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听说你们在办离婚?”
“……是。”
蒋夫人笑了一声:“原来你也是这么不堪一击啊。”
燕西道:“是蒋先生,他并不爱我。”
蒋夫人迎着南半球的阳光,“我的儿子我看不出来吗?从他带你跑出去度那个鬼蜜月,我就知道他很中意你。”
“喜欢不代表爱吧,而且婚姻也不只是爱,而已。”
“的确。你比我刚见到时长大许多。”蒋夫人道:“正因为这个问题,我对你始终保有怀疑。不要怪我言辞苛刻,你们头脑发热的婚姻实在太多问题。”
“我很爱蒋潮,不愿意改变他,只好改变你。我希望将你调理成符合他所有要求,也许还是错了吧。”
燕西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怪我吗?”
“不,没有。”
蒋夫人笑道:“你是个很有韧性也很单纯的孩子。”
女人望着远处缥缈的海面。
“蒋潮,他不太会爱人。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问题。他很独立,要强,有着过分的自尊心,从不表露自己的软弱。他和我们的关系也不亲密。从学生时代到事业,从没让我们操过心。他都控制地很好,唯一失败的一次——是和单单的妈妈,他有给你讲过吗?”
“没有……”
燕西忽然感觉这一刻他又要触碰到蒋潮的实质。
“他当然没有,他怎么允许自己的失败暴露在爱人面前。这个孩子!”蒋夫人叹息一声。
“他和单单妈妈是自由恋爱,我们都没有干涉。说实话,他亲近人的关系都不太会处理。冷淡、刻板,不善表达,哪个姑娘会喜欢?当时也在事业发展期,他很忙。单单妈妈和他是同类人,工作场上认识,大概惺惺相惜吧。才开始,和你们一样也没有矛盾,不过有了单单之后,蒋潮希望她多照顾家,而她不愿放弃事业。女人要在这个时代出头,付出的代价当然很多。蒋潮不喜欢看到她每晚酩酊大醉,交际场上左右逢源,还和陌生男人回家。两人渐渐有了分歧。不过这方面,蒋潮的确不擅沟通,冷战了很久,在这个时候,单单妈有了别人。”
燕西沉默着,他竟然因为这个过去极不舒服。
“事情就变得更糟糕了,频繁吵架,分居,冷战,离婚。最终走到不可挽回的结局。燕西,蒋潮是个自尊心很强,想要又不会说的人。他骄傲地只给别人看成熟强大的一面,拒绝受伤。但他内心渴望爱,渴望温暖。可能是我和他爸爸过去给予的太少。要你这样浪漫有情致的人来到这种古板的家,很不习惯吧。”
燕西一再摇头,他仿佛能一瞬看到蒋潮孩子的模样。
“我说这些,并不是奢求什么同情。”老太太一转方才的感性,重回孤傲冷淡:“我只是有必要和你说明蒋潮完整的样子,该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视频转瞬灭掉,只剩下秋千架上沉默的燕西。
蒋潮开始学习做饭,他似乎又闲了下来。大男人拿着平板,照着美食节目用刀切胡萝卜,看视频里主持人边哈拉边切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十分顺手,到了自己就变成手忙脚乱。燕西已经彻底罢工,他不想要大人孩子都吃机器套餐,只有自己动手。燕西坐在沙发看电视,单单可怜地看着爸爸刀光剑影、烟雾弥漫。
蒋潮摘下围裙,端出三盘黑椒牛排,蔬菜水果摆盘,看样子好像能吃。
男人看看女儿,单单摊摊手。蒋潮推了她一把,单单苦逼地挪到燕西面前:“哥哥,开饭了。”
燕西看了看餐桌,起身到厨房。
“问你爸爸还有牛奶没有。”
单单苦逼地又在跑到蒋潮面前:“问你买牛奶没有!”
蒋潮忙从冰箱倒了两大杯,一杯放桌上,一杯拿给女儿。
蒋潮示意,单单再蹬蹬蹬端给燕西,燕西仰头喝了,嘴唇一片奶渍。
单单趴在桌上,累得大喘。
最近两人互不搭话,只靠她来传递消息。但是面对面还这么指使人,太过分了!
三人坐在一张餐桌,燕西看着装模作样的料理:“这可以吃吗?”
单单问爸爸:“哥哥问可不可以吃。”
蒋潮道:“可以吧,我照着节目做的。我先尝一下。”
单单扭过头:“爸爸说他先尝。”
蒋潮切了一块牛排放嘴里,面上不动声色,很快吐了出来:“宝贝,别吃!”
单单和燕西同时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叫的是谁。燕西尴尬地扭开头,蒋潮道:“有点咸……”
单单好奇地趴过去:“我吃一下!”
蒋潮和燕西同时动手拦她,指尖相碰,蒋潮欲抓他的手,燕西起身把牛排倒了:“还是订餐吧。”
蒋潮跟在后面:“下次我再试试。”
燕西充耳不闻,蒋潮对着单单:“待会要我送他上学吗?”
燕西直截了当:“不用。”
蒋潮微笑:“那我去接你。”
“不要。”
“那我做好饭等你回家。”
“……”
单单和玩具公仔面面相觑,她饿了。
晚上燕西不用他接,蒋潮也依然等在了校门口,风姿翩翩穿着大衣靠在车边,人来人往自动形成了景观,陪同的同学吹了声口哨。
“燕西,你老公来接你哦。”
“好浪漫!好温馨!真羡慕你啊燕西!”
大家嘻嘻哈哈开玩笑,蒋潮从人群中走到燕西身边,将随手的衣服披在他身上。
“冷吗?一会就到家了。”
燕西万分不情愿地被他搂着,在外面他还得给他面子。
“周末我们家办派对,欢迎大家到时来玩。”
男人搂着他,挨个同学邀请,不时说句多谢照顾西西的话,把他当成孩子。
燕西无视大家的起哄,裹着衣服上车,独剩男人还在和他们聊天。
天有点冷,等蒋潮上了车,燕西已经在座椅上昏昏欲睡。蒋潮给他扣上安全带,拿了毯子盖好,回身之际,悄悄吻了吻他的头发。
一切被窗外的同学看到,又引起一番轰动。
燕西是被抱出来的,抱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立刻就要跳下地。男人的手稳稳箍着,他挣扎不动,脸色就不好了。
“放我下来。”
蒋潮亲了一下他的脸:“宝贝,让我抱你进去。”
“放、我、下、来!”
燕西黑着脸。
“别动,还有几步路。”
蒋潮承受着他的拒不合作,完全不把他的挣扎当回事。
单单站在玄关口,奇怪地看着爸爸抱着活蹦乱跳的哥哥进来。
“你们在玩什么?”
蒋潮面不改色地上楼:“躲猫猫,站在这数到一百,我们就下来了。”
燕西面红耳赤地当着孩子的面被他抱着,听他一本正经地哄骗,脸埋在男人怀里不去看人。
消停了。
单单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趴在墙上开始数数。
蒋潮一直抱着人到画室,放在工作台上。燕西低着头,听他有些喘。
“我把这里收拾好了。”
“嗯。”
“别走了。”
燕西处身此地就浑身不自在,仿佛那天的热烈情事还残留了温度。走进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没去看四周的布置,也不管蒋潮的反应。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带着犹豫:“宝贝,别走了。”
“你为什么转变了态度?”
燕西抬头直视着他。
蒋潮被他乌黑的眼瞳望着,直看到心底里去。
“心疼,我心疼了。看到你崩溃,特别难受。”
“我以为我可以忍,不想改变你,也不想彼此迁就。靠牺牲得来的婚姻不会幸福。如果相处不来,不如早点分开。我承认这是我一直的处事原则,太过偏颇、不近人情。你越靠近,我就越不敢。怕自己忍不住,一直把你往外推。可是,看你一次次那么难过,那晚那么难过,我承受不了了。”蒋潮惨淡地笑了笑:“原来我也有致命的软肋。”
燕西沉默着,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上感动、难过,还是伤心,或者有许多委屈,磅礴涌来。也有寒心,到此蒋潮还不肯完全坦白。
蒋潮看着他脸色:“从现在开始,我也试着努力好吗?我们一起努力。”
燕西扭过头,眼角渐渐湿润,不想被他看见。
蒋潮笑着吻他的脸,被他一巴掌扇开。
男人再吻,燕西再打。
男人不管他的暴力,在混乱无章的打斗中逮住唇重重吻了一下,得逞地微笑。
燕西暴怒,一把将他推开:“你干嘛!”
“吻你。”
“准你吻了吗就亲!我们在冷战!”
“吻你,亲你,想抱你。”
“滚蛋!”
蒋潮恬不知耻地又上前吻,燕西疯狂挣扎,狠狠咬住侵进来的舌尖。
甜蜜的血味在口腔里爆开。
蒋潮嘶了一声,退了出来。
男人看着他,又上去固执地舔了舔他的嘴角。
燕西撑不住想笑,蒋潮探进去深吻,燕西抓着他脑袋又笑又哭。
“你是不是贱啊!别人追着你不乐意,非要对你不好才行。”
蒋潮在他背上摩挲,穿过肩胛骨紧紧搂抱着他。
“留在我身边,西西。”
“我需要你。”
男人紧紧地抱着他,摩擦着他耳际。燕西抱着他的脑袋,抚摸着男人的头发,第一次觉得被他这样深刻地依恋着。
应该,还是有救的吧。
第 23 章
单单数到一千零五十,还没人来找她。她叫了两声爸爸,没有回应。女孩翻箱倒柜,床前门后往楼上扫荡。燕西被男人抱在怀里,温存地吻着,大手摩挲进衬衣。燕西一个激灵给了他一巴掌,蒋潮捂着脑袋,嗯地一声鼻音。
燕西道:“不行。”
蒋潮急躁地:“为什么?”
“我还不信你。”
“别闹了,给我吧啊。”
男人仓促又亲了两下,燕西无动于衷:“早怎么没看见你急呢?蒋董很有原则很淡定嘛。”
蒋潮挠他痒,燕西嘻嘻哈哈滚成一团:“你太卑鄙了!蒋潮!有本事你别碰我!”
蒋潮一把将人抱起来:“我的人我怎么不能碰?”
“谁是你的!唔!”
燕西被吻住,两人在工作台上翻滚争斗,燕西忍不住笑,还死死拉着裤子。
两人闹成一块,画室门被一下撞开。
单单怒视着他们:“我不跟你们玩了!”
燕西匆忙裹着衣服,狠狠瞪了蒋潮一眼。跑过去把单单抱起来:“饿了吧,你爸做的饭能吃吗?我给你做个果冻布丁怎么样?”
单单挂着眼泪鼻涕,跟着也瞪蒋潮:“爸爸,讨厌!”
蒋潮笑了笑,不知不觉打架中,燕西变得开放、胆大,无所畏惧,站在了和他平等的位置。
只是,现在温顺的小动物变得棘手了,很头痛啊。
蒋潮晚上把被褥行李往主卧搬,燕西堵着门口,严肃地:“我要睡觉了,你别来打扰我。”
蒋潮望着偌大床铺,躺四五个人都没有问题:“宝贝,明天我还要工作,客房太冷了。”
“你睡了三个月也没嫌冷啊。”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燕西抵着门心跳加速,又害怕又兴奋。
听着男人消失在走廊的脚步声,又忽然有些失落。
接下来,燕西毫不合作,蒋潮得寸进尺,并不强迫,只是见缝插针不动声色地侵近。
燕西好几次要软化,却总在与男人无果周旋中冷了心。
他们的问题,蒋潮的内心还有那段过去,总是还欠些什么。
就这样,家庭派对到来了。
实话说,燕西根本不知道这个派对是干嘛的,为了什么事。蒋潮只安排他做好甜品,餐点、酒水一律交给阿姨。当天,来了很多很多人,蒋潮的同事、合伙人,两边的朋友、同学,圈里圈外的亲近好友都被请了来。大家三五成堆在小花园聊天、谈笑、吃东西。蒋潮站在人群里,燕西端着餐盘挨个送蛋糕,间或被同学拉到沙发闲谈几句。送完了蛋糕,燕西插不上话,也不爱热闹,就想躲到厨房里去。他在周围游晃,被蒋潮见机逮住,搂在怀里:“各位朋友,欢迎大家来到我和燕西的家。结婚后还没请大家来玩过,家里的花房、小花园、房子请随便参观。壁画、彩绘是我爱人画的,他是很有才华的画家。美食甜品也是他做的,味道很不错,大家尝尝。”
燕西被突然拥到人群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蒋潮温暖的胸膛抵着他的背,送来源源不断的热力。
蒋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这次派对是专门为我爱人做的,他是这个家的精神,是最重要的部分。没有他,这里冷冷清清,没有花园没有壁画没有美食没有笑声没有幸福,我和单单没有依靠,也没有生活。他是个很单纯、勇敢又会魔法的人,他让这个家变得非常美好。西西,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蒋潮低头吻住他,周围响起一片欢呼掌声。
燕西感觉天旋地转,被男人热情拥吻,紧紧搂着腰。
像在亲人好友前的新婚之吻!
一吻完毕,燕西脸热地躲在男人怀里,小声地:“你疯了!”
蒋潮笑着:“为你一次,没关系。”
蒋潮抱着他又亲了亲额头,朋友们开香槟、放音乐、欢作一团。
燕西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里面传染了笑意:“你别以为说两句好的我就原谅你!”
蒋潮搂着他转了一圈:“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燕西被带着旋进人群中央,手搭在他肩膀,两人亲昵地靠着。
“我可以不吗?”
“言不由衷。”
蒋潮一边在他耳边私语,一边带着他舞动。两人身量衣着都相差很大,气质也迥异,蒋潮强大冷淡,燕西温柔浪漫,燕西转着灵巧的舞步,时而靠近,时而旋远。被男人抱起来,强势带着旋转,旁若无人凝望微笑。
花园悠扬曼妙的圆舞曲,夕阳在两人身上裹着柔和光芒,一个走步,燕西被猛地搂腰贴近,唇印上来。
两人在暮光中温柔细致地吻着,燕西的同学们大声叫他的名字!
“大艺术家,不要比下去!亲回去!亲回去!”
他被众人的欢呼托起来,轻飘飘的。
直到派对结束,蒋潮都带着他,或引见朋友,或谈天说地,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话题,说也说不完,蒋潮的同事也很友好。他发现,除了经济、财政,这群人也讨论马铃薯要怎么炸,哪家餐厅好吃,周末去哪度假。
他像捅开了一个万花筒,以前不知道的、不了解的都被男人带着轻而易举地进入,融合,变得快乐。
送走朋友们,院子交给阿姨打理,蒋潮趁热打铁,拉着燕西进楼。两人在卧室前亲在一处,燕西被男人浑身喷薄的热力往墙上贴,整个人被抱起来,提着裤子就往下脱。
燕西惊叫:“你敢?!”
蒋潮皱着眉:“到底想怎么样。”
燕西被他像孩子一样托在上方,想吓唬他又觉羞耻:“我不想做……”
“什么叫不想做。”
蒋潮拧着眉,隐隐有发作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