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您先别激动,秦二先生也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见周书予又欲关门,忙道,“秦二先生觉得这其中肯定存在误会,我看您现在身体也不舒服,秦二夫人应该就是来探望一下生病的朋友而已,被有些不怀好意的小人看到了拿去做文章而已,所以才找我来问问您是什么回事。”
“我和所谓的秦二夫人一点不认识,至于怎么一回事,你完全可以让你的委托人去找他夫人问,既然问都不问就找上我的门来了,也说明就是觉得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既然都这样觉得了,何必来问怎么一回事。”
周书予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他实在不想和这个所谓的律师多费口舌,就算日日输营养液,他也难免精神不济,何况从早餐过后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胃也开始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这个奇葩事件是怎么来的,更不想做任何理会,那个所谓的秦二爷子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周先生,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存在误会,您看我都来了,能不能就花您宝贵的五分钟时间,和我陈述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好回去给我的委托人交代,我一定不再打扰您休息。”
男人说着,还拍了拍肩上未融化的雪花,以昭示他来一趟实属不易。
周书予犹豫了一下,看来人穿着那么厚的大衣还冻得牙齿打颤,到底还是把人请进了屋里面。入了社会才能体会到给人打工的痛苦和无奈,周书予知道这律师终究也是受人委托,他没必要为难他。
“真不好意思周先生生病了还打扰您。”男人眼中都是诚恳与歉意。
“没事,你先进来吧。”
周书予把人请进了屋里面,南方的冬天并没有暖气,室内也没有特别温暖,周书予自己是盖了毯子坐在躺椅上输液,旁边还有取暖机,因而一点都不觉得冷,周书予把取暖机挪到男人的面前,男人忙站起来道:“周先生您身体不便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将取暖器方向稍微挪向自己,但还是向着周书予。
“你稍微等我一下。”周书予见液快输完了,把针头拔出来,拿了酒精棉按住针眼,为了不麻烦李祁医院的人跑两趟,周书予便让他们教了怎么如何换水拔针,这样子一来他们只要过来给他扎一下针就行。
男人看周书予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真觉得秦二先生太过于小题大做,他看周书予的气质,也知道周书予不可能会是和秦二夫人暧昧不明的人,他这种人,就应该是和清白的姑娘家一起平淡度日的。
周书予看男人虽然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其实坐在那边都在发抖,周书予实在看不过,况且他自己也胃里在翻滚,便给他倒了杯热水,也给自己倒了杯。
“你口中的秦二夫人来我这边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她只在我门口说了几句话,就被我拒之门外。”周书予说着,喝了口热水,却在咽下去的时候大概又触犯了哪根胃部神经,奔进卫生间干呕了起来。
周书予已经吐成习惯,因为只在早上勉强吃了点东西,这会儿除了刚才喝进去的一口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趴在水池边干呕。
他每日虽然都在输营养液维持生命机理,但有时候还是会脑袋有些血糖供应不足的情况,又发烧感冒才初愈,身体还十分虚弱,特别是吐得厉害的时候,大概是实在太消耗体能,经常会出现短暂的眩晕感,这回也是,周书予努力想扶住水池边缘等待这阵眩晕过去,却还是短暂性地意识缺失倒了下去,脑袋好死不死地磕在了旁边的马桶边缘,闹出很大的动静。
外面的男人先是见他喝了口水就快速冲进卫生间,以为是水有什么异味,又久久不见周书予出来,只能耐心地等着,突然卫生间传来得巨大动静把他吓了一跳,忙冲进卫生间,就看到周书予脑袋都磕出了血,倒在地上。
秦任逢接到消息到医院的时候,周书予头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磕得有些严重,还躺在那边输液没有清醒过来。
“石律师,这是怎么回事?”
秦任逢只是让人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得到的消息却是周书予受了伤,而且好像不轻,直接进了医院,秦任逢本来不需要亲自来的,但听石律师说的时候口气还挺焦急的,石律师一向是属于比较沉稳之人,对人待事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慌乱的时候还真没有,便以为伤得十分严重,便也来到了医院。
“抱歉秦先生,我去的时候看到周先生在挂水,便知周先生身体不好,原本只想打扰周先生几分钟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却没想到周先生会晕在洗手间。”
“挂水?”秦任逢低头想了一会,“这里先没你的事情了,那事我后面会找你了解,你先回去吧。”
“可是……”石律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说吧。”
“这事情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我至今还是不信,可医生既然说了有这么回事,我觉得我还是得向您说明一下。”
秦任逢示意他继续。
“据医生诊断,周先生身上好像出现女子才有的……妊娠反应。”
“你说什么?”秦任逢觉得自己没听清楚。
“是这样的,刚刚周先生送进来的时候,医生说他是多日未进食造成身体虚弱,血糖供应不足才会出现短暂性的眩晕,所以会晕倒,我去周先生家的时候看到周先生在挂水,晕倒了也不知除了头部还磕到了哪里,怕周先生身体有什么意外,便让医生做了个全身检查,然后医生那边便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
“有没有弄错?”秦任逢便是再淡定再见识多广,这种事情也没见过,实在是太惊骇世俗了,让人难以置信。
“我也是这样认为,但医生一再坚持他的诊断不会错,周先生会多日未进食,便是因为妊娠反应呕吐,使得他一吃便吐,才会这样虚弱。”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石律师也知道会是这样,又去看了眼周书予,见他睡得十分安详,放了心,便回去了。
秦任逢去找了医生,那医生第一次见过这种事情,现在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法回过神来,护士提醒了他好几遍才反应过来,他那边的答案自然和石律师的一样。
为了保险,秦任逢直接找了更为资历的医生,重新给周书予做了检查,结果出来都是一样——周书予怀孕了。
周书予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直到看到了穿着粉色护士装的护士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在家里的卫生间里晕倒了,应该是那位姓石的律师送他来的医院。
他好像自从重生以来就与医院渊源特别深,加上胃疼、前次发烧,已经来了三次了。
“您醒啦。”护士见他醒了似乎十分高兴,忙去叫了医生。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特殊的待遇,平日里应该只来最多两个医生的病房,这下一下子涌进来六个,给他检查了一遍,确定了他没事后,便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又全部走了,病房回复平静。
周书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出自己怀孕的事情来,但见他们神色正常,并未提到任何有关怀孕的事情,稍微放了心。
医生走后,周书予在护士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头上清晰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太疼了。
然而,下一个在病房出现的人让他什么疼痛都忘记了。
“你先出去吧。”
护士听了秦任逢的话,自觉出去,还带好了房门。
造成自己现在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周书予实在摆不出好的脸色,索性将头一偏,不去看他。
“头还疼吗?”
“……”周书予不理他。
24、负责到底
秦任逢没想到周书予脾气这般大,其实醉酒后发生那种事情应该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他们都是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贞洁操守。他已经那么明白地表示歉意了,怎么说也没必要真的到老死不相往来之地,结果别人直接给冷脸看。
本来他也没有再想见周书予,今天更没必要出现,周书予住院这种事情直接告诉秦净让他通知周父周母便可。可石律师那焦虑的口气还有明着暗着提示他自己过来一趟,让他不得不亲自过来一趟,却不想出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石律师大概是怕惹麻烦上身,这件事情如果要绝对保密,还要秦任逢亲自出面才行,不然说不定到不了今晚,周书予就被当成怪物被人带走了。
结果秦任逢倒是放下手中的事物亲自冒着雨雪过来了,人家却搭理都不搭理他。
秦任逢看着周书予的侧颜,与上次见面比起来,周书予瘦了不少,脸色也极差,医生说周书予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未进食了,一直都是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所以虚弱很正常。
前段时间他觉得周书予这人其实各方面都挺让他喜欢的,便让人去了解了一下周书予的情况,却发现周书予的私生活十分简单甚至于单纯,并不像他所看到的那般男女不忌,所以他才会和周书予走近。他是周书予那段时间唯一接触比较多的男人,医生说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差不多七周了,照着时间算孩子很有可能是他的。
所以周书予现在的情况有他一半的责任,秦任逢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他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一直没有出现过如私生子一类的意外,如今这个意外不按常理地出现了,他也没打算逃避责任,所以他也没多计较周书予的冷漠,还是十分温和地道:“医生说你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多日未进食低血糖导致的,至于会低血糖的原因,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周书予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下,却还是不开口,其实他内心已经忐忑不已,他不知道秦任逢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秦任逢到底知道了什么,他心里还存在很大的侥幸,因为他只是头受伤了被送进医院,医院也不会闲的无聊去检查他是否怀孕吧。
可如果秦任逢知道了他怀孕的事情,也大概能猜到孩子是他的吧。
那他会怎么做?强制他打掉?还是会让他生下来然后强制认回秦家?或者干脆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任他自生自灭?
秦任逢看周书予没有开口的打算,语气中呆着几分委屈道:“难道书予准备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到明天?”
周书予还是不说话,秦任逢也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周书予沉不住气,败下阵来,开口道:“你想表达什么?”
“现在舍得理我了?”秦任逢看着他,脸上露出笑道。
秦任逢的笑并无恶意,却让周书予十分不舒服:“秦先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这人脑子比较笨,不知道秦先生在绕什么弯子。”
秦任逢点头,现在周书予身体虚弱,正需要休息,他也不能长时间打扰他,便道:“虽然你不愿意听,但还是要先说抱歉,那晚我不知道你会是这种体质。”
周书予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秦任逢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事情。如果道歉有用,杀人就不算犯法了,可这件事情秦任逢也没错,谁会知道他是这种特殊的体质:“如果秦先生单纯只是为了来道歉,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秦任逢微微叹了一口气,怎么周书予这人看着挺舒服清气的,就这么的油盐不进呢?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周书予笑了下,难得讽刺道,“现在这个孩子的生杀权不在我手上吧,应该是看秦先生打算怎么办。”
“如果你打算生下来,我尊重你的决定。”
“秦先生的言下之意是并不想我生下来?”
“医生说你因为有孩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吃东西,身体十分虚弱,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你胃又不好,受不得长时间不进食,男性生子本非天之常理,想要孩子的方法多得是,你没必要拿自己的健康去换。”
“你以为我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会愿意生孩子?”周书予听到秦任逢的话,这几日压抑的难受,愤怒,甚至是委屈统统涌了出来,“为了它,我吃不下饭,天天输液,还要忍受饥饿带来的胃疼,你以为秦任逢的孩子有多大的魅力,才会让我愿意忍受这些,如果能打掉,我早几辈子就让它去重新投胎了,还会有让你看见的机会?我也是个正常男人,谁想要这种恶心的体质,谁想要怀孕,谁想生你秦任逢的孩子。”
“书予,你别激动,书予。”
平时越是沉默的人爆发起来越恐怖,周书予自从知道怀孕以来,本来就恐惧,觉得自己身体畸形和怪物一般,更重要的是孩子不能打掉,只能生下来。
虽然已经有过晨晨的经验了,可他并没有经历过,未来未知事件带来的恐惧感让他这段时间都心绪不稳定,各种情绪堆加在一起,他的心思本来就是乱的,若非秦任逢出现,或许他能自己慢慢沉淀下来,可现在秦任逢的话给他一个爆发口,让周书予忍不住想发泄出来。
“书予。”秦任逢看周书予越来越激动,像是魔怔了一般,怕他手上挂着水的针被挣扎歪刺穿静脉,强制将人按入自己的怀中,用力抱住他,“书予,你先冷静,书予。”
秦任逢的力气很大,周书予根本挣扎不开,只能被禁锢在他的怀中,秦任逢感觉周书予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书予虽然平时看着文静,但秦任逢知道其实周书予是个非常倔强的人,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很少会有屈服于人的时候,像他这般脆弱,秦任逢只在他那次喝白酒喝得胃疼看到过,其余时候一直都是一副清冷而疏离的模样。
“书予,男人会生孩子一点都不奇怪,也不恶心,既然打不掉,我们就一起把他生下来好不好,别怕,有我在,你们父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秦任逢发挥他温柔谦和的特长,哄小孩一般安慰着怀中的人,周书予没说话,但也渐渐地停止了挣扎,秦任逢就那样子抱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书予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你没事吧。”秦任逢将人放开,周书予已经静下心来,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只是疲惫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周书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推开秦任逢,不让他再抱着自己。
“书予,孩子也有我一半的血脉,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疗条件……以后孩子生了,你想结婚生子或者有别的打算,我都可以给你铺好路,保证不会影响到你爱情事业,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管安心养着好不好。”
秦任逢的这一番话,换个心肠软的早被打动了,只是周书予并非女人,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柔情,这会儿心又硬了起来,“不过生个孩子而已,秦先生只要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别的不烦劳秦先生操心,孩子假如生下来,我也不会让他知道他另一个父亲是谁。”
“书予,我不是操心,我只是负我应该负的责任,你不用有任何心理压力,至于孩子的抚养权,决定权在你手上,我不插手。”
经过这番折腾,周书予早累了,头也疼得厉害。周书予也算和秦任逢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秦任逢决定的事情他说不通,便闭上眼睛靠在床上道:“我累了,秦先生请回吧。”
“也好,你先休息,我去通知你父母,省得他们担心。”
周书予只是闭上眼睛,不说话,心里又担心晨晨午睡醒来找不到他会找,不过下午周母没课,会不放心他在家,不会在学校逗留到很晚就会回去,晨晨那小懒虫这么冷的天应该能歇到三点左右。平时周书予怕晨晨中午睡多了晚上会不睡都不让他睡那么久,今天晨晨可以可劲地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