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十四
回校这天一大早,苏墨刚起来正洗漱呢,丁竞元电话就打过来了。
“是不是今天回?”
“嗯。”
“嗯?你干嘛呢?”
“花(刷)牙。”苏墨口齿不清地正含着一嘴牙膏沫子呢。
“那我待会再打。”
“嗯。”苏墨也正有此意。
过了五分钟,苏墨刚从洗漱间出来,电话又来了,丁竞元问苏墨下午几点能到,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他已经订了位置了。苏墨一听说他郑重其事地订餐厅就头大了。他没去过多高级多高大上的餐厅,他也不想去,费钱倒是其次,他怕他会吃得消化不良。
“能不能改吃火锅?”苏墨好商好量的口吻,因为知道丁竞元是个不太好讲话的。
“……好,那我现在看看还能不能订到位置。”丁竞元想了一下,立即就同意改了,倒有点出乎苏墨意料了。
行李前两天就收拾地差不多了,乌市盛产海鲜,苏妈给儿子准备了几袋子乌市的特产,鱿鱼丝,海鱼干什么的,苏墨往包里装的时候,就想着到时候给丁竞元两袋当做吃饭的回礼好了。
本来一个借钱一个给写论文就已经能两清了的,结果丁竞元非要请吃饭,害他又要欠一点了,现在关系搞得越来越复杂了。真要命。
苏墨正想着呢,丁竞元电话又来了,说是已经定到晚上的位置了。这人动作可真够快的!
火车进站的时候,苏墨给丁竞元发了一条短信:到了,马上下。结果手机又立即响了,丁竞元好像从来不发短信的样子。他说他在东南出口。
丁竞元穿一身帅气的黑色夹克羽绒服,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支着两大长腿杵在出口那儿,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都回头看他,连苏墨一眼见着他站那儿也在心底忍不住夸了一下:光看外头是挺帅的。
由于一天内已经连着接了丁竞元五六个电话了,所以这会见着了人,倒没了那种陌生感了。视线一对上,苏墨就冲着丁竞元招了下手,抿嘴一笑。丁竞元在一片嘈杂里,视线穿过出口处攒动的人头准确地扑捉到了苏墨面颊上那个可爱的小酒窝。他此时心中蓦然一动,嘴角自动就弯了起来,还了苏墨一个微乎其微的微笑。
二十五
知道丁竞元家里头有钱,所以看到他开车也没觉得惊奇。
去的火锅城很漂亮,叫的名字是苏墨没听过的。一顿火锅吃下来,苏墨对丁竞元改观了不少。人非常大方,点了很多好吃的,桌子都要摆不下了。关键是真的很好吃,苏墨最后都吃撑了,点那么多不吃不是浪费么。
两个人一直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边吃边聊。原来丁竞元是市击剑队的,玩重剑的,怪不得身体这么壮。今年的全运会他要参加比赛,所以下半年就要开始回队训练了。
“你们只要论文写好了就能顺利毕业了?”苏墨边吸溜嘴边问他。
“也没这么容易。这是能拿到奖牌的人才行。”丁竞元自己不吃,把烫好的羊肉用公筷一片一片地给捞到苏墨脸头的小碗里。
“那你拿过奖牌吗?”
“当然。”
“你很厉害吗?”
丁竞元抬眼瞟了苏墨一眼,很明显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今年的全运会就在S城举办,丁竞元略沉吟了一下,跟对面的人说道:“比赛在九月份,说不定到时候就要用到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到时候你来看我比赛。”
“九月份啊,行吧。”苏墨塞一筷子羊肉进嘴里,吃人的嘴软,想想到时候自己大四了,应该有的是时间,便当即点头就答应了。
这一顿饭两人前前后后吃了足足能有两个小时。回到车上的时候,苏墨坐着都觉得拗肚子了。
“吃太多了。”撑死了。苏墨一边咕哝,一边从后车座上把自己的背包扯过来,拉链拉开,把几包黄鱼干掏了出来,搁在车前台子上:“这是我们那儿的土特产,这几包是给你的。这个鱿鱼丝很好吃的,你回去尝尝看。”
苏墨专门给他带的土特产——可真有心。丁竞元顿时就觉得此时坐在身边的这个人刚刚说出来的这几句话让人舒服至极,顺耳至极。
“你拆开我现在就想尝尝。”丁竞元眼睛望着前面的路也不看人,直接下命令。
“你还吃得下啊?”苏墨嘴上这么问着,手里已经把包装给撕开了。丁竞元在开车,两手都没空,于是苏墨也没多想,捏了一条鱿鱼丝就侧身子凑了上去。丁竞元特别配合地往他这边歪了下脑袋一张嘴将东西叼走了——丁竞元的洁癖是分时候犯的,比如现在,苏墨的手会不会不干净这个问题就完全不在话下。
“好吃吗?”苏墨探着脑袋问他。
丁竞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转脸问他:“要是吃完了怎么办?”吃完了还想吃怎么办?吃上瘾了怎么办?
最后的结果是苏墨自己就留了一包小黄鱼干。剩下的都给了丁竞元。没办法,丁竞元后来的口气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全都自己留着。苏墨在心里默默腹诽:真从来没见过丁竞元这样的。
一路把人送到了寝室楼下。苏墨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自己完全能搞定的,结果丁竞元瞎勤俐,也跟着下了车,一路拎着行李箱给送到了寝室门口。
苏墨算来得早的了,整个楼里这会静悄悄的,都还没什么。
“今天谢谢你了。”苏墨对着丁竞元由衷地笑了,今天不仅大吃了一顿,还有免费的车坐,至于丁竞元硬抢小鱼干的事情就忽略不计好了。
走廊里灯光有些暗,丁竞元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最后说了一句“我给你打电话。”说完抬脚走了。
第十三章
二十六
丁竞元那天晚上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给你打电话”,他当然不是随便说着玩的。没两天丁竞元电话就打来了,说他在四楼,他的一个队友周转预那儿。苏墨当时还在洗衣服,丁竞元话不多,说两句就挂了。
击剑队的一帮子人还是挺团结的,从上回打架就能看出来。丁竞元虽然脾气是不太好,但是架不住他经济条件好,人又非常大方,经常各种请客,有这一条优点就足够吃得开了。大家都是在一个教练手底下被操练了好多年的,一起吃过苦受过罪,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很多时候会互相让着点,也有很多人受不了他的坏脾气的,真生气了也会推推嚷嚷的,然而闹过就算,表面上也都是能过得去的,因为彼此都深知对方是个什么德行。
仅仅过了五分钟,丁竞元就下来了——动作这么快,简直让人怀疑他今天来男生楼到底是看队友还是别有目的。
苏墨在阳台上撑衣服,丁竞元就双手插兜地杵在门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是不洗衣服的,不管什么脏衣服全是拿到小区的干洗店里处理。男生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很简单。两个人吃过一顿饭以后,很明显的,苏墨已经把丁竞元归到朋友那一挂里去了。其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阳台上有风,天色已暗,但是还没晚到要开灯的地步。
水一定很冷,很冻手,看着苏墨已经被冻得发红的手掌,丁竞元忍不住这么想。
“你们什么时候回队里?”苏墨说着话从盆里拿出一件毛衣,支到塑料衣架上,晾衣服的铁杆子很高,为了防止湿衣服的水淋到身上,只能用撑衣杆挑住塑料衣架子往铁杆子上挂。
“下个月,训练场地离学校这边很远。”到时候就不能经常过来了。
“训练很辛苦吧?”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很累,现在都习惯了。”
“你一开始怎么会去练击剑的?你爸妈怎么舍得的?”苏墨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觉得丁竞元家庭条件这么好,完全没必要去吃这苦。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们都是被教练骗去的。”被问到爸妈丁竞元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啊?”
“他告诉我们击剑是一项很绅士的运动,是格斗中的芭蕾,穿上击剑服能把人帅哭,能迷倒一大片,只要你能看上的妞,想泡谁泡睡。还有高考能加分。当然只有最后这条是真的。”
丁竞元一口气说了一串话,还故意说得一本正经的,苏墨被逗得直乐。丁竞元就光明正大地盯着苏墨的笑脸看,在他又一次差点没挑住衣架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上前接过衣服,一抬手给挂到铁杆子上了。
苏墨仰头看着,忽然又一笑,问他:“你身高是多少?”
“188,你呢?”丁竞元看着他的笑脸,不知道怎么搞的自己的嘴角就老是也想要跟着往上翘。
“反正没你们高。”这问题苏墨不想正面回答,转身接着理衣服。没想到,丁竞元立马从后面贴了上来,伸手握着他的脖子把人捋直了,对比着要量身高。
“你干嘛,吓我一跳。”苏墨皱着眉扭脸抗议。
“别动。我量一下。”丁竞元嘴上命令,手掌贴着苏墨脖子上温热的皮肤,扶正了贴紧了,眼神在苏墨看不见的地方沉得像水,只几秒钟立马就退开了,低缓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你正好到我下巴颏。”
因为丁竞元帮忙苏墨理了衣服,所以就顺理成章地要求苏墨请他吃饭了。
苏墨自然是很好讲话的,当即满口答应了。当天晚上,苏墨请丁竞元吃了南门外头很出名的小马牛肉面。
从这天开始,丁竞元隔三岔五的就会给苏墨打电话,什么事没有,就是朋友之间瞎聊两句。丁竞元本身不是话多的人,每次打电话的时间都不会长。他来看队友的频率也明显见长,每次他都会顺便到苏墨的寝室来一趟,有时候仅仅只是略站一站打个招呼看一眼就走了,和队友一起过来的时候,会介绍人给苏墨认识。有时候梁彬也在,丁竞元就算对他印象极差,但是看苏墨的面勉强也会点个头。总之一切均在正常范围以内。
如此这般到了三月份,市队的运动员为了全运会都要归队训练了。也不是不可以白天上课,晚上训练,只是没有人愿意这么累。
丁竞元把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收拾了一下,准备住到队里去。他晚上想去一趟男生寝室,和小酒窝吃个饭,因为这一走估计要好长时间见不着那张笑脸了。电话这时候响了,丁竞元把手机拿过来,一时竟有点怔了,没想到会是苏墨打来的。
“我刚碰到楼上的周转预了,他说你们今天就要回队里了。你是不是已经走了?”苏墨那头听背景声音像是在超市里,声音有些嘈杂。
“你这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丁竞元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声音轻得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啊?我问你,是不是已经走了?”苏墨这边有点吵,他以为丁竞元没听清他说什么,慢慢地把话又问了一遍?
“……”苏墨专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他还在不在了。从小到大,除了教练有时候会打电话来催他归队,还没有哪个人真正关心过他还在不在,走没走的。丁竞元本是靠在沙发上的,此时慢慢地沿着沙发背躺倒了,闭上眼睛,半响才回:“你说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于是苏墨只好又把手捂到了嘴边上,捂严实了,嘴巴凑在手机上,把话重复了一遍。丁竞元的耳朵又痒痒的了,在安静的房间里,自己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二十七
苏墨再次见到丁竞元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了。交大体育系毕业答辩,丁竞元来学校走个过场。
丁竞元的答辩很快就结束了,刚出教室他就开始给苏墨打电话,想把人约出来吃饭,结果却被很干脆地拒绝了。体育系的一帮子最近两天都在吃散伙饭,苏墨的午饭时间已经被大长腿们给预定了。
“你答辩还顺利吗?”
“嗯。”丁竞元垂着眼睛仅从鼻端哼出一声作为回应。
“……”苏墨听出来丁竞元好像是不大高兴了。他本来就不住学校,答辩完了估计没什么事就不会再往这边来了,“先已经答应他们了。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饭?还是你这就要走了?五一的时候我从家又带了一点鱿鱼干来,你还要不要了……”苏墨说到这,忽然听那头有个声音在说“跟哪个妹妹打电话呢一个人在这眉开眼笑的?”仔细听是周转预的声音。
“晚上我打给你。”丁竞元翻了周转预一眼。
“好。”
“怎么样,晚上一起去玩?”周转预故意笑着调侃。
“不了。晚上约了人了。”丁竞元心情转好,不跟他计较。
“怎么?来真的了?”
丁竞元懒得理他,抬脚走了。
中午丁竞元和周转预一起到邂逅时光随便吃了点,吃完了打车回去睡觉。房子虽然没有人住,但是一直都有阿姨打扫。
一觉醒来,外面下雨了。丁竞元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此时脑袋里想到了他的小酒窝。好长时间没见了,早已经开始想了。慢慢地,一双大手向下滑过赤裸的腹部,一齐握住了已然挺立起来的小丁丁,叹息着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始上下撸动起来,脑袋里又开始幻想着将苏墨压在了身下,扒光了,用力插进去,疯狂抽顶,最后将人干得浑身发抖抽噎着直掉眼泪。就是不知道他哭的时候,那脸上的小酒窝还有没有了。
丁竞元最后射了满手,爽得嘴里直吸气。稍稍平复了一下,然后一抬腿将已经被弄脏的被子整个踢到了地板上。
呆在更衣室里挑了半小时衣服,这是有史以来丁竞元的最长时间纪录。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撸了撸头发,丁竞元觉得满意了,然后才开始给苏墨打电话。
“六点学校南门。”
“哦,好。”苏墨中午喝了点酒,声音有点哑,这会是刚被丁竞元的电话吵醒,人还闭着眼搁床上躺着,都没醒透呢。
“上次那个鱼干带了多少来?”
“干嘛?你又想抢光啊?不带你这样的。”苏墨在那头话说得哼哼唧唧的,丁竞元此时听在耳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气无声地笑了。
丁竞元穿的是价格不菲的衬衫和休闲裤,而苏墨就是简单的T和短裤,露出了笔直的两条长腿。
“你穿这么正式要去相亲啊?”苏墨见他视线盯着自己腿看,就笑着调侃他。
“你这个相亲对象我很满意。”丁竞元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苏墨噗一声笑出来。
丁竞元想要吃小龙虾。苏墨主随客变没有意见。然而点了菜等龙虾上了桌,苏墨才发现丁竞元左手手指上有伤。
“你这手怎么弄的?”
“刚才出门的时候自己用水果刀临时划的。”丁竞元说的一本正经的,立即把苏墨逗乐了。
于是这天晚上,全程是苏墨伺候丁竞元吃小龙虾。很好,丁竞元吃得很满意。
丁竞元手上的伤口过了半个月才好,好在他用右手执剑,对训练完全没有影响。
第十四章
二十八
七月份,丁竞元去香港打友谊赛,第一场开始的时候,毫无预警地,他在看台上看到了母亲和那个叫丁溪川的老男人。母亲当时还很开心地频频向他挥手。
结果丁竞元输了这场比赛。并且输得非常难看。
下来以后,到了休息室脱击剑服,教练才皱着眉气哼哼地走过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又搞什么鬼呢。
“我故意的。”丁竞元脱掉防护服随手丢在一边,很潇洒地撸了一把自己已经汗湿的短发。
“我有眼能看出来。”文教练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丁竞元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