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主编说:“没有。”顿了顿,他又改了口,“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当是出个公务吧。”
助理点头说:“好。”
文主编让助理把自己载到心理医生那边。
医生说:“你精神好多了。”
“嗯。”
“有人陪在你身边?”
“……对。”
“这是好事,治疗过程中有人陪伴非常重要。”
“……”
这次对谈比往常要简短。
事实上文主编一向没有多少谈话的欲-望,要不是为了拿到药,他根本不会和人谈及内心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助理欲言又止。
文主编说:“回去后不要告诉别人,就说我们来附近找一个老作家,没找到。”
助理认真答应。
回到公司后祁睿果然找了过来,缠着他问他去了哪。
文主编把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祁睿说:“下次让我陪你一起去!”他对文主编的助理很不满,因为雄性的直觉让他对所有觊觎他伴侣的信号都非常敏感。
文主编说:“……好。”
祁睿又拉着文主编让他答应一连串要求。
文主编一一点了头,祁睿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时助理走了进来,面色为难地对文主编说:“……主编,我刚才听到一件事。”
文主编说:“什么事?”
助理说:“祁总今天接待了一个朋友,然后就直接给人事打招呼说留那个朋友当助理。他们都说,那个朋友一见面就抱住祁总……”
文主编一怔。
他问道:“那个朋友姓什么?”
助理说:“好像姓许。”
文主编微微一顿。
姓许,大概就是祁睿当初那个好友。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当年年纪那么小,哪说得上什么背叛不背叛?这次说开了就没事了。
现在祁睿已经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人相爱……
文主编说:“我知道了,别管这些闲事,工作吧。”
助理说:“这、这不是闲事!主编,他有这么个‘朋友’的话,前段时间是不是在玩你?太过分了……”
文主编说:“不是。”他拍拍助理的肩膀,让他别太生气。
助理说:“哪里不是了!整天想办法往你身边凑,结果现在又——”
文主编见助理为自己忿忿不平,怔了怔,问:“如果我要辞职,这次你还和我一起辞吗?”
助理是文主编从国内带过来的。
助理听到这句话后激动地说:“当然!主编你去哪我就去哪!”
文主编说:“谢——”
另一个谢字还没落音,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文主编愕然地看着门外去而复返的祁睿。
祁睿对助理说:“你给我滚出去!”
助理莫名地觉得眼前的祁睿非常危险,他挡在文主编面前说:“你……”
文主编按着助理的肩膀说:“你先出去。”
助理担心地犹豫着。
祁睿紧抿着唇。
文主编亲自把助理送到门口,关上门,转身看向祁睿。
祁睿重重地把文主编按在门板上:“你要辞职?你要和那个家伙一起辞职?你要和他走?你和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眼眶通红,“你是不是想背叛我,你是不是要背叛我,我不许,我不许!”
番外:奢侈品(完)
面对祁睿的指控,文主编只能回以沉默。
祁睿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他脑海里掠过无数种让文主编记住教训的方法。
最终祁睿却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暴戾,他咬牙说:“我给你解释的机会,文哥,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文主编说:“……解释什么?”
祁睿说:“你和那个家伙的关系!”
文主编说:“他是我的得力助手,本来就是我带过来的人,我带走不是很正常吗?”
祁睿几乎被说服了,可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走?我不许!”
文主编说:“……事实证明,你已经能做得很好。”
祁睿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攥紧文主编的手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文主编说:“你已经可以克制自己,你和许先生的误会也解开了,这不是很好吗?”他轻轻地亲了祁睿的额头一口,“错过的感情可以重新圆满,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情。我做不到的事,你一定可以做到,好好地和许先生在一起吧。”
祁睿的语气变得尖锐:“什么叫你做不到的事?你想做什么?难道到现在,你对表哥还有那个意思!你现在还喜欢表哥?你是骗我的?你是可怜我才假装喜欢我?”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断拔高,接着又渐渐地低了下去“文哥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文哥……”
文主编心头一跳。
他趁着祁睿不注意,从口袋里掏出手铐把祁睿的双手铐到一起。
祁睿微微错愕。
他想起自己每天早上醒来时总是笑嘻嘻地把手铐塞进文主编口袋里,和文主编说“我要是想做坏事你就把我铐起来”,他们之间越来越甜蜜,这话几乎快变成了他们的情趣。
没想到真的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祁睿的手腕很疼。
他想起自己曾经铐住文主编的手好几次,那时候文主编是不是也这么疼?
但他不仅手腕疼,心脏也很疼。想起他们之间那么糟糕的开端,他心脏很疼;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心脏很疼;想到文主编的防备,他心脏很疼;想到文主编可怜他而且厌恶他,他心脏很疼;想到文主编说“你好好和许先生在一起”,他心脏很疼……
祁睿的眼泪无声地往外涌,脸上很快濡湿一片。
他想抱紧文主编,却没有办法。为了不让文主编离开,他只能整个人往前倾,重重地压在文主编身上,眼泪不停地往文主编颈边掉。
文主编微顿。
祁睿喊:“文哥,文哥,文哥……”他越喊越伤心,眼泪掉得更凶。
文主编心软了,他掏出钥匙解开了祁睿手上的手铐。
没等文主编把它收回口袋,祁睿已经用力反剪住他的双手,把手铐拷了上去!
文主编愕然。
祁睿说:“文哥,我还是不正常,怎么办。一听到你想离开我,我就正常不了……”
饶是文主编一直把祁睿当小孩看,这次也终于有了几分薄怒:“你……混蛋!”
祁睿说:“我本来就是混蛋!文哥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我本来就是!”他整个人压在文主编身上,咬牙蹦出话来,“文哥,我这就射在你里面——要么你去告我,要么你别再提离开两个字!”
文主编浑身一颤。
他说:“……这是在公司。”
祁睿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个强女干犯,作案怎么会挑地点?”
文主编闭上眼睛。
祁睿边哭边吻文主编白皙的脖子,眼泪不停地掉。
祁睿紧紧地搂住文主编,手臂不停地颤抖。他哭着说:“你看我一点不正常,文哥你不要走。文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文主编僵住。
为了留住他,宁愿假装出自己最厌恶的那一面吗……
喜欢?
爱?
文主编说:“明明……”
祁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文主编看,等他继续往下说。
文主编沉默下来。
明明不喜欢,明明很嫌恶,怎么会突然变成……爱?
——这么奢侈的东西,他拥有不起。
不过……
他这样的人假如还有人需要的话……
文主编说:“……假如你还需要我的话,我不会辞职。”
祁睿惊喜地笑了起来。
他抹掉眼泪解开了文主编的双手:“那你永远都不许辞职!”
文主编说:“……嗯,除非你解雇我。”
祁睿用力抱紧他:“不用想了,不会有那一天的。”他牵着文主编的手往外走。
文主编微怔。
祁睿拉着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这时几个警察打扮的人正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带出来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长相不差,神色却凄惶又狰狞。
对方见到祁睿后挣扎着怒骂:“祁睿,你果然还是这么狠心!”
祁睿说:“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这次人赃俱获,你好好享受坐牢的日子吧。”
目送叫喊不已的年轻人被送走,祁睿转身朝其他人说:“我没有辜负你们主编哦,我是请君入瓮而已。那种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稍微给他个‘机会’,他就自己钻进套里去了。好了,没热闹看了,都散了吧。”
祁睿抓住文主编的手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祁睿才说:“文哥你可是答应了的,以后都不能离开我!”
文主编说:“……嗯。”
祁睿解决完那位“好友”,心情愉快多了。他抱着文主编说:“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经常背着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文主编眉头皱了起来。
祁睿说:“今天你说谎,我看到你们去的地方了!”
文主编说:“……你不要管。”
祁睿说:“我要管!你让那个家伙陪你去却不告诉我,我很难过。”
文主编沉默不语。
祁睿开始开启缠人*。
文主编拿他没辙,只能简单地把事情交代出来。
“母亲精神不太正常,她一心要我去争继承权。”
“当然,那时我也想拼一把。”
“和最好的朋友反目。”
“母亲进了疗养院。”
“慢慢开始睡不着。”
“开始选择需要经常熬夜的工作。”
“开始依赖药物。”
“也许我这是母亲那边遗传下来的病。”
“你还小,可以选择更好的人。”
“对我来说,感情是件奢侈品。”
祁睿从背后抱紧文主编,说:“不要离开我。”
文主编:“……嗯。”
祁睿:“不许离开我。”
文主编:“……”
祁睿:“不能离开我。”
文主编:“……”
祁睿:“我需要你。”
文主编僵直了身体。
祁睿果然聪明极了。
明明薛家那边已经不在意他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了,他还是主动来到祁明这边帮忙、主动为“桥梁”奔走,无非是想要“赎罪”。
无非是想从“赎罪”的过程中得到救赎。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像是孤身行走在荒漠里一样,眼前永远是茫茫无际的静寂。
……所以他想到了“赎罪”。
明明没有人需要他“赎罪”,他还是一意孤行。
他并非刻意为难自己,只是想抓住唯一的浮木。
……如果连他的过错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联系呢?
文主编沙哑着声音说:“……我这样的人,你也需要吗?”
祁睿的心揪了起来。
祁睿说:“我需要,当然需要!是你教会我怎么和喜欢的人接吻、怎么和喜欢的人做-爱、怎么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你怎么忍心在我尝过它们以后又剥夺掉我继续拥有的权利!”他把脑袋埋在祁睿颈边,“留在我身边,永远留在我身边,否则我会发疯。”
文主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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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你见到没?文主编养了个小家伙,特别可爱,嘴很甜。”
“不会吧?以前文主编可是个工作狂,他也会养人?”
“真的,他还让那小家伙叫他主人,真看不出来啊!”
厕所永远是八卦场所。
文主编听着外面的风言风语,转头无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家伙”。
“小家伙”笑嘻嘻地亲了他一口,几可乱真地叫了起来:“嗯,嗯,嗯啊,慢一点,好疼,轻一点,主人,我受不了了,啊,会被听到的……”
外面一阵静默。
接着是窸窸窣窣往外走远的脚步声。
文主编:“……”
祁睿笑嘻嘻地说:“别生气!我只是想给八卦加点料嘛。”
文主编打开门往外走。
祁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看起来特别乖巧。路上遇到人他立刻露出甜甜的笑脸,以坚定的姿态表明“我是文主编所有物”这个事实。
没人的时候祁睿缠着文主编:“都回国了,你都不带我回去见小叔子。”
文主编顿步:“……小叔子?”
祁睿说:“你弟弟啊!丑媳终须见家公,没家公小叔子也成。”他试探着问,“你们关系不好?”
文主编没有正面回答:“他对我不坏。”
祁睿说:“那你快带我去见他。”
文主编瞅着他。
祁睿义正辞严:“你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我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其他人看我的目光都不对了,你得对我负责才行。”
文主编:“……”
外面乱传的事都是谁闹出来的?
祁睿像是明白了文主编的想法,厚颜无耻地说:“那换我对你负责好了。”
文主编说:“明天回家。”
祁睿喜笑颜开。
爱是奢侈品,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所以一旦遇上了,无论如何都必须牢牢抓紧才行。
番外:双子难养
床上躺着两个一样大的小孩,他们等管家关了灯后悄悄爬了起来。
哥哥把脑袋抵在弟弟脑袋边,压低声音问:“弟,我有一个百思不得骑姐的问题……”
弟弟一脸老成:“说吧。”
哥哥苦恼地问:“电视上说孩子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那我们是哪个爸爸生出来的?”
弟弟也陷入了沉思。
哥哥说:“弟你也不知道吗?那我明天去问小爸爸。”
弟弟说:“不,他不会说的,他当我们是小孩。”
“为什么小孩子不能知道?”
“他们怕我们一下子变成大人。”弟弟言之凿凿。
“那不好吗?”哥哥很不解。
“变成大人就不可爱了,很多人都喜欢可爱的东西。”
“哦,”哥哥懵懵懂懂,“可爱很重要吗?”
“很重要。”弟弟重重地点头,“比如管家爷爷生气了,小爸爸会让我们去哄;小爸爸生气了,大爸爸会让我们去哄。我们要是长大了,就没有人帮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