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唐吟对我穷追猛打,我害怕接受他,我胆小懦弱,直到唐吟以死来试探我我才敢彻底正视自己的心。
如今换做阳朔,他比唐吟更加让我左右为难,因为我和他在一起最初的目的只是觉得他长得像唐吟,他可以缓解我对唐吟的思念之情,对他我居心不良,我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所以我会感到愧疚。
让我感动的是阳朔并不在意我这个肮脏的目的,他说他给我时间来适应,他说他会抚平我心底的创伤,他说他会抢占我心底另一片天地,他说他允许我在心底为唐吟永久地留下那块专属于唐吟的地方。
最让我为难的还是阳朔那句“我爱你”。
第二十三章
热水淋下来时我几乎快要窒息,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我想理,但理不清,仿佛猫爪子在挠那颗毛线球一样乱得无从理起。
阳朔在外面死力拍着浴室的门,扯着嗓子大吼道:“记得开换气扇,别闷着了。”
最好让我窒息而死,我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了,老头子不用再为了找到我而费尽心思,我也不用再没日没夜地担惊受怕,阳朔也不用这么执着地坚守这份脆弱的感情。
大家都轻松了,世界都清静了。
可我终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两年前在香港我绝食寻死未遂,后来唐吟出现在梦中,他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两年后在重庆我还能再尝试一次用蒸汽闷死自己吗?
始终还是下不了手,胆小鬼!
“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出来!”我也扯着嗓子回应着阳朔,让别人为你担心算什么男人。
“哦,你洗吧,我就在门外等着你。”看,他多么爱我,他怕我休克在浴室里。
“好。”我扯了扯嘴角,或许吧,这就是注定的。
我围着浴巾出来时阳朔果然斜倚在墙边,见到我完好无损他兴奋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搂着我的腰对我又亲又啃。
“好了。”我推开他,轻声笑道,“你也进去洗个澡,浑身都是汗味儿。”
“不会逃跑喔?”他又贴了上来,轻轻噬咬着我的耳垂,极度魅惑的嗓音散发着妖娆的气息,“除非你进去和我一起洗。”
我失笑道:“我已经洗过了,你看,干干净净的。”我牵引着他的手在我赤~裸着的上身上抚摸。
“怕你扔下我而已。”他抽回手,退开一步远。
心里有个地方突然被戳中了,看来我真的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这段感情,可能我自己都没发觉我对阳朔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混蛋心理,这段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我无法逃避,我走不掉了。
“我不走,我等你出来把什么都告诉你。”我勉力挤出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笑,“然后由你决定要不要离开我。”
“我从不质疑和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这一次也一样。”他抛给我一个媚眼,然后转身进了浴室,多么自信的语气。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阳朔一样拥有这么无与伦比的自信心,他不质疑和后悔他做出的任何决定,我呢?我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曾经我对老头子的轻信害死了唐吟,如今我的这个决定很有可能会害死阳朔。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逃不掉。
东西还堆在玄关,我一一把它们提到了饭厅的饭桌上,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地查看里面的东西,然后一样一样归置好。
“我还以为你真扔下我走了。”阳朔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手一顿,我轻笑出声:“说了会等你就一定会等。”
“真好。”他从身后搂住我的腰,泛红的脸贴上我的,温热的触感,慢慢地轻轻地蹭着,嘴里低声呢喃,“这样的感觉很真实,对不对?”
“嗯,很真实。”我继续收拾桌上的东西,心却早已不在这上面了,我只是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我不想阳朔看出我的心不在焉。
“先别弄了。”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用了太大的力。
“嗯?”我侧头看他,发现他在贼笑。
他趁机把嘴凑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一口,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和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他。
“这么严肃?”阳朔挑了挑眉,却也顺从地放开了我,退开到一边找了椅子坐下。
“嗯。”我强迫自己表情轻松一点,拉开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下。
“需不需要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我不冷。”我摇头,饭厅柔和的灯光下阳朔显得愈发俊美,他正专注地盯着我的脸看,有一瞬间我感觉阳朔就是唐吟,唐吟就是阳朔,多年前的学生会酒会上,唐吟就是这样撑在吧台的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吧台顶上的射灯泛出同样温度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衬得他漂亮得不可方物。
“怎么了?”阳朔轻轻摇晃我。
“哦,没事没事。”我走神了。
“你心绪不宁。”这是肯定句。
“是的。”我也没想着否认或是反驳。
“因为我?”他问。
“或许吧。”我勾了勾嘴角,抬头对上面前关切的视线,“我想我应该先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啊?”他明显不理解我突如其来的道歉所为何事。
“我是左一天的儿子。”忽然,心平静了不少。
“左一天?”阳朔的面容瞬间扭曲,诧异得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你是‘奉义’老大左一天的儿子?”
“对,你没有听错。”一旦开了头要想继续下去就没这么困难了,我松了好大一口气,“我就是那个臭名昭着、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黑社会老大左一天的儿子。”
“我……”阳朔有些语无伦次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你……怎么会?”
“我也想问一句‘怎么会’,可事实就是这样的,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撇清和他的关系。”我干脆一鼓作气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阳朔,“我逃到重庆是因为他发现了我和唐吟的同性恋人关系,两年前他买凶杀害了唐吟,后来他软禁我,他要我向他屈服,他要我继承他的帮派,可是我偏不!他害死了唐吟我怎么可能原谅他?!我亲眼目睹唐吟死在我面前,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吗?!被软禁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不知道是谁悄悄放走了我,当时我已经神志不清了,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在上海,怕老头子找到我,我立马又逃到了重庆。我之所以会去夜·阑珊上班也是因为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有那种地方才能让我养活自己。两年多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风平浪静了,我以为老头子已经放弃找我了,可是我始终太天真了,他还是追到重庆来了,他还是找到我了,就在今晚,就在刚才,就在沃尔玛我发现了他的耳目。”
阳朔听得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阳朔,和我在一起只会害死你,他当年没有放过唐吟,现在他一定也不会放过你。”我异常镇定,很莫名。
阳朔还是不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说了,最后的决定由你来做,我已经把事实的全部都告诉你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死,他是疯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陈述着老头子的麻木变态,如数家珍一般熟悉。
阳朔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不开口,不眨眼,我几乎连他的呼吸声都快听不见了。
“对不起,我并不是有心骗你,我只是怕伤害到你。”我尽力找着话来缓和气氛,我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有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父亲谁会愿意接近我?
在香港,“左一天”这三个字早已让人闻之丧胆,就连警方都拿他没有办法。
或许我该自豪的,有这样一个厉害的老爸,可他不该害死唐吟,他如果只是想让我和唐吟分开,那么他大可不必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为了唐吟,我一定会放手的,他不该那么冲动的,他不该的!
“还有吗?”
“什么?”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阳朔他怎么可以那么冷静地和我说话,他该抓狂的,他该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我的身份背景的,他该跳起来扇我两个响亮的耳光然后夺门而去再也不要回来和我牵扯上任何一点的关系的,我身上有毒,并不是每个人都敢碰都该碰的,所有人都该离我远远的。
“我问你还有些什么?”他还是冷静得不像话,刚才脸上的吃惊和诧异早已烟消云散,我几欲怀疑他是否人格分裂。
“你……”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他反问我。
“左一天会像杀死唐吟那样杀死你,你不该选择和我在一起的!你知道唐吟是什么死的吗?被车撞得面目全非,浑身都插满了碎玻璃!”我老实作答,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说了,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一群人。”他沉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我们连那么恶毒的舆论压力都不怕为什么要去怕一个人?”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也告诉过你我最不怕的就是死!”他猛地拖过我的手去抚摸他身上的伤口,“我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死,算什么?”
“阳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握紧了我的手,迫使我直视他:“左岩,没有人有权利阻止我们在一起,不管他是谁,我们在一起并没有伤天害理,我们追求自己的幸福都不行吗?”
“他颠的,他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那就让他来杀我好了。”依旧平淡的语气。
“……”我无言以对了。
“我说过,我不会质疑和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决定。”他用力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两人赤`裸的胸膛贴在一起,他咬住我的耳朵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第二十四章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样纠缠着从饭厅来到床上的,太过炽烈的吻完全模糊了我的意识,这一刻,什么都显得不再重要,我眼中能看见的只是面前正在卖力讨好我的人。
围在腰上的浴巾早已不见了踪影,我憋足一口气一个翻身就把阳朔压在身下让他不能动弹,他立马反应过来用双手撑在我的胸口上阻止我继续行动,狭长的眼睛媚眼如丝,透出诱惑的光泽,他在勾引我。
(咳咳,这里拉灯……)
越发狂躁的动作彰显我的强烈欲望,我一直渴望着能有这样的状态,犹如常胜将军一样所向披靡,可以前的我太过胆怯,我迈不出那样巨大的一步,我将自己男人的本性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甚至连唐吟都没办法唤醒,我更希望的是能够好好呵护他、爱惜他,我不忍心伤害到他,不管是在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不得不说阳朔他是特别的,他除了拥有一张和唐吟极其相似的脸之外,他还成功激发了我压抑在心底二十几年野兽般的本性,是男人就不希望被小看,尤其是在床上。
(又拉灯~)
“要不要再来一炮?”阳朔也累得够呛,呼吸粗重得像七老八十的老大爷。
“我可不想精尽人亡。”我揽过阳朔的腰把他搂在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听他急速的心跳。
“我们这么年轻怎么会精尽人亡?”我知道他是在恶意调侃。
“总有一天会的。”我笑了,轻轻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第二十五章
那一晚之后我决定和阳朔一起试一试,老头子是很恐怖没错,他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突然冒出来拿阳朔的命威胁我,可要我就这样放弃阳朔我也很难做到,不得不承认,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爱上了阳朔,就像我爱唐吟那样,我想和他一起走完剩下的所有时间,从此之后他不再只是唐吟的替身,阳朔就是阳朔,独立于唐吟之外的另一个人,另一个我同样深爱的人,另一个我愿意用生命来爱护的人,另一个彻底打开了我的心扉的人。
我很明白老头子恶劣的为人和残酷的处事手段,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且效率极高,如果说那晚出现在沃尔玛的男人真的是他的耳目那么他接下来一定会立刻采取行动,他从不会给任何人留任何余地,就算对方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例外。
为了确保阳朔的安全我向老板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这样才能时时刻刻都不离开他,我要把阳朔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容半点失误。
我很清楚自己的情绪不稳定,我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冲出来结束阳朔的性命,所谓的意外车祸,所谓的擦枪走火,所谓的江湖寻仇、所谓的高空坠物……每一样都不是我期望看到的。
为了安抚我躁动不安的心阳朔也向公司申请了半个月的假期,比起我他要坦然太多太多,可能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最不怕的就是死,他还嘲笑我太过小题大做,他认为可能我当时只是眼花了没有看清楚,那个中年男人根本就不是老头子派来找我的手下。
或许吧,我真的是有点杯弓蛇影了,阳朔他没有过那种亲眼目睹最爱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经历,所以我不怪他无法理解我的用心,我只是想他好好的,我只是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两年前我已经痛过一次,经过这么久伤口好不容易才愈合,再也不能被撕裂了,我会死的。
窝在家里的日子烦躁得有些百无聊赖,阳朔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准备今天的午饭,对厨艺一窍不通的我又搭不上手,只能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事先录好的某本营,一群快乐的疯子在台上蹦来跳去笑得像傻子一样,我无法理解他们那么多的快乐究竟从何而来,可是要真能像他们这样开开心心的也不错,人活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这点虚无缥缈的快乐吗?
“糖醋小排是要甜一点还是酸一点?”阳朔的声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他老是在意我的口味,每一道菜都根据我的心意来做,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哪能一个人一直将就另一个呢,磨合之后就该互相融合,感情的事本该公平。
“甜一点!”于是我吼回去。
“酸一点?”他好像不太确定一样,声音里透着试探。
我干脆跳下沙发直奔厨房,撑在门边近距离地告诉他:“我说要甜一点。”
他有些疑惑地转身过来看着我,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脸粉嫩得诱人犯罪,加上身上的卡通围裙显得他愈发可爱,我笑笑,又重复了一遍:“甜一点。”
“你不是喜欢吃酸的吗?”他摇摇头,又转回去翻炒着锅里的糖醋小排,顺手又加了点白糖进去。
随着阳朔的翻炒锅里的小排瞬间香气四溢,酸酸甜甜的味道逗得我直流口水,禁不住又近了两步,双手负在背后伸长了脖子看他拿着锅铲一下一下熟练地铲着小排,嘻嘻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爱上了吃甜的东西。”
阳朔的手猛地一顿,随即又立马恢复正常继续翻炒,动作快得好像刚才的停顿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他是聪明人,或许他已经猜到了我突然之间转性~爱上吃甜的原因,他不说什么,说明他坦然接受了,爱溶于平淡,最好不过的结局。
“好了,洗洗手就准备开饭吧。”他笑着说,“我这边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