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xx出版社的编辑,我很欣赏你的才华,这是我的联系电话,有兴趣把你的小说出书么?”
附赠一串十一位的数字。
他将电话打了出去,不久出了自己的第一篇实体书。
因为奇特的构思和独具特点的主角,翟南的第一本新书大卖,随后他成了一个不算是红,也不算是小透明的作家。有了点闲钱,自己开了一个小酒吧,不善经营,就把它交给了一个一直很崇拜自己的女读者。
后来他和那个女读者成了家,辛辛苦苦攒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大的新房,又添置了一辆新车,一边还贷款,一边抱怨着各种社会制度的弊端。
几年后,女读者生下了一个儿子,渐渐的也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的黄脸婆,整天抱怨着同样秃了顶,发福大了肚子的翟南太宅,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儿子总是太叛逆。而翟南一如既往的每天到酒吧里转一转,然后回家宅着继续写一两本新书,虽然不一定会像从前那么大卖,但是总不会是闲着无聊。
又过了几年,儿子长大了,他也开始感叹已经跟不上了年轻人的幽默感,已经与流行和时尚背道而驰了,可是他的书仍旧有很多人会去看,因为总是能在字里行间感觉到一丝“道义”。
他笑着解释,自己以前在做梦的时候,还变成了仙人呢,每天都要悟道德,说不定那天我不见了,说不定就是飞升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他心里莫名其妙的空落落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儿子娶了媳妇,自己有了儿媳妇,而自己的媳妇却在一场睡梦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恸哭,重启了他那台特意安了老式键盘的电脑,用布满皱纹的双手敲下了一个故事——他这辈子写了无数别人的故事,终于可以写自己的了。
他的自传以他的爱人之死收了场。
新书发布之后,空前绝后的轰动,他一下子红了,无数人被这个平常人的一生所感动,被他平淡如水的故事所感动——书中是这么写的:生活其实真的就是这么可悲,所有的幻想终究还是幻想,不管你笔下的人物活的又多么的自在,成仙、成神、有江山、有美人……回过头来看自己,仍然是一场春梦。
梦醒了,不论是手里,还是心头,依旧是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那个陪伴了他一生的老伴死了,他却因为她,而名扬四海。有人邀请他做这个教授,邀请他做那个会员,邀请他成为什么社的副主席……他都拒绝了。
——他,封笔了。
坐看夕阳,云淡风轻。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修仙的梦,那里的的人物已经随着梦境的破灭而破灭。可是那里的人却是那样的真实,尽管他已经不记得那些人物的名字,也不记得那那个梦境出自的小说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的记忆里,那个世界依旧很大,也很真实。
庄周梦蝶,或许自己再次闭眼,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又是一场梦境,而自己又是一个全新的陌生人吧……
他笑了笑,摇头将几次出现在自己脑袋里的荒唐想法删去,若是这么说,自己所糟心了一辈子的人和事岂不是白费了?
“爷爷,爷爷!”一个眼睛水汪汪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孩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本趣味谜语,两个小脸蛋跑的一颤一颤的,白净的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怎么了涛涛?”他慈祥的笑了笑,夕阳下,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泛着点点柔和的光芒。
“爷爷,妈妈真讨厌,我又不是女孩子,为什么老是把我打扮成女孩子,你快去打她的屁股!”涛涛他的二孙子,因为从小长得就过分的秀气,一直被他妈妈欺负,总是喜欢把他打扮成小女孩的模样。
他伸手揉了揉涛涛的头发,笑的也有些淘气:“可是爷爷觉得涛涛这样很好看呀,明天就这么上学去吧。”
涛涛作势就要哭,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糖塞到了小孩的嘴里:“嘘——不要被你妈知道我带糖了,不然爷爷就要挨骂啦……哎呦,老头子老了,吃个糖都会高血压……伤不起呀。”
“哈哈,爷爷,你老念叨着‘伤不起’‘伤不起’,我昨天上网查出来《伤不起》其实是一首老歌呀。那首歌曲当年很流行么?还是你曾经暗恋那个唱歌的大婶?”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干咳一声,抢过了涛涛手里的谜语手册,问道:“你做题做到哪里卡住了呀?真羡慕你们这群幸福而无知孩子呀,当年爷爷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要做比你还高的习题呢,你现在只需要背一些简单的古诗就好……”
“爷爷你又来了!不要再说你小的时候啦!”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你稍稍一打岔,他就忘记了刚才还准备寻根问底的问题。
“好好好……爷爷不说。你又要过来问爷爷什么谜语呀?”
涛涛把含化了一半的糖换了一个腮帮子继续含着,模模糊糊的说道:“灰将军糊屎。”
他大笑:“哈哈哈……糊屎的不是灰将军,是猴子!”说完这句话,他愣住了,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像是被人当头棒喝了一样——猴子,糊屎……
脑袋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曾经在那里见过这个场景一样,可是自己除了很小的时候上峨霉山,让猴子追着满山跑之外,根本就没有再次见过猴子,更不要提让见到缘分(猿粪)了。
忽然,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记忆深处似乎有一个少年,肆意洒脱,神采飞扬,白色长袍之下是异常灵动的身姿,就像是一只初涉丛林的幼虎,那般的暗藏锋芒,而又锐不可挡。
他记不起这人是谁,可是却觉得这个人是他的朋友。……但是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朋友。不知道是谁跟他说过,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朋友,那些与他亲近的,不亲近的都不是朋友。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充其量就是关系好的同事、网友、邻居……这是个孤单的世界。
“爷爷!爷爷!”耳边忽然想起了稚嫩的声音,涛涛软绵绵的小手不停的在他的眼前晃来晃起:“爷爷,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啊……爷爷老了,刚才开了个小差。”
涛涛将嘴里的糖块咬了咬咽了下去:“呜……那我也老了,最近上课也总是开小差……”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臭小子,你那不叫老,你那个叫懒!”
“嘻嘻……”
他翻开了谜语书,涛涛趁机又从他的兜里掏出了一块糖塞到了嘴里,他也不管,随口问道:“对了,你刚才问问的是什么糊屎来着?”
“无视糊屎,是胡子!”涛涛小嘴巴里含着大大的一块糖,口齿不清的说道。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脸蛋:“把嘴里的糖吐出来说话,什么胡子呀,无视呀的,好好说话!”
“灰将军胡子,哈……”涛涛将糖块吐了出来说道:“飞将军无子!”说完就又将糖塞了回去。
他猛地一惊,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曾经被自己几乎完全遗忘了的梦。那个梦里,自己叫林晨初,是一个穿越成准反派的倒霉作者,而自己唯一的挚友和知己,就是主角钟磐寂!
灰将军胡子是即将要飞升的鬼谷子给自己的,可笑的是,自己在梦里,竟然将鬼谷子定义为一个举世无双的宅男,孰不知鬼谷子早就在公元前三百多年死了……可是自己的记忆里,这个事情却异常的清晰,就像是真的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样!
梦境与现实究竟哪一个才是真,那一个才是假?或者是说,那个梦其实也是梦,这个“现实”其实也是梦,自己只不过是在做一个连环梦而已。甚至可以说,自己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真人,而是一个梦里面虚幻的人物,而梦的主人正在沉睡。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那曾经被他当作笑谈的问题浮上了心头,他终于忍不住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质疑,一边怀疑自己是疯了,一边回头对孙子说:“涛涛,爷爷要出一趟远门,跟你的妈妈爸爸说,爷爷去找老朋友了。”
他丢下了自己的小孙子,一个人走到了街上,这么多年来,自己总是喜欢呆在屋子里,就算是上街,也不会去注意身边的人世种种。他第一次抬起头去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每个人都有着他的实体,自己可以摸到,可以感觉到;自己脚踩着土地的感觉也无比真实,可靠;每个人都有着他们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自己也是……可是若是这一切都是一场自己信以为真的梦幻呢?
我的一生岂不是一场空?岂不是一场春梦?那么周围的人究竟是存在着的,还是也是这幻境中的一部分?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是从来也不曾存在的
蝶梦庄周,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眼前是一个分岔路口,他站在路口上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道路,踌躇着,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周围的行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老人,有人匆匆而过,有人窃窃私语。
他没有看那些行人,而是不停的在问自己:
我究竟是谁?或者是说——我,要做谁?
“老爷子,老爷子!”一个拎着手机的男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问道:“老爷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难道是你的老年痴呆症又犯了?”
对了,自己其实是有老年痴呆症的,这种自己有病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可是他却再也不相信了。
……
在这天,一个曾经轰动了全国的作家翟南永远的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尸首究竟在什么地方。他的家人获得了他大笔的遗产,却无人为那些钱而欣喜,全家人都为他恸哭了数天,最后将他的衣服做成了衣冠冢。
最后一个目击到这位作家的,是他的邻居,据他所说,老爷子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比的清澈,原本黑色的眼睛竟然闪动着琥珀色的光芒,他浅笑着说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蘧蘧未必都非梦,了了方知不落空。
第七十八章: 发狂
当林晨初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那个的确是个幻境,而且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让人忘却自己的幻境,看来这个幻境就是眼前这个神秘男子给自己的考验。
男子随意的靠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啊~呀~啊~还不错呢,虽然道心不够稳定,但是竟然可以通过质疑自己来反驳整个世界……勉勉强强算你合格了吧,作为奖励,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林晨初早在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这个男人忽然有了什么不同,但是这种变化却也难以用言语表达,这种感觉就像是少女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一夜之间变成了少妇一样微妙……咳咳,这个比喻不太好……
听到了男人的话,他抬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男人懒散的眯着眼睛,笑盈盈的说道:“不用对我提防这么深,我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个早就已经知道的答案而已,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林晨初猛地抬头,少年清澈的眼睛看向了男人同样清澈,但是更加狭长的眼睛:“我也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请讲。”
林晨初踌躇着问道:“我……这个世界……我穿过来之前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那个男人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有的时候,很多问题的答案就摆在你的眼前,但是你却看不见它。就像是被困在窗前的飞虫不知道回头从门逃走,蚂蚁永远只知道前后两个方向一样,它们眼前就有着答案,但是他们看不见。”
林晨初皱眉:“如果我在没有在幻境中醒过来,结果会怎样?”
男人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移步门外,一边慢悠悠拖着他清冷空灵的嗓音说道:“漫长的时间会让真相淹没下去浮,也会让答案浮出水面。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比蚂蚁多看到了四个方向,若想知道的更多……”
他回眸一笑,如梦似幻的仙颜只应立于绝巅之上:“……拔慧剑,斩尘缘,知天命。只有成为不朽,才能永立于天地之间,那个时候,你会得到所有的答案。”
林晨初瞳孔猛然一缩,最高的存在?心绪翻涌半晌,他终于苦笑了一声,立于天地间的代价太高,他如今的愿望不过是逃过于钟磐寂同归于尽的剧情,然后等他飞升之后,只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然后取几个美丽漂亮的妹子,过过种马+种田的生活就好。
男人背着他摆了摆手,一脚迈出了门外,却忽然微微侧头,如星光般璀璨的长眸转向了一直克制着吐槽冲动的林晨初:“最后再跟你说一句:有的时候,作为蚂蚁就要有被玩弄的觉悟。对了,我走出这个门之后,你就会忘记这里的一切的,祝你好运~”说着他笑意慢慢的迈出了门外。
最后一句“祝你好运”,林晨初分明听到男人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荡漾,他忍不住立刻暴起大喊:“喂!既然都会忘记,为什么还要让我问你问题呀!难道是为了抢镜头混脸熟么?你是消遣我还是消遣读者呀!难道你是是骗点击骗流量的么!啊!拜你所赐,我又被迫吐出不能吐得槽呀!”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的吐槽了,因为随着那个男人走出这个房间,幻境瞬间破灭。
林晨初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等他再次恢复只觉得时候,只觉的耳朵嗡嗡的直响,浑身上下虚软无比。
耳边不时传来厮杀声和女人的争辩声:“都说了!我并没有害你的同伴!你不要再无力取闹了!”
他锁紧着眉头,极其难过的张开眼睛,眼前模摸糊糊的,不知道自己闭着眼睛昏迷了多久,身体也像是散了架字一样。隐约间看见了一个白衣少年的灵动诡异的身影,在像是八爪鱼一样狂舞的东西前面上下翻动着。
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怎么会躺在地上睡着了?身下的土地刚刚有些微热,看来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是很久。
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的及让他思考事情经过以及故事发展,只听朱果树精嫚儿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想不到你在幻境里都在隐藏实力,我还真的是低估你了!不要一再挑衅了,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你只是个旋照期!”
林晨初听到声音,连忙朝打斗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钟磐寂乱发狂舞,长剑如虹,正在不断的击开嫚儿阻挠他的根茎。
他所修炼的是鬼谷子珍藏的百家武学之精华,招式千变万化,诡异非常,却招招凌厉无比,杀意腾腾,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杀意。此刻他他腾空而起,在空中轻盈旋身,长剑如一道黑暗中的闪电,挥向了嫚儿阻挡他砍落向朱果的一条藤蔓。
似圆月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带着剑芒的长剑直直的击向了粗大的古木根茎,只听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两强相击竟然迸射出了明亮的火花!
嫚儿大喊:“没有用的,不要再尝试惹怒我了!我们朱果树之所以能够吸收焚日神火的生机,就是凭借一身堪比钢筋的木质,你区区凡铁是伤害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