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乔纳森改口。
“不小心挨了一下子，机子报废了。”
指着肩膀上的焦黑小孔‘斯’的一声：“MD点背。‘MJ’——机甲克星，被我领教了。”
接着，他的声音缓缓低沉下去：“一个没回来。你们知道，那种情况下，我……无能为力。”
说到最后四个字，渐不可闻。
“不是你的问题中校。”
乔纳森少将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道：“诚然，这个时代指挥官独自回撤亦应被谴责，但任何事件都应视其具体情况而论。逃离，被俘虏或投降，拿到敌方新武器对战经验，孰重孰轻一观便知。我的父亲莫锦龙曾对我说，你必须存在。”
这话，显然比米歇尔更直接。
迈克尔眯起眼：“他在南部还好么？”
“还好。现在你应该去处理一下，你伤势不轻。”
乔纳森避重就轻道。
好么？在星际时代，将近十天没有消息，算好么？
“一会儿研究员到。说吧，什么计划。”
迈克尔问。
乔纳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东方支援的武器，走X3。”
“迈尔斯怎么了？”
迈克尔一下子阴沉了脸。
“失踪。”
罗非欧道。
“六天前到的报告，当时你在战场。”
乔恩抢在他情绪失控之前沉声道。
“系外人出动了‘清道夫’。并且里面有影子。”
米歇尔一向说话不留余地；“大致上，我们可以猜到，影子可以暂时控制人类的情绪，暂时模拟人类的体征与形象，暂时……”
“去TMD暂时！”
迈克尔不顾场合的大吼：“失踪？清道夫？系外疯子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怎么会摸到X3？谁都知道那里实际上离系边境多近！如果那帮该死的家伙都到那了我们还……不！你们……”
他停顿下来，片刻，深吸一口气：“乔纳森司令员，我以‘道格拉斯家族第三十六代族长’的身份请你，给古地球西方文明传承家族，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纳森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银河系五大军区是个特殊的机构，它并不单纯指ZF直属军事系统，还有三个更特殊的存在，知情者称它们‘遗族’。排名第一即，古地球文明传承家族。传承中古时期西方文明的道格拉斯家族，刚好是其中的领袖。所谓‘遗族’之所以特殊，不单单他们直系血统与诡秘的异能，而是——
传说，‘遗族’中一旦出现基因变异者，将是银河系的希望。
为何科学王道的银河系最高层信奉这个传说，无解。
乔纳森只知道，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就在他面前，用这种身份，问他这种苛刻但他又无可奈何的问题。
要命的是，罗家解体在米歇尔，乔恩与总司令阁下谈话完毕四天后。而对此，罗少校反应平淡。
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沉重到众人呼吸都清晰可闻。
直到——
“X3被放弃了。你们，放弃它了。”
那声线，平淡的让人心悸。
就像，道格拉斯与北洲顽固派放弃曾经的我一样。
在确认我的遗族血脉不可能觉醒之后。
现在，姓郭的最后一击逼迫你们北洲，放弃了X3与我童年的好友。
在确认我的基因数据改变之后。
“我想，我明白了。”
是不是早已看透？我的少校。
挑嘴角，笑。
“我会努力的。请，莫印总司令，放心。”
那笑，没有温度。
……
这是一个由光线组成的空间。没有天，没有地，只有光明。
光明一旦构成世界，它亦将化身恐怖的代名词，给予生命终极的毁灭。
一艘战舰，静静的悬浮于这样一个空间里。防护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被剥离。
最后，露出特殊金属物质的表面，顷刻间被光线腐蚀的光秃秃一片。
一片死光组成的空间！
空间风暴，在宇宙中相当平常，卷裹着无数时空碎片的时空风暴，则只能令人扼腕。
能招来这东西，自己的运气显然足够‘好’。战舰逃生舱中，萧湛慨叹。
看来……
他的身前逐渐浮现一抹虚影，淡淡的，仿佛一碰就会消散。
如果有‘遗族’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惊呼：能量体！
没错，萧湛异能之特性，便是掌控与变化。
虚影一点点膨胀，再膨胀，终于赶在金属物质被腐蚀殆尽之前附着在战舰表面。朦胧的白光，明灭不定，在这无尽死光中，撑起一点希望。
按下加速键，瞬间无限接近至亚光速。冲击！加速，再加速！
同时，乌光亮起！违和的璀璨而诡异。啪嗒！啪嗒！血珠沿着七窍缓缓滴落……
极端的相反作用力，非人类的体质亦是承担不起！
咔嚓——
筋骨碎裂，脊椎一点点弯曲……
身体被磅礴的能量挤压的变形，扭曲，噗……噗！鲜血四溢……
系外人的战舰端的是强悍无比，却根本无法同这种速度航行中能量的急剧消耗相比，薄薄的一层光罩顷刻间已是岌岌可危！
稳住破烂的身体，双手勉强扭动一下，一点点移动到胸口上方，嗤——
旋转！掌控！
纯粹的能力！
砰——
嗖——
战舰速度瞬间又快三分！
明白时间无多，能量体最多只能支撑半盏茶。意识中极致的光线中突然出现一个隐约的点。一咬牙闭眼双手猛然合拢！
唇角血色浮现
眉心殷红一点。
咔嚓——
有什么崩断。
昂——
回归I彻底觉醒后，代价便是没有最疼只有更疼。
疼！疼！疼！！！
除了拼命不让自己倒下，其余早已无法顾及，有经验并非代表可以再次承担。晕厥的瞬间，有什么流过心间，张狂肆意而温暖。
天空般的湛蓝。
我做到了，
无边的光转瞬化作无尽的暗。
战舰，空间，一切，消失不见。
超光速反空间跳跃！
为我骄傲吧，我的陛下。
……
星图之前，一位男子傲然而立。银蓝色的发，银蓝色的眸。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立着，在他面前，是系外人新近占领的三个星域。
“你知道，我们来自哪里么？”
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轻喃。
“银河系最顶尖的情报系统都查不到影子的底细，你知道么？”
“照你们的话说，系外人的势力范围至今仍然是个迷。你们只知道，出了银河系就是战区。可你们又是否知道，就连我们……”
声音渐渐隐去，那银蓝色的眸子里，竟是盛满了刻骨的悲意与讽刺。
不该也绝对不能出现在战争狂野心家系外疯子最高首领阿萨斯，卡德眼睛里。
然而，世事无绝对。
曾经以为，举世皆敌也无法阻止我得到你。
知道么？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便是在那个空间里守着你……
可惜。
命运指引你去了那里，命运指引我得到了秘密。
在那个囚禁着你们人的最高级别的阿尔法监狱。
真应该好好拜祭一下你们的神。
他们对他们的后裔委实太过厚爱。
那么，我们呢。
于是，我应是毁了你还是毁了这个世界？
亦或是，毁了我自己。
疯狂的火焰映照着银蓝。诡谲一片。嘴唇无声的开启，封掉最后一点退路。
全力出击！五年之内，拿下银河系！
……
这条战线，冥王来过许多次，拜他的‘好’运气所赐，每次都能够回去。
尽管每次都不那么光荣。
窃取关于敌人武器的一切。概略图，试验品，甚至，使用经验。
X3全军覆没之后无奈之计。
这是个令人沮丧却让一个真正战士发疯的差事。
尽可能接近，尽一切力量记忆。之后，被人用无数生命为他铺就回去的坦途。
每次，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逃离。牺牲，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一个人。
他连最后看看那些袍泽都不被允许。只能逃。
心灵的煎熬早已无资格在意。在被回归II救起两次之后。一切之于他本人，已不再重要。
心底的执着，生命的重压，背负着绝望的希望，他只能继续。
只有继续。
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
‘冥王’的动作已僵硬不堪，周围战舰机甲战机同伴战友袍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镜头重放。
笨拙的可笑。
笑到双目血红。
持续无间歇作战四天另三个小时，这是什么概念？先不提机甲战机飞行员，就算对于吸引火力的母舰和切断对方补给的舰船来说，亦相当于同死神握手。
千疮百孔的战舰阻不住热血儿郎的血气，划过的轨迹悲壮而凄厉！
破败的战舰为送战友出战场，一次次让还未被穿透的位置迎上敌舰死光武器的攻击……
攻击武器落后的战船加速为相对先进的友舰档上一波攻击……
一架架破损严重的机甲战机摇摇欲坠却毫不犹豫的冲向敌机最多的阵群……无声沉寂。
银河系战士，从来不惧牺牲。能够拖着他们的敌人下地狱，是他们最高的殊荣。
然而对于冥王来说，这种殊荣，从来与他无缘。
只因——他的基因数据改变后，被动记忆会令他身边的一切清晰至极。
人脑记忆放大器，残忍的能力。
啊——他狂吼一声，‘冥王’的攻击突然变得凌厉至极。
疯狂而危险的杀戮……系外人的机甲战机一个又一个无声解体……
长期违背本性的战斗与无数生命为自己一个人而葬送的沉重压力，他给予自己无数次的心理暗示最终还是失败了。
理智濒临崩溃边缘，在这要命的时刻！
不知疲倦的继续！
继续！
短短几分钟，周围一片无人区。代价是，机甲残缺过半能量只剩不到30%，动力并武器系统全面崩溃！
而此时，在他周围虎视眈眈的战舰，终于悄悄地将武器窗口对准了他。
那里面，一颗黑洞弹静静的蛰伏。
首领说，得到他们其中一个。
一抹红色闪过，意识海中滚滚热浪陡然卷起！
热！
烈焰滔天！
疯狂的炙热以焚毁一切的意志凌驾于他的理智之上，酒红色的眸子瞬间转化为一片深红，深渊，血色。
暗。天幕暗红。
一瞬间，战场静止。双方士兵全部被这惊心动魄的天地异象骇的目瞪口呆。
焚天烈火！
身心成灰，冥王突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在飞，他在飞。
疾——
心灵的鸣响中，隐约传来模糊的低语。
我做到了。你，也一定要，做到啊。
我的。
陛下。
宇宙般的暗，那双眸子，注视着他，一直，一直。
别。
离开。
疾——
不要离开。请你。
不要离开。
注视着我。
太空血色浸染，暗红色的火焰不知何时何方燃烧开来。
肆意，热烈，张扬，狂野！
燃烧。
一直，注视着我。只，凝视我。
好么？
疾——
我的少校？好……么……
好……
么。
地狱之火，燃遍太空！
好……
好。
清风拂过，在这太空是完全不可思议的，拂过。血火消逝。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战场寂静，宇宙清明。
在这里，属于系外人的一切。统统消逝不见。
从这神迹一般的氛围中回过神来的银河系舰队士兵爆发出震天！
Pluto！
冥王！
他睁开眼，笑。已变作暗红的双眸上挑，五色烈焰渐渐隐去。
曾经的曾经，在某个佣兵团还不叫冥王佣兵团时。一个面容柔和的男人点指衣服上的配饰微笑着对他说，笨蛋，这不是你们西方的不死鸟，这叫，凤凰。
于是。
此时。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抬眼凝望远方，我做到了。为我骄傲吧，我的，萧。
19、牺牲与战
人类不惯与孤独，但必须接受它。——《冥王手札》
谢阳支撑的十分艰苦，近五年，一千零六十二次的战斗。偷袭，反击，牺牲，损失，补给，再次被偷袭……
无限恶性循环。
近乎天天无间隙的作战与精神消耗，即使拥有最优秀心理素质的特殊部队，也承受不起。
身为统帅，身先士卒。
银河系特殊军区的传统。躲在防御最森严，离火线足够远的太空母舰卫队中，对着星际军事地图‘指点江山’，那是对他们极大的侮辱。
何况，星际战争，向来无‘后方’‘指挥所’。所谓战场战线，通常以光年计算。一颗普通的离子炮弹炸毁一两颗小行星的时代，所有防御形同虚设。
尤其，南部军区星域特殊它离 ‘艾拉’ ——大型不稳定晚期恒星群，实在太近了。
在防备敌人热武器攻击时，还得尽力避免中大奖。
宇宙中的礼花齐绽神迹一般，璀璨绚烂，所有形容词都无法比喻。
撤！三十星里外亚空间跳跃窗！
一点点，一丝丝，一粒粒，一颗颗，一群群！
旗舰中，谢阳喊得声嘶力竭，然而，一切早已迟了。
超新星爆发！！！
每次悲剧的发生，都不可避免。
他疲惫的捂住脸颊，晶莹在指尖游离。点滴落下。
砸在地面，惊心。
动魄！
一刹那，灰飞烟灭。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一切。
只是在这之前，感觉到了一点点隐约的震动。
先进的武器呐。
最后的最后。
他想。
只是遗憾，从此再也无法守护。
你。
……
啪！
合金杯子跌在地上。莫印跌坐在椅子上。
是否该感到庆幸，得到这个报告时，只是一个人。
可以不必强做镇定。
无声的张大嘴巴，仰起头，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惊天动地的愤怒。
无法发泄，那个人在时，是不习惯。那个人不在时，不会。
永远的失去。代价是临界点的越过——上位者的习惯真的很可怕。
在被无限放大之后。
可是真的很悲哀，得到这个报告后，只能一个人。
不会有人陪伴余生。
知道么？我都准备好了的。在战争结束后，如果我们幸运的活着，换我来守护你。
压抑。只能压抑。只会压抑。
无声。寂寥。
空寂的冰寒。
没有人在，没有人在看，就不必表演。
有什么擦过脸颊，唇角。
真苦啊。
头伏在桌面，茶色的眼睛闭上后睁开。
一瞬间，恨意滔天。
之后，风平浪静。
如此，那么，我只能准备好，把你放入心底。
生死与共。
我们。
……
冥王变了，从那天起，真正的，变成了，冥王。
每次出战，都是收割敌人生命最多的那个。
成为最锋利的武器，肆意，张扬，霸道！挥洒间，数个舰队瞬息灰飞烟灭，近乎少半个个星域的太空垃圾浮满寰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