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点点头。
突然，海水波动，海水下愈发清晰看到几个小黑影。
维乌凑近看，嘴角一勾，水花溅开，五个小脑袋齐刷刷露出水面，在海面跳跃着朝自己方向游过来。
维乌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啊~小家伙！”
对方纷纷回复了一个帅气的姿势，游得最快的反而是胖墩涟安，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唰”地就到了目的地。
其他几只游到的时候，涟安已经休息片刻了。
茜茜抱怨道：“说了多少遍了，涟安你不能使用能力！每次跟我们岔开时间！要不就是迟到，要不就是早到！”
涟安讷讷地挠挠头发，尴尬地点点头：“好吧，我下次尽量！”对茜茜言听计从的他从来不会反驳，但他已经习惯经常使用加速的本源能力了，所以下次会不会“尽量”就是个未知数！
茜茜等几个小伙伴也知道他的性格，随意说说也就作罢了。
茜茜看向维乌和罗凌：“大哥哥们好，罗凌大哥哥你的身体好了么？”
罗凌蹲下身坐在石块上，脚伸进海水里面，闻言摸摸她的小脑袋：“已经好了，谢谢你们关心~”
茜茜于是愉悦地从自己包裹里掏出一瓶鱼奶：“送给你的，罗凌哥哥~”
罗凌僵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对着茜茜小姑娘感激地接过，递给他旁边的维乌。
“……嗯，还有我的，这是妈妈最新做的海果子冻。罗凌哥哥。”菲菲糯糯地开了口，送上自己的礼物便缩了回去。
接下来是瑞恩，他送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石斑鱼，维乌拿过，暂时存放在边上的一个网兜里。
涟安送的是一个海螺，上面有蓝白相间的条纹，就像海天相接一样。瑞恩跟两人解释，这种海螺有祈福的寓意，对着它祷告，祝福和愿望就会实现。
维乌心里一动，将它递给了罗凌。
罗凌拿着它，大小就像手掌心大。他的手指在海螺背上摩挲，深深浅浅的暗纹，粗糙不平。把海螺放进自己的兜里，对着涟安由衷地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涟安。”
大家似乎也觉得这个海螺很得罗凌哥哥的喜欢，很开心地甩动自己的尾巴，白色的水花溅开，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知心：“嘀咕嘀咕！”
茜茜笑道：“知心的礼物在族长爷爷那里，他的礼物是一幅画。”
她的话刚完，海下就发出了动静。
涟安一头扎进水中，几秒钟后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是族长爷爷，还有两位护卫叔叔。”
人鱼族长呼哧呼哧地捧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板，身后两条成年人鱼携带着大包小包，后面似乎还拉着什么东西。
三个身影靠近，人鱼族长大手一挥：“把东西搬上去。”
两条成年人鱼也不上岸，举起胳膊就甩起来，似乎是想将包裹丢上岸。维乌吓得一个哆嗦，立马伸出手拦住：“等等等等，我来吧，交给我就可以了~”
最后一个就是护卫们拖着的一个巨大的东西，路出水面，是一个庞大的贝壳床。
两个护卫为难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鱼族长说道：“搬上去，搬上去！”他转向罗凌，慈爱地说道，“陆地上的床肯定不太舒服，我给你找了一张贝壳床，里面已经垫好软垫了，晚上睡在里面肯定舒服！”
罗凌眼圈发红，他背过身擦擦眼睛，回过头委婉地说道：“不用了族长，我现在睡的一样舒服的。”
维乌暗暗舒了口气，他还担心自己布置的房间不能让罗凌满意捏。
人鱼族长固执地摇头：“那怎么行，已经带来了，就不能带回去！搬上去！”
两条成年人鱼无奈地把贝壳床拖过来，刚想变成人类形态上岸。
维乌出声道：“……额，恐怕不行，窝里面太小了，这么大的贝壳进不去啊！难道要露天？”他可不愿意和自家伴侣分开来睡！
人鱼族长伸长脖子看了看那个窄小的洞屋：“这个——”他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巨大床，根本连一半都塞不进去啊！
罗凌：“真的谢谢关心，族长！我在这里睡得很好的，不用担心~”
“那……好吧！”人鱼族长挥了挥手，让两名护卫把贝壳带回去了。他指了指堆在一边的各种包裹，“那些都是生活用品，不够了就说，孩子。”
“那我先走了，对了，还有这个！”他把手里捧着的黑色石板递给罗凌，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我家小崽子送你的礼物，哈哈，啥都看不出来——”
知心原本开心的表情顿住，脑袋埋入海水下面，心碎了一地：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成果被爷爷埋汰更难过的事情么QAQ。
罗凌失笑，接过，黑色石板上是用尖锐的石器刻出来的图案，他大概看了下，询问道：“是你们五个小家伙吧？这只最中间的是我么，知心？”
知心早在罗凌开口的时候耳朵就竖起来，听到问话，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咕咕咕！”
这次不用茜茜翻译，罗凌也知道自己猜对了的。他笑了笑，同样对着知心道了声谢。
维乌的眼睛的飘到那块黑石板上一坨一坨的东西，在最大的一个鱼形生物上停留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茜茜歪了歪头：“罗凌哥哥，你还会跟我们一起去上课么？”
罗凌犹豫一会儿，点点头：“当然……今天抱歉，哥哥忘记等你们了……”
“没事没事。”小人鱼们都一致摆手，“那我们明天见~罗凌哥哥，还有维乌哥哥！”
两人道别小人鱼们，维乌走向堆在一起的包裹一侧，打开，收拾起来。罗凌想了想，也跟着一起收拾。
包裹里面的东西花样繁多，碗、衣服、食物……还有大小不一的珍珠，关在透明瓶子里散发着微光的小鱼……
维乌把东西分类，将一些装饰物递给罗凌，罗凌蹲在他旁边，手臂呈圈状围拢，兜着这些东西。
维乌打开另一个包裹，入眼一个熟悉的贝壳，正是那个刺猬球，一根根竖起的尖刺，因为密度大所以也不扎手。
“这个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吧~”维乌建议道。
“好的。”罗凌抬了抬手臂，示意让他放上来。
维乌看着他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叹了口气，说道：“都快拿不下了，先拿一些去？其余的我拿过来，没多少了。”
“哦。”罗凌点头，站起来问道：“另外一些怎么放？”
“你看着办就行，亲爱的。”维乌看他转过身，悄悄跟在后面，随后靠在一棵细长的树边，落下来的枝条挡住了他大半的身影。他从外面隐约可见罗凌站在屋子里面，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床上，拿起一个贝壳，踌躇不决地打量着摆放的位置。终是心软了一片。
这里暂时会成为他们同居的小窝，所以不管罗凌究竟要花多少时间来抚平心里的那个创伤，他都会陪在对方身边。因此他才花费心思去布置这里，不是因为已经失去了回家的信心，而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一个乐观的态度。
他会等，等罗凌自己告诉他所有的事情，然后等对方涅盘。从最初和罗凌的一些相处过程，他就有着这个自信，罗凌一定会走出心中的那个魔障的。
接下来几天，维乌从小人鱼们口中知道，罗凌经常会独自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而且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时不时陷入走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一旦知道自己的状态又不好了，就会努力保持清醒，也会对被他忽视的人鱼们道歉。
维乌不好意思地跟小人鱼们解释了一下，让对方不要对罗凌的这种现象产生芥蒂。希望能继续跟罗凌保持同伴的关系。
小人鱼们连连点头，纷纷表示帮助罗凌哥哥是他们的责任！一定会照顾好“生病”了的罗凌哥哥哒！
维乌心里一松，今天一早莫修那位老者也来说了一下罗凌的情况，说是正在逐渐好转，让他别担心。
这天傍晚，维乌接回一连几天都去莫修哪儿报到的罗凌，重复了吃饭、简单的收拾、偶尔交谈了几句白天遇到的事情，互道晚安进入了睡眠。
第四十章
海边的夜晚带着风的呼啸声，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仿佛被无限放大。罗凌第一次躺在维乌的身边，好几次辗转反侧，感觉自己失眠了，他又转了一个身，翻身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他张开手掌包裹住那个东西，凑到自己眼前定睛看了下，发现是涟安送的那个人鱼族用来祈福的海螺，不知什么原因从他的兜里掉了出来。
他看了看侧身对着自己的维乌，从嘈杂的海风中隐约可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他坐起身，手里拿着那个海螺，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几分钟后，昏暗的岸边，在莹莹的水光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划过一个弧线，跃入海水中，溅起一小片水花。
不久后，在人鱼族的祭石边上，出现了一条人鱼，他抹了一把脸，朝自己身后看了下，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于是撑起身子跳上了祭台，鱼尾拍打着巨石边缘，还有一部分尾鳍落在水里。
用人鱼的身体进行爬行动作显然让他有点吃力，他，嗯，就是罗凌，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尽量让自己坐得舒适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大半夜来到这里。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海螺，蓝白相间的条纹在幽暗的环境下有些不甚明显。
来到这里，然后替自己在地球上的父母祈祷么？
罗凌有些不抱希望地叹了口气，视线放空，眺望着灰暗环境下的大海远处。
“孩子，你怎么了？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突然从他身边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罗凌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不确定地往左右看了看：“……是人鱼妈妈么？”
人鱼妈妈确认了他的猜测：“嗯，是我。”她又问了一遍问题，声音显得有些担忧。
罗凌犹疑了一会儿，对自己的事情有些难以解释，他问道：“人鱼妈妈，您能教我怎么使用回溯空间的能力么？”
“没有人教你么？在我的故乡，应该有学识渊博的前辈可以教你……”
罗凌泄气地摇摇头：“有，但是说我太浮躁了，所以让我恢复后才愿意教我。”
人鱼妈妈：“当然，他的话是正确的，练习任何东西都得心平气和。这是我的爷爷告诉我的。”
罗凌：“您真的不愿意教我么？”
人鱼妈妈马上否认：“并不是，只是我的时间有限，不能一直都呆在你的身边，孩子。不过，你愿意给我讲讲你所在意的事情么？没准我可以帮你。”
罗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唔，其实不想说也没关系，妈妈不会在意的。只是妈妈很担心你，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罗凌长长地呼吸了口气，斟酌了一番，终是开口了：“……其实，我并不是您真正的孩子，我来自地球……所以，我很担心他们，作为他们的孩子，我带给了他们太多的痛苦……我，实在是、实在是——”到最后，罗凌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和抽泣。
“别哭，别伤心，孩子，你不要这样想，亲爱的！”人鱼妈妈柔和地安慰道，“当我知道自己将要失去生命，离开筱，离开你的时候，也有一瞬间深切自责的想法。但是我不能带着这种心态守护在你们身边。献祭自己，得到的守护力量，是需要纯净剔透的能量作为基础的，不能含有其他杂质的。最后，我才能献祭成功。”
人鱼妈妈的声音仿佛带着某些舒缓人心情的功能，罗凌静静地坐在祭台上，心里平静了很多，他问道：“什么是纯净的能量？”
人鱼妈妈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爱。我爱你们，所以想守护在你们身边，因为能够陪伴着你们，保护你们，有时候还能像这样和你们进行交流……就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为了达成这样的愿望，终于到最后消散的那一秒，我成功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摒弃其他的杂念么？就是因为我想到我还能在你们身边，并没有离开，我依旧可以像以前那样爱着你们……所以我没有去无用地进行自我责备和内疚了，因为除却爱，其他的负面情绪，没有用处，孩子。”
罗凌的脑袋仿佛被打了一木棍一样，他愣在那里，喃喃道：“我还爱着他们——”
“对啊！更加重要的是，你根本没有离开呀！”人鱼妈妈轻笑了下，说道，“你是在担心他们会受到的心理痛楚是么？千万不要太小看他们的承受能力，孩子！他们爱着你，所以不会让你失望的！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告诉筱我将会一直以另一种形态陪在他的身边，那个小家伙竟然连眼泪都没有掉一颗~害我倒是纠结了好久！”
罗凌手里捧着那个祈福海螺，眼睛鼻子酸红：“他们还有我，我还在这里……”
“嗯！没错！再说，孩子，你别忘了你还能回溯空间呢！总有一天还能让他们看到你的！他们根本没有失去你，要给你的家人更多的信心呀！”
罗凌疯狂地点头，咧开嘴笑出了声：“对，我还能回去呢！那个时候会不会把他们吓一跳？！”
人鱼妈妈：“啊哈~调皮的孩子！”
“对不起。”罗凌激动了一阵，回过神，道歉道，“我霸占了您孩子的身体，现在才告诉您。”
“不不不，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人鱼妈妈的声音似乎变弱了很多，“你叫我妈妈，就是我的孩子，我爱你，跟爱筱一样……虽然我对第一个孩子一点都不公平……哦，不提这个了，我的时间看样子快到了。”
“那么，晚安，亲爱的。”
罗凌抬头看着天空：“晚安，人鱼妈妈。”
另一边——
维乌半夜醒了过来，他双眼惺忪地睁开，手先于意识摸向身边，然而摸了个空。他心里一惊，赶紧起身，推开栅栏，在四周找了找，根本没有罗凌的身影。
他看向了辽阔无迹的大海，在夜晚像是魔鬼张开的一个大嘴巴，万分可怖。维乌脱下身上的衣服，从后背伸出两根泛着冰冷金属色泽的尾羽，缓缓交错，变成螺旋飞行器。自从，罗凌告诫过他，让他不要在这里使用尾羽，这还是他第一次放出自己的小伙伴。
他猜想罗凌应该不会在海底，除了那五只小人鱼，罗凌不会找其他的人鱼，人鱼族长更不可能。况且，这么晚也不可能会去打扰其他人鱼，那就只有在海面上寻找了。
维乌可以让罗凌在白天一个人独处，但是在这种夜晚，人的情绪最会低沉的阶段，他根本不想自己的伴侣一个人呆着。天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就算到时候会被嫌弃厌烦，他也要陪在对方身边！
终于，在大概确定了一下时间和距离问题，他朝祭台方向飞过去之后，看到了双手撑在身后，抬着脑袋看着天空的罗凌。
罗凌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天空中正在靠近一个大物根本不可能会让他忽视掉。
维乌降下身体，尾羽也渐渐减速收拢，最后一个轻巧的跳跃，维乌一下抱住眼前的人，叫道：“宝贝！”
维乌的胸膛火热，罗凌的脑袋枕在对方的肩膀上，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热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得到释放的原因，终于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了：“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