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北京的时候初尝了禁果,但直至今日,两人才迎来真正意义上的蜜月,康天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和宋文渊抱着聊天,沙发上、床上、飘窗上、阳台上……聊着聊着就吻了起来,然后就是滚成一团。
他们一直这样度过了三天,饶是康天真这样凑不要脸的人,也觉得氵壬靡得像一个性梦。
手机响起的时候,康天真正趴在枕头上睡得人事不知,宋文渊接通电话走出卧室,低声道,“喂,洪阳,什么事?”
“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洪阳道,“多数人明确表示支持我们这样的新生力量,收藏界正在逐渐年轻化,以后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宋文渊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人给你难看了?”
“总有那么几个人没眼力劲儿,”洪阳冷笑两声,“有个说话特别难听的,已经被我暗地里找人揍了,操他娘的。”
知道这位老同学向来是睚眦必报,宋文渊平静道,“别把事情闹大了。”
“没事,匿名揍的呢,”洪阳满不在乎地说,“我还听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消息。”
“什么?”
“你那师父,”洪阳道,“联合了几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傻逼,准备送咱们一个开门炮,嘿,兄弟,你怕了吗?”
宋文渊淡淡地笑起来,“他的手段我很了解,放心,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60章:春花月夜
八十年前的宋家怀信楼名闻天下,集宋元古椠、精写旧抄、明清佳刻、碑帖印谱800余种,常言道江南藏书甲天下,怀信藏书甲江南,宋家七代人的心血造就了江南第一藏书楼,可惜自从宋世祺去世之后,藏书渐渐散佚,怀信楼旧址也早已改名易姓。
直到如今,宋文渊再次竖起了怀信楼的牌匾。
孔家老宅中
听明白曾孙的请求,老太太连声答应,“要写!要写!”
宋文渊搀扶着老人走进书房,康天真立刻去翻找老太太珍藏的古墨,“老祖宗,我记得您有一块曹素功的紫玉光,这次就用了呗,老存着不用多可惜啊。”
“心肝儿,就惦记着祖奶奶的老底儿,”老太太疼爱地看着他,“在储墨柜里,让你阿姨给拿钥匙。”
康天真拿到钥匙,打开储墨柜,一排排形状各异的小匣引入眼帘,金丝楠木、乌木、绢丝、麻布纹……应有尽有,蒋老太太一生爱好书法,在家中收藏了3000余锭古墨。
“曹素功的墨存在哪儿呢?”康天真嘟囔着,手指在储藏柜中摸索一番,取出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是这个吗?”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接过匣子,打开骨质搭扣,看着墨块上精致的描金图案,“这是程君房的太微垣,素功墨在……”
“就用程君房!”康天真大叫,回头,“宋文渊,咱们用程君房墨怎么样?哎,祖奶奶,我记得您还有潘谷的八松梵呢。”
“你啊,”宋文渊笑着说,“祖奶奶,能用上程君房墨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哪里敢奢想墨仙潘谷的墨?”
老太太拿着那个黑漆描金匣走到书案旁,笑道,“就用太微垣,不是祖奶奶不舍得破潘谷墨,”她拉着宋文渊的手,十分疼惜地说,“而是你太爷爷当年,就很是喜欢君房墨,常常念叨着董其昌的一句话:百年以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
“千年以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宋文渊接着说,“程君房的墨在当年就已经是千金难求,更何况现在,祖奶奶,这太贵重了。”
“我们收藏是为了赏玩,”老太太将墨锭取出,交给康天真去磨墨,慈祥地看着宋文渊,说道,“从这些传承了几百年的古董中感受当初的韵味,而不是一味为了收藏而收藏……这香味……”
苍老的声音渐渐消失,老太太微眯起眼睛,细细闻着空中弥漫的墨香,喃喃道,“墨香淡雅沉朴,让人久闻而不厌,这样的馨香是新墨无法仿造出来的,好墨……”
老人家经常破古墨写字,康天真从小开始当书童,伺候纸墨的活儿干起来得心应手,一边磨着墨,一边嘴甜舌滑地灌*汤,“哎哟,这字……真是绝了……我这辈子走南闯北,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字儿……”
“胡说八道,”老太太笑骂一句,苍老的手指执起一支红木杆斗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怀信楼三个大字跃然纸上,笔锋苍劲有力,一勾一划都是上百年的书法精髓。
“雄放洒脱、浑厚深沉,”宋文渊夸赞道,“祖奶奶这笔上的功夫,足以让现在那些四处提笔的所谓书法家们羞愧而死。”
写书法很劳神,这样聚精会神地写完三个字,老太太身体已经吃不消,疲倦地拍了他一下,笑道,“调皮!”
保姆阿姨扶老太太休息去了,康天真拿起毛笔,他的绘画十分有灵性,书法却一般,写了几个字都不太满意,将笔塞进宋文渊的手里,“我想写一副对联,你来吧。”
“写什么?”
康天真站在书案旁磨墨,笑嘻嘻地看向他,“天长地久、花好月圆,怎么样?”
宋文渊笑起来,“写好可以挂在我们卧室。”
康天真撇嘴,“我想挂店里。”
“别闹,”宋文渊提笔想了想,在砚台中蘸了蘸墨,落笔,康天真不由得瞪大眼睛,只见他运笔如风,一手桀骜的狂草如飓风恣肆。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康天真念着纸上的对联,微微皱起眉头——宋文渊的字和对联的意境差距太远,与他的性格更是如隔天渊。
写完字,宋文渊将毛笔放置好,搂过康天真,一起欣赏自己的作品,“怎么,感觉你不开心。”
康天真摇摇头,他无法相信一向隐忍克制的宋文渊会写出这样奔放豪迈的狂草,常言道字如其人,他抬头看着宋文渊脸上的轻笑,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宋文渊的心中,不该有这么多的愤慨。
进入九月,怀信楼万事俱备,只欠吉时,宋文渊明显感觉到了康天真的紧张,两人吃完晚饭在小区中散步,笑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不是,”康天真看着他,“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比你更优秀的同龄人,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不安什么?”
康天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害怕自己说出来会影响宋文渊的士气,他害怕失败,古玩行里钱权纵横,错综复杂,万一宋文渊创业失败,他该有多伤心啊。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宋文渊将他拥入怀中用力抱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相信我,天真,我们不会失败。”
“可是……”
“即使我们失败了,”宋文渊低低地笑了一下,“即使我们失败了,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就没有输。”
“……”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不说情话的人偶尔说上一句简直要人命啊,帅得太犯规了,我有一次爱上他惹qaq……
夜渐渐深了,脚边的小花坛中秋虫啾啾叫着,康天真抬头,双眼痴迷地看着宋文渊,觉得他在灯影下剑眉星目,帅得让人沉醉,不由得仰脸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附近没有行人,宋文渊轻笑着把他压在路灯杆上,在昏黄的光团中亲吻他,无限的爱意在唇舌间流动,他们的世界已经只剩下对方。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宋文渊伸手去掏手机,康天真恋恋不舍地追逐着他的亲吻,喃喃地撒娇,“再亲一下下……”
“是王三笑,”宋文渊接通电话,“喂?三笑,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你是不是从宁波收了一幅《春江花月夜》?”王三笑二话没说直奔主题,“唐代名家荆浩的作品。”
宋文渊笑道,“是啊,等下周店铺开业,将作为镇店之宝展出。”
“你那是假的,”王三笑斩钉截铁地说,“宋文渊你们踩上地雷了。”
宋文渊声音阴沉下来,“是有人故意给我埋的地雷?”
康天真错愕了片刻,连忙拽拽宋文渊的胳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宋文渊开了外放,只听王三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黄兴运准备在你开业当天去砸场子,这个《春江花月夜》真品收藏在北京魏老的手里,你的那幅必然仿品。”
“我操他爷爷个球的!”康天真暴怒,咆哮,“我要找人弄死这个老杂毛!对自己的徒弟下黑手,他不怕遭报应吗?”
宋文渊冷笑一声,“他早已经遭了报应,不是吗?”
“康天真你他妈给我冷静下来,”王三笑懒洋洋地说,“能搞出一幅把你们都骗过去的仿品,黄兴运想必是筹谋已久了,当务之急不是骂人过嘴瘾,而是想想怎么解决,你们的请柬上已经印了这幅图做宣传,不是吗?”
康天真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顿时后颈一阵冰凉,如果王三笑没有探听到这个消息,如果怀信楼没有作出应对措施,如果让黄兴运到现场刮起了妖风,他惊愕地看向宋文渊。
——后果不堪设想。
宋文渊揉揉太阳穴,“请柬都已经印发,临时更改无疑是承认了打眼,尚未开业就出这样的事情,信誉必然受损。”
康天真想了想,“我们可以把真品买回来,到时将计就计,黑死黄兴运,笑笑,你刚刚说真品在谁手里?”
手机那头顿了一下,打火机响了一声,王三笑点起一根烟,淡淡道,“北京,魏老。”
“……操啊!”康天真绝望地一声惨叫,魏老豪奢之家,手握权柄脚踏金山,古董到了他的手中,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
他弱弱地问,“笑笑,你觉得他会卖吗?”
“如果你有《富春山居图》,他大概会和你换,”王三笑还有闲心开玩笑,“不过我觉得不论是台北故宫还是浙江博物馆,他们都不会卖给你的。”
希望的小火苗挣扎了一下,熄灭,康天真看向宋文渊,满目绝望。
宋文渊摩梭了几下他光洁的额头,皱眉问王三笑,“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春江花月夜》的真迹,怎么会在魏老手中?”
“他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王三笑嗤笑一声,“黑的,白的,干净的,不干净的,我都估算不出来到底有多少,暴露在大众眼前的,只是冰山一角。”
“笑笑,”康天真突然说,“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这个魏老,我想再努力一下。”
这个任务不算太难,神通广大的王三笑却沉默了半天,淡淡道,“不是我泼你冷水,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个魏老根本不缺钱,你没法打动他。”
“我知道他不缺钱,但我又不是只有钱,”康天真认真地说,“你帮我向魏老转达,只要他愿意,孔康两家所有的收藏,任他挑选。”
第61章:未完待续
挂了电话后,康天真和宋文渊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不安,过了一会儿,宋文渊猛地把康天真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
两个人的胸口紧贴,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宋文渊深嗅着康天真的头发,低哑道,“天真,你……你可真傻,为我搭上孔康两家的收藏,值得吗?”
康天真抱住他的腰,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宋文渊,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还要分你和我?”
宋文渊亲吻他,他有着一张生意场上善辩的薄唇,到了这个人的身边,却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腔爱意化作缠绵的亲吻,轻轻地啄着他的嘴唇。
康天真立刻热情地回应,一吻终了,餍足地舔了舔嘴角,小声道,“你要是觉得我付出很多,那就……就每天多亲亲我。”
宋文渊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温柔地吻了下去。
王三笑给订了早上8点的机票,两个人没有耽搁,立刻驱车赶去孔信的私宅,罗子庚来开门,康天真拉着宋文渊的手冲进去,“师父,我大伯呢?”
孔信边系扣子边从卧室走出来,他穿着棉布睡衣,头发搭在额头,看上去比平时柔软了许多,拧眉看着这二人,“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康天真走进他的书房,在书架、桌子一通乱翻,“大伯,孔家的收藏总录呢?”
孔信抱臂倚在门框上,嘲道,“在老家,说吧,你又惹出什么大麻烦了?”
康天真翻找半天没找到,抱头蹲在书桌底下,沮丧地说,“上次我和宋文渊在宁波收了一幅《春江花月夜》,你还记得吧?”
“嗯,”孔信点头,“唐代荆浩真迹。”
“真个屁迹,”康天真没好气道,“是假的。”
孔信微微一怔,神情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是黄兴运设的圈套,”康天真气急败坏地说,“卖画的假洋鬼子是黄兴运的人,估计当时洪阳在厕所里偶遇到人根本就是对方埋的地雷,马勒戈壁的老杂毛,哪天落我手里,看我不把他薄皮抽筋涮了麻辣烫,操!”
孔信想了想,看向宋文渊,“你们怎么知道画是假的?”
宋文渊道,“王三笑今晚得到消息,老师准备联合几个老前辈,给我一点教训。”
孔信嗤笑一声,平静地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画的真品在北京,我们去看看能不能买回来,”宋文渊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恐怕很难。”
“怎么?”
“因为宝主是魏老。”
第62章:郑重的承诺
收藏家里姓魏的很多,能被尊一句魏老并且人尽皆知的,就只有北京那一位了,孔信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手里的东西,鲜少有能重见天日的。”
康天真蹲在沙发上,一头乱麻地揪着头发,“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一下,反正我是不会让宋文渊还没开业就先承认打眼的。”
孔信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凉凉道,“再揪就秃了。”
康天真茫然道,“听说仓鼠紧张的时候就会斑秃。”
“……”孔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康天真有些弱气地补充,“也有可能是荷尔蒙失调……好吧,当我啥都没说,不要再瞪我了,大伯,你的眼神有点可怕。”
“*,”孔信冷哼一声,看向宋文渊,“你什么打算?”
“无论如何,要去试一下,”宋文渊叹气,“希望他愿意将真画出手,毕竟,只要能用钱解决,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如果不能用钱解决呢?姓魏的已经穷得就剩钱了,他会为了区区几千万而出售一幅唐代真迹?”孔信逼问,“天真一进门就去找孔家收藏总录是要干什么?你们准备拿孔家的收藏和魏老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