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得到保障？”叶长空冷冷打断他，“这本来你们无法了解的领域，你们如何确定你们的研究就是安全的？有没有危险潜伏于其中，你们自己也无法断定是不是？”
“这……”王教授语噎，他们的确无法保证他们所进行的研究绝对安全，但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事。在他们预估中，会将危险最小化。但他知道，叶长空不会接受所谓的“危险最小化”的理论。
心下几百个念头转过，王教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张有毅。
张有毅顿时尴尬不已，许今朝经历的事的确有研究的价值，也令他极其心动，如果有更多的人能觉醒前世记忆，人类文化的复兴将不会存在阻碍。甚至假如从中窥得轮回和前世来生的奥秘，那人类的生命之谜也可以被探明，记忆不亡，灵魂不灭，或许可以达到传说中的长生不死！
人类迟迟走不上宇宙种族的巅峰，最重要的一点是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好不容易出一个天才，研究出了点东西，却很快死去，他研究出的的文明也难以完整的延续，导致人类文明进程缓慢。假如爱因斯坦、牛顿、孔子、老子等人有着上千年的寿命，可以预见人类的文明将会以怎样的速度发展。
张有毅皱了皱眉头，这些只是他美好的想象，生命之谜艰涩玄妙，岂是通过一个个例就能打破的，尤其是这个个例的地位很不一般，他也不愿意将许今朝推入到火坑中。看叶长空的态度绝不可能软化，做出退让。叶家在人兀战争中战功赫赫，他更不能寒了叶家的心。
如此一想，张有毅更觉得头疼心烦，心下对把烫手山芋扔给自己的王教授也颇有些不满，无奈身为联盟主席，还是得让他出来主持局面。
“叶少将，先坐下来慢慢谈。”张有毅抬手虚按，象征性地安抚叶长空，“我们一定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叶长空看了张有毅一眼，眼神失望的同时却又愈加坚定，在四人的注视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武器，状似漫不经心地擦拭，管口在张有毅和王教授两人的方向转动着。
王教授脸色大变！
“你！”张有毅眼神一暗，对叶长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大为恼火，“你身为少将却还知法犯法将武器带入机密会议室，把联盟宪法放在何处？”
叶展和黄小在最初的吃惊后很快镇定下来，他们了解自己的儿子，对联盟忠诚，为人正直。既然他做出违反军纪的事情，说明他除了这样做以外别无他法。而叶长空能够瞒过会议室门口的探测器扫描，也说明了他早已料到了这个局面，做好了准备。
叶长空面不改色，将一份协议抛到会议桌上。
张有毅接过来一看，气急反笑。
协议上要求联盟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到许今朝的生活，不得以任何方式迫害许今朝。
“签字吧。”叶长空说道。
张有毅笑道：“叶少将，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叶家扶持我当上联盟主席，我必然会为联盟鞠躬尽瘁。许大师地位尊崇，我和王教授也从未有伤害许大师的意思，你甘冒大不韪就为了这份多余的协议？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许大师一事肯定能得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张有毅说了很多，却一个字没提不拿许今朝做研究。
“签字。”叶长空不为所动。
叶展和黄小对视一眼，随即起身，站在叶长空两侧。
“张主席，从你继位以来，你为联盟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承认你是个优秀的上位者。”叶展说道，“甚至，许今朝一事你也是站在联盟的全局出发的，可恕我不能认同。”
“科技可以慢慢发展，人性不能丧失。”黄小一字一句说道。“用活人做实验，自古以来就被禁止。”
“我没有打算用许今朝来做实验！”王教授大声反驳，“我只是希望许今朝能配合我们研究。”
“研究？”黄小嗤笑一声，“怎么研究？还不是解剖大脑，企图找出记忆组织。”
王教授面红耳赤，却还坚持己见：“现代医学技术完全可以保证大脑解剖的安全性！”
“可是不能保证你们在别人的大脑里弄个天翻地覆后还能安全。”叶长空冷冷回击。
王教授再次语噎，梗了半天才底气不足地说道：“文明的发展本就需要牺牲，更何况，这次的研究完全可以让人类的科技突飞猛进！”
“一定能成功吗？”叶展问。
“算了。”张有毅突然一挥手，脸上尽是疲倦，“我签字。”
“主席……”王教授急了。
张有毅轻轻摇摇头，“王教授，你的设想很好，我也很心动。但是风险太大，一旦失败，你和我都承受不了民众的怒火。算了吧……”
王教授张了张嘴，眼睁睁地看着张有毅在协议上刷刷地签下名字。
叶长空接过协议，看了眼签名，确保没问题后将手中的武器扔到桌子上，“我会引咎辞职，和今朝隐居在地球上，不会再干预联盟政事。”
砰噔一声，武器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下意识把目光放在那把武器上。是一把空的武器，里面没有任何能量。
叶展笑笑：“子不教，父之过。长空的鲁莽……”
张有毅忙摆手，说道：“叶少将违纪也是情有可原，既然他引咎辞职，此事就揭过不提了。”
开玩笑！要是叶展任性地也来个“引咎辞职”，东方联盟的疆土靠谁来守？
叶展别有意味的笑着，和叶长空黄小三人径直离开会议室。
王教授见三人走远，不甘心地说道：“主席，难道就这么算了？”
“要不然还能怎样？”张有毅叹气，“我不同意叶长空不会罢休的，而且我们在道德上确实站不住脚。不过，叶家这里行不通，可以从许今朝那里试试。”
“主席的意思是？”王教授若有所思。
“许大师是个明事理有大义的人。唉。”张有毅再次叹道。身为主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已，他何尝希望许今朝以身试险，可他是联盟首领，他要为联盟的长远发展考虑。
叶家再次踏上回地球的航程。
“长空，你是不是早已知道今朝的秘密？”黄小和叶展把叶长行和叶长清支出去，留下了叶长空。
叶长空闻言点头，想了一会儿，才组织语言说道：“我是从赵匀青那里得知的，但一直觉得很荒谬，后来发生在今朝身上的事让我渐渐确认下来。直到今天，才有了一个系统的解释。”
“赵匀青？”黄小惊讶，“他难道是从兀族那里得知的？”
“应该是。”叶展点头，“但极有可能是赵匀青也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以为是兀族故意制造出来的烟雾弹，才没有对今朝产生足够的重视。”
叶长空垂着眼，语气难得犹疑起来：“今朝，他自己可能并不知道。”
“什么意思？”叶展黄小不由迷糊起来。
“因为兀族的原因，今朝的觉醒推迟了。而他，在觉醒前世记忆的同时忘记了这一世的记忆。”叶长空解释。
叶展瞪大眼睛，惊讶万分，“这就是说……”
“今朝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黄小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难怪！我看今朝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感，似乎很孤独很痛苦，原来他从没有认同过这个世界，他只认为自己从过去而来，他把自己当做路人！”
“对……”叶长空低声说道，漆黑的瞳孔里难以自抑地涌现出悲哀，许今朝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曾把他远远地推开，甚至在他上一次离开前，许今朝心中仍旧是有心结的。他看得明白，却不知如何说清楚。
叶展表情复杂，用手撑着额头苦笑不已，“真是……曲折！”
黄小身为女人，情感更加细腻，想得远远比叶展要多，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很快明白了叶长空的心情，开始为他出谋划策：“还是告诉今朝这件事吧，他不能永远活在另外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世界。”
叶长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不忍心。这对许今朝的打击不可谓不大，等同于完全摧毁他的世界，他心心念念的人竟只是虚无缥缈的前世，他所有的依恋将无处寄托，心底的桃花源轰然倒塌。
假若许今朝从这一打击中走了出来，那自然好，他将会对现在这个世界产生归属，对叶长空的感情真正的生根发芽。可如果没有走出来……叶长空不敢想那个后果。
“相信今朝。”黄小说道，“也相信你自己，你对今朝很重要。”
叶长空的眼睛亮了一下，在黄小鼓励的眼神下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我给点暗示让今朝做好准备。”
黄小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个敢在主席面前面不改色掏武器的儿子怎么碰上今朝的事就那么优柔寡断了呢？
哎，活该被媳妇吃得死死的！估计在今朝面前翻不了身了。
“嗳，长空，有件事你得告诉我，你和今朝谁在上面？”
叶展斜睨黄小：“这还需要问？堂堂一个少将会被一个搞文化的压？”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黄小扬眉，看着叶长空的眼神满是调笑，“可现在嘛，我看悬！”
叶长空扭过头，拒绝和这样的母亲讨论他和今朝的秘密！
第145章：变故
每一个人来到地球的时候都会被地球的美景震撼到，无论他是见多识广的将军还是知识渊博的学者，总归逃不了身为人的本心。自由呼吸空气的舒畅，荒凉和壮丽的交叠对眼球的刺激，都让人回归到婴儿状态，享受地球母亲的爱抚。
“地球。”叶展低吟，这个征战多年的男人心脏一下子柔软下来。
叶长清蹦蹦跳跳，这感觉太新奇了，太舒服了！
叶将军任由这些人发泄够了才走上前，大力地拍了拍叶展的肩膀：“干得不错！给叶家争光了！”
叶展双脚迅速跺了几下，随即并拢挺直背脊，右手举到眉前，大声应道：“不辱叶将军使命！”
“哈哈哈。”叶将军大笑，“好，太好了！我总算可以在地区安心养老了，这么好的地方，真不舍得离开。可惜，你们是没这个福分喽！”
众人欢笑。
叶长空在叶将军身后看了两眼，没看到自己惦记的那个人，不由有点焦急，看叶将军和叶展聊得开心，也不好意思上前询问，更不好意思没得到长辈的同意就私自离去。
黄小瞥到叶长空焦急的样子，忍俊不禁，故意用胳膊捅了捅叶展，腔调怪异地问道：“哎哟，怎么没看到今朝啊？难道今朝不知道我们今天到地球吗？”
叶展不明所以，在黄小的暗示下扫了一眼，才明白端倪，附和道：“今朝可能忙吧，毕竟我们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文化大师在地球上可有得忙啊！文化重要，我们其次，哈哈哈！”
“忙什么忙！”叶将军也来补刀了，“今朝和李老头子在下象棋呢，连我都不理，别说你们了！”
叶长空尴尬地移开视线，装作欣赏风景。
叶长清可不会让他如愿，跳过来叫道：“看吧，我就说时间很可怕，男人就要时时刻刻在伴侣面前刷存在感！大哥，听我叶长清爱情导师的话准没错！”
叶将军见叶长空越来越心不在焉，连忙摆了摆手：“你先去找今朝吧，就在你和今朝小屋旁边的大树下，我先带你父母亲去登记一下。”
地球不允许除了老人以外的人常住，但短期居住只要登记还是可以的。当然，许今朝和叶长空例外，谁让他们发现了地球呢。功臣总是需要点特权。
叶长空远远地便看到许今朝的背影，地球正值夏天，屋旁的大树枝叶繁茂，遮蔽了毒辣的阳光，将一片片斑驳的影子投在许今朝的白衬衫上。
“将军！”李老爷子得意一笑。
许今朝皱着眉头，看着棋局老半天，还是摇摇头：“我又输了。”
“你今天输得多了点。”李老爷子笑道，“是不是因为我硬拉你下棋，不让你去接你的小情郎，心里不满了？”
“怎么会。”许今朝背对着叶长空，没有发现他的到来，“我看是老爷子你的棋艺越来越厉害了，再过一段时间，我看我是一局也赢不了了。再来再来，趁现在得多赢几局。”
叶长空走近许今朝，在他旁边的石椅上坐下。
许今朝这才察觉到有人，微微偏头，看见是叶长空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和欣喜，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继续转头下棋去了。
李老爷子也没和叶长空寒暄几句，精神奕奕地准备迎接许今朝的又一轮攻击。
奇怪的是，叶长空在这里并不显得突兀，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凉风习习，湖里许今朝从别处移植来的红色野荷花送来清香。一切还是那么美好。
叶长空看着许今朝的侧脸，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之前因为许今朝没有去接他而产生的些许失落、不满、焦躁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样的日子正好，像生活了几十年般的亲切。叶长空并不是从联盟跋涉归来，他只是去邻居家串了串门，而许今朝一直都在这里，不会离开。
直至夕阳西下，赢够了的李老爷子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许今朝伸了伸懒腰，看见叶长空还在这里，眉毛一挑，质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没回家做饭啊？晚上父亲母亲吃什么？”
叶长空一怔，随即轻笑，抬头看了眼即将隐于山后的落日，说道：“现在，还来得及。”
“好吧。”许今朝耸肩，“那你快点，我饿了。”
“一起。”叶长空说。
许今朝斜睨他，“求我。”
“求你。”叶长空回答地十分顺畅狗腿，没有任何别扭。
许今朝笑，语带施舍：“好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就帮你吧。”
绚烂的霞光给他的眼睛镀上一层金色。
晚饭是在白天下棋的石桌上吃的，叶家六个人其乐融融，没有战争困扰，没有阴谋纠缠，像每个平凡普通却又温馨的家庭一样。
“这里的星星太漂亮了！”叶长行抬头感叹，青蛙的叫声在他耳旁一直回响，别有一番风味。
叶展和黄小闻言抬头一看，眼前蓦然一亮。漫天繁星，争相炫耀，让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的两人都看呆了。
相比之下，叶长清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湖中飞舞的萤火虫。
点点萤光在荷叶中来回穿梭，或隐或现，像星星掉落下来，又重新长出了翅膀，留恋着地球在低空飞翔。
“那叫萤火虫。”许今朝解释，“在夜晚是一种很漂亮的昆虫。对了，那湖里是荷花，再过一段时间会长出莲蓬，很好吃……”
荷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每个人，都是满足而愉悦的。
夜深以后，叶将军带着其他人去联盟招待所休息，按叶展黄小的话说是“小别胜新婚，就不打扰两人温存了”。
许今朝捣了捣叶长空的胳膊，笑得意味深长：“刚才……妈问我，我们俩谁上谁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