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记——琯珺

作者:琯珺  录入:09-26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药瓶,却总也抢不过来。次次扑空。

她面上白纱飞起,面上肿胀青黑,正是死时模样。

我抱着一团空气大哭,眼中无泪,却是血珠,落在地上凝成血花。

我嚎啕呜咽,苍茫之中孑然一身。就算从此死了,又如何。或许,该是解脱了呢。

梦中隐约喃喃向我低语,我使劲听却听不见。

不知多长时候。

“皇上,皇上。”守在我身边的宫人结结巴巴,喜出望外向小皇帝道。

“朕知道,他醒了。”

我抬眼,天上明晃晃的,热的厉害。

再睁眼,正是天亮,窗外枝叶相交,影影绰绰,好不一副秋景图。

一女子立在树下,正巧歪着脸从窗外看进来。她着了一身海棠红的衫裙,手中正执着一只银杏,那叶子都已经黄透了,还结着几只大银杏果儿。

我不禁念到,“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窗外那人却听见了,将银杏果摘下往我怀里一抛,正砸在我怀里。

“刚醒就不改本色,也先正经两天才是啊。”

那声音打我身后,小皇帝穿了青色常服,正握着一本书。

外面渐渐有人进来,有洗漱的水,也有饮用的水跟粥。

桌边有碗剩了半碗的药,显然是我的。

来人收拾了去,又送进来一碗热的药。

看见这一桌粥、水、药,我笑道,“这一桌这么丰盛,我倒是先吃哪一个?”

“先吃保命的吧。”我的侄儿将书拿在手里,敲着桌沿。

宋敏从院子里进来,端过药汤,喂到我嘴边。

我噙了一口笑,“这还没过门呢,宋小姐如此这般,小王如何消受,叫底下人来吧。要不我自己也行。”我伸手去接,她也不推让。

我捧着碗一饮而尽。放在台上。

扭头去看小皇帝,笑呵呵道,“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他抬眼看我,“什么?”

“一屋子鬼啊,个个都要索我的命。”

“你疯了吗,竟说些胡话。”宋敏登时面上红了,急忙忙来握我的嘴。

“我向来都说疯话,不信你问吾皇。”

小皇帝脸上并无变化,只是抬起书继续读。

我只喃喃自语,“这一梦可算梦醒了,我以后好好活着。不辜负你们。”

宋敏立起来拿眼瞅我,嗔道,“向来不正经。”

我笑,“如何不正经,你且问问本王那三个妾室,我平日正不正经。”

没及小皇帝开口,只听宋敏又道,“那三个妾室,我已经遣走了。”

我只乐呵呵瞅着她,道,“为何?”

“因为我已经是这梁王府的当家主母。”

原来如此,不用本王试,轻而易举。

小皇帝已然坐不住,抬脚要走。我一把握住他胳膊,笑道,“走什么,我一梦看淡许多,说了要对你们好,就一定好。”

他推开我的手,“你好好养着,日后朕同你细说,宫里还有些事,朕先回去。”

我手一松,只是含笑点头。

他们不用说,日后告诉我的也不过是那般,与我想的也是一样。

这大夫看不了的病,自然去找巫士,左不过说什么被附了身,一番驱魔折腾。

又说须得有喜事冲喜才好。

宋家自然不肯,可皇上执意如此又能如何。然后我三媒六聘又被娶了这位新王妃。

皇上好手笔,大办了好些天,又钦赐了金刻的立妃封册。

本王就这么轻而易举,娶了个王妃。

向来王孙难自由。

世人只道本王享了常人享不了得富贵,却不知我却难享天下人都有的自由。

哎!

第三章

休养日子过得无趣且煎熬,本王叫来听差。

“云大人呢,自打醒了就没见着他,请也请不来吗?”

“王爷,云大人去蜀地了,昨个傍晚走的。”

“走了?昨天早晨去请的时候可没走,怎么就走了,他一个编修去蜀地干什么?蜀地有书可编可修?”

“说是治水患去了?”

“他会治水患?水患治他还差不多。哎呦,你轻着点。我这骨子还是散得,你是要拆了我。”

“属下万死。”

“死什么死,死可不舒服。这汤怎么这么咸啊……”

“王爷嘴变刁了。”宋敏捧个碗从外面进来,将侍卫遣走,本王都没看见。

我面朝床内歪着,“不是本王不想见你,你也知道我这毛病,你嫁我不是自寻绝路吗。”

“我乐意。”

我转过身子,“我是为你好,你也不想守一辈子活寡吧。”

“先前还说要待我们好,才好一点就不认从前的话了。王爷堂堂七尺男儿,一言九鼎,可不要叫小女子看了笑话。”

“怎么不认从前的话了,本王叫你走也是对你好。”

“五年前王爷从南边回京,我跟着众命妇在九龙桥迎你……”

“五年前你才多大啊。”

“反正我不管,精诚所至,我就不相信改不了你的毛病。”

“我就喜欢男人,你怎么改?”

我这话一出,她脸色大变,只撂下一句话,“王爷今天心情不好,阿敏不扰王爷清修。”

说罢将汤碗撂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我今日不知怎的,说出口的话处处都冲动。并非有意辱没她,可是望她过得好,也的确是心中所愿。

我这么躺着大半天,也没人陪我说话。正无聊中踌躇。却听得一声脆响。

“皇叔。”

我乐得得瑟,“臣不能下地迎接,罪该万死。”

“我看你骂人的时候精神挺好。”

“臣体格虚浮……哎,皇上早来了,怎么早不进来?”

“朕逗你的。”他一笑,只是坐下。

皇侄儿今天倒不像往常拿本书来读,只是拾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你不问问刘山巾最近去哪了?”

“赌坊窑子他也不去了吧。”

“去蜀地了。”

“他去蜀地干什么?”我一听就来精神了,蹭得一下翻身坐起来。

“精神不错。”小皇帝瞅着我直乐,笑罢便如往常一般翻开手上的书,只道,“查账去了。”

“哪不能查,偏往蜀地查?”

“水患厉害,赈灾款项须得弄得清楚。”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巧蜀地空出几个缺……”

“皇上,微臣这些年觉得自己缺少一个为国贡献的机会,既然如此,可否放微臣下去也历练历练。听说蜀地风物甚好,臣还没去过……”

“你身子还没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臣身子好利索了。”我甩开被子,光脚跳在地上,以体现我体格强壮的事实。

“你新婚燕尔,南岭的王府朕都给你打点好了。何苦去受那些罪。”

“臣……”

“朕相信,皇叔定能做好一位王爷。”

“……皇上,臣有一事想问。”

“你讲。”

“五年前,您突然派臣去吴东赈灾一个月,这其间可有什么人来过我家?”

“事都过去了,问又何必?”

“这事臣是迟早要问清楚的。索性我如今无牵无挂,干脆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哪有那么严重。刘山巾去过,他带兵恰巧路过,朕叫他带给你些从海上遇见的新奇玩意。”

“他一个爷们去过我的王府,我回去竟无一人告知?”我尽量压制口气中的怒火。

“丑事还非得抖得那么清楚,真不知道你是什么脑子。”

“他就是要抢臣的东西。”

“什么是你的东西?当初他二人就私定了终身,不过是你横插一杠。”

“可……”

“可什么?”

“可裴氏并不是这样说的。”

“她妇道人家懂什么,自然是保全自个声名为紧。”

“臣不信,我与她生活五载,一场大病叫我将过去种种细细想来。我觉得这其中定有不对的。”

“你是疯了,来人,给他灌点汤药,缺觉睡的,成天迷糊。”

“皇上。这事你定然清楚,又为何骗臣?”

“堵住他的嘴,浑身也给绑了,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给他解绑。”

“那饭呢。”进来的侍卫哆哆嗦嗦的问。

“饿着。”

“是。”

我当真是晕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比如被人绑成这样,真真的生不如死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将裴氏这事非得弄清楚。弄不清楚又少不了肉。

如今不吃饭不能动才叫真的少长肉。

傍晚的时候,宋敏进来给我亲手松了绑。

我道,“你这么给本王松绑了,当心皇上不答应。”

“是皇上吩咐的。”

“哦,那皇上还说什么别的吗?”

“没有,过来把饭吃了。”

“你别对我太好,今后我负了你,你又受不了。”

“你如今做的哪一遭事不是负我。”

“你想本王怎么待你。”

“待我好,像待一个妻子一样。”

“……宋敏,我问你,当日我打清潭府上回去,你等在路边,是谁告诉你我走的那条路的?”

她将换洗的衣裳搁下,扭头出门,只道,“我自己猜的。”

我只是点头。

天底下哪有那些巧合。

夜深,我穿戴好,收拾了些银票细软。趁着月黑风高。

“王爷,你去哪?”

“趁这,月白风清,本王看看景色。”

“你这身打扮,不用两日就能叫人抓回来。”

我四下看看,我这身软银丝的鹅黄长袍,还是有点炸眼。

她继续道,“王爷此去,是再不回来了吗?抛却身份地位,一屋子老小。”

“本王就出去走走。

“亲王不得旨意,出的这城门,便是重罪。”

竟连个寻常百姓都不如。本王今日便是出这京城了,便又如何。小王我推门便往外走。

“臣妾不敢挡着王爷的路,若走,臣妾愿陪着王爷一起走,既然王爷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了,何不也出去见见世面再死也不迟。”

“皇上不会拿你们怎么着的。你挡着本王的路,过会儿就天亮了。”

“臣妾一定要跟着王爷一起去,若不答应,索性就喊将起来。大家都别走。”

好家伙,那可不行,叫小皇帝知道,明天就不是五花大绑了。本王的老骨头可经不住下大狱。

“说白了,本王是去蜀地,山高路远,见的,也不一定是你想见的人。”

“王爷莫说那些弯弯绕了,便是刀山火海,宋敏也服侍你左右。”

“痴儿,何苦来的呢。”

没有办法,这路上便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我打小不经常出门。出门也是跟了一堆人。这路上,若不是有宋敏,怕也走不了太远。

比如看地图这事上吧。那本子着实画的不大好。

买了马车,一路往南。画的是山,却是水。如此种种,若那一日真能得了自由,纵横山水之间,怕是也要走不少冤枉路呢。

不过这一程程的,云清潭跟刘山巾的轶事。本王有心不听,奈何直往耳朵里进。

京中并无消息传来,此时且不想那么多日后事。只是要紧的先见到云刘二人。

这一日到了一处小县城。

“下官见过二位密使大人。”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我二人都是一样的。”我将县丞扶起。这一路打的梁王密使的身份竟也管用,可见我大胤身份查验制度还是有待提高的。

“禀密使,刘将军与云大人昨日刚从本县离开。”

“哦,那正好,照这脚程,不日本官就能同他二人相会。王爷叫本官紧赶慢赶,还是走了这么多时日。”

“正是呢,二位大人,这心呐,往一处使,彼此协力,从无不同意见。做什么事情也自然就快了。”。

“看来二位大人当真兰谊。”

“正是正是,坐卧起居,无一刻不在一起。促膝而谈,彻夜达旦。”

“无一刻啊无一刻!彻夜达旦!!你们怎么知晓的,难不成夜夜笙歌,扰了邻里?”

“那不敢不敢,只是二位大人来时必要一处起居,公务繁忙,自然夜里挑灯,通宵达旦的处理。”

“哦,这样。不知他二人住哪一间?本官今日也就住那儿了吧。”

“哎哟,二位大人走的匆忙,微臣还没来得及遣人打扫呢。”

“没关系没关系,那有什么的,大丈夫不拘小节,劳烦引路。”

“这,那密使大人这边请。”

夜里,我与宋敏分房而睡,她在隔壁。我还想着如何哪一日给她谋个好出路,所以并不曾碰过她。

一宿,天还未亮,我便起来,终究一夜睡不着,还不如起来赶路。兴许还能早些赶上他们。

没想到宋敏起来的倒更早,我问她是否穷乡僻壤没睡好,她道,料想王爷睡不好就起来了。

我心中愧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此时已行至凉山,尚离蜀地不到五日的车程。

我换了马匹,只望快些。

宋敏不会骑马,我叫她乘车慢慢尾随,她却不答应,硬要与我同乘一骑。

沿着山路走,弯弯曲曲的,一边便是山崖,一边是蔽日修竹。

这幽森寂静平添几分诡异气氛。

渐至傍晚,尤更甚矣。

我在马上便讲起些鬼怪妖魔的故事,纵然往常宋敏一副大模大样,如今叫我眉飞色舞的讲起来,她嘴上说着不怕,只是手上分明增了力气,将脑袋埋在我后背心上。

小女儿家的,如何一如我男儿郎。

正说到兴头处,只待我大吼一声吓她一跳。却不想就在此时,不知哪的,蹦出个几个山贼大盗来。

我手不稳,马一惊,长嘶一声。只觉得轻飘飘的,我同宋敏竟被抛下马去。

好在本来也因山路崎岖不曾骑得太快,否则但凡滚落至山崖,端端就要了本王爷的命了。

宋敏忙向我道,“王爷,你……”

“嘘,莫要露了身份。”

“你还说什么,你的腿。”

我往腿上一看,哎呦,方才因想着堂堂男儿总不能叫小姑娘吃亏。

将她拽到一边,自己却撞在岩石上,得了,本王要是成了瘸子,这可怎么好。

大好花花世界本王爷还没经历够呢啊。

血涔涔的,才感觉到疼,本王何曾流过这么多血,哎哟。

第四章

“七哥,这个怕就是那娘炮说的梁王密使吧”

一个瘦弱的蒙面贼对着另一个壮一点说道。

跟本王一样也行七,却不见得有本王英俊。我心想。

“不知道,拉回去再说。那小娘们也拉回去,今晚上有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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