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姚家。”许今朝低声说道，神情还有点恍惚。
“好。”叶长空没有问原因。
叶长空开车送许今朝到了姚家，姚诀已经在客厅等着，是叶长空开车时通知她的。
姚诀对于许今朝一醒来就要来姚家的事感到十分奇怪，看了看脸色还很苍白的许今朝猜测道，“你有什么事需要姚家的帮助？”
许今朝点头，沉默了会想着措辞，“我有一些奇怪的事，弄不明白，那件事很诡异。”
尽管许今朝说得很含糊，但姚诀还是明白了许今朝的意图，因为她的家族向来对诡异的事情有研究。很多人不认同她的家族，认为这是愚昧的，但她从来不觉得这愚昧无知。
她亲眼目睹过某些事的神秘，由不得你不信。
姚诀沉吟一会，似下定了某些决心说道：“你跟我来。”
许今朝有些激动，听姚诀的话似乎姚家真的知道些神秘的事情。
姚诀将许今朝带到一处十分复古的阁楼前，说：“你先在这等一会儿。”
许今朝点头，叶长空一直站在他身旁。
不一会儿，姚诀从阁楼里出来，对许今朝说道：“你可以进去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一个人进去。”
叶长空闻言停住了脚步，并没有提出抗议，而是在门外等着。
许今朝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唇，迈开脚步踏进阁楼。
阁楼的角落里点着蜡烛，让许今朝没来由的感到亲切，焦急混乱的情绪似乎也平缓了很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人用着灯火。
“过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许今朝收回看着烛光的视线，向前看去，前方坐着一个老婆婆，白发苍苍，她的坐姿很平常，双腿盘着，坐在蒲团上。这是道家和佛教的信徒打坐的姿势，但在现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出现这样的坐姿无疑是十分违和的。
尤其是在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许今朝定了定心神，毫不畏惧地走过去，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魂魄，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人对许今朝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示意他坐下，“阿诀说你有事想要找姚家弄明白？”
许今朝点头，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
老人继续说：“你知道姚家研究些什么事吗？”
“神秘的、诡异的事情？”许今朝小心翼翼地回答。
老人没有说对还还是不对，又问道：“听阿诀说你是文化大师，你可知道‘姚’这个字的意思吗？”
许今朝回答：“姚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姓氏，从‘女’旁，应该是最开始的母系社会沿袭下来的传统。”
老人点点头，再次问道：“还有吗？”
“兆吗？”许今朝说道，他倒真还没想过姚字另一部分有什么意思，细想了一会儿，许今朝尝试着猜测，“是预兆的意思吗？”
“是预兆。古时，人类将龟壳火烧，来预测事情的吉凶。那烧过后的龟壳显示出来的纹路就像极了‘兆’字。”老人欣慰的点头，“不愧是文化大师。看来还是有人记得‘姚’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姓氏。姚家，其实真正的能力是占卜。”
许今朝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老人，她的脸上带着缅怀和庄重。占卜算命一说有点像街头术士的骗人的手段，但姚家作为东方联盟四大家族之一，也犯不着用这么滑稽的理由造谣行骗吧。
可如果说是真的，那也太匪夷所思了。许今朝这样想着，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穿越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占卜一说与之相比似乎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不相信？”老人微笑。
“没有。”许今朝忙回答，“只是占卜这样的事太让人吃惊了。”
“除了姚家人，这个世界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不相信，你也无须安慰我这个老太婆。”老人说。
许今朝解释：“我并不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其实我今天来的目的也是十分的匪夷所思。”
“我知道。”老人说着，起身走到她身后的架子前，尽管她已老迈，但步伐却十分的轻盈。老人拿出一个长形的画着繁复花纹的木盒，重新坐回蒲团上。
“这是占卜的工具？”许今朝看着老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长短不一类似于树枝的东西。
老人点头，“它名蓍草。这是这个世上最后一束蓍草了，已经在姚家存在了三千年之久。”
许今朝动容，人类经过无数磨难才有了现在的地位，期间想要保管一束蓍草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而且他是听说过蓍草的，在商周时期人类占卜用的都是蓍草，只是后来蓍草稀缺，逐渐演变成竹签、铜钱等，但占卜的准确性远远不如蓍草。许今朝但是听别人在讨论这些，就当做传奇故事听过就算，没想到还能看见真的蓍草。
“为什么不用现代科技重新种植蓍草？”许今朝疑惑。
老人叹了一口气，“有些事用科学难以解释，有些东西也不是科技就能够重现的。”
许今朝沉默。
老人继续说道，“为了保护这最后的蓍草，姚家很少为人占卜，但你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得到，你很重要。我可以破例为你卜上三卦，我也只能为你卜三卦。”
许今朝闻言呼吸加快了一些，他已经相信姚家是会占卜的，或许他能从中找到解答。
许今朝不觉得这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他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倪匡先生说过，科学往往带有鲜明的时代性。比如一个原始人看现代人做手术，肯定会觉得残忍血腥，无法理解，可是那的的确确在救人。不过是时代的局限造成了无知而已。
而占卜一事，或许其中真的有种神秘的力量，只是现在无法用科学解释而已。现在的人认为这是愚昧落后的，但也没有真正的证据说明占卜是无稽之谈，未来的某天肯定能给占卜一个完美的解释。
第92章：占卜
老人从她的旁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递给许今朝，“姚家可以为别人占卜，但却不能看到占卜的结果。这本书会教你如何看懂占卜。”
许今朝接过书翻了翻，上面详细的归纳了怎么根据蓍草的形状以及数量来查看占卜的结果。
“可以开始了吗？”老人问。
许今朝深呼吸了一下，说道：“开始吧。”
老人闻言闭上眼睛，庄重地将蓍草连带木盒一起捧到胸前，喃喃念着类似咒语的东西，声音模糊，内容晦涩难懂，不像是汉语。
许今朝听着老人念的话，总觉得能听懂老人说的是什么，可是仔细想想时，却又什么都听不明白。
片刻，老人念完了咒语，将木盒翻转过来，一把蓍草掉下来，从始至终，老人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
按理说，将木盒翻转过来，里面的蓍草应该全部掉下来，可是真实情况却是只掉了一部分，盒子底部还有很多的蓍草。或许，这就是占卜的神奇之处。
许今朝数了数蓍草的数量，对照着书找到解释这一数量的那部分，又根据蓍草掉下来的形状继续索引下去。
“孤魂。”
许今朝翻着书的手一顿，这就是占卜的结果。呼吸停滞了几秒，许今朝才慢慢回神。是真的，占卜的结果是真的！许今朝尽管相信占卜，但却无法料到占卜会如此神奇，真的能卜出他最隐私的秘密。
“开始第二卦吧。”许今朝说，声音有些颤抖。
老人让许今朝把蓍草拾起来放进木盒里，一根都不能少。
许今朝照做后，老人开始了第二卦。
和第一次有点区别的咒语念完，老人再次将木盒翻转过来。
许今朝忙细心数了数，生怕自己漏算了一根。
“绝路。”
第二次的占卜结果。
看到这一结果的许今朝怔住，心脏猛然跳动了几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回不去了吗？是说他的面前是一条绝路吗？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想相信，他不甘心，他不想一个人在陌生的世界里生存，偏偏事实如此残忍，偏偏才被证实准确性的占卜给了他这样的答案。
“第三次。”许今朝死死地盯着蓍草，左手下意识地捏成一个拳头。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老人最后念的咒语更加的复杂冗长，念到后来，老人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说话速度的极限。
老人念完后将木盒翻转过来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感觉到了不对劲，手上的木盒很轻很轻，轻到里面似乎已经没有蓍草了。老人的眼皮颤抖着，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事情在她的占卜生涯里从未遇见过，甚至在姚家有史可考的年代里，也没有出现过蓍草全部掉下去的情况。
但最终老人还是忍住了，如果蓍草真的全部掉下去了，她看到占卜结果所承受的反噬不是她这副年迈的躯体所能承受的了的。
事实上，木盒里只剩下一根蓍草。许今朝数着掉下来的蓍草，一共四十九根。
“四十九。”许今朝按着顺序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木盒，里面的确还剩下一根，怎么书上没有关于五十根蓍草的解释。不过很快，许今朝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这次占卜结果上。
占卜显示的第一个字是“死”。
许今朝呆着那里，似乎瞬间就被这个字抽空了力气，竟然没有了再继续对照看下去下去的勇气。
在他看到“死”字的那一刻，心底里莫名生出一股绝望，仿佛心脏开始麻木，他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生命，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在全身上下蔓延，像坚韧的藤草，慢慢将他包裹。
这一刻许今朝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归宿，明明没有看到最终结果，可他已经预感到了。他相信自己的预感，就像相信占卜一样。没有原因，他就这么笃定，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许今朝的双眼慢慢褪去了光彩，生命似乎也在随之消失。他无力地放下占卜书，下意识地说道，“我，想先走了。”
老人没有唤回许今朝，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知晓命运却无力改变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叶长空和姚诀看到的便是许今朝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叶长空和姚诀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和担忧。
“许今朝。”姚诀轻轻唤着许今朝的名字。
许今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姚诀扯出一个笑容，“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说完，许今朝就往外走，脚步虚浮，让人感觉随时都会晕倒过去。
叶长空上前几步站在他左侧，和他并排行走，他没有问许今朝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边。
姚诀看着两人的背影，片刻，她转身走进了阁楼。
姚诀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蓍草，“奶奶，许今朝没有看最终的结果？”
老人点头，“他在恐惧，害怕最后的结果他承受不了。”
姚诀沉默了一会，蹲下身，捡起那本书籍。
“你想替他看结果？”老人一下子就知道了姚诀的意图。
姚诀说：“是。”她并没有和她的奶奶学习过占卜，因为她自小对占卜不感兴趣，她只喜欢音乐，而她的奶奶似乎也不希望姚诀学习占卜，从没有要求过她学习。所以她要知道占卜内容还是需要翻书。
“姚家人不能看别人的占卜。”老人提醒，“即使你没有学过占卜术，也是会受到反噬的。”
“我知道，奶奶。”姚诀说道，“可是你说过许今朝很重要。”
“他对联盟很重要。”
“对我也一样。”姚诀回答。
老人陷入沉默，她知道她阻拦不了自己的孙女。
姚诀翻开书籍，片刻后，她已经知道了卜卦上的内容。
久久的静默过后，姚诀抬头看向老人，“奶奶，我想学习占卜。”
老人这才睁开眼睛，幽深的双眼透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情绪，“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既然天意如此，我也阻挡不了。你跟我来吧。”
叶长空开着车，许今朝坐在副驾驶位，把头靠在车窗上，双眼无神地看向车外。
叶长空看了一眼许今朝，欲言又止。
他们这次回的是叶家。
许今朝到了叶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到他自己的房间，在书桌两边的抽屉里翻找着。很久，许今朝始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他抬头问站在门口的叶长空，“离婚协议书呢？”
叶长空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今朝，说：“我拿走了。”
许今朝伸出手：“拿给我，我们解除伴侣关系。”
叶长空沉默了会说道：“我不想你离开。”
许今朝闻言盯着叶长空，忽然他笑起来，“叶长空，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是。”叶长空并不打算逃避自己的内心。
“喜欢？”许今朝加大了笑意，“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当初我被万沫琪羞辱的时候你在哪？当初我差点死掉醒来时你说的第一句话你还记得吗？你凭什么现在说喜欢我？你凭什么拒绝离婚？你没有资格！”
许今朝说到后来几乎是在吼着，如果不是万沫琪，原先的许今朝也许就不会死，他也就不会穿越到这里，即使在原先的世界仍旧无法避免死亡，也比现在连魂魄都没有归属的好！
叶长空走近几步，看着许今朝，轻声说道：“对不起。”
许今朝讽刺一笑，“对不起有什么用？假如我当初死了你还会说这声对不起吗？你知道死亡的感觉吗？你知道一个人孤零零的感觉吗？”
“对不起。”叶长空走到许今朝面前，“我不知道万沫琪会伤害你，我不知道爱情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在这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许今朝低声笑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一把扫开书桌前的东西，叶长空从绝族带来的绝石滚到床底下，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
似乎还没有发泄够，许今朝跪倒在书桌旁，掩面痛哭，“那我呢？我的爱情怎么办？我爱的那些人怎么办？我，怎么办……”
叶长空不明白许今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无从安慰，甚至有点束手无策。他最后蹲下身来，想把许今朝环抱在怀里。
“别碰我。”许今朝带着点哭腔，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叶长空的手顿住，垂下眼，似乎有点难过。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许今朝说。
叶长空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今朝，离开了房间。
空旷的房间里，许今朝枯坐在地上，神经质地笑着，他什么都没有了，家人，爱人，以及希望。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回家，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适应这个世界，委曲求全，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活到能找到家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呢，他看过了自己的死亡，父母的死亡，小柯的死亡，他的世界的死亡。
那么他还活着，是为了什么？
许今朝抬起头，伸手将抽屉里的一个礼盒拿出来。
礼盒里是万戈致歉时送给许今朝的一把枪。
许今朝拿起枪，用衣袖擦拭了几下，他低声念着，“一切苦难都结束吧。”
第93章：自杀
走出许今朝房间的叶长空忽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他皱了皱眉，这感觉来的太莫名其妙了。以往他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是他第一次出兵差点死在海盗手上的时候。这种心理上的预警是作为一名军人最需要的敏锐直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