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是同学了啊,我再问就啰嗦了,”严冬棋的笑容不减,“要玩就好好玩,钱够吗?用不用我再给你拨点儿款?”
韩以诺摇了摇头,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圣诞节那天严冬棋特别忙,他挨个去了四个店里把酒单都确认了一遍,防止晚上客人太多导致缺货,等到货都补齐之后都到了下午,刚想休息两下就接到电话,大学城的奶茶店里的两个小姑娘都要请假,说是要和男朋友过圣诞节,他只好再开车过去帮忙。
这边买奶茶的女孩儿特别多,也有常客,但都没见过严冬棋,还以为是店里新招的小哥,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老上来搭话,“帅哥你多大了?”,“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你今晚圣诞节和谁过啊?”之类有的没的。
刚开始严冬棋还有耐心笑眯眯的回答两句,后来实在没这个耐心,恨不得给自己身上挂一个牌子“我圣诞节和我妈过”。
到了后来干脆开始做生意,但凡有姑娘上来搭话,他就会笑眯眯地开口:“你好美女,我是这家店的老板,除了这间奶茶店之外,我还开了几间酒吧,有兴趣的话可以和你的朋友去看看。”
然后恰到好处的递上一个介绍他酒吧的小名片。
小姑娘们对这招毫无抵抗力,一个个拍着ABCD各不同的胸脯表示一定会去光顾的。
等到了和周海约好的酒吧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严冬棋进去就发现人不是一般的多,乌泱乌泱的全是脑袋,其中所有的姑娘都是长发披肩,他只能从这堆长发中先找着毛寸再往下看脸。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周海,他包了个挺大的桌子,周围坐着好些男男女女,看上去玩得挺高兴。
严冬棋两步走过去就先道歉:“不好意思大家,我来晚了,路上太堵。”
周海这会儿说话已经有点儿大舌头,他站起来一把搂住严冬棋:“我铁瓷儿,严冬棋,这是我答应圣诞节给各位美女们带来的福利。”
桌上的姑娘都开始拍手,严冬棋挺无奈,只好坐下陪大家一起喝酒。
大家都是单身男女,玩起来就挺开放,没喝几轮就有人提议玩国王游戏,严冬棋就是开酒吧的,这种酒吧游戏玩的简直要吐,但是被周海拉着只能一起。
“冬棋我给你说,今儿晚上玩一阵儿,我估摸着你就能脱单了,桌上好几个女孩儿对你挺有意思的你看不出来啊,你这一走大家还怎么玩?”音乐声不算很大,但是胜在人吵,周海趴在严冬棋耳边冲他吼。
“真的吗?对面儿那个穿白衣服的姑娘挺好看的,我喜欢。”严冬棋扒拉着他耳朵吼回去。
周海大笑:“哥帮你。”
先前玩了几把,严冬棋都挺幸运,不是当了国王就是没被点到。但是但凡被点到的,国王发出的指令都挺大尺度,有胆小的选择罚酒,也自然有胆大的照着指令给大家饱眼福。
桌上的气氛愈发热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候,严冬棋就算是被抽到,也都保持了绅士风度选择罚酒。结果这轮周海是国王,好巧不巧抽了他和对面那个白衣服女孩儿。
“咱来个简单点儿的,亲一个吧,不准亲脸敷衍。”周海斜眼瞟着严冬棋,得意洋洋的挑了一下眉。
严冬棋虽然喝了几轮酒,但还是到底有些不大撂得下面子:“我还是喝酒吧。”
“严冬棋,你怎么每轮都选罚酒啊,是不是个男人!”周海挺大嗓门儿喊了一句,周围的人也就开始起哄。
他看了看对面的姑娘,那姑娘脸红的厉害,抬头害羞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头,然后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
严冬棋微微挑起嘴角,既然人家姑娘都这么大方了,自己再推脱就真不爷们儿了,活该单身一辈子。
他笑了笑,也站了起来,正准备探身,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
严冬棋觉得有点儿扫兴,但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他的脸色在看到来电之后迅速沉了下去。他摆了摆手示意起哄的人安静一点,然后摁下了接听。
是派出所的电话,他之前存过的。
“你好,我是严冬棋。”
“请问是韩以诺的家长吗?请你现在立刻到东湖区派出所来一趟。”
11、派出所一日游
圣诞节晚上外面人多的要死,严冬棋一边缓慢地往前挪着车,一边琢磨韩以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被送进了派出所。
不是和那个什么张蓓蓓还是刘蓓蓓的小姑娘去度过一个难忘的圣诞节吗?
不过能进派出所那也算是难忘。
难道是姑娘太漂亮,在荒无人烟儿的小路上非礼人家,被巡逻的保安逮了个正着?不能吧。严冬棋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但也实在琢磨不出更靠谱的理由,一时间心烦意乱,对着车喇叭就一阵猛拍。
等到了派出所,没等他说话,就看到门里面贴着墙边儿站了一溜十六七的男生,旁边还靠墙蹲着几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社会闲人。韩以诺站在最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之前那点儿酒气全变成了火气,顺着他的脚后跟儿一点儿一点儿窜到他的头发尖儿上。
“严哥,这边。”面对着门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年轻警察看到严冬棋之后,站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韩以诺听到这句话,立马抬起头往门口看,严冬棋看到他的脸之后皱了一下眉,然后淡淡的把头别开了。
其实严冬棋和城里好几个区的警察都挺熟,酒吧里边儿乌七八糟的事最多,他逢年过节都要过来打点打点,然后还要时不时的备个案,这一趟趟跑下来,派出所里面的人基本他都能说得上话。
“张警官,这怎么回事儿?”严冬棋走过去,指了指站在墙角边儿罚站的那堆人。
张警官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本子:“那个韩以诺,过来,你家长来了。”
严冬棋慢慢侧过身,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韩以诺,只见他慢慢的往这边蹭过来,脸上挂了彩的地方在灯底下看的清清楚楚。
“严哥,这是你弟弟?”张警官指着韩以诺看着严冬棋。
“嗯。”严冬棋淡淡的应了一声,表情挺平静的挥了挥手,“去,墙角站着去,我还有话要和张警官说。”
韩以诺抬头看他,咬了咬嘴唇低声叫了一声:“哥……”
“我叫你和同学站一块儿去。”严冬棋也没发火,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韩以诺张了张嘴没出声,默默地转身又走回去。
“韩以诺,这你哥?”薛楷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韩以诺,“看着好像和警察认识啊,挺牛逼的。”
韩以诺低着头“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张警官给自己杯子里续了一杯水,然后又给严冬棋倒了一杯:“严哥,是这么个事儿,这帮小孩儿去台球馆,和人家店里的伙计起了摩擦,三言两语没说到一起,就和人家打起来了,还掀了人家一个球案子。”
“是他们!对旁边的女孩儿动手动脚的!”有个少年突然出声反驳,严冬棋回头看了看,冲小孩儿微微笑了笑,少年把眼睛别开不说话了。
严冬棋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开口:“这没什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多正常。我像他们这么大那会儿,天天被人往这儿送,你们李局,那会儿天天给我思想教育呢。孩子都不是坏孩子,你就别太上纲上线了。”
张警官把警帽摘下来,捋了一把头发:“不是我要上纲上线,那边儿。”他用下巴指了指蹲在那儿的几个青年,“非要赔偿,说一个球案子贵着呢。”
严冬棋笑了笑,回头看了看那几个青年。他看了一眼回头正准备说什么,然后愣了一下,又回了一下头。
“亚杰?”严冬棋稍微挑了挑眉,扯着嘴角笑了。
被叫到的青年本来正和同伴蹲在边上围在一起,趁着警官没管低声说话,这会儿抬起头来看了两眼,突然站起来:“严哥?”
严冬棋笑了笑看着他没说话。
叫亚杰的小青年先是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站成一排的少年,慢慢反应过来:“严哥,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我弟,亲弟。”严冬棋抬手随便往韩以诺的方向指了指,“你们老板呢?”
“邓哥陪嫂子过圣诞去了,我们这帮单身也没事儿干,只能窝在店里打发时间。”小青年挠了挠一头黄毛,咧着嘴笑了笑。
严冬棋“哦”了一声,点点头:“打发时间?怎么打发?揩人家小姑娘的油?”
青年脸色明显有点儿尴尬,他别开眼睛四处乱看,然后一脚踹到仍然蹲着的同伴腿上:“还蹲,起来叫严哥!”
剩下几个人明显没反应过来,只能站成一排说了句:“严哥好。”
韩以诺和其他同学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就看着面前的男人云淡风轻的说了两句话,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小混混立马变了一个样。
薛楷又戳了戳韩以诺:“卧槽你哥有点屌啊,这看上去……是混黑道的?”
“黑你大爷,胡说什么。”韩以诺听完挺不高兴,“这是法治社会我谢谢你,什么黑道白道,我哥就是个开店做生意的。”
“少骗我,我怎么不知道做生意的现在这么牛逼,见了警察见了混混都跟大爷似的。”薛楷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没压住,旁边的几个男生都伸长耳朵听他俩说话。
韩以诺瞪了他一眼再没吭声。
“亚杰啊,你看,我听张警官说这个赔偿……”严冬棋似笑非笑的把这帮人挨个扫了一眼。
“严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要是邓哥知道您弟弟在这,就是他把店砸了也不可能要您赔啊。”小青年走上去给严冬棋递了一支烟,“邓哥前两天还说好久没见你,过两天去你店里喝酒呢。”
“行吧,”严冬棋抽了一口,“那让他过来,我请他喝酒,替我弟给他赔个不是。”
他说完话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他俩说话的年轻警官:“张警官,这么浪漫个圣诞节,我们也私下调停了,你看这是不是能遣散了?”
张警官站起来:“按理说是可以的,但是这几个孩子,还是高中生,得叫家长来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站在墙根儿的男孩儿们开始唉声叹气。
“您可千万别啊,”严冬棋笑了笑,又从兜里取出烟递到张警官跟前,“这帮孩子被放出来玩可不容易呢,也不是哪个家长都跟我一样好说话啊。”
年轻警官接过烟,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行吧,但是严哥你可得看着他们,让他们立马回家。”
“行行行,没问题,今儿这真是谢谢了,赶明儿请您吃饭。”严冬棋冲他摆了摆手,率先推门出去了。
在派出所呆久了,猛地一出来被老北风一通吹,几个人都觉得有点冷。一堆男孩儿跟在严冬棋的后面默默的走,时不时互相看一眼都没敢吭声。
“行吧,”严冬棋在路边站住,把抽了两口的烟弹进垃圾桶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这会儿也不早了。”
几个男孩站在原地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肯先说话。
“怎么了,还有事儿?”严冬棋挺感兴趣的看这几个人。
薛楷犹豫了一下,率先开口:“那个……大哥,谢谢你。要不是你,估计我们今晚就麻烦了。”
“没什么,要不是韩以诺跟你们在一块,你们真得麻烦了,弄一个出来也是弄,弄一群出来也没差,不用谢。”严冬棋笑了笑,冲他们挥了挥手。
薛楷挠了挠头:“那个,大哥,我叫薛楷,是韩以诺的同桌。”
严冬棋觉得这孩子有点儿缺心眼,大晚上站在派出所门口自我介绍算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又觉得这小孩儿名字挺熟,琢磨了两下自己先乐开了:“薛楷,严芷认识吗?我妹妹。”
少年明显愣了:“啊?”
严冬棋越想越乐,忍不住笑了两声:“挺有缘分的。行吧,都赶紧回去,别在冷风底下傻站着了。”
于是几个小孩儿挨个说了一遍“谢谢大哥,大哥再见”,三两下就跑走了。
韩以诺站在边儿上一直没吭声,严冬棋看着几个人都走了之后,本来挂在脸上的那点儿笑容渐渐消下去,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韩以诺:“回家。”
然后也没看他的反应,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位。
韩以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哥……”车里安静的发闷,韩以诺犹豫了好一阵才低声开口。
回答他的是仿佛没有人存在一样的安静。
到家之后,严冬棋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了厨房没再出来,韩以诺看了看他的背影,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连外套也没脱就倒在床上。
不想说话,不想动,什么都不想干。
哥哥他生气了。他很清楚的意识到。
虽然严冬棋在派出所一直表现的很云淡风轻,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虽然他在后来和自己的同学聊得挺好,脸上也带着笑,但是在他看到严冬棋走进派出所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严冬棋生气,不骂他也不理他。韩以诺有点儿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诺,我进来一下。”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韩以诺一个骨碌坐起来:“哥。”说话的时候扯动脸上的伤处,不由得轻轻抽了口气。
严冬棋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红花油和一个剥了壳的鸡蛋,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回来半天了怎么衣服还没换?在外面猴了一天衣服那么脏就往床上躺,你这也真是不讲究。”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伸手过来给韩以诺把外套往下扒拉。
韩以诺愣愣的看着给他脱外套的严冬棋,然后突然像被烫了一样弹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严冬棋拉了个凳子坐过来,安静地看着他换上睡衣,然后抬着下巴点了点他跟前的床边:“坐过来。”
“哥。”韩以诺看了严冬棋一眼,慢吞吞的在他面前坐下。
严冬棋伸手拿了鸡蛋往他脸上摁过去,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被严冬棋一巴掌抽在肩膀上:“躲?你还知道躲?打起来那会儿你怎么不知道躲呢?”
他拿了热鸡蛋在韩以诺脸上慢慢的滚,韩以诺小声嘟哝了一句:“他们也受伤了,我这都算伤的轻了。”
严冬棋“啧”了一声,拿鸡蛋在他脸上狠狠地摁了摁,韩以诺又疼又烫但是不敢说话。
“他们,他们受伤关我鸟事?我挨个拿鸡蛋给他们脸上敷吗?韩以诺你是不是个傻逼?伤的轻了?那打死了才算重是吗?”
严冬棋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沉郁的威严。
过了好一会儿韩以诺才低声开口:“哥,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严冬棋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着韩以诺:“我不是不让你去打架,男孩儿么,打个架多正常,但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是把别人打了还不受伤,那算你的本事,我当然没二话,你看看你现在这个作死的样子……唉……”
他说了一半有点说不下去,又皱眉瞪了一眼韩以诺才继续开口:“你再是个男的,我把你放养的再糙,那你现在这样我能不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