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当日所听所闻,凛然的视线直逼魏淑妃:“只可惜高升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纵然身体有缺,却妄想娶妻,有美妾伺候。当一个人心中有了贪恋,缺点也就很容易被人给抓住。”
康王妃只略施手段,送上几个风情万种的扬州瘦马,几杯黄汤下肚,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给桶了出来。
在康王妃看来,康王所设的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魏淑妃眼中一片迷茫,不敢置信的盯着康王妃,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
露出怨毒充满恨意的眼神:“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敢出卖了康王。”
康王妃神色一凛:“是我又如何?”
“当知道你同他之间的苟且龌蹉事后,我就恨不能将你们千刀万剐,祭奠我未出世孩儿的亡魂。”
康王妃突然蹲下身体,魏淑妃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她,康王妃眼睛直视她,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再毒也毒不过你这个,自甘下作,两面三刀的女人。”
轻轻一笑,道出残忍的事实:“因为你的一己之私,所谓的儿女私情,遭来灭门惨祸。你的儿子也因有你这样水性杨花的母亲,被陛下过继到我膝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康王嫡长子,端的是物归原主。”
魏淑妃玩命的挣扎起来,眼神慌乱无助的很,大声咆哮:“二皇子是陛下的亲骨肉,陛下怎会舍得将亲生儿子送给你这个毒妇……”
康王妃冷冷的看着她崩着张惨白的脸,嘴角直哆嗦,全身因紧张过度,用力过猛,浑身开始痉挛起来,心底只有痛快,全无半点同情怜惜。
仿佛一朵盛放的鲜妍花朵眨眼间就开始凋谢,片刻间魏淑妃渀佛苍老了十岁左右。
众生百态也不过如此。
魏氏一族从此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只余康王妃的嫡亲母族逃过一劫,苟延残喘。
由簪缨世族沦为到破落户,不过是在一夕之间而已。
康王妃莫名觉得有些累,懒得再与眼前这个惊吓到大小便失禁的疯女人计较,再多言下去,不过是徒惹笑话。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月事,须臾间却可以将朝堂上下乱成一锅粥,无声无息下酿成一场血雨腥风。
运筹帷幄的帝王手段从中可见一斑。
康王那摇摆不定,瞻前顾后的懦弱性子,注定他是失败的一方。
在戚湛等上宝座那一瞬间,抑或可以说,从头至尾,康王从来不是帝王的对手。
康王妃失笑,摇了摇头,缓缓走出长乐宫,对守在门外的王公公道:“多谢公公成全。”
王公公淡淡道:“康王妃言重了,咱家不过是尊太后懿旨罢了,事在人为,有因才有果。”
待康王妃消失在长乐宫门前,王公公皮笑肉不笑对着掩合的大门露出一笑,阴邪的笑容让跟随过来的内侍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一内侍上前轻轻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心下发慌。
王公公觑了一眼手指尖隐隐发白,手腕发抖的内侍,阴刻笑道:“紧张什么,里面不过是一个没半点还手之力的女人。”
内侍心说,我并不是被里面的人吓到,而是被公公您的诡笑给震撼住了。
他只敢在心里说上几句而已,面上讪讪一笑。
而此时康王府内却是一片静谧。
安静到落针可闻。
康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双臂无力的搭在扶手上,盯着对面桌案上的明黄圣旨,不知道看了多久,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
高升佝偻的背,跪在角落里,眼神黯然无光,干涸的嘴唇表皮都开了裂。
寂静的夜空下,凉风徐徐吹送,几乎要同黑色融为一体的康王终于有了动作,空洞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出口的声音几不可闻:“本王到底输在哪里?”
一阵凉爽通透的风从门口灌进来,高升只觉得通体冰凉,全身僵硬的跪在地上,仿佛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耳边的问话。
康王嘴里喃喃重复了几句,遍布血丝的眼里透出星点亮光,继而又很快消失,半晌忽然小了笑,这个笑容充满绝望自嘲,斜了一眼“忠厚朴实”的高升,对着外面道:“来人。”
很快门口的侍卫就走了进来,在康王眼神的示意下,将高升双手反剪在后,将他的脑门儿压制在地,高升喘着粗气,因嘴皮贴地,只能发出“呜咽”之声,嗡嗡的响。
侍卫问:“禀康王如何处决高公公。”
这个时候康王似乎犹豫了一下,眼里一凝,周身笼罩严霜:“拖出去,乱棍打死。”
到这个时候,他再不明白身边出了内鬼,他就白活在皇家了。
皇室子弟终身浸氵壬在阴谋诡计之中,皇家出来的,就没有一个傻子。
侍卫凶狠的将惊恐到睁大眼睛,不停喊冤求情的高升拖了出去,片刻门口传来渗人心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误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看场好戏,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
荒诞到可笑至极。
侍卫前来回禀,高升没了气息。
康王淡淡点头表示知道,让他们将人抛尸荒野,任野兽猛禽啃噬。
康王声音沙中带沉,下达的命令让侍卫心惊肉跳,高升即便犯下天大的错,人死如灯灭,一切也就烟消云散,康王终是见不得他入土为安。
康王慢慢走到门边,目光遥望远方,明亮的弯月挂在天幕一隅,自始至终,一如既往的照亮大地,从未变过。
康王抬手伸向天空,虚空胡乱抓了几把,摊开掌心,空空如也,一如他的人生。
一切皆如镜花水月,虚妄一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魏氏一族及付氏一族相继落马后,二皇子过继于康王,皇长子抚养乔贤妃膝下,几道明发圣谕果决为诸事盖棺定论,一场兵不血刃的风暴终算是落下帷幕。
帝王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宽仁,心机深不可测,与先帝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是位不折不扣的铁腕君主。
满朝文武再次深刻的醒悟,帝王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要想保住脑袋上的乌纱帽,脖子上的脑袋瓜,唯有尽忠帝王一条路可走。
朝堂庙宇之上,哪里有人能够真正做到独善其身,谁人身后没有妻儿老小,家族亲戚。
今非昔比,一时之间朝堂上下,竟爆发一股巨大且勤勤恳恳的工作热情。
时间一晃而逝。
继南征大军荣归又过去了一段时日,秋尽冬来,凛冽的西北风在空中打着旋,卷起漫天雪花。
远征的西北大军终于传来版师归京的佳音,大军离京只余几天路程。
于边关奋战所向披靡的儿郎们眼看着即将抵达京都,冰天雪地也阻止不了百姓心中涌起的激情,百姓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自发的在门口挂上火红的灯笼,彩带欢迎将士回家。
这日雪停,天空放晴,天还摸黑,就有人出来清扫积雪,打扫街道,务必要做到让回京的大军行经路上不受积雪影响。
日头渐升,冬日的暖阳悬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上,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暖融融的气息。
西北军已抵城外二十余里。
京都更加热闹起来。
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几乎人满为患。
就连房顶之上都被前来观看的人给占了地,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眼里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脸上。
通往皇宫的御道两边更是人头攒动,其中有不少人专门从外地赶到京城围观。
神策军子弟的亲人,更是早早地就将位置最佳的酒楼房间订下,只为多看几眼家中孩儿。
正午烈阳之下,帝王亲率百官出城二十里相迎,对大军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北伐大军携以雷霆万钧之势全力前进,远远看去只见漫天尘土飞扬。
当在空中飘扬的各色旗帜落了眼帘,激荡的人群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屏息以待。
戚湛面带笑容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三军身影。
一脸喜悦的户部尚书眼尖的发现帝王的指尖儿再次出现罕见的颤抖,上一次无意中看到帝王手指轻轻颤抖是在大军出发的那一天。
户部尚书刘正明稍微愣了一下,赶紧挪开视线,心中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完了!完了!无意中竟两次撞见帝王略微失态的举止。
走在大军之前,一片银色的铠甲在烈日下,泛起阵阵夺目光辉,同出发之际一样醒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半年的时间,神策军风采更胜往昔。
通身杀气凝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刑部尚书潘大人眼中含着热泪,目光落在单臂撑旗,犹如一尊金刚的旗手身上。
银色的铠甲、红色旌旗,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眼前的孩儿明明是那般熟悉,却又陌生的很,一脸古铜色的皮肤,一声铠甲遮挡不住一声霸气的彪悍,双目肃穆凝重,似撑着天地,一丝不苟的注视着前方。
潘大人心中无比满足,脸色也因激动泛起红润来,湿润的双目不由落到行在他家孩儿身前那位,单手按刀,背脊挺直的少年身上。
挺拔的身姿,似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拢猩红色的披风,在北风下猎猎作响,银色的铠甲泛着冷光,彰显着藏不住的锐利。
玉面的俊颜,如谪仙下凡,在这一刻,天地为之失色。
就是这样一位面如冠玉,漂亮的不似凡人的伯乐,慧眼识珠的将自己的儿子收于麾下,不过短短半载,令自己的孩儿脱胎换骨,傲然人前。
潘大人心中感慨万千,十分佩服南妃的果敢勇气及非凡手段。
在场不少人与潘大人同样感叹不已。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戚湛亲手扶起翻身下马的潘老将军。
潘老将军热泪盈眶:“陛下万岁。”
臣不负圣命,涤荡贼人。
三呼万岁声不绝于耳,回荡在天地间,声势如虹。
浩浩荡荡的三军,雄壮威武的吼声,无一不在向世人彰显强者的霸气悍然。
戚湛双目含笑,视线穿过潘大人,目光紧紧锁向伫立地上,一抹修竹挺拔的身体上。
身上量身定制的银色铠甲为他昳丽的眉眼间更添一抹炫目冷色,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挂着让人心暖的笑容,让他移不开视线。
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戚湛的心田涌起一股激动的暖流。
展翅的雄鹰,向所有人证明,他有不输他人安邦定国之才。
戚湛径自穿过潘大人,大步跨向前,一把将人拉起,紧紧抱在胸前,千言万语,只化作轻轻的一句话:“终于回来了。”
温润的呼吸佛过耳边,带着熟悉到骨髓里的舒服感,戚羽双臂穿过他的腰间,牢牢抱住,仿佛世上再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们分开。
戚羽将脑袋搁在对方的肩窝处,深深呼吸一口他身上熟悉的冷香,身体深处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想念挂牵。
两人恣情相依偎的身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错愕。
长久的呆立后,周围突然爆发出一声直冲云霄的吼声:“陛下万岁,南妃殿下千岁。”
三军齐呼:“陛下万岁,南妃殿下千岁。”
被震天吼声感染的文臣武将、围观百姓情不自禁随后高呼。
戚湛眼里的笑意止不住的溢出,大笑:“今天全城解禁,万民同乐。”
大军城外就地扎营,犒赏拼战沙场的三军。
皇宫内院设宴招待将领百官。
宗妇、诰命由周皇后于后宫备下宴席款待。
流水般的酒水菜肴从宫里源源不断送到城外三军所在。
整个京师都为之沸腾了。
华灯初上,南绍国王携国师现于宫宴之上。
段云天瞥了一眼从宴席开始,脸上笑容就未曾断过的戚湛,心下暗道:“不过就是半年没见面,搞的却像生离死别,千载重逢的场景似的。”从回来后,就一直将人揽在怀里,生怕别人不知是他的人一般。
当真够腻歪的。
戚瑾定定看了他一眼:“乱看什么呢?”
段云天脸上立即挂上讨好的笑容:“这不是担心小羽被人给灌醉了么,替你看着点儿。如此一来你就能安心吃饭了。”
戚瑾笑道:“羽儿酒量随我,虽不至千杯不醉,一般人却也难将他灌醉。”
段云天赶紧竖起大拇指将兄弟两人好一声夸赞。
心里腹诽,这兄弟两人简直就是妖精下凡,酒不醉人人自醉。
段云天蹭到他旁边,挨着他耳边轻声道:“瑾儿。”
“嗯?”戚瑾瞧了他一眼,伸出一根食指顶在他脑门儿:“傻乐什么?”
段云天抿唇一笑,终于守的云开,心中就像乐开了花。
虽然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在他听来却如同仙乐。
以往叫他瑾儿,这人从不给他半点脸色,更不曾应了半分。
戚瑾眼里闪过笑意,在段云天傻笑的时候靠在他耳边,轻不可闻呢喃道:“等小羽及笄后,我们就回家去。”
段云天瞳孔狠狠收缩,整个人呆愣了一下,手指尖儿不由狠狠颤抖着,猛然间回神目光如狼似虎的盯着他,似乎不敢置信。
“快吃吧。”戚瑾露出璀璨一笑,夹了一块段云天喜欢吃的菜放到他面前的玉碗里。
段云天的嘴角险些咧到耳边去,低头狼吞虎咽。
戚羽半依靠在戚湛的胸口,目光扫了他哥那边一眼,眸里笑容晶亮,戚湛用下颌摩挲着他的发顶,笑着问:“笑什么?”
戚羽悄声道:“哥哥心结似乎解开了,打心底接纳了南绍王。”
戚湛把玩着他纤长如玉雕的手指:“南绍王对他始终不离不弃,你哥敞开心扉接受对方的心意,只在时间的早晚。”
戚羽点了点头:“这次北征多亏了南绍王相助,才能以最小的损失,将贼寇荡平。”
戚湛垂眸,掩去眼里的心疼,笑着道:“那我可得好好同南绍王喝上一杯,以谢他倾力相帮。”
戚湛牵着戚羽的手,走到南绍王的桌子前。
正在欢乐扒菜,扒的不亦乐乎的南绍王抬头,干嘛,没看到我在吃饭么?
段云天提高音量,重而重之强调,这菜是我家国师亲手夹给我的。
戚湛空着的手抚额,就这样一个二傻子般的人,会是羽儿口里那个神挡杀神,佛当杀佛,所向披靡的王者?
戚湛用怀疑的目光上下将南绍王仔仔细细的扫了一眼。
南绍王瞪他,举起筷子上的菜给戚湛看:“瞧,瑾儿夸赞你家御厨手艺不错,做的菜不仅卖相好,味道常起来也合本王胃口。”
戚湛笑说:“既然南绍王喜欢,那就多吃一点。”
南绍王厚颜无耻的提要求:“相谢的话不必提,只要将烧这道菜的御厨送给本王权当谢意。”
戚湛大方相送,四人举杯将杯中酒饮尽。
坐在不远处的康王看着这一幕,心头万分不是滋味。
自古帝王无不是孤家寡人,站在权利的最顶峰,享受万人敬仰的同时,势必要失去一部分东西。
比如真挚的感情。
然而当今不仅手掌天下权,醉了还可卧美人膝。
一生一世一双人!
戚琰嗤笑一声,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帝王身上,等对方功高震主,还不是会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狐烹的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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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征外半载余的北伐大军荣归京师,帝龙颜大悦,旨昭告天,将士浴血沙场,居功至伟,功必赏。
南征北伐将士,全部按战功大小逐封赏,另计其数布帛金银赐。
潘、将两位三军总官兵,所艳羡到眼红的目光中,捧回赐爵旨意。
帝很是慷慨,大手笔封爵。
潘老将军封等北威侯,蒋老将军封等南宁侯,世袭罔替。
新鲜出炉的两位老侯爷当场长泪满面,再三叩谢皇恩浩荡。
戚湛微笑着将两搀扶起:“两位老将军生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即便被闲置冷落,也毫无半点怨言,得以重新起复,依然胸怀若谷,份胸襟气度实难能可贵,以侯位酬谢,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