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绪抬眼看去,就见一男一女正站在门边说话,男的戴着副眼镜,长得还算人模狗样的,女的则打扮洋气,是一位清秀佳人,两人有说有笑,讲得不亦乐乎,说到兴起,女生还推了一把男生的头,两个人笑作一团。
米绪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难得皱起了眉,手里的钢笔紧了紧,不知想到什么,把笔往兜里一揣就匆匆地跑上了楼。
……
那一头,谢亦炀把车绕着U大开了大半圈,直到到了北面的宿舍楼处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后座的人,笑问:“你也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了?小骞他们肯定在K街的酒吧,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陈羽宗摇摇头,扯了扯刚才被某人压得皱成一团的衬衫。
“回去吃。”他说。
谢亦炀对他的深宅只能叹了口气:“那你明天还去御仁吗?我今天走时那些姑奶奶们还各种念叨说舍不得你呢。”
陈羽宗“嗯”了声:“去,还有些工作要做个交接,之后就不去了,学校里有点事。”
“余总对你的能力很肯定,这一个月你的表现也很好,到御仁帮忙对你来说是个实习的好机会,对公司来说也算是人才招募培养的一种,他让我问问你,如果毕业后你有兴趣,御仁是很欢迎的,当然,在此期间也随时随地可以过去实习。羽宗,你知道的,御仁在业内的口碑和业绩绝对顶尖,不过,我也相信你的判断,反正现在离你毕业还早,你自己慢慢想。”谢亦炀把话带到,点到即止。
陈羽宗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推开门下了车:“今天谢了,这时间我只能找到你。”
谢亦炀透过窗子对他笑:“听听你这小没良心说的话,哥相信,你只要张口,估计乐意来接你的车能直接从那乡下楼盘排到这儿,你丫什么时候能有点活人样?做梦不会天天听见心碎的声音吗?”
陈羽宗当他放屁,摆摆手就要往宿舍大门走。
谢亦炀又问:“谢亦骞最近是不是又交新女朋友了?”
陈羽宗头也不回:“什么最近?”
谢亦炀翻了个白眼:“对,不是最近,是天天在交,这死小子……”忽的又想起什么,嘿嘿一笑,“其实有时候你也可以多跟那死小子学学,一个人死宅能宅出宝贝来吗?刚那孩子我看就挺不错的,除了是男的,脑门又高了些,既不介意跟你到荒郊野岭约会,肚子饿成四重奏了也没好意思蹭饭,多实惠啊。”
陈羽宗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看了过来。
谢亦炀见好就收,油门一踩,打着方向盘撤离:“记得吃饭啊……”
车子一边飚走,一边还能听到飘荡而来的跑调歌声。
听~~心碎的声音~~~叹息着谁又~~动了心却还不清醒~~~~~
7、男神走了!
米绪进门就看见葛妈在拖地,金刚和丁牧瘫在各自的床上人事不知,寝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葛晓霖一见米绪忙紧张地迎了上来,目光定在他饱满肿胀的脑门上,问道:“怎么回事儿啊,这是被歹徒爆头了?”
“这是战斗的光辉印记好不好,我要说我英雄救美了你信不?”米绪软着腿脚往床上一蹦,没两秒又跳起来去洗脸。
葛晓霖见他没有把头埋被子里,看来今天应该是没丢钱,不由跟着到了厕所,搓了毛巾递给米绪。
“救啥美啊?扶了老太太了?”
米绪展开毛巾围在了脑门上,在脑后扎了个结,给内芯降降温,又把裤腿卷了卷,把脚一起给洗了。
“老太太能算美么,我救的这个才是倾国倾城。”可惜是个男的,米绪心里补充道,说着将今天发生的事儿大致都给葛妈讲了。
葛晓霖越听越不对:“你这经理这么不靠谱,明天还是去找他好好说说清楚,先把这两天的工资结了。”
米绪本想说,小爷谁啊,难道他还敢不认账,这么多人看着呢,但对上葛晓霖担忧的眼神还是听话的“嗯”了一声。
又记起什么,米绪问:“你今天几点回来的呀?”
葛晓霖道:“八点吧。”
“这么早啊,怎么不好好自习呢……”
“自习了啊,不过小芬感冒了,我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早点送她回了寝室休息。”
“感冒?”米绪放下脚,又甩手,把水珠甩得漫天飞舞,哼哼道,“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葛晓霖伸手在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别胡说,你吃饭了没?”
米绪这才想起自己的肚子还在受虐,立时可怜兮兮地望向葛妈。
葛晓霖拉着他往寝室走:“金刚和丁牧刚回来,我让他们给你带了份炒面,就在我桌上。”
米绪惊恐。
葛晓霖斜眼:“不算钱。”
米绪看着他。
葛晓霖:“好了,我请你的,行了吧。”
米绪一把拉住葛晓霖,眼泪汪汪,葛晓霖以为他要说什么感激涕霖的话,米绪憋了半天却还是那句。
“孩子感冒老不好,多半是废了。”
葛晓霖摸了摸他的头,有没有哪儿凹下给撞坏了:“半夜医生不好找,明天再带你看病,先回去吃点药凑合下,走吧。”
“好的,那也别忘了给你家小芬挂个号,专家的。”
葛妈:“……”
……
吃完面米绪躺床上进行蠕动消化,听着金刚在梦里发出节奏强烈的打击乐,他起身拿起外裤从里面掏出了一支钢笔。
窗外的月光很暗,但映在笔身上还是泛出了明亮的光彩,很漂亮的宝蓝色,笔握处有一点点的磨损,看来是常常使用的缘故,但依然无碍于这支笔的精致感,应该是高级货。
什么时候掉的呢?
米绪琢磨。
落在车后座的位置上又被自己下车的时候带出来了?貌似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找个时间还他吧,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
第二天一早,米绪难得放弃了周末的懒觉,直奔售楼处,一把推开门,气势汹汹地冲进销售经理的办公室,对着桌后的人劈头盖脸地小声道:“经理,嘿嘿,那什么,我有个事儿想咨询下……”
经理嘴边还带了一圈整齐的乌青,瞪了米绪一眼,不说话。
米绪搓着手:“就是,就是昨天……嗯,我想结一下加班费。”
经理挑起眉:“呀莱的掐饭费。”
米绪一愣,呵呵笑道:“什么?加饭费?饭费也给报?那怎么好意思呢。”
经理猛然拍桌,一边漏风一边努力道:“我丝缩,哪来的加班费?!你搓梦呢!”
米绪看着他缺了一颗门牙的大嘴,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哎,这不对啊,您昨天可不是那么答应的。”
“砰——”经理把一份东西丢到了米绪面前,不高兴道:“看看,有人偷树,所以没了。”
米绪凑过去瞥了眼,是投诉反馈,书写意见是:和客户起冲突,损坏公司财物,名字自然是他的。
“投诉?我做错了什么要投诉?就算有冲突,那也是我被冲,你被突,财物更是完全不着边儿的事儿,凭什么要我担这责任!”
米绪莫名其妙地和经理理论,不过一通掏心掏肺后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米绪一想,很快就明白了。
“哦~~~你自己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跑了,不敢惹太厚夫妻,今天回头竟然把责任全推在了我身上?!你当我傻子,当群众都是瞎子啊!”
“我什么死候屁股尿牛了?”经理对于这个形容很是不满,“额切,哪里来的群虫?!”
“我就是群众,还有……”米绪想起了陈羽宗,“还有美男路人甲也能作证!”
“鸡来撸此,你炒呀,你有本死就把他一起炒来!”
“炒就炒,你等着!”米绪气哼哼地要翻手机想找陈羽宗的电话,忽的一想,自己好像没有留过他的联系方式?
对了,葛妈的电话里有昨晚的通讯记录,他是用帅哥的手机给他打的。
于是马上发出求救信号,葛妈很配合地迅速把号码发了过来,米绪忙打过去,可是那头的电话响了良久都没有人接,米绪在经理得意的目光下不死心地继续打,然而到后面却被直接按掉了,再重拨已经关机。
什么?!
这难道……是同流合污的节奏?
米绪想到陈羽宗那张高大上的脸,再联系到面前缺了一扇门板的无齿男,两相对比,简直不能想象!这世界还有没有光明了?
经理摇着头,用一幅“小娘子,早让你乖乖从了我,现在被卖入青楼后悔了吧”的表情把米绪之前填的兼职资料抽了出来,放进了碎纸机。
米绪明白,别墅的损失不会真要他赔,但是他这几天累死累活的钱也别想拿到了,谁让他不过是个一清二白的穷学生呢,用他挡箭不过是借口,主要还是他亲眼目睹了销售经理落荒而逃的猥琐背影,不黑他黑谁?而且米绪到这里兼职除了填了张表就啥约定都没签,现在连这些资料也废了,售楼处怎么不认账米绪都拿他们没办法。
厄运大神再次从天而降,不顾少年奋勇反抗,用不要脸的手段强制猥亵了大米同学的美好生活!!
雅蠛蝶!
让他如何能忍!
于是在经理对着米绪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胜利笑容时,大米同学冷不丁一步上前,举起拳头就对着他另一颗门牙直直送了出去!
在一声凄厉的“嗷呜”之后,米绪甩了甩他那短短一茬的青皮头。
有头屑,就是这么自信!
“给你扯平了,大恩不言谢。”
说完,潇洒地收回了手,不再看身后要死要活的人,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出了售楼处老远一段路,米绪从口袋里掏出某个东西直接就想往垃圾桶里扔,但临到末了又猛地住了手,盯着那宝蓝色的华丽钢笔,米绪狠狠地咬牙。
“也算值钱货,改天卖了就当补工资吧!”
哼!
******
陈羽宗今天也很早就出门了,到了御仁建筑时正赶上他们要开早会,一伙儿平时各种高冷霸气的OL御姐们见了他却纷纷变了脸,一口一个“羽宗、学弟”的叫的亲热,陈羽宗则全淡淡地颔首以对,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就看见上面已经堆满了各种早点。
陈羽宗顿了下,并没有去碰,而是翻开抽屉整理起自己的东西,顺便翻找着什么。
谢亦炀今天也在公司,和余总监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来,看见陈羽宗便喊住了他。
“来了啊,不急着走吧,正好横生地产的计划案出来了,之前你也跟着跑了不少,现在一起来听听?”
陈羽宗想了想,点点头随着一道进了会议室。
他今年才大三,主要还是以学习为主,谢亦炀这边当然是不缺工读生的,不过他有意让陈羽宗试试手,陈羽宗自然也知道要把握机会。
会没开多久,余总监就上台开始介绍起明年最新的工程规划,他放弃了一干近身助手,点名要陈羽宗过去帮忙播放PPT,陈羽宗把手里的记录和手机都摆在了位置上,大方地上了台。
余总监是业内的老牌设计师了,陈羽宗只跟了他一个多月就学到了很多,而余总监也非常的喜欢他,陈羽宗下台前,总监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坐到位置上,身边的美女秘书凑过来小声道:“刚你手机一直在响,我怕打扰到,给你关机了。”
陈羽宗看了看擦黑的屏幕,又看了看台上的总监,没有打开,直接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谢谢。”他随口道。
开完会,热情的同事们强烈挽留他吃午饭,行动上不敢过分逾矩,但一个个的眼神都差点喷火了。
但陈羽宗还是拒绝了。
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整理过后,抱着走出了办公室,临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回头道:“你们有没有……”
“有啊有啊!”前台的姑娘不过脑的就接了口,被众人齐齐的眼刀杀退。
“学弟,有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们有没有你的电话啊?哦呵呵呵呵。”
陈羽宗回过头,收起了问题,不管那些企盼的目光,直接走了出去。
算了,还是自己再找找吧。
他边走边开手机,打开通话记录里面是一串陌生的未接来电,想了想没回拨过去,如果对方有事,应该会再打来。
走出御仁建筑所在的大楼,抬头就能看见对面三层楼高的房地产广告,陈羽宗朝那里瞥了两眼,门口站着两个发传单的大学生,不过都是没见过的。
他看了看,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上离开了这里。
……
楼上公司,当陈羽宗一踏出去,办公室里就猛然炸了锅。
“啊啊啊啊,以后上班还有什么意思啊!!!人生毫无意义,毫无动力!”
“男神走了,我决定自戳双目,这辈子已经看过最美的景象足矣,这双眼睛再不能让丑男污染!”
“你这爱得还是不够深沉啊,像我,早就想到这一天,于是一开始就有了准备。”
“哦哦哦,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拍的他的照片!快拿来!”
“不行!我冒死拍的好吗,我要拿来做桌面。”
“哪个小婊砸要做桌面,不分享的话,就去网上开‘我的极品同事’贴!不信来战!”
“给我Copy一份!”
“我也要!”
8、他竟然是城草!?
俗话说的好,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
虽然大米同学的人生经历相较于小部分同龄人是坎坷了那么一些,但是他这人却是皮球属性,你越拍得厉害,他丫弹得越高,所以在不小心丢了一份兼职后,米绪同学又陆陆续续在群里寻觅到了另外的工作,不过都是短期的时段,做了几天也就了结了,最多勉强维持住他的日常开销而已。
就在米绪打算找个机会好好干票大的时,他所在的学生记者团却开始了新的忙碌,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周在建筑学院的铜像落成典礼。
米绪的工作一向没什么技术含量,他只要跟着吴老满场跑就是,替他提东西,看相机包,偶尔买个饭,角色虽小,但米绪也算是用生命在演绎,做得勤勤恳恳,在本就人丁稀缺阴盛阳衰的学记团中,可谓是撑起了苦力的一片天。
就像这活动的一大早,人搭展台的才刚到,米同学和吴老就已经扛着武器上阵了。
米绪拿着手里的行程表大致看了下,这典礼说穿了就是给明年的百年校庆提前造势的,一边吆喝吆喝让大家注意注意我们已经是百年老龟了,一边和周围的兄弟学校拉帮结派一下,组一个什么学术的交流论坛,没事儿聊个天,吹个牛逼,刷个存在感,最后顺便上个电视。
早上是典礼,铜像揭幕,接着专家报告,然后是城建的学生作品展,最后以庆祝晚会结束,而他们呢,就要像苍蝇,不,蜜蜂叮鲜花一样绕着勤劳的园丁们团团转,直到把自己转趴下。
米绪问吴老:“学长,我们的主要拍摄目标是啥?”
吴老言简意赅:“领导。”
“构图要求是……”
“高大。”
“追求意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