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便恢复了冷静,楼云舒随即道:“我也觉得极有可能是花天佑想以小央逼你现身,我们多次破坏他的好事,我就说他怎么最近没有反攻我们,原来是在暗地里调查我们。”
我正欲开口,门外传来小倌微小的声音:“楼主,风雪楼楼主求见。”
风雪,他来做什么?他不是在京城么。
“让他进来。”
随即风雪一袭白衣出现我眼前,免去无谓的礼节,我疑惑道:“是京城出事了吗?”
风雪迟疑道:“禀楼主,京城各处商号运行正常,是淳旸帝要来辽沂了。”
我心中一紧,我曾经嘱咐过风雪,若淳旸帝有任何动静定要亲自查清楚向我汇报。我急道:“可知原因?”
“对外声称是陪花繁太后游览江南,顺便考察民情。”
我接着道:“仪仗什么时候出发?”
“今晨便已出发。”
我当时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像字幕一样翻来覆去滚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虽然这句话不是很恰当。自我离开,他从未出过京城,偏偏这个时候来辽沂,他来了必然会下榻西岭行宫……
我心思混乱,只听得门外又有小倌低声道:“楼主,水寒楼有消息来报。”
水寒楼,难道陵都又有事?
我说了声进来,一个人影便闪入,将一个纸条送我我眼前,我接过纸条后那人便下去了。
纸条上只写着九个字,却让我差点心脏病突发。
“南陵王一日后至辽沂。”
27.咫尺天涯
祸不单行,这个成语是谁创造的,我一定要掐死他。
尽量克制住不能让部下看到我眼中的慌乱,迈步走到窗前,抬眼望去万里无云,天色蔚蓝,依旧是一片朗朗晴空。收回目光我心思疾转,皇帝仪仗繁琐,况且有太后随行,绝对快不了,最快也要三日后才能到辽沂。萧翎晖此次突然来辽沂,反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难道是我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还是小央被他发现了,之前我一直在南蛮六郡徘徊不曾到过禄安主要城市就是怕行踪暴露,一直过了两年我才慢慢北上,最后接任七殇楼楼主在辽沂管理楼中之事,真如楼云舒所说是我这一年多太招摇了?
“师兄?”
听到楼云舒唤我,我猛地回神,顿了顿才道:“今夜我要去趟西岭行宫。”不能再拖了。
“我和你一起去。”楼云舒立刻道,香雪海也上前点点头。
我认真地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人今夜就守在香雪阁,皇帝行宫虽不比皇宫大内,但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去的人宜少不宜多,若我能找到小央也会见机行事,不会鲁莽,你们放心。”
香雪海犹豫了下,一脸关切的望着我:“无爻……一定要小心。”
我怔了怔,微微一笑道,“恩。”
再看看一脸不情愿的楼云舒,我道:“我先去准备一下。”说着便无奈地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走出雅舍,关了门又觉得不放心再倒回去,恰巧碰上跟在我后面贼溜溜的楼云舒,楼云舒被我撞了个正着尴尬不已,我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听话,从现在起不许跟着我,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偷跟出来我就发配你去南蛮火云楼。”
楼云舒撇了撇嘴咬牙低声道:“算你狠!”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远远就看见山岭深处的灯火,等走近了发现整座西岭行宫一片灯火通明,我心中疑惑,难道驻守在行宫中的宫人已经开始准备接驾了么?思虑着脚下步子却不滞,一个空翻轻巧地落在行宫角落里一处建筑背后。
虽然事先打听过西岭行宫的建筑构造,但仍旧不是非常熟悉,左拐右拐四处找寻,几乎每一座宫殿都亮着灯,实在看不出哪一座有蹊跷。正疑虑间几个宫人打着灯笼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迅速转身躲在一个柱子后面,若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些什么我的搜寻工作会好做很多。
“花大人也真是的,这么大半夜的非要我们把每一座宫殿的灯都点亮,这皇上还没来,先把我们累死了。”一个年纪略小的宫人小声抱怨道。
“是啊,皇上登基两年来都没来过辽沂,怎么忽然就要来。这座行宫已经五年没有人住过,打扫所有宫殿也把人累得半死……”
走在最前面貌似是总管的人转身呵斥道:“你们这些个小奴才要少说话多做事,叫你们做自然有道理,哪来那么多抱怨!”
我心中暗想,这个总管应该知道些什么,等下找机会逮住他问问。
忽然那几个宫人都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一个个颔首低眉,躬身作揖,我心中纳罕,欲看清楚站在宫人们前面的人究竟是谁无奈此刻所站之位不能移动,若伸出头去看一定会被发现。如今连关押小央的地方都没找到还不能打草惊蛇。
只听得方才那个总管战战兢兢道:“不……不……不知皇上驾临,小……小……小的们有失远迎,方才惊扰了圣驾,请……请皇上恕罪。”
听总管如此说,那些跟在后面的宫人不由得纷纷抬起头呆呆地盯着面前之人,半晌,才双腿打颤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无妨,朕提前到达没有通知大家,你们不知也情有可原。今夜我只是想独自走走,你们都下去吧!”
略显沧桑的语调,却依旧是我耳朵熟悉的音色。
我静立于柱子之后没有任何动作,大脑在一瞬间放空。
现在那个人就在距离我不到十米之处,他就在那儿,我知道他此刻就在那儿,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五年,有多长?长到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恋情然后结婚生子;五年,有多短?短到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仍旧忘不了那个人。但五年,已然是咫尺天涯。
一直到宫人们走远,消失了脚步声我才走出来,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偶然吹动树叶哗哗作响。
我猛地摇了摇头跃上屋顶,抬眼望去,整座行宫此刻却有一处暗了下来,我没有多想径直朝那个角落飞掠而去,不知是不是心神被搅乱我竟然没有发现在自己跃起的同时一个黑影紧紧地跟上了我。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我就确认了小央的确是被锁在那个没有灯的黑屋子里,虽然屋子中漆黑一片但角落里却隐隐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分明是小央随身佩戴的幽冥冰晶发散出的光。这种幽冥冰晶白日里和普通白玉差不多,一旦置于黑暗中便会变成幽蓝色并发出淡淡的蓝光,是百里冥彦送给小央的周岁礼物,从未离过身。
约摸着接近子时,周围的宫殿也已经熄灯,我藏匿身形观察了一会儿不再见有人活动便偷偷从窗户潜入,若能神不知鬼不觉不动干戈地带走小央是最好不过的。
屋子里一片漆黑,但习武之人的视力非比寻常,我能模糊的看出这间屋子应该是个储物间。我小声喊了句:“小央……”隔了许久也没有动静,我尽量放低声音快步朝蓝色的光源靠近。借着幽冥冰晶的光亮我隐隐约约看到小央躺在冰冷的角落里,我心疼不已连忙抱起小央,透过衣衫也能感受到小央冰冷的身体。
这帮人实在是太狠心了,这么小的孩子也忍心丢在湿冷的地上……
“砰!”
大门忽然打开,几十把熠熠的火把出现在视线中,我立刻蒙上面纱转身用身子护住怀中的小央。
就在此刻身后火把的亮光越过我的肩膀照在小央的脸上,惨白的肤色,毫无血色的双唇,光滑白洁的双颊……这分明就是个白瓷娃娃,哪里是什么小央!
白瓷娃娃腰间挂着的幽冥冰晶此刻已经变回了普通白玉的模样,我心知被骗,但仍旧镇静地取下幽冥冰晶小心收好。
“冷无爻,没想到你堂堂七殇楼楼主竟然栽在这样的小把戏上。”站在大门口带领众官兵的分明就是吏部尚书花天佑。
我扭头扯下面纱看着他冷冷一笑道:“没想到你堂堂吏部尚书花大人竟也会玩儿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我这一笑倒是把跟在后面的众官兵们看呆了,看着他们一个个丑恶不堪的神情,我暗自嘲讽,随即道:“既然,大人爱玩,那就好生玩着吧,无爻这就不陪大人了!”还未等众人回神,我猛地把白瓷娃娃抛向脸色难看的花天佑,然后迅速跳窗欲走,谁知刚跳出窗迎面撒来一把刺鼻的粉末,我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尽量不吸入粉尘,随即看见千玄奕一身黑色劲装站在我面前。
在一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我与千玄奕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人虽不及他表弟千羽寒秀色可餐,但也算是个风流倜傥的俊俏人儿,此时此地见到我微微一笑寒暄道:“盟主大人,别来无恙。”
千玄奕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沉默不语,仿佛在等待什么。
我心中虽疑,但也知此地不宜久留,趁着官兵还没有转移过来我抱拳道:“盟主既然无事,无爻便先走一步。”
抬起头再次看向千玄奕时忽然觉得视线模糊,眼前竟然有三四个千玄奕来回晃荡,三四秒之后眼前竟然一片漆黑!
是刚才的粉末!暗叫糟糕,却无论我怎么运行真气逼毒也无非是眼睛越来越疼,没有丝毫功效,过了片刻,连身子都觉得无力瘫软。
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清楚,方才的官兵此刻已经将我团团包围,果然花天佑和千玄奕是一伙儿的。
我怒道:“千盟主,我冷无爻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为朝廷卖命害我至此!”
千玄奕声音沉静如冬夜湖水,淡淡道:“不要叫我盟主,此时我只是以千玄奕的个人名义行动而已。”
“哼!堂堂武林盟主如今也堕落到需要找朝廷官员做靠山!”
“不要听他废话,给我拿下!”花天佑大喝一声,官兵们立刻蜂拥而上。
我冷笑一声道:“就算我看不见,你们就自以为可以抓住我?开什么玩笑!你们以为我冷无爻的名号是怎么来的,神冥十四式就这么不堪么?!”
说着我腾空跃起,真气瞬间爆开,以前我不愿见到血腥,下手软弱,如今可好,来个无差别攻击速速撂倒快点走人。
流光都不曾出鞘,官兵就躺了一地,只听得‘嗡——’一声刀鸣,我闻声跃起,瞬间感觉到寒气四溢,仿佛瞬间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好凌冽的杀气,你居然有‘残影’!”
残影同样作为上古四大名刀,我自打知道流光的传说后就详细调查过另外三把刀的下落,如今除了百里冥彦手中的‘弦月’,千羽寒手中的‘沉鱼’,就剩下残影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被武林盟主千玄奕私藏了。
我堪堪躲过刀影,被迫拔出流光,三招之下我愈加觉得头晕目眩,方才生生激发出来的力气已然耗尽,再这样硬拼下去怕是要丧命于残影的刀刃之下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跃上屋顶,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奔去,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下一个瞬间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同时千玄奕手中的残影猛地朝我激射而来,我拼尽全力躲过还是被刀刃划伤了手臂。
“你没事吧?”扶住我的那人担心道。
我心中一惊道:“萧翎晖?你怎么会在这儿?!”
28.情根深种
朦朦胧胧中感觉胸口沉闷脑中刺痛,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只是微微一动就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根本无法睁开,我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坐在旁边的人立刻靠过来扶我坐起来。
那人扶我做好,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便没有了响动,过了良久才又走进来,只是此时多了一个人。
“萧大哥?”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我在。”立刻就有一双温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接着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墨染,让大夫给你看看。”
依旧是多年前温柔的模样,就算看不到表情,我也知道他此刻眸子里的怜惜心疼,就算我不是黎墨染,和他在陵都的一年多时间也让他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号。但时过境迁,我时刻提醒着自己已不是三年前的我,我是七殇楼楼主,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冷无爻。
“墨染?”
“南陵王,我冷无爻在此谢过救命之恩,无爻只是一介草民,不劳烦王爷亲自照看,我这就走了……”
话还未说完我就无法再发出声,身体也动弹不得,只听得萧翎晖叹了一口气,才低声道:“墨染,其他的都是后话,先替你解毒。”
我自然知道自己中毒,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他点中穴道,只是我欠他的已经太多太多,这个世上我唯一不想再亏欠的人就是萧翎晖。
感觉蒙在自己眼睛上的纱布被解下,大夫先在在眼睛上查看了一番,然后又看了看手臂上的刀伤,把过脉之后沉默良久才道:“公子身中两种剧毒,且毒性怪异,若不是公子身怀绝技,有神功护体怕早就……”
“大夫,请直接说如何医治吧……”
“王爷先别急,如今毒性已经稳定,暂时不会发作,且听老朽慢慢分析。”
“……”
“首先是胳膊上的刀伤,渗透入体的毒多半是来自胳膊上的毒,此毒虽霸道但却被公子运功化解了半分不至于立刻伤及性命,只是要完全解除需要有栖螟草方可,这栖螟草得之不易……”顿了顿大夫又道:“至于眼睛上的毒只是剥夺了视力,不会伤及性命,毒不难解除,甚至不用花费一药一引,只需简单清理即可,难就难在如何清理……”
我听得心惊,这栖螟草乃是传说中的神草,生长在九天玄山之巅何止是一般的‘得之不易’简直就是不可能得到。怕萧翎晖冲动做出傻事,我强行运功冲开哑穴脱口喊道:“萧大哥,不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
“墨染,你做什么?!中毒不可强行运功……”
“萧……萧大哥,千万不要再为了我做出傻事……栖螟草只有九天玄山才有,那里去不得……”
萧翎晖愣了愣扶住我的肩头轻声道:“我好开心……”
我愣住,只听他轻声呢喃:“你能担心我,我好开心。”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低下头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虽然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此时萧翎晖火热的眼神。
“大夫,你方才说眼睛上的毒难以清理,若是清理了眼睛便可以复明吧?”
“若是毒清理掉,我保证眼睛在一天之内便可复明。”
“好!”
萧翎晖的回答沉着而笃定,似乎很有把握,但毒在眼球上没办法擦掉也没办法冲洗,他到底要……
感觉到眼睛上温热濡湿的时候我已经呆住,大脑中除了巨大的震撼已经无法思考其他,触感在一瞬间放大千万倍,眼皮被轻轻掀开,带着一点温热,柔软的舌头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舔舐着我的眼球,温柔细碎的触感让我失去了所有描述的言语,只是呆呆地任由他舔舐。
萧翎晖最后在我眼角轻轻一吻,才离开我缓缓道:“大夫,如此眼睛便可复明了吧。”
“当……当然可以,只是王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