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任逢也不是会因为推脱责任说谎的人。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你是谁,我还以为你的行为是别有用心,所以第二日你走后也没找人找你,更不知道后面还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秦任逢继续道,越来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渣到无药可救的男人,他知道周书予听到这些话后这阵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点点好感又要被抹灭了,可秦任逢并不想因此瞒着周书予。
周书予觉得自从去年莫名其妙地不记得五年内的事情以后,自己的生活就开始极度戏剧化,甚至还出现了两次和一个陌生男人上床两次都怀上他孩子的荒唐事。
他把手中的鉴定结果递给秦任逢,几乎是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晨晨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书予……”
“就这样吧,”周书予摆手,“小的……你把他接回去秦家吧,以后,以后我们还是不要来往了。”
“书予,别这样。”秦任逢将人抱在怀中,心疼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禽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周书予却推开他,“以前你说我们试着在一起,现在也试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上你,既然我也试过了喜欢你,接下来你也试着不喜欢我吧。”
秦任逢怔了一下。
周书予抬眼看他。
“好,”秦任逢许久才艰难地点头道,“孩子的事情你再想想,等你彻底想清楚了了还是这个答案,我会派人来接他。”
周书予没想到秦任逢真的会答应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秦任逢喜欢他多半也是因为孩子和责任或者是新鲜感,这样子想来,其实应该可以很快就不喜欢他吧。
但周书予心里又涌起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失落。
“我先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晨晨。”秦任逢站起身来,又忍不住俯下身抱了一下周书予,温热的呼吸打在周书予耳畔,“书予,再见。”
说着竟毫不拖泥带水地就走出去了,留下周书予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
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报告,周书予再次翻开来。
晨晨和秦任逢居然是亲生父子,难道晨晨对秦任逢要比和别人来得亲厚一些,自己那会儿喝醉酒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摸的,居然会摸到秦任逢的床上去。
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将晨晨的生日往后推五个月,因为失忆,这些事情恐怕是要成为不解之谜了。
第二日周书予便出院了。
周书予不会带孩子,周母又还要上课没法带,便请了保姆来,顺便还可以照顾正在坐月子的周书予。
但是因为家里只有三室一厅一厨,周父周母住了一间,周书予住了一间,晨晨住了一间是以前周书颜住的,所以家里根本没有让保姆住的地方,周书予便搬到隔壁和晨晨住,把房间让给保姆和孩子。
晨晨虽然很不喜欢弟弟,但由于周书予都搬到他房间住了,又确实还对他非常好,心里头的那股恐惧和不安渐渐地沉寂下来。
但他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弟弟。
孩子去哪里周书予不说,周母暂时也没提,周父乐呵呵地给自己孙子取了个周宗旭的名字,小名宗宗,宗宗长得十分地快,满月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对外界的反应也十分敏感,随便的动静就小眼珠子转啊转的,甚至都会笑了。
宗宗满月的时候,周父周母还有周书予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附近一家叫悦庭的酒店摆了两桌,请了李祁,秦任逢那边安排的为周书予服务的专家小组,还有医院里知道周书予事情的护士等人,一方面是感激照顾,另一方面当然是感谢他们保密。
周父甚至还顺带了一句请秦任逢,被周母瞪了一眼,周父讪讪地闭嘴了。
随后又小声嘀咕道:“人家虽然对我们书予那个,但好歹帮我解决了事情,又帮了书予那么多,晨晨能那个也是他帮的忙,一声谢谢总应该的。”
周母看向周书予。
周书予低下眼帘,“算了吧,他大概不会来的。”
晚上周书予睡觉的时候,却始终睡不着。
秦任逢自从那天离开医院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和他联系过,就像凭空在他的生活中蒸发了一样,连半个信儿都听不到。
连孩子都没来看过一眼。
周书予本以为因为摆脱秦任逢的纠缠了,自己会乐得清闲。
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清闲。
在床上辗转许久,差点要把晨晨吵醒的时候,周书予终于没忍住,打开手机,编辑短信。
删删减减许久,才编辑好短信。
——后天宗宗满月,如果会想孩子就过来看看吧。
短信发出去,却和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了动静,周书予想着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了,可第二日起来,手机依然没有未接电话或者未收短信。
这让周书予十分后悔自己的冲动,明明自己让别人要放弃,现在又臭不要脸地凑过去,明摆着让人看笑话,或许别人早就花前月下美人在怀了。
但又忍不住想,或许是秦任逢的电话关机了或者太忙了没有收到短信吧。
直到下午的时候,秦任逢那边终于回了条短信过来。
——我在国外可能没法过来,礼物当日我会让人送过来的。
“……”
周书予面无表情地关了手机屏幕扔在一边,继续抱着宗宗用奶瓶给他喂奶,宗宗才一个月大,那眉宇间就可以看得出秦任逢的影子了,长大后应该是会和秦任逢更像一些。
越看越可恶。
周书予将奶嘴从他的嘴里拔出来,小孩子没喝饱,不依不饶地哭了起来,两只小脚蹬啊蹬,挣得十分凶。周书予一手拿着奶瓶,差点要抱不住他,忙把奶嘴重新塞进宗宗的嘴里,小家伙才重新安静下来,没心没肺地喝了小半瓶的奶才不喝了。
将奶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周书予裹了裹他身上的小毛毯,小孩喝饱了就开始盯着周书予看,见周书予瞪了他一眼,还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这个小孩天生聪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别人家的小孩一般两个月大才会笑,这个一个月大就会笑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口水流了一脸。
周书予无奈地帮他擦干了口水,抱着他来回走了一会,小孩儿便睡过去了。
45、带走宗宗
宗宗满月那天,秦任逢那边果然送了好些东西过来,长命锁,手镯子脚镯子等,还送了一对脖子上带的玉,用红绳串着,一个上面有晨字样,另一个有宗字样,应该是晨晨和宗宗各一个,也不知道秦任逢是怎么知道宗宗名字的。
秦任逢送得出手的东西,必然不会便宜,若是秦任逢那边派人送过来,周书予肯定不会收,偏偏秦任逢是让秦净带过来的,周书予纵然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姐夫,也不好拂了周书颜的面子,只能暂时收下来,准备等后面直接退还回去。
吃过了满月宴回到家里面,已经是晚上11点了,周书予在家里窝了一个月没出去,都要跳脚了,又要陪着客人,因而闹腾得比较晚。
周母带着一起抱了小孩去的保姆,还有晨晨早早地就先回去了,周书予本以为晨晨这会儿肯定睡了,却发现这傻孩子呆呆地坐在床上等他回来。
“怎么还没睡?”周书予来开灯被床头的小身影吓了一跳,走过去看时,发现低着头的小人儿满脸都是眼泪,赶忙心疼地将晨晨搂进怀里,“这是怎么了?”
晨晨看到他的爸爸,心中的委屈全部涌了出来,原本只是窝在那里流泪开始抽泣,声音越来越大,还边用小手抹着眼泪边抽噎道:“不喜欢弟弟。”
果然又是这个问题。
周书予十分头疼。
抱着晨晨坐在床上,周书予扯过床头的面巾纸帮他擦泪水,亲了亲他的脸颊,“爸爸不会更喜欢弟弟,也不会因为弟弟不要晨晨,晨晨乖。”
晨晨自从上个月从秦任逢那边回来后,就变得格外乖,几乎没怎么闹过,也不知道秦任逢和他说了什么,对于弟弟虽然还是排斥,但也没有再这样子哭过,但即便如此,周书予也知道晨晨心中的那根刺拔不掉。
他根本就不能接受弟弟的存在,尽管他一直很努力地在改变他这个观念,但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晨晨不闷声,只是眼珠子啪嗒啪嗒地掉,让周书予十分心疼,把晨晨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晨晨不喜欢弟弟,再过一阵子弟弟大些爸爸就把弟弟送走,家里还是晨晨一个人,这样好不好?”
反正宗宗迟早都是要被送走的,要么是秦任逢那边,要么是乡下,周书予虽然内心十分舍不得,但这也是必须做的决定。他知道这样子来安慰晨晨的教育方法是错误的,但他拉开灯看到晨晨坐在墙角偷偷哭泣的那一幕,内心的揪痛让他舍不得晨晨再多受一点委屈。
却不想晨晨听了周书予的话之后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地说:“不要……不要送走弟弟。”
“好好好,不送走弟弟,只要晨晨高兴,怎么样都行。”周书予不知道这小孩内心是怎么想的,不喜欢弟弟,要送走又不高兴,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教育的,会把孩子教育成这样别扭的性格。
说起以前,周书予又想到晨晨身世的事情,应该凭着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就算真的很不情愿给秦任逢生孩子,也不会做出把孩子的生日提前或者推后的事情来,那就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动了这个念头。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按照秦任逢的说法,他们自从那荒唐的一晚上之后就没有再找过他了,所以肯定不会是秦任逢的原因,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这让周书予十分好奇,想知道又无从下手,努力想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却发现无济于事。
晨晨在他怀里窝了好一会儿就安静了,大概是哭得太累了,一下子就沉沉地睡了回去,周书予小心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晨晨的外貌随他,不像宗宗,脸上连秦任逢的半点影子都找不到,周书予起身去浴室拧了湿毛巾,帮晨晨把脸上的泪渍擦干,小家伙不舒服地挣了两下,周书予安抚性地拍了几下他的背,便安静下来,继续睡过去了。
这一刻周书予竟无比想念睡在隔壁的那个才满月的小家伙,他这一个月来虽然并没有多抱宗宗,甚至连一晚上都没有和他一起睡过。
可从一开始不知道怎么抱小孩到现在能熟练地换尿片喂奶,就算周书予一开始并不想生下宗宗,可毕竟是自己生的孩子,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
只是因为知道这个小孩迟早要被送走刻意不亲近罢了。
在床头坐了一会,周书予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拿过手机,拉开联系人,找出秦任逢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书予?”秦任逢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你病了?”听到秦任逢声音的瞬间,周书予关心的话不自觉地从口中说出来。
“感冒而已,没事,孩子还好吗?”
“嗯。”周书予边应着边走到阳台上,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十分舒畅,他一个月都没吹过风了,九月的天气十分炎热,这会儿吹着夜风感觉整个人都十分惬意,心中的阴翳也被吹散了些。
秦任逢那边应该听到了他那边的风声,道:“少吹点风,现在的人坐月子的时候都要满40天才吹风,你虽然是男生,也要注意些。”
久违的关心让周书予内心意外地好受起来,周书予看着夜空下的万家灯火,好一会儿才道:“我打电话给你,是想给你说,现在宗宗也满月了,你要是有空,就把他接回去吧。”
秦任逢那边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考虑好了?”
“晨晨并不喜欢他。”
“书予,和我在一起,一起带大晨晨还有宗宗,不好吗?”
和他在一起不好吗?若是以前,周书予可以很肯定地说不好,可现在,连周书予自己都不懂得自己的内心了。
失去才知道可贵,这一个多月秦任逢就和消失了一样,甚至连孩子都没关心一下,周书予即使乐得清静,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空虚。
“好好照顾宗宗,”周书予顿了顿,仰起头,“别让他知道他有个如此没用的父亲。”
为了晨晨,为了让周母安心,甚至是为了所谓的未来,连亲生孩子都可以抛弃,除了懦弱、没用,周书予已经找不出词来形容自己了。
“书予……”
“你不用说了,”周书予打断他,“就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空,亲自来也行,找人来也好,趁着他还不会认人,先带回去吧。”
“好,”秦任逢道,“既然如此,我后天回国,大后天就过来。”
过了两日,秦任逢果然过来了,他大概感冒有点严重,又才从国外回来,脸色非常不好,带着厚厚的口罩,进了周家也没摘下来,大概是怕传染给他们。
秦任逢带了好些东西过来,说是从国外给他们带过来的礼物,有周父周母的,也有给周书予晨晨的。
周家的人虽然早就有准备,可孩子被抱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伤心,周母躲在房内一直哭着不出来,周父坐在沙发上抽烟,周书予心里也不好受。
“要不再考虑考虑吧。”秦任逢看到周书予一脸难受的样子,不忍心道。
“不用了,都收拾好了,你直接抱着吧,还有这些,”周书予提出一个袋子,“这是你送的满月礼,也都在里面,也一并带走。”
“书予,解决的办法并不止一个,不需要对孩子和自己这么残忍,咳咳咳。”秦任逢说着,竟咳了起来,周书予看他咳得那么厉害,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的眼前。
“喝点水吧。”
“谢谢。”秦任逢道了谢,拿下口罩喝了点水,又重新戴上。
大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秦任逢又开口道:“周叔,我不知道您和周婶是怎么想的,可这种做法毕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书予也不痛快,您和周婶肯定也舍不得孩子,晨晨那边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您看,是不是可以不需要这种解决办法呢?”
秦任逢知道周父虽然看起来严厉无比,但其实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没有周母来得多,很多事情也见识比较多些,看的也远。
“唉,”周父叹了口气,“有些难处你是不会懂的。”
“如果难处指的是书予的未来,”秦任逢道,“除了我不能变成女人,别的一切我都能给。”
“书予他是男的,而且和别的男人有过晨晨,你也不介意?”周父看向他道,其实他确实想得比周母开,秦任逢那天的话他后面也想了很多,若是秦任逢可以接受晨晨并且真心对周书予好,周书予又喜欢男人的话,周书予和他在一起未必不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晨晨也是……”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周书予突然起身打断秦任逢,阻止他要说下去的话,又不动声色地给秦任逢使了个眼色,秦任逢却和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对周父道:“不瞒您说,晨晨也是……”
“秦任逢!”周书予第一次叫了秦任逢的名字,口气十分不好。
秦任逢知道他不想让周父知道这事情,恐怕再说下去周书予真的会生气了,想想机会多得是,便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接道:“晨晨也是我的孩子一般,只要书予和我在一起了,我会和对待宗宗一样对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