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小舅舅嘴边的那一某相似的红痕,不由伸手过去抚了抚他的脸。
他也像是魔怔了一般,半响才唤我:
“凌风……”
喊完这两个字他停了停才道:
“我没事。”
我呆坐半响,手忽然像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
“那火药,原本受过潮,点不燃的。”
他听我这么说,眼中忽然有了水色。
“你没能杀了我,这也是天意,只是卫凌风这个人却不能再活下去了。”
我拔出他腰间配着的短剑,一刀割断了自己的长发。
发丝倾落一地的瞬间,我发现其中赫然夹杂着不少银丝。
身虽未老,心已作古,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云烟萧萧如梦去,四季脉脉弹指间,世间既然已无卫凌风,陛下也无需再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我站起来,再也不看他一眼,我知道他毕竟受了重伤,眼下是什么也做不了。卫凌风虽然死了,我这个人却可以活下去。
带上面具,乘着那些暗卫还没找来我从他身边走开,再无一丝回顾。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残垣断壁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或哭喊或两眼无神的人,这一场带给我生机的地动之灾,却是毁了京中三分之一的街楼。这样想着,我的眼泪也如同这街头的无数人一样落了下来。
只是如今的我,却是在为谁哭呢?
走过一片民居处,脚腕忽然被人握住,隔着泪眼看去脚下却是一个一半身子被埋在断梁下的男孩。
我认出来,这是那个在石桥边学着吹芦苇笛子的男孩,他曾告诉我要将曲子学会了吹给妹妹听。
把梁木移开却已晚了,这孩子还是渐渐松手阖上眼睛。我带着面具,这孩子是在临终之时心智通灵发现了我,向我求救,还是只不过想在生命的最后抓住些什么呢?
这时一阵微弱的哭声从他尸体后面的断墙处传来,我走过去一看,是一对已经没了气息的农家夫妇,那妇人的头部已被砖墙砸得辩认不出,怀里却还抱着一个花被裹紧的婴儿,哭声就是这个婴儿发出的。
我从那妇人怀里将婴儿抱了过来,这是一个眼睛如黑葡萄一般圆亮的女婴,她被我抱起后,就不再哭了,好奇看了我半响后忽然绽放了一个如同清晨明露般的微笑。
她的笑容是如此无暇,像空气洁净山崖处的一朵小花,一旦有狂风暴雨袭来就会被无情打压。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对这小小女孩说。
一无所有,连名字也失去的我,活着却并非没了意义,至少这孩子此刻正全身心的靠在我怀里,依赖着我。我想起了那个陪着玉晴一起离开的孩子,他们抱在手中的感觉是如此相似,眼前这个却终于有了那种我渴望已久的温度。
是完全属于我的温暖而柔软的气息。
为了自己,我痛苦了二十年,最终也不过落得个如此。
“好孩子,以后你就叫鹿明,” 我对那女孩说,“从今开始,我要试为你而活。”
她打了个哈欠,靠着我沉沉睡去。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我终于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丝微笑,无妨,她的人生才不过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