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其他的佣人也退了下去,整个餐厅剩下叶宇征与应少则两人,叶宇征低头垂着眼喝粥,应少则也不开口,只剩下电视里新闻主持人一成不变的枯燥声音,一时之间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相比于叶宇征的有些尴尬,应少则却浑然不觉,他从从容容地用着早餐,偶尔还自然地将烤好的吐司涂上黄油给叶宇征递过去。
叶宇征沉默地吃着早餐,耳边充斥着主持人播报新闻的声音,好半天这个乏味的新闻终于结束。几分钟的广告过后,女主持甜美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一档娱乐新闻节目的播报时间。
主持这档娱乐新闻节目的是分区很有人气的新生代女主播,这位女主播不仅有着张甜美的面孔,应变能力也不错。而这档节目因为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经常能够第一时间挖出许多明星甚至名人的隐秘新闻,其手段被内界所不齿。但由于节目内容新鲜热辣,被许多市民所追捧。
这时候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正从电视里正传了出来:“东部区警务处副处长应道封自上任以来一直以其正面的形象、廉洁的作风深得市民爱戴。近日,有知情人爆料,其长子应少则已与同性恋人秘密恋爱数月,并于几日前订婚。”
“据悉,这位同性恋人为应少则所在警校的同班同学,两人因日常的频繁接触而互生好感。对于两人的结合,身边人纷纷报以祝福。同时,据知情人称,这位同性恋人与应少则同为特种人类,根据我国的法令规定,同为特种人类的配偶结合将不享有被选举权,这让许多看好应少则成为年青一代执行官候选人的民众产生了怀疑,并表示不看好其未来的仕途之路。”
“而这位能够让应少则放弃其大好前途的神秘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根据知情人士的透露,本栏目组已经掌握了初步信息。本台记者会跟进追踪,敬请收看本台接下来的报道。”
应少则抬手“啪”地一下关掉了电视,整个餐厅一下陷入了静默当中。
他面色如常,抬手将白水递给了叶宇征,叶宇征顿了一下,终于停止了几乎是机械般的进食。
56、后知后觉
“用好了?”
叶宇征“嗯”了一声。
“没事的话上楼睡一会,你之前身体透支得太厉害。”
叶宇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今天有课。”
“我刚刚给你请了假。”
应少则用软巾擦了擦手,又接着道:“你昨晚昏倒了,成伯给你看了一下,说是身体透支、营养不良导致的昏厥,要好好休息几天,这几天就先不要去学校了。”
叶宇征垂下眼,他的确觉得很疲乏,从前即使连续几天地出任务,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可以缓解。然而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过度使用脑电的缘故,即使睡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提不起精神。再者,学校里的人估计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与应少则订婚的事情,他一想起这些就觉着头疼。
应少则站起身,取过一旁的外套穿在身上:“好好休息,我中午回来看你。”
叶宇征愣了一下:“不用,你不用特地回来。”
应少则没回复他,只是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应少则特地吩咐过,叶宇征在回房间的过程中,一个佣人也没有碰到。他站在早上醒来时的主卧想了想,转身去了上次借住的客房。
他推开门,佣人正在房间里打扫,见到他显然吓了一跳,随即赶紧走过去礼貌地问道:“叶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要搬到这间房间,不知道方不方便?”
与他设想的相悖,佣人脸上没有露出一点难色,微笑着点头:“当然,需要现在将您的行李搬过来吗?”
“多谢。”
等将他的行李运过来之后,叶宇征花了一点时间收拾房间。
等他将一切收拾妥当站起身时,忽然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朝前倒了下去。他勉强抬手扶住墙壁,支撑起身体,等那股眩晕感一点点过去。
是之前耗费的精力太多吗?只收拾了这么一会,就疲惫得厉害。他正扶着墙壁缓着,房门忽然传来“咚咚”两声,叶宇征应了一声,就见之前的那个佣人走了进来:“叶先生,您的衣服。”
“谢谢,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佣人应了一声,走进房间将衣服送过来。就在他经过一侧墙壁时,不小心触动了电视屏幕上的感应开关,“啪”的一下,全息屏幕开启,美女主持人的身影出现。
“根据我台记者的追踪报道,应少则秘密情人的身份身份已经曝光,据悉,这位秘密情人正是与他就读同一所警校的叶宇征。据悉,叶宇征为A-级特种人,其父叶光熙为本市市议会议员,其母为研究所通信工程高级工程师。本台记者对其教官以及同学进行了采访,部分受访学生表示对此并不知情,本报也就此向应道封及叶光熙本人致电,但并未受到答复,关于……”
“啪!”叶宇征抬手就关掉了电视。
同一时间,厉家别墅里,厉绥同商乐容正在用早餐。
他刚刚结束了一周的会谈,从国外乘坐移动舱返回家中,因为之前请的事假还余两天,也并不急着立刻赶回学校去。
商乐容将白水递给厉绥:“上周的会谈还顺利吗?”
厉绥接过水杯:“还好。”
“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了。”
厉绥淡淡地笑了一下:“知道。”
商乐容抿了抿嘴唇,拢了下耳边的碎发:“昨晚爸爸来电话,想要商定一下结婚的具体时间,他定了几个日子,觉得还不错,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他决定就行了。”
“你觉得白色的请柬好一点,还是粉红色的好一点?”
“随便。”
“婚礼现场的布置图送过来了,我觉得有几个细节要改一下,你要不要看看,提提意见?”
厉绥欠身在商乐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宝贝,这些事情你决定就行了,不必问我。”
商乐容“哦”了一声,见厉绥的态度很是有些敷衍,虽然心头有一点不快,但还是适时地住了嘴。
而事实上,厉绥只不过是太疲倦了而已。
这次的会谈十分重要,对他未来仕途的影响很大,对手又是十分老辣的老手,他几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才勉强没有出现失误。而等他刚刚结束了会谈,分公司秘书就致电他说呈给方大企业的企划案出了问题,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企划案的事情,对于商乐容的答复自然也就很潦草。
厉竟廉是东部区的执行长,按照法律规定,行政长官及其直系亲属不允许参与任何商业行为。然而他却是数个大型上市企业背后的实际掌控人,甚至沾手了部分黑道势力,厉绥作为他的独子,也分管着其中的几个子公司。
接连而来的巨大压力让厉绥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他忽然很想念叶宇征。
自从上次的争执过后,他与叶宇征就陷入了冷战之中。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从前他们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偶尔冷战,不过最多不超过三天,叶宇征就会先坚持不住给他打电话,而他也会很快同他和好。
矫情什么的没多大意思。
事实上他始终认为,叶宇征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就算他同商乐容订了婚,也并不代表什么——他要做未来的执行长,就不可能同一个特种人类结婚。
再后来不管是叶宇征听说他订婚,同他闹脾气,还是他发生交通事故失去记忆,厉绥始终都相信他们的关系不会改变。不过是缺了一纸婚书罢了,叶宇征依旧是他心中唯一认可的配偶,这个地位谁也不能撼动,就算商乐容也不行。
只是直到几周前,叶宇征同他冷战,清楚明白地对他说分手。
分手?
怎么可能。
厉绥相信这不过是他一时头脑不清楚的气话罢了,他不想同他吵架,只是最近叶宇征的脾气越来越大,大到让他觉得难以招架。而同时自己也的确觉得有些疲倦,公司的情况,会谈的事情又一股脑地堆给他,让他应接不暇。他想要给叶宇征一点时间,让他能够冷静一下,等他冷静下来了,明白过来了,再来找自己。
然而叶宇征竟然从那之后,就真的再没有联系过他。
这次可能要哄一哄他。
厉绥想。
叶宇征似乎对他订婚的事情非常不能接受,其实哄一哄他也不是不可以,虽然自己对于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很排斥,但如果对方是叶宇征的话,他也勉强可以接受。
况且自己也的确有些想念他。
其实也并不只是有些而已,早在出国参加会谈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想念他,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强迫自己克制这种念头。然而思念就像是一棵毒草,越是想要拔出,越是疯狂地滋长。
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几周的时间没有见他,虽然他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更长时间的分开,但这次却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不,不只是不舒服,简直是十分难熬。他想要见他,想要亲吻他柔软的嘴唇,想要将他压在身下。
这些想念像是毒蛇般啃噬他的神经,让他浑身发热。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见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一会就去给他打电话。
而在餐桌的另一边,商乐容对于厉绥心里的想法却浑然不觉,因为想要在录婚礼备样时更上镜,她正在节食,只用了一点果汁就停了下来。厉绥的冷漠敷衍让她觉得有些难熬,她放下了杯子,拿起遥控器随手打开电视,想要打发一下这无聊的时光。
刚打开电视,关于叶宇征的那段跟踪报道就弹了出来,她一惊,想要转台,厉绥已经抬起了头。
商乐容震惊地听完了整段报道,微微侧过身去打量厉绥的表情。厉绥冷静地看着电视,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然而她却觉得他看着电视时的眼神,简直可怕得要吃人。
厉绥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直到里面开始播放广告,才转过头问商乐容:“用好了?”
商乐容有些心怯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嗯。”
“我有事情出去一趟。”
“阿绥,”商乐容纤白的手指拉住了厉绥的胳膊:“温森早上打来了电话,说想要我们下午去试装。”
“我下午没有时间,推掉。”
等厉绥起身利落地走出去,商乐容整个身子顿时瘫软在了椅子上。她脸色苍白,漂亮的眼睛有些惊慌地在餐桌上转了几周,伸手摸过餐桌上的手机,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按了几个号码。随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接线声,她的情绪也越加的慌张,分明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她却觉得有几年那么长,直到耳边一个深沉的男声响起,她才惊慌地开口:“哥……”
叶宇征坐着床上,笔记本摊开放在膝上,浏览着屏幕上的一条条的信息,搁在身边的手机从刚才起就一直响个不停。他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出来,伸手将手机拿过来,伴随着持续不断的铃声,屏幕上闪烁着‘厉绥’两个字。
叶宇征垂下眼,将手机挂断,扔到了一旁。
铃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叶宇征觉得很烦躁,干脆将手机关机。只是等他将目光再次转回屏幕上时,却发现上面的字他是一个也看不下去了。
57、吃药
应少则本来计划着中午就往回赶,谁知道被学校里的事情耽搁住,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抽出身。
等他到了别墅,已经过了晚上六点。
成伯因为有事外出,一个佣人上前去接过了他的大衣。应少则一边将大衣脱下来递给他,一边抽出空问:“他怎么样?”
“叶先生很好。”
“有没有按时吃饭?”
佣人低着头跟在应少则身后,踌躇道:“叶先生说没有食欲,午饭没有用。”
应少则脸色一沉,微侧着头看他:“他说不想用,你们便由着他吗?”
佣人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将头更深地低了下去:“我很抱歉。”
“他在哪?”
“在房间里。”
应少则抬脚就朝楼上走,佣人连忙几步追了上去:“叶先生……他吩咐我们将行李搬到了客房。”
佣人见应少则脚步顿了一下,倒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发火,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就朝楼上走去。
他推开客房的门,见叶宇征正侧身朝里躺在床上,薄毯斜斜地盖在身上。他走上前去,低声叫了声:“宇征?”
叶宇征似乎睡得很熟,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走过去,轻轻伸手将叶宇征的身子捞过来,然而触手温度却极高。他一愣,随即将叶宇征的身子翻过来,只见他双眼紧紧闭着,脸孔烧得通红,显然是发了高热。
他摸出电话立刻给家庭医生打了过去,应家的家庭医生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赶到了。等进了房间,一个个立刻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量体温的量体温,化验的化验,等忙完这一切,给叶宇征挂好了点滴,已经是深夜。
叶宇征的高热退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烧。应少则放心不下他,也不敢让医生回去,自己也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按时间给他喂药,量体温。等到他的高热完全退下去时,天际已然微微泛白。
其实叶宇征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即便在从前的警队也是佼佼者,平时也很少感冒发烧。这次烧得这样重,一部分原因是之前的实习任务量过多,身体有些吃不消,又大量使用了脑电,身体负荷过大,再加上情绪不良,没有好好进食,然而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吸入了瘴气。
乌竹沟的营救行动虽然是虚拟模拟的,但是场景、动植物乃至大雾、瘴气却是实打实存在的。虽然之前学校对瘴气的浓度与成分做过精确的测量,保证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然而这种测量与实验却是基于实习者是特种人类的基础上的,对于叶宇征这种普通人类,损伤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应家的家庭医生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多嘴地向应少则询问,而是配置了药剂注射,帮助叶宇征排出残留的瘴气。
等叶宇征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一动,应少则就醒了过来,他站起身走到叶宇征身边,摸了摸他已经凉下去的额头,见没什么大碍了,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转身走了出去。
叶宇征虽然清醒了,还是觉着十分疲惫,四肢也使不上力气,他支撑起身体靠坐在床上,从枕下摸出手机。刚开机,里面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消息音,他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就一条条删掉了。等翻到后面,还有几条罗生与苏女萝发来的,他简单地给两人报了平安,随后将手机关掉扔到了一边。
这时候应少则正好推开门进来,走到他身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宇征摇了摇头:“你今天没有课?”
“上午休息。”
应少则倒了杯温水,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浓缩营养药片给他,这种药片是用于补充急性营养不良。因为属于成人营养药剂,味道很苦,叶宇征刚见他拿过来,眉头就几不可察得动了一下。
应少则知道叶宇征不怕疼痛,别说注射输液,就算骨头被打断也不会哼一声,然而却十分厌恶味道苦的东西。如果是有糖衣包裹的药片还好说,这种苦得发涩的东西他只要看一眼就头疼。
他将药片递给叶宇征,见他慢腾腾地接过来,磨蹭了半天也不肯吃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让你好好吃饭你不肯,现在倒知道皱眉头了?以后再这样,我看成伯也不必准备你的份了,你就天天直接吞药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