠着。父皇特意给他自己挑选的权利,没想到他选来选去,最后会居然选中小夫子的宅院。
等他知道宅子前任主人之谁,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呆在书房整整一天,把原本的氵壬!词艳曲给战战兢兢的换成了四书五经。
这种打手心的小夫子,他做什么要害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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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人骂骂咧咧的回府,三爷微微松口气,挥手示意隐匿人群之中的影为离开,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张家旧邸所在之地,眼眸划过一丝的决绝,而后冷冷的朝着北方看去。
红色高耸的宫墙似乎还依稀可见。
第99章:装神弄鬼
贾琏跟在身后,看着人一路缅怀旧事,也就微微松口气。论报仇什么的,手刃仇敌的还是交给他来!等来日兵临城下,肯定把乾锦帝给绑了捆到人面前,扒皮抽筋,全凭舅子您爱好。
现在,整个人病怏怏的,还是回去好好养养身子,最好跟他抽风爹一样,脑筋大条点,没准活得开心点。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三爷已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眼眸划过一丝的深思,贾琏正走着,忽地有人趔趄的朝他撞来,不由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执法瞬间扶住贾琏身形,还一脚踹过去。
贾琏站稳,蹙眉看着人的一个翻滚,而后起身,身体灵活非常,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拦住后路,不要命的朝前奔跑,后面跟着的十几个青衣小厮便骂骂咧咧的继续追逐。好奇的听了几句周围小贩子的议论,似乎是神棍忽悠不成,反被人追债,嘴角勾起笑了笑,敛敛衣袖,眼眸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赌坊,还微微带着一丝的眷恋,他挖掘第一桶金的地方啊,继续漫无目的的瞎逛,朝前走,忽地脚踩在之前神棍掉落的幡子。
垂头,目光悠悠打量了一眼,上面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赛神仙!眉目一挑,好大的口气,拉起幡子,细细的瞧了一眼旁边的小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不由的托腮,忽地脑海一亮,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二爷,我们走吧!”执法环视了周围民众一圈,紧张兮兮道。人在京城,就算有过伪装,万一被人认出来,可是双拳难敌千万大军。
“不!”贾琏斩钉截铁的挥手,看人神色肃穆,不由拍拍肩膀安慰几句心要细,胆要大,而后故作高深,道:“你二爷我新学一门手艺,算命,不对,心理医生!”
执法:“……”
“去问影卫,三爷下榻哪家客栈!”贾琏凑近,压低声音吩咐道。
“是。”
“给爷准备一套行头,要旧一点的,算命的都喜欢老的。”贾琏捏捏虚空的胡子,咳咳的几声,自顾自的嘀咕,“这位道友,你我相见有缘,不对,这位施主??”边说,漏洞百出,连自己都不忍直视,随后眉头紧紧蹙起,腹诽,就这般演技跟精明的三爷对上,忽悠不了反被忽悠怎么办?
一时愣怔,随后贾琏拉着执法低声道:“给爷找个京城有名的神棍,我先岗前培训培训!”
执法:“……”二爷,您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白龙渔服危害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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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三爷近乡情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或者说压根没有任何的意识,贾琏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敢孤身入京将平安政务置之身外!
此时三爷正租赁了常用出租给举子的一座普通小院,微微的闭目,正心思百转,幽幽思索着。
他要的是皇帝身败名裂!无颜面对普天百姓,也失去士大夫,尤其是拥有虎符的几位将领的支持,这样,贾琏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入主乾清宫。而且,想法设法让皇帝当着天下悠悠众口承认自己的所为,那么不单单是他,连他儿子也没了继承皇位的脸面。免得杀了一个皇帝,还有千千万万的皇族子嗣可以过继为皇。
手不由的摩挲着药蛊,直到身上疼痛传来,三爷才恍然回神,端着早已凉掉的药碗,狠狠的灌下去。苦涩的药物入喉,喉咙滚动一番,三爷咬牙咽下苦汁。他先前能够活下来,赖宇有苗疆女子用蛊虫为他续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蛊。
那女子与他无情,却因他误了一生。
如今,也受病痛折磨。母虫受损,更何况,他原本就是厚颜无耻借命存在的家伙。能活一天是一天,必须要争分夺秒的报仇。
脑海思绪翻滚了许久,三爷缓缓的深呼吸一口气,淡漠的说道:“影,去拜访冯沉楠,让他替我上奏一分奏折,三日之后我要敲登闻鼓,再派人去祭奠张家两老!找些轻功卓越的去诸位王府之中念三字经。”
三字经?影卫愣怔,差点呛着,随后回想起对方的鼎鼎大名,才找回了理智,道:“是,三爷!”心里不由得给皇子们哀叹一声,有这么一鬼畜老师,难怪连赦大爷也在他面前跟鹌鹑一般。
看着人飘然离去,三爷嘴角泛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衬这烫伤的面容,恍若地狱来使,轻声呢喃着:“人之初,性本善……”语调温和恍若当年,初为皇子侍读,他战战兢兢的想要做好自己该尽的责任。将书本与自己的体悟想柔和,编出一则则的小故事,教导人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
他以为他教的不过是启蒙。
但是他饶是在想要尽职尽责,也忽略了一点,皇子。
皇宫是个大染缸,没有孩子。
素日里宫人的看菜下碟,踩低捧高,父母的言传身教,早已血淋淋的教会他们生存之道。
——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月明梢头,影卫悄然拜访第一家忠顺王府。谁叫人大名鼎鼎,还暂居张家旧邸,由此地开始爆发最为合情合理。不过身形隐匿与树中,看人院中灯火通明,戏班子正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嘴角一勾,飞快的做了几个手势。
忠顺王正搂着新宠,听戏台上名伶拉长的婉转语调唱着小曲,正轻声哼哼,忽地曲调陡然一转,响起一道凄厉的声响,“人之初,性本善……”
院中众人神色皆惊,傻傻不言的看着眼前突发的惊悚景象,久久未回过神来。
忠顺王闻言,在联想今日忽地瞥见的身影,顿时身子一僵,艰难咽咽口水,若无事人一般,自顾自的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克制住颤抖的双手,然后话语不断的传来,眼眸忽地闪了闪,瞳孔微缩,不由自主的跟着念起来,“教不严,师之惰……”
念完之后,看着众人恍若看见鬼的神色,才吓出一身冷汗,回忆之前自己干了什么,不由面色一黑,眸光狠戾的看向众人,摔了酒杯,怒喝,“还不去传太医,本王见鬼了啊!”
边说边焦急的踱步,若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小夫子……小夫子,小夫子难道真显灵了?!”
面色黯淡,忠顺王忽地一拍大脑,忙唤人急急朝皇宫而去。
乾锦帝正召唤暗卫问询平安三爷的讯息,但是暗卫所查讯息皆少,连他是何人现年几岁此等最基本的问题都不清楚,而面色,更是一副青铜面具。
“还会崩出来不成?”乾锦帝双手紧紧的攥住手中那一张单薄的纸张,上面跟豆腐块一般被分成几块,有生活娱乐,旅游景点,还有学校招生广告。费尽心机入得平安三爷底细未谈得多少,却是带回一份让他怒不可遏的被称为报纸的东西。
上面那短短的一则告知,说尽了贾赦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所谓大学的校董,简直是误人子弟的存在。
训诫暗卫之时,忽地王全面带踌躇神色,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轻声的禀告了宫门外忠顺王有要是求见的消息。
双手攥的愈发紧,乾锦帝听完王全转述忠顺王的话,他还未思量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有接二连三的王爷求见。
忠顺,忠慧,忠乐,这三个仅剩的几个弟弟,全都一把鼻涕一抹泪的进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哭嚎道:“皇兄,小夫子来了!”
乾锦帝眉目一簇,脸色愈发黑了去,往日里他养着这几个弟弟,不过为彰显皇室兄友弟恭,他们其中最成器也不够爱好个山水,其余都是纨绔派,但是如今一口一个小夫子,叫的他脑壳疼。
“够了,没准有人装神弄鬼呢!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乾锦帝冷冷的斜睨了三人一眼,淡淡道。
“不可能!敢打我手心,问我名字会不会写的只有他!我是在梦里被打醒的,手中还有红痕!”忠慧王信誓旦旦的伸出手,举证据,嘴里愤愤道:“就他一个!”
“没错!”忠顺王附和着,但是脑海却不期然的浮现了下午初见的那一抹身影,眉头微微蹙起,随后偷偷打量了一眼皇帝,胆颤着,“皇兄,我不管!我不要住王府了,那是小夫子的府邸啊!”
“皇兄,他……我书房里的书都被翻开了,我也不要回去!”忠乐直接拍大腿,嚎道:“太可怕了,他……有人在我耳边问我《出师表》会不会背了,那是小夫子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课啊!”
“皇兄,救命啊……”
“皇兄……”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让他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唧唧歪歪的却是越说越害怕,就差抱成团,乾锦帝忍不住咆哮,“他还活着,你们给朕闭嘴!”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道,随后互相打量一眼,眼眸忽闪,露出深深不可置信的神色。虽然他们当年还小,但好歹也稍微记事了。
那昭狱大火,狱中都有人几乎烧成灰了,一向是人人谈之色变!
小夫子更是成为众人讳莫如深的存在。若非他们几个都有深刻的印象,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联手来忽悠他们。
“够了,你们给朕退下,退下!”乾锦帝脸色阴沉滴水,自从他接到张凌轩的纸条之后,一直辗转难眠,如今敌人却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然来袭。
众王府闹鬼之事,定然是他背后所谋划。
张凌轩!
垂首咬唇,乾锦帝待人走后,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拿出纸条,展开,轻轻摸了摸最后三个字。面色带着一丝的恐惧,眼前不由晃过他的淡笑,耳边荡起那温和的声音,心底微一抽搐,手愈发紧攥了下。
不管是人是鬼,他……终究不悔。
第100章:逼宫
同一夜晚,隆隆的鼓声不断传来,霎时间响遍内城。不少官宦人家闻音不由中酣睡中挣扎起来,须臾间灯火通明,不少人嘴里埋怨着,但碍于祖训,还是身穿官服,急急忙忙的朝宫内走去。
谁大晚上的敲登闻鼓,扰人清梦!
正兀自窃窃私语之时,忽地状若半空之中悠悠飘过一道声音,“诸位大臣,请见谅,鬼只能夜间活动!”
朝臣:“……”
瞬间吓的寒毛耸立,背后阴凉阴凉。
在客栈休息的贾琏也听闻此声音,不由的楞了楞,三爷特么的拿扩音器逗人玩?!
不对……贾琏神色一惊,忙穿衣,预备带人前去把三爷截回来,这越老越活回去,上赶着去作死呢!
幸亏,他来的时候,让人手上都带着最新研制出来的家伙,还有朱雀兵符。
“二爷,不好了,赦大爷来信,说……”执法面色苍白,还带着喘息,“影卫兄弟连奔死了三匹马过来,说……说当初为三爷续命的那女子患病去世,这情蛊……放入药池中续命,也活不过几日,现在……苗疆长老还在路上,三爷……三爷先……先喂药。”
“什么?!”贾琏陡然一惊,而后在联想今夜突发之事,眼皮骤然跳动不已。面色铁青,阴沉下来,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执法,你带人特种部队先控制住城门,其余影卫部队,一部分前去……”贾琏脑海里飞快的算计,如何满打满算将四百人发排列组合出最强的列队来。
众人飞快的领命而去。
贾琏内着战袍,上街,劫持了几件官袍,装扮一番,率领着九个影卫大摇大摆随着人群鱼贯而入乾清宫。
同一时刻的太和殿中灯火通明,乾锦帝身着帝王衮袍,面色阴沉的看着殿中站立的身影。不过一席淡雅的青色长袍,一头黑发也未束,任何发丝随意的散落肩后,面上带着青铜的面具,外边几道烫伤尤为注目,但更为引人夺目的是,一双似笑非笑丹凤眼,原本美目流转,顾盼生辉,如今眸光冰冷,寒彻心骨。
但不过区区身形,便衬得整个人气势出众,面具更为其添了一丝的邪魅色彩,竟不似以往温文儒雅,可挺直的脊背,恍若当年,傲骨铮铮,如松竹。
张、凌、轩!
真活着。
呵呵,诏狱,那是最严密把手最严苛,甚至当年这一批人死的连挣扎也未有,被燃烧成灰烬了,居然还活了下来,活了下来!
乾锦帝眼眸一眯,泛起一抹笑意,就算能活下来又如何,且不说是不是自投罗网的问题,就算当年,他也无凭无据,任何人也动不得他分毫。
张凌轩位于殿中,就这么静静的站着,面色带着一丝的苍白,若是近看,会发现面容上已毫无血色。他之前也未想过会匆匆忙忙便站在此地。
但是……眼眸缓缓一闭。先前喝药之后,他忽地全身抽搐,四肢无力,神志也渐渐不清。想起一个多月前收到的密信,三爷咬牙,给自己灌了虎狼之药,他就算要死,也要亲眼看着人,身败名裂!
朝臣渐渐的鱼贯而入,但是偷偷打量皇帝的神色,还有状告的刁民,眼眸里透着深深的狐疑不解。这刁民竟然胆敢直视龙颜,而皇帝也未怪罪于他。
可真是其了怪哉!
怪事年年有,今年他们全赶上了。
夜过三更,殿外有冷风呼啸而过,正偷偷打量的朝臣不由抖了抖,背后莫名的发寒。一时之间,殿上站着满满当当的朝臣,谁也不敢上前一步,提醒皇帝,可以审案了。
时间悄然流逝,正当贾琏隐匿群臣之中,都快憋的受不了,乾锦帝定定地望着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忽然笑了笑,话语里透着一股冰冷,他受够这种无声的折磨了,必须先发制人,“张凌轩,你有胆子敲登闻鼓,难道,连取下面具的勇气也没有吗?”
三王神色均是诡异万分,忠顺更是陡然飙高音调,“小……小夫子!”
文武百官齐齐的看向殿中所立之人,神色骤然变化。经过贾赦那戏剧化的丹书铁劵,对于不知内情的官场后起之秀,已经各找门路,恶狠狠的补过,随着乾锦帝的问话,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
张凌轩,泰和三十年,六元首,被誉为不出世的天才,出生氏族大家,简在帝心,深受先皇喜爱,被赐翰林侍读,实为众皇子授业恩师。因牵扯太子一废蛊毒,被下诏狱,后诏狱大火,殒命。
——
坦然接受众朝臣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三爷望着上手御座之上的乾锦帝,眼角微微皱起,抬手默默的取下面具,挂着一丝的浅笑,但是陪着丑陋的刀疤还有苍白的面色,显得整个人丑陋不堪至极。
“我携当年狱中无辜丧命的朝臣,状告当今!”三爷咬字极慢,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