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柳应年记得很清楚,上辈子他在梅笑死后去过梅笑家,她家住在另一个区不在这里。
他也以为林茂是双性恋,他结过婚有妻有子,又跟李翔华私奔,这不是双性恋是什么?
可是今天林茂从超市里出来后态度就变了,柳应年怎么看都觉得是因为那两个女生YY他和林茂的原因,他被迁怒了,林茂不喜欢男人,所以才会厌恶让自己跟这种事情沾边的柳应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最让柳应年在意的事情,也是之前就让他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梅笑在遗嘱里说过,她和丈夫都是孤儿,所以才请求柳应年抚养林枢,按着当时的情形是如果柳应年不答应,林枢就会被送到孤儿院去,律师当时是这样告诉他的。
这种变相的强迫他当林枢监护人的做法,最初曾令柳应年厌恶至极。
可是前几天在KFC的时候,林茂对儿子说过这样的话:
——宝宝前两天不是才见过大伯家的小梧哥哥吗?这么快就忘了吗,小梧哥哥的这里……
还有今天晚上林茂的回答:
——在,他们都还健在。
柳应年抚了抚额头,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头疼得厉害。
梅笑的情况还不知道,但是林茂明显不是孤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就这半年的时间,林茂就会变成孤儿吧?
退一万步,就算是,林父林母死掉后,林家不是还有其他亲戚吗?
把林枢交给他们抚养不就好了?
为什么梅笑没有这么做,而是把自己的独生子交给了几乎算是素不相识的他呢?
柳应年发现他不知道的事情一下子变多了。
还有李翔华……
他刚想起这个人,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
第十九章
“我明天就回去了,高兴吗?”耳边传来李翔华的声音。
怎么可能高兴?
“事情都处理好了?”柳应年望了望天。
“嗯,处理好了。”李翔华道:“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他顿了一下后回答。
“那就是没吃了。你自己做饭了?做了什么?”李翔华那肯定的语气,说的跟亲眼看见的一样,这种感觉让柳应年愣了一下。
被人了解、看透、放在心上的感觉……
他几乎以为除了林枢,再也不会有人像这样的了解他,可他忘了,还有李翔华,还有这个生活在三十年前的李翔华……
柳应年有点迷惑了,也觉得很荒谬。
两个曾经如此相知相爱的人,怎么最后就走到了那一步……
“没做什么,煮了点汤。”他心里不是滋味的回答。
“你多喝点。”
李翔华又和他随便扯了几句,在他挂断电话前,柳应年叫住了他。
“翔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问。
“怎么了?”李翔华声音如常,没有任何不同。
“你昨天……”柳应年犹豫了一下,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太乱来了,感觉你和平时不太一样。出什么事了吗?”
“能出什么事?就是太想你了。”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认真,说出来的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像要烧灼他的心一样,“应年,别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好吗,我只是一天比一天更爱你,越来越受不了和你分开两地的煎熬。你要相信,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盲音,柳应年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长时间,良久才缓缓叹出一口气。
那时候,解封珧总说他太死心眼,被李翔华甩了还忘不掉对方,说他中毒太深,愚蠢的无可救药,说他为了一个不要他的男人活活把自己糟蹋成了酒鬼,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败家子……
可是,柳应年苦笑,不是他不够坚强不够洒脱,而是李翔华太强大太狡猾了,十年如一日的对他好,十年如一日的用这样可怕的甜言蜜语腐蚀着他的耳朵他的灵魂和他的意识,把他牢牢的束缚在爱的名义下,让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被人爱着,永远都是天底下过得最幸福的人。
所以他骤然被甩,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那种比天还高、比地还宽的落差,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别说他看不开,换成谁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能轻轻松松的看开?
神仙也做不到。
……
电子门铃接通了,柳应年听见好友的声音:“快开门!”
他按了下电子门锁上的按钮:“好了,你可以上来了。”
解封珧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半开玩笑似的抱怨:“好你个小子,生病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我不来找你,你也不知道找我是吧?”
柳应年笑道:“找你干嘛,你又不是医生。哎,我错了还不行吗,快松手,你想把我胳膊扭断啊!”
解封珧见他讨饶才松了手,瞪他一眼,径自换了鞋往里面走,把带来的慰问品往客厅茶几上一丢,长腿一弯,就大爷似的坐进了客厅那条银白色长沙发里。
“快去洗两个来尝尝,别人送的,我妈说这个是新品种,味道还不错。”
“我说你今天来怎么这么客气,还拎了袋苹果,原来如此。”
“没办法,我是不想拿,我妈非让我带过来。”
“还是解妈妈对我最好,你回去记得帮我问声好。”
“你有空去看看她,她会更高兴。”
“过几天吧。”
柳应年洗好苹果放在盘子里端过来,他自己先拿了一个大的咬了一口,“哇,好吃。”
解封珧看他一眼,觉得不像在做假,也拿了一个吃起来,表情有点意外的说:“味道是不错,挺好吃。早知道我就多拿点了。”
“现在也不迟,你打电话给解妈妈,让她再给我留点呗。”柳应年不跟他客气。
“行。”解封珧答的也爽快,掏出手机拨了号,等到接通后就说:“妈,应年说苹果不错,让你给他多留点。没事了,活蹦乱跳呢。嗯,OK.啊?好吧。嗯,没事了,挂了。”
“解妈妈说什么了?”柳应年笑嘻嘻的问。
解封珧眼角一挑,斜他一眼,懒洋洋的道:“说柳应年那个混小子,都多大了还张着手问别人要吃的,脸皮怎么那么厚?”
“哼,解妈妈才不会说这种话。”柳应年又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的问:“老实交代,解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解封珧手机往茶几上一丢,靠在沙发靠背上,坐没坐相的道:“还能说什么?她每次来来去去就那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才是亲生母子。”
“滚,少说浑话。”柳应年佯怒,抬腿踢了他一脚,“赶紧说正事。”
解封珧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送他,“我妈说她这几天也忙着,等过几天闲下来,叫你去家里吃顿饭。”
“还有呢?”柳应年笑着看他。
解封珧鼻子皱了下,“叫你顺便带上李翔华那小子一起去。”
柳应年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跟解封珧从小一起长大,解封珧的母亲一向对他很好,就是当初知道他跟李翔华的事,也没有歧视过他,甚至爱屋及乌的,对李翔华也很好。
因为解家母子的那点温暖,他跟李翔华当年才不至于落得太过凄惨。
只不过也由于他那时的下场实在是太惨了,因此解封珧这些年来一直不是很待见李翔华,好友一直觉得是李翔华害了他。
“要不是看在你喜欢他、他又真心对你好的份上,我早就把他揍的满地找牙了!”
那天,在医院的重症病患看护室里,少年时代的解封珧坐在他面前,气得鼓腮瞪眼,凶巴巴的样子,让他感觉很温暖。
但即使是这么不待见李翔华的解封珧,这些年在强大的事实面前,也不得不承认,李翔华对他很好。
“这小子其实还不错。”二十二岁那年,在解家做客的时候,站在窗边和他聊天的好友,指着正陪解妈妈说话的李翔华,对他说过,“男人对女人也很少有人能做到他这个地步,一心一意的男人在这世上凤毛麟角,只看他爱你这一点上,已经无可挑剔了。”
柳应年不着痕迹的出了会儿神,回想着好友以前说过的话,也不得不再次感叹李翔华的表现太好了。
根本没有人怀疑过李翔华对他的爱。
柳应年抬起眼,朝还在吃苹果的好友笑了笑,心情平静的问他:“中午要留下来吃午饭吗?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羊排。”
第二十章
很简单的家常菜,把炖好的小羊排放一些在锅里,放些羊排汤,再加入胡萝卜和大白菜放在一起烧,放佐料,好了盛出来在碗里,吃的时候加点香菜,再放入点炼好的羊油,看上去很清爽,味道也鲜美。
解封珧吃的赞不绝口,米饭一碗接着一碗。
“行啊,小子,几天不见,手艺见长。”
“还可以吧。”
“偷师学艺了?”
“自带技能。”
“吹吧你。”
柳应年很羡慕好友的好胃口,他中年后开始养生,养成了每顿饭只吃一碗的习惯,而好友已经开始吃第三碗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昨天。”解封珧边吃边说:“下飞机打电话回公司,他们说你高烧到直接不省人事,请病假在家休息。我他妈累死了,就回家睡觉去了。今天醒来就来看你,够意思吧?”
柳应年不觉怔了一下,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
在他脑海中陆续出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记忆像倒带的胶卷,一张一张迅速向后翻去,从他的五十五岁翻到了二十五岁,画面最后与现在的情形定格在一起,回到了三十年前的今天。
空间重叠。
同一时,同一刻,同样的解封珧坐在自己面前,说了同样的话。
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见过的人,听过的话,或许是因为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所以在后来的生活中慢慢变得模糊,甚至一度遗忘。
但当这份真实面对面的放在他眼前时,那种巨大的冲击和时空错位的眩晕感,就像打开沉睡记忆的利刃,把原本被后来那三十年生活挤压在记忆底层的过去重新翻了出来。
记忆有魔法,你不去碰它,就会不知不觉忘掉很多事情,但某一天,你突然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当它清晰浮现,你将再也无法忘记。
柳应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解封珧,视线却透过好友,看到了发生在平行时空的过去——
门铃响了,他在厨房洗碗,解封珧去开门,是送快递的。
“是快递。应年,你们订购了什么东西?”解封珧签收后,拿着东西走过来,边走边拆。
“没订过啊。”他回头疑惑的说,“难道是翔华订的?你打开看看。”
“还用你说,我已经在开了。”谢封珧笑着说。
他把碗筷洗好,锅也洗好,麻布也洗好晒在架子上,等他把这些做完都没听到谢封珧的声音。
“怎么了?”他察觉不对劲,转过身。
谢封珧站在厨房门口,脸色极差,看着手上打开的盒子一言不发。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盒子里装着一只被枪打死的兔子!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他们刚创业那会儿,还有公司逐渐走上正轨接连抢到几个大单子之后,都有人寄过匿名信恐吓他们,其中也有些小动物的尸体。
只不过从来没有过一只是用枪打死的!
而且一只死兔子难免会让人联想到很不好的事情。
那天解封珧没有走,留下来陪着他,一直到晚上李翔华从老城回来。
李翔华看到死兔子时的脸色也变得非常不好,但是他不想柳应年害怕,就一直安慰他说:“别担心,没事的,不就是一只死兔子吗,丢了就是。”
李翔华说:“可能是我们这次跟‘傲世国际’的合作太让人眼红了,老城这次的事情也是有人从中作梗。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不过对方来者不善,我们这几天都要多加小心。”
柳应年跟解封珧都觉得李翔华说的有道理。
解封珧说:“要不要报警?”
柳应年不赞同,摇头道:“报警弊大于利,本来没事也会变成有事。我们这行能不跟警察扯上关系就最好不要扯上关系。”
李翔华考虑了一下说:“先不报警,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每天都会有快递送货上门,盒子里装的都是一只死兔子,而且不论柳应年在哪里,盒子都会送到他面前,接收人一栏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李翔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星期后他终于发火了,打电话报了警。
报警是有效的。从他们报警的第二天起,柳应年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装着死兔子的盒子。
这件事也就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因为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柳应年很快把它忘到了脑后。
……
“叮咚、叮咚”的电子门铃声响了,把柳应年的意识从交错的平行时空里拉了出来。
“我去开门。”这会儿功夫已经解决掉所有小羊排心满意足的解封珧自告奋勇的要去开门。
柳应年抓起桌子上的筷子朝他一扔,正中好友的后脑勺。
“哎哟!”解封珧毫无防备,完全没有躲开,他捂着被砸中的地方回头瞪着罪魁祸首,怒道:“柳应年你干嘛?这样很疼你知不知道!”
“你,洗碗。”柳应年颐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信步从好友身边走过去,漫不经心的说:“我去开门。”
“我可是客人,你好意思让客人洗碗?”
“好意思啊。”
“我不想洗。”
“少废话,不想洗也要洗,你以为小羊排是白吃的吗?”
“难道不是吗?”解封珧挑高眉毛。
“不是。”柳应年回头朝他比划了一下,“快去洗碗!听见没?”
解封珧愣了下,继而嘴角弯起小弧度,这样的柳应年让他想到两个人的小时候,那时的柳应年最常做的事就是使唤他。
个位数的年纪,天真无邪,每次他们在一起玩,柳应年都会使唤他做这做那,一会儿叫他去拿这个东西,一会儿叫他去拿那个东西,使唤他使唤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一样。
“看在你难得这么可爱的份上……”某人的青梅竹马嘀咕着,“算了,洗碗就洗碗吧……”
还好柳应年听不见他的话,不然,一张老脸肯定要风中凌乱了。
他只是不想让解封珧再一次看见那么恶心的东西而已。
开了电子门放快递公司的人上来,等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唤门声,他才打开家门,签好名字,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
同样的东西再一次放在手上的感觉还是很恶心,柳应年的脸色还是不自觉的白了白。
“什么东西?你订了快递?”解封珧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柳应年瞪他,“你碗洗好了?”
“洗好了。就两个碗而已,要洗多长时间?”解封珧眨了眨眼,视线落在他手上,一脸好奇,“打开看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