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真珠无神的望着手中温热的被子,喃喃道。
“傻孩子,那么什么啊,说明那个小家伙是真的很爱你啊,好好抓住自己的幸福,不要让他轻易的跑掉。人间不是有句俗话吗,易求无价宝,难求有情郎。”
“难得……有情郎……”真珠轻声呢喃,一滴泪落在杯中,激起层层涟漪。
细碎的阳光,绵绵蛮蛮的洒落在地上,窗上,和屋内的人身上。温柔的抚过每一张容颜,有苍老的智慧,也有年轻的悲伤。
玉髓杯中的涟漪染上的动人的金色,荡漾着璀璨的星点,真珠出神的望着杯中的水痕,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那一天他本来是不该去楼里的,尤其是在楼里有人入住,或者是有人要卖身的时候,这种时候都是由宴来做主的。
可是,那天起来的太早,实在是太过于无聊,又听到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说来了个绝色,宴已经用了一早上的口舌都没有让人答应入馆,一时好奇决定去看看,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让无敌的宴为难。
结果,只一眼,对他就再也移不开眼。
明明不是想象中的像回眸那样的绝色,可是他坐在那个地方,手指优雅的端着一杯茶,唇角微翘,素色的青衣上描绘着淡雅的落梅图,柔软的青丝居然长及地。
听到他惊讶的抽气声,他微微侧头看了过来,不过一个对视,他就沉沦在那双黑亮的眼睛中。
不是惊艳,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痴迷。
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他温柔一笑,“我愿意入馆做兰倌。”
没有听到宴的欢呼声,耳畔只有这一句,我愿意……心突然有点堵得慌,当时以为这是鄙夷,以为是因为自己错看了他,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自甘堕落。
现在才明白,原来,有一种心情叫心疼。只是心疼他的委曲求全,心疼他的堕入红尘,毁了洁净的白,镀上杂乱的陈色。
想起以前,每一次看到他接客,就会心里堵得难受,无端由的跑去和宴吵架,然后,会气呼呼的跑到星儿的屋中,将星的客人赶走。理由很简单,少主心情不好,生人勿近。然后,自己缩到星怀里,大骂宴一顿,就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很自然的睡着了,似乎星儿才是他的情人,而不是宴。
其实,直到今天才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份嫉妒。
(贰拾)
“小真儿?”老祖母望着站在一旁等了很久的落,轻轻的晃着真珠的肩膀,这个傻孩子不知道想什么呢,开心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嗯……?”真珠茫然回头,望着身后的落,露出个恍惚的笑容。“你来啦。”
“来了。”落点点头,笑的平和,优雅。很自然的走过去,把真珠搂到怀里,不动声色的显示自己的所属权。
在一旁讨论的叽叽喳喳的几个姨姨,看到这个陌生的人类男子把真珠搂住,猛地安静下来,看向他们的眼中都是满满的疑问,用法术偷偷的进行着讨论。
“这个人是谁呀?”
“不知道。”
“唉,他怎么抱小真儿,那个鬼灵精怪的家伙跑哪里去了?”
“呀,大姐你不提我还真没想起来,来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见那个家伙呢。”
“就是,那个家伙黏人的像个跟屁虫,怎么现在还没有出来。”
“大姐……”四姨顿了一下,慢慢道:“姐妹们,我们好像遗漏了什么。”众人凝神听着,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小真儿的婚礼,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新郎是谁!”
大家恍然,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自己在猜测而已啊,难怪觉得少了什么。
“这是?”老祖母用眼神问道。
真珠懒懒的一笑,璀璨的明艳,他靠在落的怀中,用一种放纵的姿态任由他抱着。“祖母,这就是我的夫君,落繁藜。”
“落繁藜啊,不错得名字。”老祖母稍稍一愣,马上佯装镇定的笑道。“不愧是我家小真儿选中的人,果然是仪表非凡,人中龙凤。”
落谦虚一笑,碧色的眸子漾过浅浅的波纹,站直身体,礼貌的向老祖母问好。“见过祖母,您叫我落就可以。”
老祖母也不客气,笑道:“不知道落在哪里高就?”
落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不动声色的自信回答:“落守有一个小小碧落宫,定是进不了祖母您的眼,不过,幸有良田几亩,每年收成还算喜人,定不会让真儿吃苦受累。”
“落谦虚了,碧落宫名震人界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只是,落宫主须知,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祖母您也客气了,修罗界约翰森家族,这六界却也是人尽皆知,落这点产业自然和您比不得。不过,有些事是需要争取的,什么东西都可以慢慢培养的。”
真珠懒懒打个哈欠,推开落的怀抱,坐到一边去喝茶,这两只狐狸都这个时候还玩斗法。他们有兴趣玩,他还没有心情听呢。
谁知这一坐下可不得了,刚刚才摆脱的姨姨们立刻就把他包围。和刚刚不同的是,她们都不说话,六个人十二双眼睛都别有用意的望着他。
真珠安静低着头喝茶的凤眼闪过狡黠的光芒,他当然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不过她们若真觉得这么容易他就会被她们的气势镇压的话,那她们就大错特错了。
不问,就不要指望他会主动回答,问了,他也一定不会乖乖回答!
终于,小姨沉不住气了,“小真儿,你给姨姨们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珠端着茶,说是茶不过是从茶壶中倒出的白开水,时不时的浅浅抿一口。“阿姨们在说什么事,请恕真儿不知道。”
“小真儿,你不要装傻,顾左右而言他,我们问什么你不知道么!”大姨微笑着问,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压迫。
真珠轻笑,歪着头问道:“知道,也不知道吧,大姨说的是那一个呢?”
“既然小真儿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爽快点问了。新郎为什么不是来咱家的那个家伙。”
端茶的手微晃,平淡的语气淡淡的说出,“为什么一定会是他,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嫁他。”
“可是,你们都……”小姨话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猛地一红没有再说下去。其他几个姨姨也想起来他们来家时,偷听到的动静,鼻子中好像热热的液体要流出。
真珠自然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缓缓绽放,脸色却趋近于苍白。轻声道:“他不过是楼中小倌,怎能配的上我。”
“真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小姨不开心的猛地一拍桌子,动静之大惊动了在一旁斗法的狐狸。
真珠唇角勾起讥讽的冷笑,“不然呢?”
小姨还要说什么,被一边的四姨揪住了衣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落快步走过来,把真珠护在怀里,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真珠摇头笑笑,“你先陪祖母和姨姨们聊天吧,我出去一下。”
“是回新房化妆么?”落看看天色也不算早了,其实新人成亲这一天,女方从早上就该开始化妆,穿嫁衣。只是,真珠是男子,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需要讲究,不过现在被他们一搅和,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午时,是该化妆整理的时候了。
“嗯,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做。回来……就去整理准备。”真珠低着头,暗紫色的长发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这样的姿势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
落亲亲一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帮他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笑道:“不论做什么,都要体体面面的。”放下手,轻笑道:“好了。去了吧。”
“嗯。”真珠点点头,才走到门口,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回头却是落。
挑眉,望向他。
落讪讪的收回手,咬唇轻声道:“记得。记得……回来。”
“傻瓜。”真珠转身轻轻地拥抱他,“不回来去哪里啊。”
心月楼。
管事,账房。
真珠站在紧闭的门口,隐约可以听到门里传来的拨动算盘的声音。抬起的手慢慢的垂下,突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敲响这扇门。
那些话是不得不说的,站在了这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来时做好的盘算此刻好像全都用不上,心跳猛的加快,手抬起放下游移不定。
突然不知道背后被什么推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前倾整个人来不及想就撞进了屋中,咣铛一声,门发出清晰的声响。
站定回头,身后只有走廊的栏杆,下面是空荡荡的大厅,厅中无一人。正在真珠怀疑的张望门外的时候,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暗红的衣衫衬着搁在桌上,执笔的白皙过分的手,显出一种诡异的妖艳。
“不知,少主前来所谓何事。”
真珠见一直寻不到,听到宴说话,也无奈回头。望着那张熟悉的容颜,突然忍不住想笑,笑自己刚刚居然会那么挣扎,不过不管推他的是谁,他都很想感谢,被那人怎么一闹什么担心都没有了。
隐在走廊粗柱后的星见真珠去看宴时,浅浅一笑消失在原地。不能再做什么,这是他唯一可以帮他的事情,刚刚站过的地方,流下一滩暗黑的血迹,深深的扎根在细腻的石缝中,留下擦不去的印渍。
“少主?”宴见真珠一直不答,而且还有走神的嫌疑,不经提高了嗓音,对于他的不用心有些许的不悦,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哦。”真珠回神,抬头,露出淡淡的笑,眼角扫过还墨迹还没有干涸的账本。“宴又在算账啊!”
宴点点头,不觉哪里需要他如此感叹。“月底了,各分地账簿都送到了,需要全部核实一次。”
真珠歪着头,单手支着下巴,半靠在桌前,笑道:“突然想起来,我们好像从三年前开始,每一次见面几乎都是在这里,几乎有大半的时间你都在算账。所有的心思永远都只放在这几张纸上,拨弄算盘噼噼啪啪,我永远都排在它们的后面。而我那时还觉得你那样最好看,一个强大的可以让我沉迷的男人就该是那样,全部的心都只为了工作。呵呵……”说着,他轻轻遥遥头,笑的张狂。
宴见他笑的奇怪,心中的不悦莫名的加大。“不知少主在笑什么。”
“笑什么。呵呵……”真珠止住笑,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晶莹剔透却再也上不了他的心。“笑我傻,居然会为一个从来都不曾对自己上心的人难过,还为那样的不在乎找尽了借口。自我安慰说,那是应该。”
宴额角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冷喝道:“少主,你今儿是来数落宴的不是的么!”
若是在以前真珠一定会马上妥协,生怕惹得他不开心,今天他只是笑笑,笑的云淡风轻。“怎敢。”
“呵。那少主大喜之日来宴这里是为何,还是说红楼送的彩头太少了,少主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出来。”
真珠冷笑,“我来找你就只能为这些事吗?”
“不然少主来此所谓何事。”宴挑眉,神态高傲,隐隐中透着一种盛气凌人。
“我怀了孩子。”真珠轻飘飘丢出这么一句话,就像是说今天我看到一朵花盛开一样的平淡,漫不经心。
宴僵在原地,嘴唇半阖不知道该用何表情。
真珠冲着他甜甜一笑,“是你的。”
“不可能!”宴大吼一声,差点跳了起来,若不是还有所顾忌,只怕此刻都已经跳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脖子了。
“为什么不可能?”
“少主您说!笑!吧!”宴把这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真珠笑的妩媚多情。“怎么,宴管事怕了?”
“笑话,我怎么会怕。”宴冷笑,强强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少主和宴都是男儿身,即便以前有过什么也定然不会到让少主您怀孕的地步。宴已经多日不碰少主,怀子这等大事,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更何况,即便是宴的……”
真珠冷笑,接道:“即便?呵呵,宴想说什么,是即便是你的你也不打算娶我,还是即便是你的你也不想承认?”
宴扭头,不解释,也不承认。
真珠笑颜如花,眉目流转间,明艳不可方物,“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宴大管事你心里清楚。你也不用害怕,我今日来并不是让你对我许什么承诺,也不要你负什么责任。”
宴听闻此言,抬起头看了过去,眸中写的清清楚楚,那你来是为何事。
真珠和他相处甚久自然明白他想什么,“我今儿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清楚,过往的总总从今以后,一刀两断你我之间生死不在往来!”
真珠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话毕,银光一闪,手起刀过衣袖零落与地。断袖轻挥,真珠在宴没有反应过来潇洒离开,没有一字哀求,没有一句挽留。
本非让己安心之人,更非安心之处,如此了断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
想来,他们之间即便曾经同床共枕,也不过是太过于寂寞的人,互相取暖罢了,有义看清了无情。
再做纠缠又有何用,不是自己的永远都不会是,即便你再三强求,抢到了也不定就是自己要的,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是自己要的。
真珠停下脚步,笑着抬头望着血红的夕阳,灼伤了眼睛,落下了眼泪。
而今,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那个人和他,今生也注定了有缘无份。更可笑的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推得远远的,狠狠的不给自己一丝丝后悔的余地。
(贰拾壹)
宴在账房站了许久,望着大开的房门不能回神。若不是地上残留的衣袖碎片,他如何都不能相信真珠就这么离开,他会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柔媚的冷笑至身后传来,一位长相阴柔的男子从屏风后闪出来,“怎么,宴大总管看到旧情人另嫁他人后悔了?”
宴皱眉,头也不回,淡淡道:“小七你不要乱说。”
“切。”被称作小七的男子目露阴毒,一把揪住宴的手臂,狠狠的拽到自己怀里。宴没有防备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抬头狠狠瞪向他,“放手!”
小七不以为然,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邪笑道:“我若是不放呢?”另一只手刺啦一声就断了宴的腰带,“怎么宴大总管被吃干了,就想不负责任,我可不依啊……”
宴冷冷的闭上了眼睛,没有迎合,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吻着,肆虐着。
人,永远不能为自己亲自做的事情找借口,欺人终究欺不了己。人是他带回来的,所有的后果,只能有自己承受。
有很多时候,有很多的错误,是没有后悔的余地,没有原谅的空间!
窗外云霞淡去,天色暗下来,夜已经来临了。
只是红楼今日的热闹才从此刻正式开始。
新房。
一大群的喜娘丫鬟,把真珠团团围在中间,不停的在他的发上,衣裳加一些装饰。望着菱花铜镜中男子发上的各种珠宝,真珠一开始还很厌恶的反对者,但是现在已经接近于麻木的任由处置。
这些人死活说不通,说什么都要他弄上,说新人就该这样,才有喜气,才会漂亮。虽然他一点都不在乎,但是,每次他拿下来,那些女人就会锲而不舍的给他戴上,直到他都数不清楚拿下来多少次,又被戴上了多少次已经,他停止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