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家的力量是弱小的,尤其是在这样的舆论大战中,顾心钺想了会,让石青把那个小孩带来。
那小孩是石青年前出京都办事的时候捡回来了,瘦骨嶙峋满身鞭痕,晕倒在进京都的路上,嘴里还喃喃着喊找爹。石青本来存着捡一个小孩回来当儿子养,调查一番他的身世觉得有些蹊跷就请示了顾心钺,得了先把孩子养在府上,孩子的身世慢慢调查的交代。
只是最后查出小孩的身世,也让顾心钺觉得有些辣手,那样浓烈到变态的爱情,那样决绝的牺牲自己的报复,顾心钺不确认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好处。所以就一直让孩子在顾府待着。
在顾府养了半年,小孩两颊也有了些肉,说是有七岁了,看起来比顾思慎高不了多少,人还有些怯怯生生,被带来见顾心钺,一骨溜就跪在地上给顾心钺磕头请安。顾心钺忙让人把他扶起,“你在我家是做客,不是做下人,不用行此大礼。”
“少爷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小的做牛做马报恩。”小孩细声细气的说,顾祈问过他的名字,他小心的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娘和其他人都叫他贱种。顾祈当时就红了眼眶,想要去求顾心钺,也不帮他找那什么亲爹了,就给他做儿子得了。
石青隐晦的跟他提了一句孩子可能身世后,顾祈就知道这事顾心钺也做不了主,只能给孩子取个叫长生的小名叫着,每天起卧在一起,悉心照料。长生也很黏顾祈。
“你不想找你爹了?”顾心钺问。
长生偷偷回头看顾祈,顾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亲爹还是要找的。”
长生眨巴了眼,“我想让我爹回报少爷的救命之恩,如果我爹不认我,我就给少爷做牛做马报恩。”
“如果你爹不认你,你就跟我了,我帮你报恩。”顾祈说。
顾心钺不赞同的看了顾祈一眼,温和的对长生说,“当初救你并不是想要你报答什么,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石青救你回来,顾祈对你疼爱有加,这都是你们的缘分。只是我最近知道了你爹是谁,不带你去找他也是不行的。”
长生点头,“一切都听凭少爷做主。”
“那现在就跟我走吧。”顾心钺说。
顾心钺和长生,只带着石青护卫,轻车简行的从顾府后门去目的地,著名的八大胡同。
左右两边都是红灯笼高高挂,穿着肚兜披着轻薄纱衣的女子倚门调笑顾心钺,“好俊的小哥儿,进来玩玩呗,不收你钱。”
顾心钺牵着长生的手淡定的走着,石青在身后警备。走到一家女支院旁边,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顾心钺上前敲门,敲了三下后并无人应门,再默数三个数无人来开门,顾心钺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间,一眼就收入眼底,院子的石桌边坐了一个人,石桌上一壶酒,一碟花生米,曾贵格喝的微醺,敲着筷子伴着隔壁传来的丝弦声依依呀呀哼着小调。
觉得有人进来了,只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来人,“今日晨起窗前乌鸦叫渣渣,源来是贵人到。贵人否?贵人否?”
石青守着门口没有走近,顾心钺想了想,让长生站在石青身边,他自己走到曾贵格面前坐下。“乌鸦叫,烦事到,只是我之砒霜,彼之蜜糖,乌鸦又怎能算的清祸福。”
“顾少爷如今多烦多忧,怎的贵脚临贱地,我这可没什么需要顾少爷记挂着的。”曾贵格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世道混乱,什么人都能出来说几句,乌七八糟胡说一通,想借曾先生的大才,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打嘴仗。”顾心钺说。“价钱好说。”
“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顾少爷这般着急,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曾贵格嘲讽道。
“旁人欺我,诈我,我却不能听之任之。”顾心钺说,“事实如何,该明白的人都明白。有人想让我当踏脚石替罪羊,却不准石头和羊反击吗?”
“没心情,没兴趣,没想法。”曾贵格连连摆手说,“如今的局势就是一滩黑水,淌不得,淌不得。”
“曾先生不再考虑一下。”顾心钺说,“我听闻顾曾先生对封建帝制也厌恶的很,怎能容忍伪朝如此恶心做作,陷害人得以逃脱。再说,伪朝存在有什么意义?这么些年,也该是他们消散的时候了。”
“顾少爷觉得伪朝没意义,可还不是要等到伪朝犯到你头上才想起要他解散,如果他没惹到你头上,还不是继续无意义的存在着,两下相安无事。”曾贵格嗤笑道。
“我并未入仕,许多事是身不由己。”顾心钺说。
“入仕真是一个好借口。”曾贵格说,“如今像样的政府都没有一个,谁也能真正算的上入仕。”
“也不是这么算的,总要有个事业有个社会称呼。我居内院,人称一句顾少爷就算客气了。所以现在才会被肆无忌惮的泼脏水。”顾心钺说,“再有一条,我爷爷为莫家而死,若我出面断了莫家这一点生机,子改父志,是不孝。”
“现在也不过是他不仁,我不义。”顾心钺叹气道,“现在让伪朝消散,何尝不是救王孙一命,当初他跳了出来,如今被人架着身不由己,我救他一命,算是全了最后一点忠心。王朝已经末路了,贵族也早就末路了。”
“最后一句话还算能听。”曾贵格仰头闷一杯酒,“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写一两篇,杀杀那些傻子的傻气。”
“如此就多谢曾先生了。”顾心钺起身说,“我府上还有些好酒,下午令人送些过来。”
“如此就走?”曾贵格叫住他,眼睛瞄向站在院门的长生,“顾少爷如今都带着一个没关系的小孩在外走动?”
“孩子是个可怜的,被设计的出生,结果出生时计划变了,他娘生下他只为了折磨他,长到如此岁数,从旁人嘴里听到他爹如今在京都,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想了办法逃了出来想来京都找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被我的长随捡了回来。虽然说带他来找爹,但是他爹现在的环境,”顾心钺扫视一下院内,隔壁女支院的调笑吟哦随着香风传来,无奈的笑说,“我的管家要是知道我把孩子留在这,半夜会心气不顺捡小石子来扔我的窗户。”
曾贵格瞪圆了眼睛,想分辨顾心钺说的是真是假,“先生信就是,不信就不是。”顾心钺说,“孩子我先带回去了,曾先生若想要孩子,到时候再来顾府接就是,只不过,为了孩子想,得另找个住处。孩子前些年受的苦,日后要加倍的对他好才是。”
说罢见曾贵格并没有阻拦之意,就起身带着长生出去了。走向车的地方,顾心钺依旧牵着长生的手,长生仰头问,“少爷,刚才那人是我爹吗?”
顾心钺捏捏他的手心。
长生脸上浮现出孩子不该有的无奈来,“我娘是个女支女,我爹是一个混在女支院的酒鬼,原来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贱种。”
“贱的另有其人,却不是你。”顾心钺说,“你爹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情操的人,我猜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要不然早就去找你了。”
“刚才你说的他也该猜到了不是吗?我都猜出来他是我爹了。”长生眼睛泛红,“他并没有留下我,他不想认我。”
“不是的。”顾心钺说,“是我不想让你留在那,那里环境不好,等他换了地方住,会来接你的。”
长生低头,顾心钺摸摸他的头。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他自己来找就行,实在没必要把孩子带来。但是不把孩子带来,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
曾贵格是个行事只凭内心的人,想要用他的人都如手握双刃剑。如果不是捡到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想到要来找他帮忙。结果现在变成他利用孩子的卑鄙。
顾心钺叹气,非常时期只问结果,不问手段。他本不该这么优柔,成大事者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如今只是利用一下小孩,这也是撞到他门前,不用白不用的类型。可是他却觉得惭愧了,觉得自己卑鄙了。
曾经他认为人和人不一样,现在他却开始想,在某些层面上人和人是一样的。这大概就是沈鹤立带给他的影响。
第72章:另类追妻大法
回到顾府,门房告诉顾心钺,沈钰坤大人来了,沈希慕陪同他来的。“我知道了。石青带长生去休息吧。”顾心钺神色不变的说,只在走向客厅的时候,在无人看他的时候,微不可及的叹一口气。
进到客厅,顾心钺又是那个端着的顾心钺,“沈爷爷。”
“心悦。”沈钰坤坐着说,沈希慕起身喊道,“悦哥哥。”眼眶泛红,似哭过。
“谁惹我们漂亮的大小姐伤心了。”顾心钺自然的用手在她眼睛间点一下,“让曾妈带你去敷一点药,嗯?”
“悦哥哥。”沈希慕眼圈泛红的看着他,又想哭了。
“嘘。”顾心钺做个嘘的手势,“这些事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开心就好了,嗯?”
沈希慕咬住想要继续说话的唇,回头看一眼她爷爷,得到点头的应许后才往外走去,曾妈在外头,搀她去后院。
顾心钺这才坐下,下人飞快的上茶后又飞快的下去了,室内只余两人,“心悦,这次是德儿做事莽撞,冒犯到你,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沈钰坤率先开口说道,“越是局势动荡,世家越是得守望相助才行。你平常不和他们走动,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都是亲亲的兄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结。”
“我没有怪曰德的意思。”顾心钺说。“谁朝我挥拳头,我就挥回去。要不然人人都欺我顾家无人。”
“你发展实业,约束子弟,顾家底气丰厚,不用四处钻营。世家尾大不掉,养活一家子人不容易。”沈钰坤说。拄着的拐杖往地上一捅,“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本书由糯 米论 坛为您整理制作早死了好,不用看这些不成器的家伙,败坏门风。”
“沈爷爷,王朝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想舍弃王孙再搭上其他想要称帝的军阀,结果也是一样的。王孙是正统都没有结果,其他人又怎么会有结果。王孙好歹还挂个正统的名字,在伪朝谋个官日后清算起来也不算什么。若改换门庭支持其他人,只怕真的家风不保。”顾心钺说。
“天下总要分久必合,谁人能当这个大一统的人。”沈钰坤说,“成王败寇,只看个人眼光。”
顾心钺轻笑,“那沈爷爷何苦来呢?”
“天下自然会大统,但是帝制却是行不通的。”顾心钺说。
“你不出头,总有人会出头。你看的清,别人看不清吗?很多事情只是身不由己。”沈钰坤说,“我不信你没有背后投资一两个有力的军阀,不管是谁的眼光准,总要互相护持共振世家风华。”
顾心钺轻笑,“想要限制我的沈曰德会护持我,这话沈爷爷信吗?”
不等沈钰坤多说话,顾心钺说,“但是沈爷爷既然今天来和我说了这个话,我记下了。日后能帮一把,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沈钰坤看了他半响,“你这气魄,像你爷爷。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舍了老脸来跑这一遭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是龙是虫,我都不管。”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心钺说,之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送他到大门口,沈希慕也出来了,重新上了妆看不出哭过的样子,得体的和顾心钺告辞,搀着沈钰坤上了车。
顾心钺呆在原地看他们的车走远后才回转。这一天在这时才算结束,拖着不适的身体一天,顾心钺迫切想要在热水里泡一泡。脱衣服的时候回头看到镜子里青紫斑驳的身体,顾心钺问屏风外头,“沈鹤立今天来了吗?”
“姑爷今天人没来,让发财送了半边鹿肉过来。”曾妈在外头说。
“我不想吃。送去给各房吧。”顾心钺说不上高兴不高兴,闭上眼整个没入热水浴池,
曾贵格一出手就不同反响,他常年给报纸投稿,本来人家还担心他不来这场热闹的大戏,见曾贵格送了稿子来,连忙排版,排最显眼的版。现在正是扩大影响力的好时候,好稿子才能引来更多的回头客。京都报社太多了,竞争太激烈,只收钱办事怎么办的好报纸。
曾贵格的观点就咬定一个,伪朝成立,浪费了我们多少钱,所谓的世家贵族在伪朝皇帝进京后抢占了我们多少钱。各个世家的排场都列出来,有钱就能让他们继续统治我们吗?各种世家的奢靡生活描述,挑起了大家对压迫者的痛恨,几个年纪轻火气旺的,看了报纸当天晚上就偷偷到报纸上几家去扔石头。
不管别人怎么说皇室,宝藏,军阀,曾贵格只批判皇室世家的奢侈生活,这么生活着都用掉了多少个宝藏,现在还要为虚无缥缈的宝藏构陷攻击他人,顾家有钱,好歹人家有工厂,出口内销,人家也是干实业的。曾经萎靡的世家为何在王孙进京后短短几年就抖了起来,重新变回奢侈无度的生活,他们排场的钱从哪里来?是皇室的宝藏,还是压迫百姓来的。
可以说,曾贵格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京都报纸的风向。没人再讨论是不是真的有宝藏,顾家人是不是真的知道宝藏在哪,大家都在回忆愤慨,游行,不需要封建帝制,伪朝滚开。
顾心钺每天都要看很多报纸,见事态有些平稳了就放心下来,点着桌子想苏公公什么时候来找他,他才好做下一步举动。眼睛不经意瞄过一张报纸,本来是压在最下面的报纸,因为拿走压在上面的报纸露出一角。现在的报纸排版全是字,这张报纸露出的一角却看着像是花模样。
顾心钺有些好奇的拿出报纸来看,果然上面一版都是素描的牡丹花模样,旁边一版题目也很简单醒目,一封情书。
情书内容怎么肉麻就不赘述了,顾心钺一眼扫三行的看完,心说这估计就是做了个诗经情话总汇,太敷衍了,一点水平都没有还搞这么张扬,看完落款,却愣了一下。
给爱的小斧头,沈
小斧头?顾心钺心里游离,这个不是他想的那样吧。随便把报纸折好,塞到一起,让黛眉拿出去。黛眉转身的时候又皱眉叫住他,把那份报纸抽了出来,其余的让黛眉拿出去。顾心钺拿了报纸看了看,心想这不可能,折起。片刻后又心神不灵的拿出来看,这怎么可能?
总之看了又看,折了又折,幸好当场没有人在,要不然都要被疑惑,顾心钺这是怎么了?
看了报纸不说,还要嫌弃写的差,就是嫌弃了,还是珍而重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后来顾思慎进来找顾心钺,顾心钺也没察觉自己跟魔怔了样。
唾弃自己一句,却还是仔细的把报纸叠好,放好。就算是别人写给别人的情书,美好的句子总是值得收藏,就是这样没错。
沈鹤立还没告诉沈李氏顾思慎的事,因为觉得现在不是时候,顾心钺没说要和好,沈李氏知道自己有孙子了一定会让孙子回到身边,怕到时候徒生矛盾。
结果沈雀鸣一句话就捅到沈李氏面前去了。
沈雀鸣在京都也是有些朋友,这次回来沈李氏不让她去见顾心钺,见朋友还是没限制。朋友后来也有朋友,约在一起见面聊天,聊来聊去总也会聊到顾心钺身上。谁叫他是大美男来着。
“你见没见过顾心钺的儿子,长的可好了,两父子站在一块就跟画似的。”一女的对另外一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