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岐宇坐在厨房里面,看法律的书,闻到越来越浓的饭香,心神也开始渐渐不宁起来。
“阿宇,来吃饭!”顾言欢快的声音喊道。
温岐宇手指戳了戳书面,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一上桌,全部都是温岐宇喜欢的菜色,而且都偏清淡,这是医生嘱咐过的。
温岐宇有点纠结的看着一桌子菜不知道该不该下口。
从刚刚顾言站在门口求收养的到现在两个人一桌吃饭,温岐宇都没有一丝的真实感,仿佛只是一个梦。
因为一切似乎都发生在太理所应当的氛围里面。
顾言看温岐宇迟迟不动,催促:“阿宇,会凉的哦,快吃~”
温岐宇动筷。
“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味道没有变吧?”顾言试探的问。
温岐宇的心揪了一下,没做回应。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对面传来的失望的感觉。
两个人在尴尬的气氛里面吃得差不多了,温岐宇才再说话:“我已经向法院提交了申请,估计两周内就可以开庭了。”
顾言本来期待的眼神暗了下去:“哦……”
温岐宇象征性的又吃了几口:“我吃饱了。”
“额我,我来洗碗!”顾言自动自觉。
“……随你。”温岐宇扔下两个字。
顾言看温岐宇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面,失魂落魄的用筷子戳着碗里面剩下的饭粒。
还差得远,差得很远,温岐宇对他已经跟原来太不一样了。
而他也跟当初不一样了,带着愧疚,带着那种接近乞求似的接近,渴望原谅和赎罪。
他们的感情是不是已经不再那么单纯了?
顾言吃不下去了,把桌子收拾了。
打开冰箱门,把剩下还能吃的找地方放进去。
顾言刚才做饭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冰箱里面全部都是食材。
温岐宇的身边现在有了那么多的人,也不差他一个顾言了吧?
顾言感觉到一阵沮丧。
只是他知道,从今往后,或许是从见到温岐宇的那一瞬开始,温岐宇就不可能从他的生命里面抹去了。
而现在,他除了追逐还能做什么?
顾言走进他住过的卧室,打开衣柜,里面只有一个箱子。
顾言打开,竟然是他原来的衣物。
顾言惨淡又温情的笑了,他捧起一件外套,牢牢抱住,眼泪落下来。
(五十五)
温岐宇被闹钟吵醒,支起身子关上那个不停响着的东西。
他因为身体原因,作息时间变得很不规律,只能靠这种聒噪的东西调整了。
当他洗漱完毕,打开房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厨房油炸的声音,淡淡的鸡蛋香从声源传过来,大有浓郁的趋势。
顾言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那些“兹啦”声中辨别出温岐宇打开房门的声音的,从厨房探出头来:“阿宇早上好!今天早上吃鸡蛋培根哟~马上就好了~”
温岐宇没有答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表。
时间充裕到他完全找不出借口逃脱这顿早餐。
于是温岐宇只好在餐桌旁坐下。
顾言跑前跑后的把那些冒着热气的丰盛食物摆在温岐宇面前,用期待的善良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温岐宇。
温岐宇没有动筷,盯着顾言:“你什么时候走?”
顾言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发现他真的笑不出来了。
“阿宇……你先吃点吧……”顾言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温岐宇还是没有动,那样子就是我和你死扛到底。
这间房子,宽敞明亮,初日的光从玻璃外边偷过来,明晃晃的阳光甚至会在有的时候让人觉得眼睛疼。
摆设一应俱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样样精品,跟从前那种简陋空旷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只是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却是千疮百孔,眼神和姿态像极了枯萎的植物,挣扎着,却还是毫无生气。
顾言在纷乱的情绪里面终于抓住一点头绪:“阿宇,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我不会动公司里的钱,但是我会另外赚外快的,一旦有机会,我马上搬出去行吗?”
“你不回家跟你妈妈道歉么?”温岐宇一针见血,这正是顾言一直想逃避的话题。
“……我会的,不过一时半会儿她不会消气的。”
很显然,顾言的这句话没有对温岐宇的想法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求你了,最多一个月!”顾言感觉温岐宇再不点头,他就会崩溃。
温岐宇皱起眉头,想了想:“借钱可以,你睡在办公室里不一样?”
“办,办公室里没暖气,还要睡沙发……”顾言别扭似的撇撇嘴。
“……”温岐宇被噎到。
“阿宇,你看,我会做饭还能打扫,我在这里的话,你就能专心工作了是不是?而且就一个月,就当帮帮我,收留我一下嘛~”
聪慧如温岐宇,他怎么不知道顾言的想法,但是顾言已经这样求他,他并不想两个人之间闹得太僵,一个月就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温岐宇点了头。
顾言睁大眼睛,兴奋地就差满地跑了。
连忙把吃的往温岐宇面前摆:“阿宇阿宇,那快吃早餐!吃了早餐身体好,而且会很开心的!阿宇开心我就很开心!”
大大的笑脸,不停的在眼角膜上留下残影。
温岐宇有一瞬间有那么一种想法,也许到最后他会原谅顾言。
但是这种想也只是稍纵即逝。
顾言带给他的背叛和伤害,远远不是一句道歉和几顿饭就可以解决的。
温岐宇一言不发的吃了早餐,给顾言留下了几百块钱,关了门就去上班。
温岐宇坐在办公室里面还有写心烦意乱。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而最让自己痛苦和厌恶的,就是明知道不能原谅顾言却还是会心软的自己。
如果现在不做个了断,对顾言心软,对自己心软将来会更痛苦的吧?
温岐宇觉得很荒唐,为什么他会遇见顾言,为什么他会爱上顾言呢?
但是世上不是始终有一种解决这样问题的方法么?
快刀斩乱麻,温岐宇在心里想。
下班之后,温岐宇回家,开了门,他以为顾言会出来接他。
结果他把鞋脱了之后顾言都没有出来。
温岐宇觉得奇怪,但是旋即又想明白了。
是自己想得太多,还以为顾言会像原来一样对他。
温岐宇站在顾言的卧室门前,静静的发了会儿呆。
心里面越想越烦躁,最后还是开了顾言的门。
屋里面的情景让温岐宇心里一震。
顾言侧身坐在昏黄带着橘色的阳光余晖里,铅笔不停的在纸上勾勒。
整个人像是嵌上了一层金边,顾言微微皱着眉,眼神虽然柔和但是却带上了一股意外的坚毅。
那种对绘画的热情和执着全然浓缩了在顾言脸上。
是谁说过,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是帅气?
温岐宇发现自己甚至不敢出声,那抹认真的神情,甚至让他的心惴惴不安的疼痛起来。
他立在门口,看着顾言放下画笔,又看了看铅笔稿,满意的勾起嘴角,转身去拿水彩。
顾言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温岐宇。
“阿宇!”顾言跳起来,甚至打翻了小桌上的小水桶,水滴溅到顾言脸上,水洒出来,流满了桌子。
“哇!!”顾言又跳到另外一边,又扑回桌子:“画稿!!!”
温岐宇这才回神,帮手忙脚乱的顾言收拾桌子上的残局,最后终于从那一堆画稿里面拯救出十多张出来。
顾言挂着两条宽面条对温岐宇道谢:“阿宇……谢谢你……(┳_┳)”
温岐宇问:“你在做什么?”
顾言马上兴奋起来,拿出几张来,像孩子般炫耀似的展示给温岐宇:“阿宇你知道么?我后来签的公司,认识的那个编辑推荐我去画一个儿童读物的插话,你看这个小狐狸萌不萌?=W=”
温岐宇看着那幅画,小狐狸蹲坐着,大大的尾巴从狐狸身后绕到身前,几乎把那个本来就不大的身体全部盖住,已经图了色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画面外的温岐宇,一脸懵懂,可爱的想让人拽出来蹂躏质感很好的绒毛。
“很可爱吧?小朋友一定会喜欢的!”顾言笑着说,拉住温岐宇的手,“阿宇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我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了~”
温岐宇被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来不及挣脱已经被顾言拉到了饭桌前坐下。
顾言把他的包拿走放好,然后坐进厨房端茶倒水。
一切自然地就像他从来都没离开过。
温岐宇恍惚的看着顾言,他这才发现自己时候多眷恋顾言曾经给他的温暖。
原来这个人不在,他真的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过去。
温岐宇第二天仍然冷着脸告别了顾言去上班。
到了公司之后,李冲茂马上跟过来地给他一份资料。
“崔益那边出事了,他想翻案。”李冲茂皱着眉头说。
温岐宇心里一紧,赶紧低头去看。
(五十六)
负隅顽抗。
温岐宇看着手里的资料无奈的冷笑了一下。
崔益知道,这次自己手里的证据足以击垮他。于是他决定主动出击,先提出了诉讼。被告叫陈展,他的一个小弟。他说自己是被陈展指使的。
明晃晃的泼脏水。
温岐宇叹了口气,合上了资料。
据说,陈展决定认罪,换句话说,不知为什么,这个人决定背黑锅。
可温岐宇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无罪的人不被污蔑,犯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温岐宇心中的公正,也是他一直坚持的原则。
况且……
温岐宇不禁有些颤抖。他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定了定神。
两次落在崔益手里经历过的酷刑、感受到的绝望,将会是他毕生的噩梦。
不能放过他。
温岐宇稳定了一下心情,捻灭了烟准备出门打车去看守所见见这个陈展。刚要伸手打车,忽然摸到了口袋里的车钥匙。
李哲送的。说是生日礼物。
没有支旭,没有顾言,至少,我还有亲人。
温岐宇扬了扬嘴角。
由于陈展被捕后就立刻认罪,所以并没有受到警察的苛待。他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牢房,至少获得了半刻清净。
从监控里看,一个偏瘦的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安静地坐着,不走动,不焦躁,不说话。
很少有被冤枉的人会有这样平静的状态。
站在显示器面前的温岐宇皱了皱眉。
“温律师?你真的……要见他?”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怯生生地问。他听说过温岐宇,知道温岐宇是很有名、有正义感的律师。
“听说这个人非法造枪,贩毒,还杀过人,他已经认罪了,没要求辩护。”小警察有些困惑,“温律师为什么要趟这样的浑水呢”
“他是无辜的,”温岐宇对这个年轻又单纯的小警察友善的笑笑,“我知道,他是无辜的。”
“阿宇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温岐宇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一脸期待两眼放光的顾言。
“你怎么来了?什么事?”温岐宇皱了皱眉。
“我来接阿宇下班~ヾ(^▽^*))) ”说着就接过温岐宇手里的公文包,“阿宇这是明天你开庭需要的资料~我已经包好了~我们走吧~”指着桌上的半米高的资料。
“你怎么……”
“刚刚冲冲告诉我的哟^O^”
“冲冲……你和他……很熟”
“刚刚认识的O(∩_∩)O”
温岐宇无奈的扶额,一直没发现顾言还有自来熟这种附带功能……
“阿宇刚刚去了哪里”
“去见一个人。正好,我有话和你说。”温岐宇递给顾言一张纸,“崔益并不甘心。”
看完那张纸,顾言也严肃了起来。
“该怎么办。阿宇。不能放过崔益……对了!陈展怎么说?”
“他不肯和我说话。问什么都是无可奉告。”
看着顾言越锁越深的眉,温岐宇不自觉地安抚道,“我已经拜托致行哥帮忙查他底,出了结果自然会有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平白忧愁也是无用。”
阿宇的话似乎总是那样让人安心呢。顾言想着,宽心地笑了,“阿宇说的对,谢谢阿宇~O(∩_∩)O”说着拉起温岐宇的手亲了一下。
温岐宇却像是被这个吻烫到一般,飞快地抽出了手,低着头冷声说:“走吧,我下班了。”
顾言立刻拿起那半米高的资料和温岐宇的包,乖乖地跟着温岐宇去取车。
“顾言。”顾言就要进温岐宇家门时,温岐宇叫住了他。
“今天房东给我打电话,说楼下有一家不租了,想拜托我帮忙找租户。”
顾言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替你租下来了,交了一个月的房租。”
看着如此决绝的温岐宇,顾言有些想哭。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哭呢
当初阿宇拼着咳血给他打的电话他不接。
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阿宇拖着残破的身体来帮自己,自己却拒绝他伤害他。
阿宇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公司日夜工作,还被崔益反复折磨的时候,自己不断地推拒还和崔益去看电影。
所以没有资格难过。
顾言吸了口气,重新挤出一丝笑容:“谢谢阿宇,我现在没钱还你,就先帮你做饭在你上下班的时候帮你拿包来抵尝好么~求你。”
看着顾言恳求的目光,温岐宇觉得嗓子涩涩的。
但是,不能心软了。
温岐宇告诉自己。
“不必了。我最近在招秘书,如果有需要,我会叫秘书帮忙,不麻烦顾先生了。这是楼下那个房子的钥匙。”
温岐宇把钥匙放在顾言手里,立刻关上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顾言下楼的声音。
温岐宇无力地靠着门,忽然想起那日求自己收留的顾言。
像极了第一次见到线团时那个脏兮兮的白色毛球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的样子。
温岐宇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裤脚。
线团。
软软绒绒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攀着自己的西装裤腿,像极了害怕家长离开的小孩。
昨天刚刚把它从州州家接回来。离开它的这段日子,它似乎更加依赖自己了。
“委屈你了。”温岐宇弯下腰抱起线团,线团像小孩子一样用两只小爪子攀上温岐宇的脖颈,撒娇地在他颈窝蹭蹭。
(线团:主人~~我还以为因为我总挠人你就不要我了呜呜呜~(>_<)~)
仿佛感受到了线团的不安,温岐宇揉了揉线团毛茸茸的头以示安抚。
想起顾言。
那个依赖自己的顾言。
那个总是抿着猫嘴撒娇的顾言。
想起那个抱着自己在椅子上坐到睡着的顾言栗色的毛绒绒的发。
想起厚脸皮地窝到自己怀里不出来的顾言带着暖暖的体温的头毛。
顾言。
顾言。
顾言。
温岐宇叹了口气,又揉了两下怀里的线团,瞬间觉得这个小家伙简直是顾言的缩小版。
孩子气又黏人。
但是,很喜欢。
非常喜欢。
爱。我爱顾言。
看到他难过就不自觉地安慰,知道他遇到困难就不自觉地要帮他处理,发现他面临危险和伤害就不自觉地想替他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