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决斗,何曾见我使过最后一招?”崔砚停顿一下,缓了速度重了语气,“你永远也达不到需要我使出最后一招的高度。”
在一旁如道具一般的乔然听了都替青鸦来气,死变态你太毒舌了吧,你们不是师兄弟吗?本是“同门”出,相煎何太急!
青鸦怒极反笑,他一笑,气血翻涌,血从口鼻喷出,“我的好师弟,话别说太早。我打不过你,不代表我杀不了你,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一定要打败你。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老头子最后那个招式吗?”
青鸦喘了口气,费力说完,“我只在乎你。出来混,说了要打败你,就要打败你。”
“好。”崔砚拍手,“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锲而不舍。从小到大,只要你想做一件事,你就一定会做到。师兄弟一场,我奉陪到底。”
刚才崔砚只拍了三下手,每一下都震得乔然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耳膜鼓胀,回音穿脑。乔然觉得自己也快吐血了。这些人要是穿越到现代去,那不就是功夫巨星嘛,打戏都不用加特效、雇指导、请替身、买保险,すげえ!
(注:すげえ,日语,厉害。中音译,sugoi)
话说到这份上,青鸦脚尖一点,离地退去数丈,手撑土壁借力一跃,落到外头马厩,马鸣萧萧,急蹄踏去。
乔然目瞪口呆,大侠好轻功!自己拍戏吊威亚都没这速度,叹为观止。
崔砚的目光停在青鸦消失的墙头,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见。
他转身往回走,乔然心急如焚,眼睛随着崔砚的身影而斜过去,快走出乔然视野范围时崔砚头也没回,两指朝后一甩,竟以指风解开了乔然穴道。以这指力如果近距离的话,就不是解穴道而是断筋脉了。
浑身一抖,如被电击,乔然首先扶了扶假发,然后发现抬手之间重如千斤,穴道久封的后遗症,就像在游完泳后上岸那个时候,全身发重,好像地心引力加了个倍。
乔然强忍不适,追上崔砚。
“崔砚,我们可以充满理智地友好交谈一下吗?”乔然在心里把崔砚骂个狗血淋头,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先忍着。
“说。”
“我都答应替你假扮杨景琉了,以后你能不打我吗?”
“……”
“小狼还跟我说你们是礼仪之邦,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武功高强,我手无缚鸡之力,打我你有乐趣吗?”
“有。”
“……”
如果我张口就能喷火就好了,乔然张口,只能喷气,“崔砚,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看你表现。”崔砚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
囧,我要怎么表现啊?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对付这个暴力狂死变态啊!要不?逃走算了!天下之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崔砚:“别想逃,我会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卧槽,你是有读心术吗?太可怕了!
“信信信一百个相信!”乔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结果一头撞到了崔砚后背。
崔砚怒回头。
乔然结巴,“我、我怎么知道你、你、你会突然停下啊……”
崔砚一手搭在门上,眼神如刀剐在乔然脸上,“我到了。”
“啊?哦!那进去呀,我都有些发冷了。”
“滚。”
“什么——哎呦!”乔然声音陡然提高到破音,身体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他被一脚踢飞了。
还好崔砚留了力,只是踢飞了他,没有踢伤了他,而且也没有飞很远。
这下乔然彻彻底底爆发了,所有的积怨气愤如火山喷发如原子弹爆炸,他吐掉嘴里的泥巴,化气愤为神力,一轱辘爬起来,冲到崔砚房门口狂风暴雨地砸门,“崔砚!开门!崔砚!死变态!暴力狂!Dropdead!Fuckyou!Fuckyou全家!给老子开门!卑鄙小人下流无耻衣冠禽兽惨无人道丧尽天良!你!你个混蛋!你有本事别关门啊!你有本事别用武功啊!”
一阵咆哮后,脑子短路想不起还有什么骂人的成语。乔然累得气喘吁吁,也没多余的劲再砸门了,只觉得全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在疼,他深呼吸着,给自己补充氧气。这时驿站的人大多被乔然的大嗓门吵醒,但是谁也不敢出来看究竟怎么回事,齐王和崔家二公子的事,谁敢过问?
然后,乔然唱起了歌,一边唱一边改用脚踢门,配合着节奏,就当是在给自己打架子鼓,“死变态,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开门,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死变态,死变态,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正唱得高朝迭起,门开了,“——啊!啊!啊!”乔然一脚踢了个空,他重心不稳一头扎进崔砚胸膛,跟溺水似的手还使个劲地往崔砚肩膀抓。
几秒钟的天晕地旋,几秒后的头晕目眩。妈呀,妈呀,骨头都要散架了。乔然自己都不知道这几秒钟发生了什么,崔砚就像旱地拔葱,轻轻松松地把乔然从门口直接丢进隔着好一段距离的架子床。
“老子跟你拼了!”乔然大叫,显然还没弄清状况。
状况就是崔砚已经把乔然压在身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乔然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彻底清醒,四肢僵硬。
崔砚在上,一手支撑自己,一手捏住乔然的下巴,“骂够没。”
崔砚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明明是疑问句,偏偏要用陈述的语气。乔然一直觉得崔砚这种习惯不适合人与人之间交流,太霸道了,莫名地吓人。
现在乔然就吓得不敢说话。
进屋后只穿着雪白里衣的崔砚,青丝如瀑,面色浅绯,琥珀色的眸子里囚着神色惊慌的乔然。
“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你有本事抢男人’,嗯?”
话末那一声鼻音,拖得百转回肠,听得乔然面红耳赤。
崔砚俯下身子,隔着薄薄地一层衣物贴着乔然的胸腹,温热地气息如柳絮飘进乔然的耳朵,“要我抢你吗?小乔……”
乔然心惊肉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声音发颤地挤出话来,“……我错了……真的错了……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你别这样,你还是打我吧……”
“打你,我怎么舍得。”
崔砚慢慢地勾起嘴角,浮现诡异地笑容,配上他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平日里伪装的仙气都化为了妖气,像一朵能滴出血来的曼珠沙华,散发着恶魔的温柔。
“总不能让你白骂了我衣冠禽兽……”崔砚支起了身,凝视乔然暧昧的眼神里透着彻骨的寒气,手指轻柔地摩挲着乔然的唇,笑意更深,强行撬开乔然的嘴,插入手指。乔然彻底懵掉,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搅动玩弄……
“我总要下流无耻一把才不负你的心意,你说呢,小乔。”崔砚挑眉,抽出手指,带出晶莹的水丝。
“小乔……小乔……”崔砚将手指放入自己的嘴里,发出吮吸的声音,微仰起光洁生香的脖子,媚眼如丝,居高临下地把乔然压制束缚。
食色性也,男人是一种很容易被勾起性欲的生物,何况是单身多年禁欲云雨的乔然。
连耳朵和颈跟都发红的乔然,双唇微启,眼色迷离,已是大脑充血,火烧火燎,犹如醉梦,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模糊不清的一声低吟,彻底缴械投降。
他的声音本就纯如清泉,洋洋盈耳,此刻听来是禁欲般地诱惑,是最魅人的邀请,简直引人犯罪,想把他往死里弄,想虐得他痛哭哑嗓,求生不能求死无门。被自己念头吓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崔砚豁然起身,扶住床柱,乔然胯下那物已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崔砚转身欲走,才几步,又攒眉蹙额地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着曲起两根手指……手指朝床上一弹,无声无息,气流波动,乔然“嘤”一声鼻音,蜷起身子,如煮熟的虾子,不知是痛还是快活,抓着被褥的手松了开来,再无异动。
九.
从陕西到一路往东,昼走夜停,到了黄河岸边。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乔然望着近在眼前的滔滔河水,不禁想起了刘禹锡的《浪淘沙》。
想起以前,自己拍《黄河恋》时,差点跟女主角假戏真做,现在回忆这些,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老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是该感谢还是该痛恨?
不敢想象年迈的父母如何承受老来“丧子”之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异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常说雄壮的风景令人开阔,眼下此情此景,却反让乔然泫然欲泣。
跟在身后的小竹子看着乔然满面忧愁,又忌惮乔然一个人闷着郁结于心,便殷勤地跟他聊天,“王爷,您看这天高云淡,秋风潇潇,真是度河的好时候啊。”
乔然默不作声,依旧愣愣瞌瞌,两眼放空,不知所云。
小竹子又鞠着笑说道,“王爷,前些日子看您总是嘻嘻笑笑,也常跟我们讲你们飞机国的趣事,还菩萨心肠地分你的零食给我们吃,那些叫零食的东西真是好吃极了,奴才在宫里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要是皇上……”
突然乔然打断小竹子的话,“小竹子,我问你,崔砚这些天都死哪去了?”
这个问题乔然也是埋在肚子里好几天了,自从那个非常不愉快又尴尬的夜晚过去后,乔然就再没见过崔砚。他也没好意思问小狼小虎,那天早上小狼在崔砚房间叫醒乔然,一副“心知肚明”的奇怪样子,乔然就羞了个大红脸。
有没有搞错,被打被欺负被调戏被羞辱的人是谁?是他崔砚吗?是我乔然好不好?!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想着拼了命也要报仇。谁知崔砚直到今天也没露面。把他一个人丢给了这支护送“假王爷”的皇家真车队。几天过去,乔然逐渐气消了,倒也不是想开了,只是在某一刻突然对这操蛋的命运服了输,试问自己能不能找崔砚报仇成功?答案显而易见,不能,那何必再去挨一顿打。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吗?以前拍戏,角色被人抢,乔然只能劝导自己,算了吧,来日方长。现在要怎么开导自己呢?算了吧乔然,要不是崔砚供你吃喝,你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连个户籍都没有,合法公民的黄册里,压根没乔然这号人,一旦被官府查出,就要去服劳役,苦不堪言。这样一对比,傻子都情愿待在崔砚这。假王爷就假王爷吧,被玩弄就被玩弄吧,乔然,你是混娱乐圈的,还以为自己有多干净吗?
“王爷?王爷?”小竹子小心翼翼拉了拉乔然手臂,“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乔然下意识地双手想插口袋,插了个空,才发现自己不是穿的牛仔裤,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回王爷,这崔二公子的事,奴才是轮不到知道的,王爷何不问问小狼小虎呢?”
乔然怒道,“你好歹是齐王的人!”
“王爷——”小竹子吓去捂住乔然的嘴巴,四下环顾,小狼小虎都在指挥其他人搬运货物上船,并没有在意他们动静。
“王爷啊……”小竹子放下手,乔然毕竟也不是杨景琉,他说话做事不必如履薄冰,此刻也是放开了胆子,“这崔家,是功臣之后,从古至今就是名门望族,在山东,他们是比皇帝还有权有势的人。如今崔家当家的就是崔大公子。大公子善于行政,二公子把持江湖,三公子年纪尚小,目前还是太子陪读,崔家经商之事由大小姐代劳,等三公子大了,这财政之权便会交还于他。”
“他们崔家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分工吗?”
“清河崔氏历经几朝几代,在春秋时乃齐国公卿之一,至西汉时居住在清河郡,东汉以后成为山东名贵,七宗五姓之一,一直以来都是著名大族。”小竹子钦佩地说道,“要壮大为名门望族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家有很多规矩,比如崔氏族女可嫁皇亲国戚,但崔氏男子绝对不能娶公主或郡主。还有崔家嫡系生育儿子不能少于三个,儿子里面必须针对性地培养,就像现在掌家的大公子权倾朝野,二公子就不太涉足政治,三公子以后就是经商理财。还有更奇怪的呢,他们各司其职,却无一人官袍加身。清河崔氏都不允许族人有一官半职。”
“没有官位还能权倾朝野?那是凭什么?”乔然不解,就算如今的太后是出身于清河崔氏,可古代不都是后宫不可干政吗,就算是裙带关系,也不足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这个嘛,奴才就不好说了。”小竹子无奈道,“朝廷政局你来我往风云突变,小竹子还没那本事摸得清楚呢。先皇在世时,就把富饶的山东赐给了王爷做封地,虽然名义上如此,但山东一直以来就是崔氏的地盘,树大根深,先皇用意,必定有玄机。”
“按照影视剧本的套路,八成你们的先皇啊,想玩削藩,可崔家的祖先更加深谋远虑,早就规定了后辈不许当官。这没有官职,却有实权,很多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出了事也不用怕殃及池鱼。越是和平盛世的皇帝越是不能容忍这股势力存在。你们先皇封齐王时,肯定想着杨景琉年幼,不会引起崔氏戒备,等杨景琉逐渐长大,在山东也逐渐站稳脚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是?”
“这东风就是——欸?谁呀?”乔然一转头,看见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大美人往自己这边走来。
小竹子面色发白,刚才光听乔然说话去了,竟然没有察看到崔家大小姐过来了!
“王爷。那就是崔家大小姐,崔千雪。”
“哦?我说呢~”乔然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怎么跟崔砚那死变态有几分像,原来是他姐姐。这崔家的人个个都这么漂亮,真是不科学啊。”
小竹子几步上前,挡在乔然前面,“崔大小姐怎么从山东赶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我就在山西督查崔家的商铺。”崔千雪伸着芊芊玉指指向黄河对岸,“做个船过来还不容易。只是二弟没见上,倒见了位世外高人。”
乔然呵呵干笑,“美女称赞了,我哪里是世外高人啊。刚才随便胡说,你可别瞎琢磨。”
崔千雪笑而不语。她穿着青绿色的齐胸襦裙,渐变的颜色,从衣袖和裙底往胸口逐渐由浓转淡,由草绿色化为了玉青色,饱满的胸脯以上系着墨绿的丝绸束带,梳着时兴的桃心髻,红玛瑙珠子串发,纯金蝴蝶簪盘后。一身富贵成点缀,皆因她容颜清雅又倾城。
乔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崔千雪,心想着,真美啊,合作过那么多女演员,没有一个比得过她了,真是浑然天成,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崔砚是漂亮得令人惊艳,表面上风平浪静温润如玉,实则性格如他的容貌一样充满侵略性。崔千雪得美,正如她的名字,美得毫无杂质,一尘不染,纯净如雪。
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
莫名地觉得一阵遗憾,乔然想到林夕的一句歌词: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红颜薄命,这位崔大小姐家,只怕担负的责任也不轻。你想呀,一个女人,担负着整个崔氏的财务运转,可不是轻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