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水莲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
霜弯腰把敲晕的男人抱了起来,扫了同样惊讶的水莲和腾一眼,声音冰凉如水不带温度:“刚才——”
水莲秒反应秒机灵的说:“刚才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腾瞥了瞥霜,也淡淡的说:“嗯。”
得到想要的答案,霜不再管他们,抱着柳应年从两人身边走过,径自上了二楼的卧室。
水莲手肘戳了戳腾,神色古怪的说:“哎,你有没有觉得,团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竟然抱着他走上去,没有用瞬移。团长以前可不会这么体贴人。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吧?”
腾:“……”
……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忘记一个人很难。
比忘记一个人更难的是忘记一个你爱的人。
比忘记一个你爱的人又更难的是假装忘记一个你爱的人。
……
柳应年一直以为自己活得时间够长,长到有些事情可以看淡、看开。
可惜他从来就没有做到。
他看不开和李翔华的过去,更看不开和林枢在一起的那三十年。
三十年。
人的一生有几个三十年?
三十年的感情,由无到有,由浅到深,从陌生到接受,从亲情到爱情,心境的变化随着年年岁岁的流逝,一点一点积累,一点一点加深。
三十年的相伴,他已经分不清那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全部都有。
所以他不敢用太多的时间去想林枢,他怕想的多了,他在这个没有林枢的“过去”会不知道该如何生存。
他把那三十年尽量淡化,轻轻的沉入心底。
可他忘了,他用一辈子都没有忘记李翔华,又怎么可能因为遇见李翔华而忘了林枢呢?
“那你到底是喜欢翔,还是喜欢霜?还是他们两个,你都喜欢?”
不是的。
她不懂。
他现在喜欢的人既不是翔,也不是霜。
他喜欢的人,叫林枢。
……
霜把柳应年抱到床上,看着闭上双眼仍然一脸泪痕的男人,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为了一个问题就哭,在他看来,那并不是个多么难回答的问题,柳应年跟翔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两个人之间又有那么深的感情,相比起他,柳应年肯定会选择翔。
为什么哭?
霜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
柳应年没晕多长时间。
霜下的力气不是很大,所以他躺了一会儿就睡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霜坐在窗台边,开着笔记本电脑在工作。
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柳应年很少哭,所以哭完之后,会觉得更累。
他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照进窗子,洒落在霜的身上,霜长发落在身后,冷而妖艳的侧面轮廓,在阳光下格外美丽迷人。
这样就好……不要说话……拜托你……就这样坐着陪我一下……
让我不至于太过孤单,又可以独自舔舐伤口。
……
之后的几天,水莲每次来给柳应年看诊,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柳应年就当没看见,那天哭到后来的事情他其实都有印象,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哭,其中一个人还是女人,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体验,不得不厚着脸皮装得了失忆症,不然他根本不好意思再跟水莲说话,总觉得很尴尬。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柳应年把自我感觉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对治病这件事的态度一直是很虔诚和认真的。讳疾忌医要不得,只有配合医生,病人的病才能更快的痊愈。
“这瓶给你,是天狼昨天才研治出来的药丸,主要是用来平复焦虑和紧张的情绪,有镇定的作用,对你这种症状和幽闭恐惧症的病人都有好处。你每天早晚各三颗,冲水服下。”
“代我向天狼说谢谢。”
“你就不谢谢我?”
“我不是天天都在谢你吗?”
水莲翻了个白眼,“没诚意。我们团长呢?怎么今天没看到他?”
柳应年把药收好,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说:“我也不知道,今天从起来就没见过他,大约有事出去了吧。”
水莲不满的看他,“喂,我说,你对我们团长是不是太不关心了?”
柳应年眼神动了动,心平气和的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水莲被问的一怔,想起那天他在他们面前哭着说“我喜欢他”,霜当时也在场,那个“他”就肯定不是霜,不是霜就肯定是翔。
于是水莲猫眼儿一转,可惜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挑了挑头发说:“我们团长虽然有很多缺点,可他其实人不坏。委屈你了,我们团长一定很难相处吧?可惜他不喜欢我,不然我倒愿意嫁给他。”
柳应年:“……”
水莲冲他魅惑一笑,扔了个眼神给他:“逗你的,我哪敢肖想他啊,我已经有男人了,你也见过。”
柳应年扬眉。
水莲嘻嘻笑道:“就是腾啊。”
柳应年:“……”
水莲说:“我们很配吧?还是我追的他呢。哎,一个大男人,还要我三追四追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我觉得我当时真是瞎眼了。”
柳应年:“……”
“其实看看,你跟腾倒也属于同一种人,长得都不是多出色。不过你脾气不错,人也沉得住气,很能压得住场,又不骄不躁。我们团长就差在脾气性格上了。难得有一个他不排斥的人,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看来你对我们团长根本不感冒。”说着她拍了拍柳应年的肩膀,“怪不得团长说等治好你的病就把你送走,看来他果然没有骗我。”
第九十九章
娱乐城,桌球室。
长发的唐装青年伏在桌子上,球杆对准白球,握杆的手一动,干脆利落的一推,“砰”的一声,白球撞在红球上,红球直线平滚,滑进球袋。他起身换了个位置,找了找角度,标准的弯腰姿势,右手手肘又是一动,“砰”一声,另一颗红球也应声入袋。粉球,红球,黑球,拿架杆对角度,再进红球,换角度,粉球,咖啡球,红球,做斯诺克。
另一个蓝装青年笑着执杆上前,也做了个斯诺克。
唐装青年再上前,继续做斯诺克。
蓝装青年笑笑,看了看角度,还是做斯诺克。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林蓝朝霜笑了一下。他今天运气好的有点爆棚,几次高难度的斯诺克他解的都非常漂亮,线路判断非常敏感。
霜解斯诺克的能力同样很强,几番交手下来,两人都打出了几杆漂亮的球。
但林蓝运气更胜一筹,最后的扫盘全归他一人包办。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有心事?”连赢了几盘,林蓝心情很好。
两人出了桌球室,乘电梯去了餐厅,点了两份午餐。
“没什么。”霜淡淡的回答。
“怎么不见柳应年?你们分手了?”林蓝看似随意的问。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霜看了他一眼。
林蓝一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在一起。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除了我这个主动倒贴的,你连个朋友都没有,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我是说,他那种人看上去很正人君子,跟你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要个暖床人,他的条件不是很好,你也并不是非他不可。他的随和温软,应该不是你把他锁在身边的理由。”
霜又看他一眼,“我没把他锁在身边。”
他把柳应年放在身边只是因为这样最方便,之前是为了保护柳应年不被御找到,后来是出了那样的事,他觉得柳应年成了他的责任,不管是不是喝醉,把人给搞了,是男人就要负起责任。他按着自己的方法来,没觉得哪里不对。柳应年是他的人,由他来照顾,给他提供衣食住行生活所需,是他应该做的。
他本来也没打算和柳应年一直住在一起,只不过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也没想到柳应年会得心理疾病,而且还是因为他的原因。
那种情况下,柳应年根本离不开他,他也只能把他留在身边。
林蓝不和他争辩,无所谓的道:“喜欢就是喜欢,搞不懂,你干嘛不愿意承认,喜欢别人又不犯法。”
霜说:“我没喜欢他。”
林蓝道:“随你怎么死鸭子嘴硬。你要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会让他在你身边待这么长时间?除非你没碰过他。你别告诉我,你们住在同一屋檐下,你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我不信的。”
林蓝是惯经风月的人,几次见面,柳应年脖子上、锁骨上、还有露在外面的那些痕迹,一看就是ML留下的,不是霜弄上去的,难道还会是别人?
霜无可否认,只是仍然坚持说:“你别猜了,我不会喜欢上他的。”
他这辈子都没打算喜欢上别人。
林蓝玩味的问:“玩腻了?”
“只是觉得没意思。”霜看林蓝不相信的眼神,加了一句:“他现在身体不好,等他好点,我就送他走。”
霜有霜的骄傲。
柳应年拒绝和他交流,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这些都让他很烦,再加上那天柳应年又流着眼泪当着他的面反复说着喜欢翔——在霜的耳朵里,柳应年那些话就是选择了翔的意思。
霜也是有自尊心的。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这个世上,我最喜欢他……”
柳应年哭着告白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那么绝望,那么后悔,那么无助,就像失去了最重要的宝物一样。
那是霜头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刺耳的话。
那一刻,霜甚至想要伸手捂住柳应年嘴,不让他再继续说话。
可他只是看着,听着,听那个男人一遍遍的重复说着那句“我喜欢他”。然后等到他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时,那个男人已经被他敲晕了。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别人的男人,霜心里虽然有种荒谬又怪异的错觉,但也想这样的人不要也罢,过几天,等他情况再好一点,就让他离开。
林蓝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华丽性感的声线再度扬起,像海魔女诱惑世人般不着痕迹的说:“不如给我吧。”
霜看着他。
林蓝扬了扬眉,“反正你对他也没兴趣了。我身边也没有伴,你知道的,我一直一个人。你不要他正好,给我吧。”
霜淡扫他一眼:“你是认真的?”
林蓝笑道:“我像在说假话吗?柳应年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他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是他的话,我不介意收收心,陪他玩一阵子。怎么?你不肯?你要不肯,那就算了。”
霜直觉有些排斥林蓝的提议,但一想到那句“我喜欢他”就心烦意乱,哪里哪里都不舒坦,于是皱了下眉,冷冷的说:“随你。”
林蓝轻轻的笑着,“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赖帐就行。”
……
“御?”柳应年疑惑的看着水莲。
“你不知道?”水莲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霜和翔为了你打架,你却连御是谁都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吗?”柳应年问。
“当然需要。”水莲肯定的点头。
“可是没人告诉过我。”柳应年一脸无辜。
水莲抚着脑袋,望天无语的看着他。她在认识柳应年之前,其实对柳应年有很大的偏见,一个到处勾引男人的男人——这是她对柳应年最初的定位,不然要怎么说?霜和翔为了他大打出手是事实。水莲一开始的想法和御差不多,也觉得这个男人留不得,总归是个祸害。
不过有点差异的是,她想像中的柳应年长得很美,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要艳惊四座,不然霜和翔那么出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打架?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幻灭。
水莲看了看一身围裙站在厨房里正在洗菜切菜的柳应年,如果这个样子也算勾引人的话,她真的无话可说。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柳应年多少有了些改观。这个男人不是不懂得变通、一味认死理的人。他之前连医院都不想去,不想看心理医生,可是看到霜把她和天狼找来给他看病,他也没有拒绝。不只乖乖的让他们看病,还很配合。这种病人,水莲最喜欢,连带的对柳应年也多了几分好感。
“御是霜同父异母的哥哥。不过他们虽然是兄弟,长得却完全不一样。御长得随父亲,霜长得像他母亲。”
柳应年就事论事的说:“霜的母亲长得一定很漂亮。”
“那是你没见过御。”水莲拿起流理台上洗好的一碗草莓在手里,挑了一颗最大的放在嘴里,一脸享受的说:“够味!草莓就是要这个季节吃最好!嗯,你没见过御,御长得一点也不比霜差,而且很英俊很威武,御拥有世上所有军人身上最优秀的品质和气质,严肃、霸气、能力超强,他是我见过最正点的男人。可惜我出生的太晚,我生下来的时候,御已经成过家了。”
柳应年:“……”
他真不明白,为什么水莲提到每个男人,都有一种恨嫁的感觉。
“霜跟御的关系很不好,或者说,御单方面的对霜一直不闻不问。”
“怎么会?他们不是兄弟吗?”
“不是所有的兄弟感情都很好。”水莲摇了摇头,话题说转就转,“你知道霜住的地方为什么一直没有镜子吗?”
第一百章
笔记本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22:00。
“已经十点了。”霜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哦。我再找找看。”柳应年有些口不对心的应了一声。
霜眯起眼睛望着柳应年的侧脸,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目光定在他的脸上。“你到底在找什么?”
柳应年眼角扫了他那边一眼,闪了闪,又重新看回眼前的书架,佯装在继续找书。“想找找看你这里有没有通俗易懂点的小说。”
这里的书是他们住进来之后才开始布置的,大部分都是霜列的书单,直接在网上书城网购回来的,还有一些是林蓝有次来书房,看书架上还有很多空位置,回去后直接太子口一开,派林家的下属送来的。林蓝虽然不是林家的太子爷,但从林家大少爷死后,林蓝的地位不是太子爷,胜似太子爷。
柳应年看着一排排的专业书籍,还有一堆国内外的破案悬疑类系列小说,科幻类小说,战争历史类小说,等等等等,他对这些通通都不感冒。
柳应年不是很爱看书,偶尔看一些打发时间,也是挑一些短文啊、小故事啊之类的,连科幻小说都要捡最短的看,字数稍微多一点的,他都不耐烦看。
霜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借口。
柳应年今天晚上表现的一直很异常,吃饭的时候一直时不时的瞄他几眼,一副有言要发的样子。霜心情不好,有意不想理他,就一直没有接他的茬。想不到吃完饭,他回书房看书,看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听见了敲门声。
柳应年说他最近看电脑看的时间太长,辐射有点大,对眼睛不太好,所以想来找本书回去看,当睡前读物。他说的合情合理,霜也就任由他去。谁想到他一找找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找好,一直赖在书架前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