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瑞:“……”
方士清又生气又嫉妒又伤心,口不择言的骂了王齐好半天,手机响了有半分钟,他也完全听不到,还是袁瑞没忍住提醒他,他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
见他拿出手机来不接却看着屏幕发愣,袁瑞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脱口道:“啊,是他……”
电话是高扬打来的。
方士清接了起来:“喂。”
高扬在那边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接我的电话了,正有些伤心。”
方士清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语气,问道:“有事儿?”
高扬道:“想问你,明晚有空吗?”
方士清抬眼看了看袁瑞,袁瑞也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高扬道:“现在说话不方便?”
方士清道:“不是,我还不确定明晚有没有时间。”
高扬笑起来,道:“我也知道我问的有点早,不过这样,明天我又有新的理由打电话给你了。”
方士清:“……”
高扬道:“那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再打给你……希望明晚能见到你。”
方士清道:“……再见。”
他手机的音量并不小,这公寓里又很安静,听筒里的声音清清楚楚。
袁瑞看他挂了电话,一脸羡慕的说道:“我也特别想有个人约我吃饭,还能把一通敲档期的电话打得这么暧昧。”
方士清低着头不说话,他不是袁瑞,他看得出高扬是个中老手,说话进退有度,分寸拿捏的极好,又能讨好到你,又不会显得油嘴滑舌。
袁瑞问他:“那你明晚要和他约会吗?”
方士清反问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不是该哭着闹着拦着我不许去?”
袁瑞道:“我是觉得他很好啊,可是他一看上你我就知道没戏了,凡是能看上你的,肯定看不上我。你看王齐和郑秋阳,现在又要加上个高扬。”
方士清不想说王齐,提起这名字就五脏六腑不停的翻腾,他只说:“可我一开始就看上你了啊,再说,这里边儿又有郑秋阳什么事儿?”
袁瑞叹气道:“你当我看不出来啊,他特别喜欢你的模样,老盯着你一脸陶醉,估计一直都在脑补你有大胸没鸡鸡的样子。”
方士清:“……”
托袁瑞的福,方士清再也没办法和郑秋阳毫无障碍的勾肩搭背。
次日高扬果真又打了电话来约他,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约会。
他是有点和王齐赌气的意思,又不完全是赌气。
高扬是个很有趣的人,和这样的人一起吃饭聊天感觉会很舒服,比他自己窝在家里以泪洗面要好上一万倍。
可他对高扬本人并没有超出一般水平以上的喜欢,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好感,并且这好感中很大一部分源自于高扬和某人在某些地方的相似。
转眼到了小年。
下午,方士清很意外的收到方明妤的短信,说晚上要是没事儿就过去一起包饺子,准备了他最喜欢吃的莲藕鸡蛋馅儿。她不打电话却发短信,大约也是不想在言语上再起什么冲突,方士清是去还是不去,也都能给彼此留下余地。
方士清想了想,回复了她一条,说晚上和朋友有约了。
方明妤也没再说什么。
今年立春早,也没怎么下过雪,小年夜里一派万家灯火暖春风的景象。
唯有方士清是孤家寡人,寂寞的在家煮速冻饺子。
下了饺子水滚起来,他加凉水的动作太大,热水溅了出来,正好溅在了左手手背上,万幸没有起燎泡,可还是烫的他呲牙咧嘴。
家里的常用药还是王齐以前收拾好放在小药箱里,都搁在茶几下面,要不然他肯定得翻箱倒柜的找,也未必找的着。
等他抹好药膏,饺子也煮烂了,翻滚着一锅饺子皮和馅儿。
冰箱里没什么别的可吃,他也没胃口,就坐在饭桌边刷微博。
他这几天卖不动萌,也没什么好心情可分享,糟糕的事他也不想说,都没有发过新的微博,粉丝们都在评论私信里问他怎么了,他也没有回复过。
王齐关注了他,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粉丝里哪一个才是王齐。
点开热门话题榜,排在第一个的话题居然是#柏图开通微博#
他顿时觉得要瞎了,感觉生活跟他过不去,到处都是防不胜防的暗箭。
可他又忍不住去柏图的微博看了看,今天下午六点整柏图发了第一条微博:“大家好。”
没有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完全符合他高冷男神的定位,还不到俩钟头,就已经涨到了两百多万粉。放在平时,方士清一定就直接关注他了,可现在只觉得酸,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冒着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他觉得他哪儿都不如柏图,王齐既然喜欢了柏图,一定已经快嫌弃死他了,他不过就是个“前妻的弟弟”。
王齐就是拿他这“前妻的弟弟”练了练床上床下各种恋爱技能,现在一步到位直接拿下了男神。
他简直快被自己这个结论活活气得炸掉。
八点多,方妈打了电话来:“晚上吃的什么馅儿的饺子?”
他饿着肚子说:“莲藕鸡蛋馅儿。”
方妈道:“你姐说特地给你调好了馅儿,你又说有朋友约,她也是给你调的莲藕鸡蛋,知道你爱吃这个。”
方士清低了低头,看着自己发红的左手背。
妈妈又说:“你姐说除夕就能回来,你呢?订好票没有?”
方士清道:“我……我也订了除夕的票,下午就能到家。”
方妈嗔道:“你们俩也不商量,说不定坐一个航班回来的。”
方士清有点发愁,他以为能和方明妤错开回家时间的。他们家乡的规矩,已经嫁人的女儿大年初一不去娘家,年初二才能回娘家拜年,所以往年方明妤都是和王齐到初二才回去,今年却不一样了。
方妈笑着问道:“那你是自己回来?还是带着人啊?”
方士清:“……我自己。”
方妈有些失望:“她过年也忙?还是你不好意思说?”
方士清的左手握了握,道:“妈,我们分手了。”
方妈诧异道:“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我这才回来几天?怎么就分了?”
方士清沉默着没有接话。
方妈问他:“是不是你惹人家生气了?没记住妈的话吧?你脾气被我们给惯大了,在家里怎么样都不会有人生你气,谈对象可不能那样,除了我跟你爸,怎么可能谁都让着你?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多少也要哄哄人家,顺顺人家的意,不然一直是人家让着你,两个人怎么能长久?”
方士清嗫嚅道:“我没对他发过脾气,是他脾气太大。”
方妈顿了顿,才道:“你既然喜欢人家,就别嫌这嫌那,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妈上回回来之前跟你说了,不管你找个什么样子的,只要是真心对你好,爸妈就都支持。”
也不知为什么,方士清听着妈妈的话,感觉每一个字都戳到他心里去,戳的他心痛头也痛。
他脑子一热,突然横了心道:“妈,我跟您说件事儿吧。”
方妈道:“什么?”
方士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我其实,其实……”
方妈古怪道:“其实什么?”
方士清的泪腺天生比常人发达,只是说了半截就已经眼眶发红,哽着声音说道:“妈,我其实,喜欢男人。”
这话一说出口,还没等方妈说什么,他自己便先是眼前一黑。
为什么要这样毫无预兆的说出来?妈妈会有什么反应?
会以为他是开玩笑?还是直接骂他一顿说他是变态?
方妈却没了动静。
他等了一会儿,渐渐有点害怕,叫了句:“妈……”
电话被挂断了。
他手不停的抖着拨了回去,“嘟——”刚响了半声就被那边挂断,机械女声反复说着“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他此刻不但胃里空空,五脏六腑仿佛全都被抽空了。
第五十二章:缺心眼儿
重复拨了好多次方妈的手机,她却再也没接过,方士清害怕极了,哆嗦着又打了家里的座机,是方爸接的。
他紧张万分的问:“爸,我妈呢?”
方爸语气如常的说道:“在厨房刷碗啊,她不是刚给你打电话了吗?我看新闻也没顾上跟你说话,又怎么了?”
方士清道:“……刚才手机信号不好,说半截就断了。”
方爸道:“那我叫她过来跟你说?”
方士清忙道:“不用不用,我没事儿……您注意身体,我妈也……你们都注意身体。”
方爸笑道:“知道了,我这阵儿血压稳定,你上回寄过来的治疗仪挺好用的,你妈也感觉腰好多了,我们俩都好,哎,你过几天就回来了,等回来再说吧,电话费这么贵。”
方士清十分茫然且无措的挂了电话。
他根本不知道过几天还不能不能回去,他妈还没有把他刚才说的话告诉他爸,现在借着刷碗躲去厨房,独自生气,独自消化儿子是个变态的事实。
除了生气,她一定更伤心,会不会在哭?
他握着受伤的左手,眼泪不停的往外奔流,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他终于从他的龟壳里钻了出来,毫无准备却又没有退路。
他哭了很久,哭得头晕眼睛疼,蹒跚着走到客厅,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好几个地方电视台都在播晚会,电视里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更加衬得他形单影只,寂寞如狗。
他很想念爸妈,也很想念从前的方明妤,更想念王齐。
可是他又不敢联系王齐,也许王齐正和新欢在一起,他这个旧人何必自讨没趣,就算暗恋多年的爱情早就卑微到了土里,他也总还想残留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他其实又饿又难受,可是不想睡觉,也不想吃东西,一直熬到十二点多,门铃突然响了。
大半夜里的声音格外响亮,几乎吓了方士清一跳。
他扭头望着门,吞了口口水,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猛地站了起来,心情有些微妙的雀跃。
是王齐吗?是王齐吧?这么晚还会来找他的,一定是王齐吧!
他喜悦的难以言说,甚至连隔着猫眼看一眼的步骤都省略过去,直接打开了门,满脸的期待顿时尴尬的僵在脸上。
郑秋阳抱着一箱啤酒站在门口,本来就有些郁闷的心情在看到好基友那副“你来干什么”的表情后,变得更加郁闷。
今天晚上,他去他妈那,本来打算母子俩一起高高兴兴吃顿饺子,结果他爸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过来凑团圆饭的热闹,他妈当然高兴,他就觉得不妙,果然饺子还没煮进锅里,他爸的正室就带着他那便宜哥哥杀了过来,他爸灰溜溜的站在那不吭声,他妈低着头抹眼泪儿。
这种事儿他从小到大见得多了,从前他还想过,等自己长大有能力了,绝不再受这些窝囊气,他要带着他妈离开这些人,离得远远的,去过另一种生活。可到后来他也慢慢看出来,他妈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转头还是要心甘情愿继续没名没分的过下去,到死估计也舍不得离开他爸。
这几年,他渐渐也被这反反复复的破事儿磨得没了心气,他爸让他学设计他就去学设计,让他进公司他就进公司,他那个哥哥当然不会看他顺眼,时常找个理由挤兑他,他也只装不知道,表面乐乐呵呵和和气气,过一天就是一天。
他忍让一点,他妈就能少受一点气。
哄着他妈睡下,他就出来了,想去找点乐子散散心。在酒吧里泡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心里憋闷的厉害,发现自己不是想找个人聊聊骚,而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大哥,已经十二点多了,”方士清没好气的说,“你就来找我说你的家长里短?我看起来那么八婆吗?”
郑秋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已经喝了半罐啤酒,说道:“我就知道你不爱听这个,所以压根就没想找你……我去找袁瑞了。”
方士清的心情也不好,在他旁边盘腿坐下,也开了罐啤酒,随口道:“他倒是个好树洞,我有不高兴的事儿,也喜欢跟他聊。”
郑秋阳向后仰了仰,说:“我头开始还有点不服,觉得你有事儿不跟我这个知心哥哥说,居然要跟他那个傻瓜说。”
方士清踢了他一脚:“你能别损他吗?他是心眼儿少,可不是傻。”
郑秋阳咧嘴笑:“心眼儿少,不就是缺心眼么?”
他给袁瑞打了电话,才知道袁瑞搬了家,就直接开车去了袁瑞的新家,还买了两瓶红酒当贺礼。
袁瑞给他煮了碗饺子,饺子是自己包的,皮薄馅儿大挺好吃,他吃完了一碗还觉得不够,敲着筷子要续碗,袁瑞说:“你刚才吃的都是我明天的早饭,我一共就包了这么多。”
郑秋阳跑去厨房看了看,果真没了饺子,闻着那锅饺子汤也觉得香,盛了一碗汤咕咚咕咚喝了。
喝饱了出来对着袁瑞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儿说了说,袁瑞十分同情的劝慰了他一番,可他本来就不是想听安慰,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说完就算了,也没太把袁瑞的安慰当回事儿。
袁瑞却忽然叹了口气说:“我妈早没了,我爸失踪了十几年,你有爸有妈的,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郑秋阳不知道这些情况,当下有些愣住,道:“你这么惨啊。”
袁瑞一脸无辜的说:“我也不惨啊,我从小就特幸运。”
郑秋阳无语道:“这也能叫幸运……你不是总失恋吗?”他不想问袁瑞家里的事,感觉像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一样。
袁瑞道:“我喜欢的人虽然都不喜欢我,可是我从来没喜欢过坏人啊,不然就我这样的傻缺,早就被骗了不知道多少次。远的不说,就说王齐,他虽然不喜欢我,可是他介绍了电视台的人给我认识,我事业现在有起色全靠他了。”
郑秋阳压根不知道袁瑞还喜欢过王齐,脸色古怪了几分,忍不住道:“你喜欢过的人可真多……得,那我肯定不算什么好人。”刚开始就耍人玩儿来着。
袁瑞一笑,道:“你也不错啊,我那天一说搬家,你就说要帮忙,最后我没好意思麻烦你吧,可你今天还送我红酒,我得买个漂亮的红酒架子把它们放起来。”
他把桌上的红酒拿过来,两手一上一下抓着仔细看,好像特别喜欢的样子。
郑秋阳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他送出过很多瓶红酒,还从来没人会把这东西当回事儿。
袁瑞是说过他穷,可是郑秋阳又不瞎,除了第一次见面时袁瑞是在工作,其他时候见他都是私下里,他的私服都是牌子货,还不只一两个牌子,那不可能全是品牌商赞助。而袁瑞又不是个虚荣的人,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买奢侈品牌。
他一点都不穷,他就是会过日子。
他也不是稀罕那两瓶红酒,他就是在意别人的心意。
过了这么半天,刚才喝的饺子汤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液体,郑秋阳站起来想去厕所放水。
袁瑞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可记得把马桶圈弄起来,完了别甩啊,要是甩到外面去我又得擦,我刚用消毒液把马桶和卫生间地砖全擦了一遍,累得都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