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一直站在厨房内，站在一旁，目光看着这个切菜的人。
看着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硬缓慢，到后来的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熟练。手指也切破了一个又一个，黄泉尽责的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创口贴递给他。
到了后面，苏曲的十根手指头都包满了创口贴。
苏曲举着菜刀的手不断的挥动着，快速的切着砧板上的菜，要细如发丝，要薄如蝉翼，要快，要准！苏曲越切越快，也越切越熟练，他已经进入了这种状态，不需要思考，动作超过思维先行一步的状态。让身体习惯挥刀，快于大脑只有这样，动作才能达到最快。
苏曲似乎抓到了某种诀窍，他切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顺手，得心应手。但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漫长的不间断的劳动，使得他的双手开始疲劳。这时候，那把菜刀沉重的重量开始成为了负担，苏曲只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僵硬，麻木，手上的刀越来越重。这一刻，手中的重量被感官知觉无限的放大，苏曲觉得自己拿着的不是一把菜刀，而是一把巨剑，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挥动的巨剑。
苏曲的额头，鼻尖，手臂，乃至是身体都出了一层大汗，他包裹在白布下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麻木了，他靠着一股劲，一股意念，一刀一刀的切着砧板上的菜。
这时候的苏曲，对外界的事物浑然未觉，他的眼里，只有手中的这把菜刀，他的心里一遍一遍回放他挥刀的动作，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心里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他似乎，抓到了某种轨迹。
挥刀的轨迹。
剑道的入门。
28、剑道入门？
你们以为苏曲这样就入了剑道的门槛了吗？你们真是太甜了！剑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入门，有时候你以为你差一点就能跨进去那道门了，但是你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就是那么一点，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跨过去。
苏曲只是触摸到了一丝剑道的轨迹，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挥刀与挥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谓的天下兵器共通之处。苏曲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他不断的挥刀，手上拿着刀，却也像什么都没有拿着，他在演化着一种轨迹，或许只是普通的刀的轨迹，或许是道的轨迹。谁又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呢？
道，是什么？
从来没有人能给出完全的清晰的解释，生是一种道，死是一种道，自然是道，轮回是道，正道，魔道，三千大道。世人求道，逐道，追寻道的轨迹，或许这也是一种道。
苏曲的眼前浮现出长流挥动刀的动作，追逐他的起手落下的那道轨迹，脑海里又刹那回想起他在《天道》游戏里，他所玩的那个剑客，手持长剑，一剑裂天，一剑动地，一招一手自成轨迹。
黄泉站着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他似乎有些懂得了帝君的意思。这是一块原石，珍贵的从未被打磨过的原石，他拥有无限的可能，他的未来让人期待。帝君的愿望，或许是希望这块珍贵的原石，能在他的手中绽放出璀璨的夺目的光芒。这个少年值得帝君如此对待，希望他不要让帝君失望。
最后，苏曲就在这种奇妙的玄奥的不为人道也的状态中，把那堆成一座小山的菜给切完了。等他放下菜刀，脱离那种状态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切菜而已。
他似乎悟了什么，也似乎什么也没悟。
大道无穷，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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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菜的时候很霸气，切完菜就……
苏曲看着自己十根手指头都包着创口贴的手，感受胳膊上传来的酸疼感，简直是没法动弹，他这幅样子简直就像是被关小黑屋被容嬷嬷的锈花针给扎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苏曲眼睛看着那一筐筐的切好的菜，表情沉思，语气很沉重的说道：“你觉得这些菜还能吃吗？”
屋子里除了苏曲之外只有黄泉一人，这话显然是在问他。
黄泉一下没反应过来，说道：“为何如此问？”
苏曲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你说我今晚流了多少血？牺牲大了！”
“……”黄泉。
如此一说，黄泉瞬间秒懂他的意思，他眉头皱了皱，说道：“洗洗应该能吃。”
苏曲顿时以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你太残忍了！竟然想吃沾染着我的血和汗的菜！”
“……”黄泉。
你这样一说就完全没胃口了啊！简直太丧失了。
“不错，切完了。”长流从外面走进来，说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少阴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犀利。”
而后话锋一转道：“五个时辰。”
“动作太慢了！”长流说道。
竟然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苏曲的神色惊讶，竟然这么长时间了，他眼睛往屋外一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他竟然完全没感觉，不……也不是没感觉。苏曲感受这那双已经和废了没什么两样的手臂胳膊上传来的酸疼痛感，感觉还是挺强烈的……
苏曲说道：“我觉得我能把这些菜全切完，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事实上一开始，我觉得我做不到。”
长流闻言，目光看着他：“前半句话我赞同，你能切完这些菜，我很意外。我都已经想好了处罚你办事不利的手段，如今却是派不上用场了。”
“……”苏曲。
听着长流遗憾的语气，苏曲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温和无害……仙界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至于后半句话，给你一句提点，永远不要怀疑自己能否做到，而是要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不要怯弱畏惧不前。荣耀和胜利属于勇敢者，大道无情险峻，非大毅力大无畏者，不可得道正果。”长流说道。
苏曲闻言，静默许久，最终说道：“多谢先生指点。”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先生。”
“说。”长流道。
苏曲于是将方才自己那种玄奥的状态，那丝被抓住的剑道轨迹，诉说了一遍，问道：“先生，我方才是悟了吗？”
长流闻言，斜眼看他，道：“岂能那般简单的就能悟？你还差得远呢！”
“若是只是挥菜刀就能悟得剑道，你让那些苦修了数百数千年的剑修情何以堪？他们还不得羞愧的去跳河？”长流说道。
“还请先生解惑。”苏曲说道。
长流面色沉思，眉峰蹙起，半响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剑？”
“不曾。”苏曲说道。
“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曾经用过剑，学过剑，你的那双手是不是曾经拿起过剑？”长流皱眉说道。
“没有，我连剑都不曾见过，又谈何其他？”苏曲说道，他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死宅，你见过哪个死宅是会学习这些体力运动的？做死宅也是要有职业素养的。
“不可能，你以前一定使过剑！”长流语气肯定的说道，皱眉看着苏曲。
“……”苏曲。
大王，小的以前真的是良民啊！连菜刀都摸过几回，更别说剑这种高大上的玩意，老子买不起这个啊！
苏曲仔细的想了想，语气试探性的问了句，“游戏里用过剑算不算？我在游戏里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长流闻言，道：“游戏？”
“嗯，一款很火热风靡的网游，仙界里也有运营，叫《天道》。”苏曲说道。
长流闻言陷入沉思，苏曲没有打扰他的思考，静静地站在一旁。
许久之后，长流出声说道：“我知晓了，你可以回去了。”
苏曲目光看了一眼那些切好的菜，突然说道：“门派里的那些人没有饿死吗？”
长流闻言挑眉看他，说道：“你还记着这个？我早就另有准备，这些菜是留着明天用的。”
“……”苏曲闻言无语，既然这样，那你还催的那么急做什么？你逗我玩啊！
长流看着他的脸色，说道：“你还不满？若不严加督促你，只怕你今天别想切完这些菜，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
“……”苏曲。
“后面那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吧。”苏曲用一种没文化真可怕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卧槽！你特么占我便宜！”
“……”长流。
长流被苏曲的话说的一愣，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反应。一旁的黄泉出声提醒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长流。
长流的嘴角抽了抽，“你这么大的儿子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就你那两亲爹的凶残强悍，谁敢占你这个便宜？
“我给你们做了一桌宴席，旁边屋子请。”长流说道。
原本倒是没什么感觉，被长流这么一提醒，苏曲就觉得饿了。他和黄泉随长流往旁边的屋子走去，远远地就闻着一股香味，走了进去，色香味俱全，一座的精美佳肴。
三人跪坐在席子上，长流给他们二人倒了杯酒，说道：“尝尝，今年的新酒。”
苏曲从来对美食没抵挡力，他几乎是毫无反抗的就屈服在了这一桌的美酒佳肴下，等散了酒席，他是吃的一肚子饱，喝的满面桃花晕红，最后被黄泉扶着回去的。
黄泉看着那个一脸迷茫醉的神志不清，半趴在他身上的苏曲，无语了。这酒量未免也太差了，虽然不是三杯倒，倒也差不多了，才只喝了那么几杯酒。真是让人不省心！
黄泉送苏曲回去了，他把醉得不轻的苏曲扶进了屋，将他放到床榻上。黄泉站在床榻旁，看着躺在床榻上满面晕红的苏曲，眉头紧皱。
半响之后，他弯下腰伸手脱掉了苏曲的鞋，将他在往床榻上移动了下，让他睡得更舒服，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转身出去，打了一旁水，替他擦拭了下脸。
做完这一切之后，黄泉才转身出去将门关上了。
回去了云景峰，一身黑衣的少阴帝君坐在六角亭内，晚风吹拂。黄泉朝他走进，站在了亭外，叫了一声，“帝君。”
少阴说道，“他如何？”
黄泉顿了一下，说道：“长流真君备了酒席，殿下喝多了。”
少阴闻言皱眉，指尖抚摸了下下巴，说道：“喝醉了？”
“那今晚姑且放过他好了。”
“明日告诉长流，不要再让他喝酒了。”少阴说道。
黄泉点头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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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苏曲迷迷糊糊的睡醒了，脑袋有些晕，他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头，半响之后……吓！我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现在什么时候了？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之后，苏曲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恢复清醒，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他嘴角抽了抽，喝酒误事啊！幸好自己的酒品不错，喝醉了很乖。
你真的确定你的酒品不错吗？
苏曲随手拿起了手机，登陆了QQ，在游戏里群发道，“我起来了。”
“……”弄死那个天帝。
“……”海妖。
“……”百花仙子。
“……“修罗。
“……”不成仙必疯魔。
这反应有些不对啊！苏曲不明所以，说道：“你们怎么了？不说话？发什么了什么？”
半响之后……
“四苏，你不记得了？”百花仙子语气试探性的问道。
“记得什么？”苏曲疑惑道。
“不记得好，不记得好啊！”百花仙子道。
“……”苏曲。
这怎么回事？
“苏曲，你来了。”剑心。
“……”苏曲。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曲叫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剑心，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思及群里那群人诡异的态度，语焉不详……
一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或者应该说他该知道什么事情，却给忘记了？
29、酒后一击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苏曲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结果记忆只到他喝醉酒被黄泉送回来那里，之后的就一片模糊。群里的人都不欲再谈这件事情，不过……感谢聊天记录这种东西的存在！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了吗？太甜了！
苏曲打开了群聊天记录，翻看着，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紧闭的记忆的大门。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记忆倒带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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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曲醉的一塌糊涂，神志不清，醉酒后的他倒是出人意料的乖巧听话，这点让黄泉很满意。黄泉把他放到床榻上，脱去了他的鞋子，然后解开他的衣服，把外衣给脱了。黄泉看着他安静的睡脸，眼睛轻轻合上，睫毛很长有点卷，像是一把小扇子，让人忍不住有种想要触摸的感觉。
床上的这个人，有一副好相貌。事实上，仙界的人大多都是长的极为好看，颜值水平很高。修仙别的不说，美容养颜的效果那是一等一的好，这是一个遍地是俊男美女的世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仙界的人对于美人的要求就更为严苛。容貌长相因而成为了次要，气度修养反而成为了最重要的。
一个空有美貌却毫无气质的美人，那就像是一个劣等的赝品，庸俗而廉价。真正的美人，如芝兰玉树，如美玉无瑕，风姿俊逸，气度无双。当然床上的这个人，离美人还差了许多，他充其量还只是一个没有长开的孩子，或许未来他会是一个美人。而眼下，他只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年。
稚嫩的容颜，清丽的气质，带着些许懒散，漫不经心，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不被他放在心上，床榻上的这个少年，没心没肺，也不知是如何养出这个性子的，以后可有的磨人。
黄泉打了一盆水，给苏曲擦拭了脸和脖子。然后拿起他的手，一个一个的撕去他手指上的创口贴，那一根根白皙修长如葱根美玉的手指，上面光滑美好的没有一丝伤口，惊人的恢复力，人类所不可能有的强大自愈能力。黄泉见状，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自己怀里的那瓶上好伤药可以省下了。
黄泉将苏曲的手放下，目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唇，“殿下……”轻声的吐出两个字。许久之后，他起身出去了，把门给带上了。
屋内，苏曲躺在床榻上，因为摄入了过度的酒精，从而疲乏的眩晕的大脑和身体，让他无力动弹。但是精神，越异常的亢奋，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神智清醒，过去的十八年，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悉数一点也不遗漏的在他脑海里回放，这就像是一个仪式，告别过去的仪式，告别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十八年但是却不属于他的世界。
苏曲在人间界的十八年，生活的很普通，很平淡。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意外，好吧，不是意外。而是至今每一个他所遇到的仙界的人，告诉他的，这是命运。
你的出生是命运，你与父母分离是命运，流落人间是命运，回归仙界亦是命运。
这操蛋的命运！
命运是什么，就是神棍嘴里的故作玄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