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数量的单子的话,可以随便您挑选一份店里的单品作为优惠,这一次的小礼物是老板开心送的,他很少调制的饮品,下一次不管您点多大金额量的单子都是没有的。”吴梧是个老实人,这种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了。
其实吴梧也不知道自家老板会不会送,但有一点他知道一次做这么多数量的甜品累的程度绝对是不轻的。田老板平日里虽然和善得很,也非常的接地气,可他们这几个人都知道,对方不缺这几个钱,这家店也就是个玩票似的性质,能赚钱最好,不能赚钱权当自己开心。要是做个甜品还累死累活的,自家老板估计不会来了。
上个月他还听说那个XX的程老板有意愿要盘下这家店呢,要是真换了老板,这种天天可以欣赏帅哥,工资不低又这么轻松的工作短期哪里找的到。反正今天他就和这个奇葩杠上了,要是对方不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大不了待会跟出去把人打一顿,揍得这人什么都忘了最好。
好在对方只是一时冲动:“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反正等的时间还长,那就先结账吧。”
吴吴梧松了口气,把可移动的刷卡机拿过来,把早就打印了的单子递到了顾柯面前:“一共是五万八千一百九十元。老板说给您去掉零头,所以是五万八千元。”田品滇开的这家“有家甜点”应该算市里中档的甜品店,不过单子上有两种甜品都是五位数起价的,光是这两份就比其他二十几种加起来还贵。
虽然说材料价格昂贵,但这个价格确实高得离谱。当初会这么把价钱定得这么高也不过是因为田品滇不愿意做,平常也没有一个顾客会点,谁想得到会有这么个奇葩来做这个冤大头。因此当总价打出来的时候,吴梧也不由得震惊了一把。
一般人都不会带这样大数额的现金在身上,黑斗篷顾客虽然有些奇怪,这一点上和常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区别,随便从钱包里抽了一张铂金卡递给了他。吴梧瞥了一眼对方的钱包里面插了好几十张卡,再不济是张金卡,好像还有一张是黑色的,传说中最高级的建行黑金卡。
怪不得听到账单金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有钱,就是任性。吴梧觉得自己拿着卡的手都有点儿抖,即使见过不少有钱的,他的家境也不算差,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万恶的有钱人。
卡轻轻的划过一下五万多就轻飘飘没了,这一次单子顶了平时好几天的营业额,吴梧走回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脚底下有点儿飘。
别的顾客的东西一道道地往外端出来,顾柯没动那道有些苦过头的咖啡布丁,而是拿着调羹一口口地喝田品滇额外赠送的东西。他戴着口罩,所以喝东西的时候一般是一只手掀开一点,拿着小调羹往里喂,形象自然会有几分怪异,这也是他选择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的原因之一。
以往只凭着一份咖啡布丁就能在这里坐上三个小时,足见他吃东西的时候有多慢。这咖啡杯里浅浅的一杯,顾柯更加是极其缓慢地品尝,浓郁的奶香味在唇齿间久久停留,享受那种液体从喉咙慢慢下去的感觉,然后老半天才续上一口。
墙上的挂钟显示到了正午两点,这是一天中最热也是太阳光最烈的时刻,外头马路上的沥青都要晒化了,路边上缺水的景观树显得有点儿蔫耷耷的。甜品店的招牌做的很是精致,里头的摆设和装修风格和星巴克也差不了多少。昂贵的价格让不少行人望而却步,有脸皮厚的就打开门点上一杯15元的冰水,然后在那种酷热带来的晕眩感之后撑了伞又走出去。
顾柯点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都快做好了,他面前的咖啡杯里还剩下大半杯,原本温热的饮品变得空调屏幕上显示的一个温度,那个卖相甚是可口的咖啡布丁还是一口都没动。店里的客人走了一个又一个,他这边还是维持同样的姿势。
迎了一个个新客又送了一个又一个的蔡静得了点空闲就忍不住和同样忙碌的吴梧咬了几句耳朵:“你看看那一边,就那么点东西吃了多久啊。还好这东西不是我做的,要是我做的瞧我不把他打死。跟我那妹妹一样,吃个东西和吃毒药似的,就不爱和这种人一起吃饭。”
吴梧从键盘上把视线挪到蔡静脸上,默默地举了一下刚刚结算的单子,再幽幽地往她的胸口补了一刀:“人家有钱,任性。”
英俊的田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午就耗在一个人的单子上了,他这个人一旦投入了一件事就会很专注,按照单子一个个的来:杨枝甘露、芒果西米露、黑森林提拉米苏……几个在烘焙的时候就准备另外几个的材料。等到最后一件终于完工田曼曼帮忙把剩下的几份甜品打包好他才抽出空来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银色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三点一刻,超出了他下班时间整整一刻钟。
换班的人已经站在了后厨的门口,蔡静他们几个比他要晚上一小时才能回去。东西交接完毕之后田曼曼就把做东西的一次性手套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田品滇掏了钥匙本来准备从后门那里出去,田曼曼又开口阻止了他:“哥,我刚刚把车停在店外头了,咱们从大门口走出去吧,反正焦糖还在外面呢。”
妹妹这么可爱,这样小的要求他怎么可能会拒绝呢,田品滇掏了一半的钥匙又被自己重新塞回裤兜里。
他跟田曼曼一前一后地走出来,走了一半才喊了一声“焦糖,来。”一直蹲在收银台客人们眼中的“假猫”突然就动了动耳朵,然后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蹿到男人宽而有力的肩膀上,尾巴一甩,软软地叫了一声“喵~”
店里自然又响起一些小声议论的声音来:“我眼睛没花吧,那不是只假猫吗,一动都没动过。”
“我上个星期来的时候也被吓到了,不过后来和店员聊的时候人家说那是店里的镇店之宝,专门放在收银台上招财的。”
“用活的猫招财,想出这点子的人真有才,不过这猫真的好可爱,我也想养一只。”
“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鱼唇的念头。”表示之前自己被吓到过一次的那位女顾客补充说
“为什么?”
……
几个人正讨论着,站在田品滇肩膀上的大白猫突然就转过脸来,异色的眼睛像蓝宝石和绿宝石闪着光,那小声议论的几位年轻女士顿时闭了嘴,它的目光在几个人的面庞上扫视了一眼才非常傲慢地把头扭了回来。
而这边挽着自家哥哥手的田曼曼正四处扫视寻找自己的目标,她提议从这边走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见识一下那个点了所有甜点,据说还被烧伤毁容的特别顾客。
想到对方明明毁了容还要大热天出门来吃自己哥哥做的甜品,她突然就涌上一种非常柔软的情绪来,特别是看到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之后,那种怜悯同情的情绪就更加强烈了,她随即扯了扯田品滇的衣服。
“怎么了?”对着自己的孪生妹妹的时候,英俊的田老板总是十分富有耐心
“咱们去帮帮他吧,这么多东西多难办啊。”她话音刚落游千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的声音足够大到让田家两兄妹都听清楚:“先生,出租车为您叫好了,现在我帮忙把这下拿过去吧。”
“这下放心了吧,我店里的员工那么高的工资不是白给的。”
等他们两个走出门,店里头才响起另一种议论的声音来:“卧槽卧槽,刚刚我是被那只大白猫鄙视了吧,简直吓死人了。”
“我不是早就说了你会后悔嘛╮(╯▽╰)╭”另外一个女顾客吸了口柠檬汁,浑身舒爽的叹了口气。
“那你还带我来!”
“那是店老板养的猫,刚才出来你没瞧见他的脸吗?”年轻的女顾客压低声音开口:“就冲那张脸,即使被猫鄙视我也愿意来。”
顾柯带着他的一大堆甜品盒子坐出租的时候,田品滇则坐在驾驶位上载着田曼曼往家里的方向开,把老妹送到了小区门口。
“哥你不上去看看吗?”
“你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他摇了摇头就转身准备回去。他住的地方就在甜品店上面的第十层,平时上下班方便得很。要不是自己妹妹来他也不会开车来这里。他刚准备开车,走了十几步的田曼曼又突然折回来。
“哥,过几天是妈的四十六岁生日,你一定要过来。”田曼曼咬了咬唇,圆圆的苹果脸上带了一丝忧郁。
“我都记得呢,周三是吧,一定会过来的,没有事情就先回去吧。”
“还有一件事,我刚刚想起来的,就是在店里你说的那个奇怪的顾客,我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他,他应该没有毁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和咱们都见过。”
五
“就是小时候我们住爷爷的那个院子里头,那个林奶奶的外孙子,我记得那双眼睛,哥我说的是真的。”田曼曼眼睛本就黑亮,此时认真起来睁得圆圆的,镶在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苹果脸十分可爱。
田品滇从小最宠爱这个妹妹,尽管两人是同一日出生的,长这么大他还是给了对方许多保护和照拂,他把车窗又摇下些许。
“你说是他便是他吧,既然是旧识那就没事了。总归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操心那么多。好好陪陪爸妈,等爸爸消气了我再回去住几天。”
田曼曼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兄长已经把车窗又摇了上去,最后她也只是挥了挥手就转身上了单元
她倒是有心帮人一把,奈何她尊敬的兄长不给这个机会。
就像她哥哥说的,现在那个人对他们而言不过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过记忆里那个林奶奶的外孙子确实最喜欢黏在哥哥后面跑,就跟黏在屁股上的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
那小孩子比他们小了三岁,个子在同龄人中也是瘦小的那一种,性格糟糕长得又黑又丑,除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和那个聪明的脑袋瓜子浑身上下简直是找不出半点来。
如果真是他,为了旧情常来有家甜点那间店光顾一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那个时候整个院子也就自己老哥不嫌弃他愿意带着他一起玩。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长成啥样了,她记得站在那对甜品盒子后面的人身高不算矮,只是比起自家出落得越发英俊挺拔的兄长还要差一些。
不过那家伙大热天还穿成那个样子搞不好真是毁容了吧,田曼曼的眉毛不由得皱起来,爬楼梯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走到二楼的时候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显示是家里座机打过来的:“哦,妈我已经到了,就在二楼走呢,马上来。”
“没有,我跟哥说过了,他说你生日肯定来。我问了,他说还有事,就先开车回去了。”田母的声音有些失望,电话还传过来一边田父中气十足的几句骂声,内容还是老一套,大概就是逆子,白眼狼没良心之类的。
她在挂机键上点了一下,收起手机加快了步子往上头走,好在鞋子跟不是很高,她穿着那种过膝的杏黄色连衣裙速度也算得上快。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那位旧时的玩伴便很快被田曼曼遗忘到脑后去了。
送妹妹回家也只是花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田品滇把车子开出小区的,刚刚他倒是想上楼去,但老爷子气还大得很,这个时候还是少见几面比较好。
这个时候阳光已经不如正午那么强烈了,但路面在太阳底下暴晒了这么久,穿着鞋子踩在上头也是阵阵的热浪往脚上扑,要是穿着那种廉价的凉鞋或者是拖鞋,甚至还会觉得脚底热得发烫。
今天除了上班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安排,他原本是打算回家的,但他平常也没有屯什么可供消遣的东西,摆在书架上的名着传记也不适合这种心情不静的时候看。他心里念头一动,回家的路开了一半的银色凯迪拉克CTS直接就从十字路口拐了个弯,直接开到了G市的护城河边上。
田品滇把自己的车子停了下来,他熄了火双手搁在栏杆上朝远处望。G市这十几年的发展使得这条护城河早不如原先清澈了,最近开始喊起来绿色经济的口号,政府花了很大一笔钱来搞绿化。
这条护城河这些年也倒了不少的污水进去,近两年砸了这么多钱,情况已经好了不少,挨着围栏边上还种了一些水生植物,偶尔有几条锦鲤会跳出来,据说是政府花钱养的。围栏的边上还竖着一个大牌子,写着“禁止钓鱼”四个鲜红的大字。
这个时间点偶尔会有撑着伞的年轻女士经过这里,要是不赶时间的还会停下来看一看这个背影挺拔的帅哥,甚至有几个瞧着他那张脸停留了五分钟以上的,目光倒是比挂在天空上的日头还要热烈些。
田品滇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也没有想要和美女有一段露水情缘的想法,故而并不理会,只是继续看着水里头晃动着的绿色水草,漂浮在水面上细细腿脚的水蜘蛛还有蹲在圆圆的荷叶上偶尔会呱呱叫两声的绿皮小青蛙。
看了会波光粼粼的湖水,英俊的田老板莫名的就有种寂寞惆怅的感觉来,他那群好友知己,要么就是拼死拼活的工作或者是在各种场合斡旋,清闲点的免不了找人玩乐,定下来了的也有娇妻乖儿的陪伴。只有他一个人有钱有貌有才有时间,却还是孤孤零零的单着,也难怪先人都说天妒蓝颜。
不就是对性别为♀的人硬不起来嘛,这早就过了那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社会,如果不是父亲固执又传统,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僵。回想起当时田父青筋暴起,眼珠子都好似要瞪出来的那个场景,田品滇惆怅地叹了口气,往自己衣兜里掏了掏,没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想起来自己早在一年前就戒了本就不深的烟瘾,彻底成了个五讲四美的绝佳好青年。
没有可以排遣寂寞的工具,他扒在护城河栏杆上的身子便往前面凑了凑想要看一看更远处的风景,侧脸仿佛变得忧郁,又吸引了更多过路人的眼光。
然后,然后英俊的田老板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还好他抓得有够牢,要不然一个踉跄,搞不好就摔下去了。不过护城河水也不急,就算掉下去了,他只要不抽筋肯定还能爬上来。
拍他的人是个脸蛋白白净净的小青年,脸上神情有点着急,身上穿的是制服,手里拿着根棍子,淡蓝色的衬衫上头有一个很常见的标志,上头写了两个大字,大家都晓得。
这小青年是从后面拍的田老板的,只是看着一个人站在这里,好像还有好像行人观望,男人身边有辆车,大热的天浑身上下还散发着着一股子忧伤的气息。想都不用想,这种热得要死的天站在护城河边上的肯定就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冲动,没看人侧脸就直接上去了。
小青年一把扯住了田老板做工良好的衣服,一急本来挺标准的普通话里就带了很重的口音:“我说兄弟,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开得起这么好的车,就算你长得丑!你也一定能……”
最后一句他话说到一半就对上了一张绝壁比他帅了不止一个档次的带着怒气的脸,吓得后面几个字吐出来的时候都有点哆嗦,音调还止不住的往上飘“找到女……女……女朋友的,的,的。”
很大方的接受了对方道歉的田老板笑了笑:“你有没有打火机和烟,借我抽一根。”
那小警察摇了摇头,默默地给了他一片绿箭。
他也不客气,剥下了包装纸把口香糖放在嘴里嚼:“一看你就是外地来没多久,这护城河水浅得很,自杀也不会到这里来。要到桥头那里,那里水深挖了沙,人往桥下那么一跃啊,卷进漩涡里从此一了百了。“
最后宽容大度的田老板拍了拍小警察的肩膀表示事情结束,他其实对这种清秀又不娘的小男生还挺有兴趣的,不过把直男掰弯罪过有点大了,对方对他的吸引力还不足以让他违背自己的一些基本原则。把嚼到没味道的口香糖用包装纸包着扔进了垃圾箱,田品滇不由得生出一种自己注孤生的感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