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女工失控地尖叫,又很快被胡渣大汉的怒吼声盖过:“闭嘴,臭娘们,再叫老子撕了你!”
“你在干什么?”另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从洞穴口露出头来,探头看了一眼在骸骨之中挣扎的西摩,呵斥胡渣大汉,“别乱来,那家伙还得带回去交差。”
凶恶的大汉瞬间就乖巧下来,低眉顺眼地辩解:“知道了,头儿,我只是让那小子安分点。”
被踢得内脏移位的西摩痛苦地悟着肚子,身体抽搐了一会儿后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与他一同受困的女工只剩下两个,受伤的那位不见影踪。
“你还好吗?”这次两个女工都守着他,见他清醒,其中一人立即用卷起来的叶片给他弄了点儿水。
“谢谢……”西摩在女工的帮助下坐起身,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换成了一片山地,茂密的树木枝叶遮天蔽日,耳边有潺潺流水声,地表的草地有些凌乱,有被大型动物踩踏过的痕迹。
“这是哪儿?”西摩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腹中的饥饿感,转动脖子观察四周,没几眼就看到十几米外的树桩上那恶魔一般的两个男人正一坐一立,自顾自地说着话。
“嘘……”背对着那两个男人的女工将手指竖起,做了个噤声手势,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要激怒他们,先生,那是两个魔鬼……他们带着我们换了三处地方了,似乎……有人在追着他们……”
女工的声音低得如同呼吸,难以抑制心情的激动,惊吓过度的惨白小脸上滑下喜悦的泪水,带着不确定、带着感激、带着期待:“……有人在救我们,先生,有人在追捕他们……为了救我们……”
几名身着军绿色训练服的人民军士兵穿梭在丛林间,他们头上戴着藤蔓树叶编制的帽子遮盖发色,打着绑腿穿着厚底防摩擦军用靴,细心地检索着草丛间的痕迹。
“班长,这儿……”一名士兵扒开灌木丛找到遗留在泥地里的半个脚印,连忙出声召唤他们的领头人。
被称为班长的人是位面貌沉稳的兽人战士,外翻的利齿看起来有些凶恶。他出身草原兽人部族,拥有高原豹血统,嗅觉出众。这位兽人班长俯下身子趴在脚印上抽动了下鼻子,眼睛一亮:“是这个方向没错。我们继续追击,西里尔,你退回去通知指挥部。”
名为西里尔的人类士兵点头,返身就走;其他人在兽人班长的带领下继续扑向敌人所在之地。
某处密林中,那位瘦小的男人耳朵一动,忽然起身望向某个方向:“……可恶的猎犬……”
胡渣大汉一愣,破口大骂:“操,那些狗娘养的又追上来了?咱们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面粉都没来得及转移!”
“别说了,先去跟‘他们’汇合,这些家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瘦小的男人走向三名猎物,满脸的恼火。
“头儿,两个女人太麻烦了,只带走一个吧。反正他们需要的是会伺候那些白虫子的人,带几个都一样。”
“可以。”
不久之后,兽人战士带领的一个班搜索到了这片区域。远远就嗅到血腥味的豹族兽人预感不妙,跑近后看到伏尸在水源附近的女工,恨得直跺脚:“操!这些王八蛋!”
看着抬回来的女工尸体,雷恩眼睛发红,协助他的莫妮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雷恩,放缓追势吧——不是要放过他们,而是要找到他们的根据地。被劫掠的运输队货物没有出现过,他们必然在某处有据点。”本着学习态度的莫妮卡不得不出言建议,“我们只找到这一条线索,找到对方本部的希望还在他们身上。”
莫妮卡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这两个家伙手上还有两个活口,逼得太狠,或许一个都救不回来。海得赛上下都十分重视这些工人,现在,莫妮卡算是入乡随俗了。
雷恩忍了又忍,咬牙拍板:“行!”
太阳落山后又升起,终于甩脱了尾巴的瘦小男子和胡渣大汉带着两头千辛万苦弄来的肥羊,靠近了洛卡山脉某处的山谷。
重重雾霭和常年弥漫的瘴气掩盖在这条山谷上方,即使从正上方飞掠而过也难以发现这么隐蔽的据点。穿过狭隘得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的峡谷,稀稀拉拉扎着好几处帐篷营区、中间留出交易用空地、外围还有一条溪流绕过的黑市交易据点出现在眼前。
帐篷营区空着至少一半,留在谷内的只有三、四个小团伙,用来交易的空地上也只摆了两个摊位,出售少量的炼金药剂、武器防具、魔兽妖兽材料。
不理会交易区那些家伙投过来的目光,两名盗匪带着西摩和幸存女工径直去了最大的帐篷里。捆着双手双脚的西摩和女工被当成货物一般往地上一丢,盗匪兄弟冲坐在帐篷里肥胖男人一仰下巴:“你要的人在这里了,巴罗夫。”用脚尖踢了一下西摩,“教泥腿子种地的人。”又踢了一下萎靡不振、失魂落魄的女工,“养白虫子的女人。”
名为巴罗夫的肥胖男人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货物”,先是点点头,而后偏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盗匪兄弟,“……这两个人是要卖给某位大老爷派大用处的,乔治兄弟。如果你们随便抓了两个乡下人交差,那位大老爷找你们麻烦可不能怪我。”
乔治兄一脸冷笑:“为了抓这两头肥羊,我们兄弟被弗兰迪家的人追了一天一夜,你说他们只是普通的泥腿子?”
“别这么说,老兄,我们做生意要讲究诚信,既然你们弄到那位老爷指定的人,我们当然会爽快地付足金币。”巴罗夫撑身站起,抖动着脸颊上的肥肉摆出‘亲切’的微笑,一转手掏出一袋金币,却不急着交付,“现在的海得赛可有不少好东西被那些老爷们看上,除了这两个,还有什么别的没?”
乔治兄弟对视一眼,瘦小男人小心地摸出一块精致的徽章:“我们无意撞上了某位不知身份的大人物,血战大半夜才干掉他的护卫。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这种徽章前所未见,里面有一丝古怪的气息……”
外表宛如老农的马伦被形容成了大人物,这不过是盗匪出手赃物的抬价戏码。说起这桩“生意”,瘦小男子忍不住心疼没带回来的那一车精细面粉,那可是只有贵族家里才用得起的白面。
马伦身上有追随者徽章和劳动模范徽章,其中最为珍贵的劳动模范徽章每一枚都出自炼金术师安德鲁之手、由付友光在里面融合了一丝信仰之力;这徽章具有一定的清心静气效果,算得上是融合了信仰之力的高级炼金制品。乔治兄弟两次出手干掉了两个劳动模范,其中马伦将这徽章随身携带,便宜了这两个混蛋。
干着见不得人买卖的肥胖男人巴罗夫也拥有一定的见识,徽章入手便感受到了那一丝纯净至极的信仰气息,脸色微变:“炼金制品?这是……神圣系的炼金制品?”
乔治兄弟略微得意,谁能想到两个脏兮兮的泥腿子老头身上有这玩意儿,要不是时间紧迫,他们都想多在海得赛下几次手。
巴罗夫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劳动模范徽章,痴肥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满意之色:“不错,这东西能卖个魔法饰品的价钱。这个徽章我出十个金币,怎么样?”
十个金币能买一件不错的防具了,乔治兄弟颇感意外。
“徽章十个金币,这两人一个三十金币。来,拿着,现在你们可算小发一笔了,啊哈。”巴罗夫点出金币,十个一摞地放到乔治兄弟手上。拿到钱的乔治兄弟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满面的肉疼之色,这种土的掉渣的女人一个三十金币,这简直已经是最高级女奴的价钱了!早知道情愿麻烦一点也不要弄死另外两个,损失太大!
西摩一直呆愣地歪在地上坐着,他被掠走的这几天只吃过一点儿食物,早就没有力气挣扎了。茫然地看着被自己被卖出、钱货两清,他完全不能给出任何反应。马伦的劳动模范勋章在那个胖子手中翻转,无意中吸引到了西摩的视线;劳动模范是最光荣的事儿,也是他们这些基层员工的追求。肖恩大叔对自己那枚徽章视若珍宝,小心地收藏在家里,连他也只见过两次;这种徽章正面刻着镰刀锤子的花纹,和取得称号时的年历,背面,则是端端正正地刻着拥有者的名字。
西摩呆滞地看着刻有马伦名字的徽章被那个胖子捏在手里把玩,忽然放声大笑,笑了几句又痛哭出声,状若癫狂。
“他疯了?”巴罗夫皱眉,怀疑地看向乔治兄弟;精瘦男人担心被‘退货’,抬脚对西摩就是一踹,“闭嘴!你他吗找死呢?!”
西摩被踢得斜倒在地,仍旧是扭曲着脸孔又哭又笑,嘶声竭力地咆哮:“你们想让我帮什么老爷工作、帮他指点耕种,是吗?不要做梦了,我绝不会为海得赛之外的人服务、绝不!”
还以为他疯了的巴罗夫松了一口气,阴测测地笑道:“到时候可由不得你……无知的小子,老爷们的手段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眼泪鼻涕糊了满面的西摩也是一声冷笑,扯着喉咙发出嘶哑的、绝望的哭号:“无知的是你们啊!你们这些人渣!居然为了十个金币杀死马伦先生、居然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杀害马伦先生……马伦先生是佩吉农场的总监,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让佩吉农场产出增加三倍、养活了六千多人——你们居然为了十个金币杀害他,哈、哈哈……”狂笑一阵,悲从中来的西摩又开始痛哭,“马伦先生、肖恩大叔……他们都是拥有过人才能,连伯爵和光大人都重视万分的人才啊……”
巴罗夫一脸惊愕,翻过徽章盯着背面的马伦两字看了又看,猛地瞪向乔治兄弟,急切地说道:“这个马伦在哪?我愿意出一百个……不,五百个金币!”
“呃……!!”乔治兄弟也是满脸的震惊,连双手都控制不住地哆嗦;鬼知道那个泥腿子会这么能干、这么值钱!否则他们怎么舍得把这样一个会生金蛋的母鸡随意地宰掉?!
“放屁,那家伙就是个脏兮兮的泥腿子,什么先生?”胡渣大汉硬着头皮吼,垮前一步将斜躺在地上的西摩踢滚出去,还不解恨,又踹了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女工一脚。
“住手,他们现在是我的东西!”巴罗夫怒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西摩好一阵咳嗽,勉强地支着胳膊坐起,嘲讽地冲不将他当成人看待的三人轻蔑一笑,吐出一口血沫:“我们不是任何人的东西……我们的领主大人早就说过,我们是只属于自己的人。别以为干了这样的事儿你们还能活着——光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伯爵大人不会放过你的,等着被砍掉脑袋吧!”
巴罗夫脸现惊诧,这小子真的想死?乔治兄弟本就是亡命徒,被西摩刻意地一刺激,也顾不上他价值三十个金币了;胡渣大汉一脸狠戾,迈开大步走向这个不知死活的泥腿子——
西摩脸上挂着讽刺的冷笑,他出身城堡低级仆人,跟着女士们进入海因农场的那批仆从之一;最开始他没什么野心,老老实实地为伯爵和女士们服务、干点儿服侍人的活儿;后来城堡大力宣传鼓励人们参加工作,他也就随大流地加入了农业公司。
成为支教员的时间不长,但即使只当了不到半年的支教员,低级仆人出身的西摩也享受到了他前半身从未有过的尊敬、尊重;这已经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在海得赛的这两年他过得很好,他不会、也绝不肯,再为那些用“衡量物价”的冷漠目光审视他的人服务——
西摩闭上眼睛坦然等死,那名处于失神状态的女工骇然变色,绝望地看向凶恶地走向西摩的大汉;精瘦男子同样满脸狠戾,但若有所思的目光似乎是在考虑是否叫停自己手下;巴罗夫眼珠子转动,或许在考虑是否让这对兄弟再次出手,弄一个农场总监回来——
异变骤生。
西摩身侧的空间一阵模糊,犹如被撩动的水面;光影曲折之间,一道银光划破空间,在胡渣大汉身前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胡渣大汉的表情凝固在狰狞凶恶的一刻,大好头颅与身体分家;横飞出去的头颅还停留在半空,他前倾的身体已经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稳稳地扶住。
“啊……啊!!”女工脱口而出的惊呼半途化为惊喜,拼命起撑身坐起,看向突兀地出现在帐篷中那具熟悉的身影。这个人名声不显,但城堡体系的人都颇为熟悉;他总是默默地跟在伯爵大人身后,不发一言;但偶尔有人壮着胆子与他搭话时,他总会温柔地给予回应。
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出现,西摩疑惑地睁开眼睛,那个恐怖的、带给他噩梦的大汉只剩下身子,无头的脖颈上冒着血泡;而在他身前,多了一个虽然不算壮实、却让人充满了安全感的背影。
“丹尼尔先生!”西摩惊喜地叫出声,笑得满面泪痕,曾经近身服侍过伯爵大人的他对这个背影何其熟悉!
巴罗夫与乔治兄皆是魂飞魄散,连惊呼声都发不出,转身就想逃走;然而,既然丹尼尔现了身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掉?阴影行者轻轻推开胡渣大汉的尸身,身影虚化,转瞬消失在原地;眨眼间他已出现在巴罗夫身前,稍微下蹲,一刀划断黑心商人的左腿。
巴罗夫痛苦地大叫,沉重的身躯重重跌倒在地;而此时出刀的丹尼尔又消失了,身形一晃出现在已经逃出帐篷的精瘦男子手后,手中匕首横划,对方的右腿齐膝而短。
兔起鹘落,转眼间场面局势已是大变;巴罗夫痛苦的呻吟声中,西摩挣扎着爬到帐篷口,外面也已是大变样:穿着熟悉军绿色制服的人民军士兵以班为单位控制住了山谷里的几个帐篷区,交易区的空地那儿几个人正并排走来,其中身形特别高大那位,不是雷恩队长又是谁?
“藏得还挺深,难怪找不到。”安德鲁龇牙咧嘴,他在天上飞了老半天了,这可真是白吹了半天风。
雷恩黑着脸,用力拍拍腰带:“猎人协会的信息真是不靠谱……这儿有这么大一个黑市交易点,那些家伙是睁眼瞎吗?”
“呃……毕竟是民间组织。”莫妮卡活用新学到的词汇,脸上带着笑意,“没想到阴影行者也在海得赛……”
“你们认识?”安德鲁惊诧了,那个哑巴的交友圈这么广?
“不,我并未见过阴影行者,不过我跟他有共同的朋友……老天!”莫妮卡停止怀旧,向前一阵小跑;雷恩队长跑得可比她快,几步就赶到了巴罗夫的帐篷前,一手一个扶住西摩和幸存的女工。
“……雷恩先生……”西摩强忍着逃出生天的喜悦,但叫了一声后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女工的情绪控制力只能更差,与西摩相互搀扶着的她松开西摩,抱着雷恩大哭不止。
“没事儿了……这就送你们回去……”雷恩轻轻摸摸女工的头顶,这姑娘还没他胸膛高,瘦得跟什么似的,他扶着人都得小心翼翼。
莫妮卡是想去扶那位可怜的幸存女工的,可是看到雷恩那副保护者的姿态,战术大师简直吓懵了,无措地站在原地;旁边的安德鲁挺理解的,主动为这位大名人解释:“他干过妇保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