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庆的狠他是知道的,虽然袁克庆和陶暮染之间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可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呢?
见霍大帅坐着不说话,霍苍严又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您不用操心。还有件事希望父亲准许。”
霍大帅揉揉胀痛的脑袋:“什么事?”
“年下染儿生日,我要娶他。”
“你说什么?”霍大帅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老子一枪崩了你!”
谁承想霍二少是个不怕死的,也从来没让人威胁过,于是他又淡淡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霍大帅听了,气得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子就往霍苍严砸去,霍苍严也不躲,生生接了这一记,额上瞬间就迸出血来,顺着眼角流至下颌,勾出一条邪气的英俊脸廓,看上去很是惊心。
霍大帅书房这边本来是没有丫头伺候的,奈何霍大帅声音雄厚穿透力又强,直把内宅里的霍大夫人、二夫人、少夫人都引了来。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见那青瓷的缸子砸在霍二少的脑袋上。李三三见事情不妙,忙遣人去军营里找霍大少回来,又叫一个十来岁小丫头去给陶暮染送信,临了了还特地吩咐说见了那边那位要哭的厉害些。
那边陶暮染正烦躁着,只觉得眼球突突的直跳,捏着一本书半天看不进一行字,正准备歇一会儿,外面就有丫头疾跑来嚷嚷着霍二少出事了。陶暮染心里一惊,只觉得胸口抽的厉害,忙走到房门口。
来报信儿丫头本来年纪就小,刚才见霍二少满脸的血也吓着了,走时又得了少夫人那么一个吩咐,进了二门,一见陶暮染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哭的跟死了亲爹似的,连话都说不上来。
陶暮染心绪更乱了,勉强定定神,问:“你是哪儿来的出什么事了?”可这么一问又觉不对,霍府出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来管吧。
那丫头只顾着哭又不说话,一边的巧夕都看不下去了,忙又帮着追问,那小姑娘虽然还抽抽噎噎,话倒说得很利索,回道:“上间老爷打少爷,打得少爷满脸的血,夫人二夫人都去了,少夫人让来给您抱个信儿。”
陶暮染一听就知道那个被打的少爷是霍苍严了,只是霍苍严从没让霍大帅打过,这回是做了什么弄那么大动劲儿?
还没等想明白,陶暮染脚下就跟生了轮子似的往霍大帅的书房去,下人都被赶了出来,隔得远远地在院外候着,见陶暮染来也没拦着。
陶暮染刚到门角,就见碎了一屋沾血的瓷器碎片,脚下就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进去也没什么用处,说不定还火上浇油。
只听屋里的霍大帅吵吵着要杀霍二少那个不肖子,说着就要掏枪,让霍夫人给拦住了,问是怎么回事。霍大帅气急,不肯说,就听见屋里传来霍苍严平静却冷淡的声音,说他要娶陶暮染。
陶暮染一听,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那一置信的看着霍二少的侧影。眼见着霍大帅抄起桌上的笔筒就丢出去,霍夫人拦都拦不住。
那笔筒可是实打实的瓷器,体积比烟灰缸子大了好几倍,又厚重,这要是砸下去还了得?
此时屋里的人都吓得禁了声,安静得很,只听见“通”的一声闷响,随即传出瓷器碎在地上的清脆响声。霍大少才从军营赶回来,正巧看着那厚实的洗笔筒子砸在陶暮染的背心,陶暮染痛得眉头一皱,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了过去。可见霍大帅手下用了多大的力气。霍夫人当时就吓哭了,差点就以为自己儿子要死在霍大帅手里。
随后就见自己那一脸血的弟弟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抱着陶暮染就往外冲,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训诫将士上阵杀敌时的冷酷无情。
那样子,是他,是霍家上下从未见过的惊惶和狼狈。
12.北伐
霍苍严一边吩咐人找大夫,一边把陶暮染放在床上趴着。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揪的紧紧的,比上次看见他躺在潮湿的监狱里发着高烧还难受,毕竟这一次是他的错。
他算好了每一步,自己该站在什么地方?说话要多大声?什么时候让李三三把霍夫人引过来?什么时候派人叫陶暮染?陶暮染的脚程最快是多少?他都算好了,就为了让陶暮染明白他是真心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向来假意迎合的小东西竟然会冲出来给自己挡一记,心里高兴至极,却又心疼至极。那一声闷响,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来。
陶暮染也只是当时眼前发黑了那么一会儿,在家门口就缓过来了,睁开一双黑漆漆的眼,张口就想说话,谁承想,喉头突然涌出一股腥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他只是想说一句“我没事”罢了,没想到竟然会吐血,不过后背的确很痛。看看霍苍严越来越不好的脸色,想想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待会儿一张嘴,就是一血盆大口,还不得又吓他一次呀。
等丫头简单的给霍苍严清理了伤口,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一个坐一个趴,就那么干看着,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谁此刻在想什么,彼此都在猜想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说要脱衣服检查伤势,霍二少冷着脸不肯答应,给看已经很大度了好吗,你还想摸?没门儿!最后大夫只好施针了。
陶暮染陶暮染又被翻过来,直直的看着霍苍严不情不愿的给自己脱衣服,一张俊脸冷冰冰的,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霍二少这个样子很……可爱。他喜欢有人这么在乎自己,喜欢得背上的伤疼得他肺都要裂开了,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这个人,占有欲怎么就那么强呢,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可爱呢?
见陶暮染还笑得出来,霍苍严心里算是松了口气,褐眸却唰的一下瞪过去,警告的意味二十足,陶小朋友这才乖乖的又趴好,不敢再造次。
等再一次咸鱼一般的又被翻了个个儿,陶暮染才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可不知那一处被打伤的痕迹,忙要扭过身说要不不给看了,就开点药要就得了。结果用力过猛,牵着背后的伤,疼的冷汗直冒还忍着把话说了。霍苍严听了本来想瞪他来着,还没抬眼呢手就顿住了,这才看看陶暮染,然后若无其事的叫来大夫。
陶暮染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暗自咬牙,刚才他分明看见霍某人冲他笑了,就勾那么一下嘴角,邪味儿十足。
那一面陶暮染羞得面红耳赤,这边陈大夫捏着针淡定自若。
扎完针,一行收一行说:“虽然伤及肺腑,幸好不大严重,开两剂内服外敷的药调养几月就好。”
陶暮染正要松口气,走到屏风口的大夫踌躇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养伤期间,切勿房事。明明说的是陶暮染,眼睛看的却是正给某人穿衣服的霍二少,霍二少乖乖点头应了,陶暮染却已煮成了虾米。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霍大少夫人找来看过一次。
随后霍苍严变得越来越忙,两个人别说说话了,连面都见不到几次,以至于陶暮染每次想对霍二少说点什么都找不找机会。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几周前,只是霍二少每天都会定时的出现,然后给陶暮染上药,然后……就又走了。
夜里霍苍严很晚才回来,陶暮染最近养伤,晚上总睡不好,每到半夜都能感觉到霍二少带着残留的煞气回来。幸好,除了霍二少比以往勒得紧了些,那个怀抱还是像往常一样的温暖,至少这一刻他能睡着了。
六月,南军北伐进入正轨,西面李宗跃率军攻打陕西再渡黄河走山西,霍苍烨领兵占领山东,霍苍严则有安徽进攻河南渡黄河进河北,最后同霍苍烨李宗跃汇合。
霍二少安分了近两个月,没再提过要娶陶暮染,也没再提让陶暮染任职参谋
一事。霍大帅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就没有老实过,自己想要的想尽办法都要得到。
所以霍二少出发前,他就派人盯着霍二少院子里的一举一动。等霍二少走了,他就想办法把陶暮染送走。
可惜,霍二少没给自己老爹那个机会。
霍苍严的动作不霍大帅快了一步,就在霍大帅想着怎么送陶暮染走,要送到哪里时,霍二少已经连同霍大少把陶暮染扮成士兵带出了霍府,就安置在霍夫人曾经想让陶暮染住的那个院子里。
陶暮染站在那个院子里不禁觉得好笑,听说这事曾近某个位高权重的人养情妇的地方,今天他还真就住进来了。
“你好好休息,后日一早,二弟来接你。”霍苍烨依旧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样子,说完留两个士兵守在外院儿在吩咐两句便走了。
第三天天不见亮陶暮染就醒了,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就起来洗漱,依旧穿上那身军装,然后乖乖坐在正厅的凳子上,像等着出嫁的新娘子。陶暮染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笑起自己来。
二门外传来马靴的声音,陶暮染想都没想就迎了上去,霍二少一身戎装,裹出修长却不失力量的挺拔身姿,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大手罩上头顶,意外地没有戴手套,惬意的揉两下想了近两天的软发,轻声说:“走吧。”
“嗯。”被顺毛的某位乖巧的应着。
霍苍严前脚刚走,霍大帅后脚就派人把霍二少的院子堵死了,用过早饭才带人人去找“陶暮染”商量离开的事。结果屋里除了收拾的丫头什么人都没有。霍大帅一怒,抓着个小丫头就问:“人呢?”
小丫头吓得直哆嗦,胆战心惊的问大帅要找什么人。霍大帅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让儿子给耍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糟心儿子本事见长啊。霍大帅说不上来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总之他想打人。
陶暮染一参谋长的身份随军,虽然年下他就十八岁了,那张脸怎么看都只有十六岁的样子,霍二少等候底下的人自然有很多面负心不服的人。不说别人,就说霍苍严身边的孙戚就是第一个不服气的人。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陶暮染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树立威信,先收服了那几个营长和参谋,他就不信底下的人能不听话。
在这件事上霍二少有心“放水”,每一个作战方案都第一个问陶暮染的意见,再问剩下的几个参谋和营长的补充意见。陶暮染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举了,还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剩下的人还能补充什么?这样一来每个方案都成了新来的陶参谋拟定的。
渐渐地大家都发现陶参谋长不仅头脑好,心也够狠,罚起人来也从不会手软,别看那他总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冷下脸来也不见什么威慑力,说上一句话可是要让你累得半死的。整起敌军将领来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说话那叫一个毒,下手那叫一个狠,搜刮起省军督帅的“民脂民膏”来那叫一个彻底呀,连一文钱都不会放过。别看陶小朋友在霍二少跟前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对付别人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霍苍严手下的几个营长参谋们见识过了陶大参谋长的腕子,彻底败给他了,从此陶暮染在霍二少的义勇军军营里不仅有了微信,还多了两个粉丝——那两个参谋。
于是陶小朋友满意的故作矜持的脸红了,于是霍二少再也不准这两位粉靠近陶暮染,都怪粉丝“们”太好学,一学起来就往陶暮染身边靠,霍二少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
陶暮染的第二把火燃在了军营的大锅饭里,跟着霍二少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的同时,和士兵们套套近乎。
他本就长得好看,又很会亲近人,淡然除了霍二少。很快陶暮染就在义勇军里混熟了,于是霍二少又不满了,等一切就序,霍二少几乎是把陶暮染软禁在了房里,除了上前线打仗几乎是不给露面儿的。哼,要不是陶暮染偏要跟着,他连这点小面都是不愿意让露的。
也亏得陶暮染在军营里呆那么久,枪法虽然依旧不太好,但总归是可以见人了,加上霍二少又教了陶暮染一些防身的技巧,不说上阵杀敌,能不给霍二少添乱自保是没问题的,犹有余力时还是可以帮上一二的。
受人“管制”的陶某人倒是乐在其中,而且,看见霍二少吃醋泛酸耍小心眼儿的时候,他总是看得很开心,从没有人这么在乎过他,他很开心。
自从上次霍二少说要娶他,虽然他打定主意不会答应,但两个人的关系明显好了很多。至少在言语间,陶暮染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个人的情感,不再像以前那样恭敬疏远,亦或小心翼翼。
转眼间他们已经出门三个月,天气依旧热得发狠,幸好实验室里的药品研究有所成就,消炎药得到改进,虽然进步不大,但效用还是很令人惊喜,所以战场上伤残的士兵不用担心病菌感染,然后死翘翘了。
这个时候霍苍烨也安排好了山东,留了两个得力的人镇守,之后便和霍苍严一起停在了安阳。山西的进度不好不坏,那边地势高,对抗作战有难度,加上南边的人多少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目前也只占领了汾河一带。不过基本目地是达到了,现在只待把在太原坐地起价的刘大帅刘顺庆拿下,李宗跃便可领兵越过高原,走阳泉直击河北。然后派李定安去安阳。
东北那边还未动,河北军就打了过来,山东那边顺势北上河北。东北霍苍严这边正是士气大增的时候,一听说东北已经向河北逼近,更是坐不住,于是霍苍严和霍苍烨兵分几路,前往西达、观台、磁县、回隆等地。
军队只越过几个村镇县城,霍苍严准备在观台附近村子里歇一脚,附近已经没有了敌军,所以他并不打算进城。
才找好住的地方,一支穿着北方军军服的小队招摇而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军官,看领章应该是营长。
霍苍严站在院子里,眯着狭长而好看的眼,冷冷的看着以和作名义站在院子里一身戎装的陶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和谈还是另有目的。
正巧陶暮染拿着新拟的进军路线图出来找霍苍严商量,看见院子里的陶来一愣,竟没想到他回去参军,原本以为……
那边陶来也没有想到会在这见到陶暮染,也是一怔,随即又恢复。
不等陶暮染多想,霍苍严冷飕飕的眼刀便飞了过去,霍苍严本就介意陶暮染那么在意陶来,又看见陶暮染一直盯着陶来看,心里难免生气。好吧,他是喝醋了,虽然他不会承认。
收到霍二少眼刀的陶暮染简直想笑出来,不过还好,他还很清醒还不想死得那么早,所以强忍住了。都说憋笑多了会的内伤,看来他得和霍二少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能给个准笑令。
但见到家人总是要打招呼的,虽然陶来也许并不怎么愿意做他的家人。“阿来。”
陶暮染这么一唤,霍苍严的脸色更不好了,冷的能在这大热天儿里把人给冻上,不过陶来在这方面一向都很“迟钝”,淡定的嗯了一声,便要和霍二少谈事情,说自己是代表的河北督方云山。
河北本来有两个督帅,郑久贵、方云清,郑久贵是出了名的好色无能,方云清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年轻有为。没想到第一个来和谈的居然是一向正直的少年督帅——方云清。不过霍二少在有关陶暮染的事上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刚才陶暮染对陶来那么亲近的打招呼,他可是记着的。
于是霍某人就说:“你们一路奔波,先休息。”
说完,让孙戚安排住宿,然后拉着陶暮染的手就往屋里去。陶来的视线在交握的两只手上停了停,目光暗了暗,仍不太确定霍苍严娶男人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件事很快他就能弄清楚,他也未再作多想,转身跟着孙戚走了。
之所以让孙戚安排,当然是因为给孙戚一个报仇的好机会,虽然有点不正当,可谁让你跟咱们未来的二少夫人“眉来眼去”的呢?
再说霍苍严牵着陶暮染进了里屋,二话不说就搂上了陶暮染的腰,目光灼灼的看着。陶暮染咽咽口水,缩缩脖子,这是要闹哪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