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累了就去驴车上坐会儿吧。”看舒慕的脸都绿了,穆宽边喘粗气边指指队伍最前面那几辆驴车。这些驴车原本是剧组给几个嘉宾准备的,到底是明星,王斌导演怎么都不好意思让人家跟着他们负重爬山。可四位嘉宾坐了不到十分钟驴车,就纷纷表示他们平时都很注重健身,体能还不错,爬山路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其实他们的潜台词是:腿再累也没见真断了的,可屁股颠成八瓣的确有其事。在如此崎岖的山路上坐驴车,简直是在向往残联的各项福利。
驴车变成了口粮专运车,连那些金贵的器材都没法放车上,更别说大活人了。
“还是算了吧,”舒慕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在上面坐五分钟比步行仨钟头还累,再颠下去别说屁股不保,连早饭都得吐出来。”
提着两个精巧杂物包的覃坈默默将手里的东西塞进经纪人怀里,转手拉着大少爷往前面走,走到队伍最前面那头健壮的驴子旁边,淡定地瞄了驴子一眼,换来驴子重重的喷气声。
覃坈没听懂驴子的内心潜台词,转身将满脸疑惑的舒慕抱起,肩部用力,于众目睽睽之下将百十斤的舒大少举过头顶。
“……”舒慕的心忽悠一下子,下意识抓住覃坈的袖子,没等他问对方要干什么,覃坈已经手臂用力,将舒慕稳稳地放到了驴子背上。
“好好驮着。”覃坈拍拍气哼哼直翻白眼的驴子脑袋,变戏法似的翻出根胡萝卜递到驴子眼前,驴子立马三百六十度大变脸,扭着大长脸刺着大门牙,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想啃胡萝卜。
覃坈随手扯下一根干枯的树枝,又从兜儿里找出一节不知干嘛用的线绳,将萝卜绑好拴在树枝上交给目瞪口呆的舒慕:“拿着。”
舒慕僵硬地接过树枝,赶在驴子成功咬到胡萝卜前调整好距离,于是消极怠工的驴子立刻马力全开,小步颠颠地往前跑,它就是不会说人话,不然准保会哼一首节奏明快的乡间小调。
平心而论,在这种颠簸的山路上骑驴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这头驴原本的职责是拉车而不是当坐骑,所以连个脚蹬的地方都没有,舒慕左摇右晃,每当彻底是失去平衡,覃坈就会伸手拉一把,确保他始终平平稳稳坐在驴背上。
但驴背到底比板车软乎,屁股不用那么遭罪了。
举目望望依然没有尽头的山路,回头瞧瞧满脸羡慕嫉妒恨的扛包党们,舒大少身心愉悦,好想高歌一曲:你挑着担,我牵着驴……
围观了这一幕的众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其他三名嘉宾默默地目光移到自家助理身上——你们怎么就没人家助理那智慧?三名助理委屈地低头,他们就算想得到骑驴的法子,也没人家那平地托举的臂力,您这身娇肉贵的,自己上得去么,摔下来不怕毁容么……
于是三名嘉宾纠结地看了眼其余三头优哉游哉晃悠赶路的驴子,继续苦逼的徒步跋涉。
队伍最后,同样以助理身份出场的唐剑文托着毫无存在感的康俊来到另一头驴子旁,先是随意地在驴子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在驴子僵住的瞬间,将康俊举了上去。
这头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路规规矩矩跟在队伍,连习惯性甩来甩去的尾巴都没动过一下。
没驴子骑的众人:“……”
直到天黑,一行人才勉强看到个模糊的村子轮廓,这是个建在山坳里的村落,规模还挺大,三排民房,每排都有二三十户,家家带着大院子,乍一看很有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的味道。
幻想着今夜露宿在豪华的乡村大宅里,众人比望了一天胡萝卜已经有点疲倦的驴子还兴奋,相互叫嚷着鼓劲儿往村子里冲。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对于这帮经历了一整天山路折磨的城市人而言,这段看似不长的山路愣是走了三个多钟头,当他们终于站在村口,时间已临近午夜了。
“唉呀妈呀,我怎么记着上次来没走这么长时间呢!”摄像师靠在村口的一棵枯了的大树上,拿手当扇子扇风,别看山里的夜晚逼近零度,可做了一天运动的人全身都在冒热气,一时半会还感受不到寒冷。
“上次咱是轻装上阵,和这次能一样么?”另一个摄像师放下昂贵的摄像器材,翻出矿泉水一口喝干,抹抹嘴,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今晚委屈大家在村头最大那间房子那挤一宿,明天咱再按照剧本安排住宿。小刘,赶紧生火,烧点热水给大家喝,小赵,把军大衣发给大家,感觉冷就穿上,在山里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王斌站在村口一声吼,全组人闻风而动,人们搬着自己的东西陆陆续续挤进村头的大宅院。
这座院子应该是村长或村里富庶人家建的,两进院子,仿古的建筑风格,正中有栋二层小楼,可能村子废弃的时间有点长,小楼看上去很破败,纸糊的窗子在夜风里呼呼作响。好在房子的整体结构依然完好,一楼和二楼各有两间卧室,里面有张堪比通铺的大木床,足够剧组这三十多人休息。
前院四周有许多不知作何用处的矮房,大伙挨个查看一遍,发现大部分房子已经迈入危房行列,在房里一抬头,就能看到深蓝色夜空中格外清晰明亮的星星,墙壁上到处都是狰狞的裂痕,仿佛大风一吹,房子就倒了。后院最里面有三间独立的茅草矮房,和前院的砖瓦房格格不入,就像被遗弃在黑暗里的孤魂,发出凄厉的哀嚎。
“我怎么觉得这村子阴风阵阵的?”舒慕抱着肩膀抖了抖,身子习惯性向覃坈靠拢。不怪他疑神疑鬼,就环境而言,这里可比当初那水天一色度假村更像鬼片拍摄现场,连水天一色都闹鬼闹出了人命,这里不出点事都对不起这森森的背景。
“就是个破败的村子而已,”挨个发口粮的王斌嘿嘿笑着凑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里很有野外生存的氛围,想当初我一看到这里的风景就被迷住了,我有预感,只要这期节目播出,收视冠军妥妥是咱的了。”
舒慕勉强挤出个渗人的笑容,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早就抡菜刀把这位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导演灭口了,拍个真人秀能拍到这种考古队都挖不着的破地方,居然还沾沾自喜?
和舒慕聚在一起烤火的穆宽和康俊听到大少爷磨牙的声音,默默在心里替王导点蜡。
得罪大少爷的人,下场从来都不会太好。
因为山里不通电,所以剧组为了拍摄节目特意运进来两台发电机,这批器材是早他们一天送进来的,眼下正好摆正位置,给众人带来的电暖宝充电。虽说每人都带了大量暖宝宝,但身处大山深处,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突然状况,因而消耗品能省则省。
“来来来,你们吃东西,我们先拍几个镜头。”啃了口冰凉的馒头,王斌指挥着摄像师摆位置拍摄嘉宾们吃入山第一餐的情景。穆宽戳戳毫无乱入镜头自觉的覃坈和唐剑文,三人退到摄像师身后,抱着肩膀看他们找角度拍镜头。
“这种场面有什么好拍的!”见摄像师拍了十分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唐剑文不乐意了,黑灯瞎火的,四个嘉宾围着篝火喝热水就冷馒头,连句台词都没有。就算几乎不看电视,唐剑文也知道如果真人秀都按照这种节奏拍,准保连中年大妈都不会看。
“后期要剪辑,所以前面拍得越多,后期的制作空间就越大,得挑艺人角度都好的镜头播。”穆宽压低声音向身旁两个门外汉解释,话刚说完,眼角余光扫过镜头外的黑暗,可能见鬼次数多了,他总觉得那些随风而动的枯树枝是妖魔鬼怪的触角……
“今天就到这吧,”王斌拍拍手,意味着一整天的忙碌暂告段落,“这里只有四间房,一间留给咱们组的五位女士,其他人自由组合,在通铺上将就一晚。”众人一哄而散,舒慕拉着覃坈,带领着唐剑文、康俊、穆宽以及刘澄和他的助理进了一楼左侧靠楼梯的房间。
“希望明天的住宿条件能比今天好点。”看助理忙活着铺床,刘澄略带委屈地皱了皱鼻子,早知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的地方取景做节目,他根本不会签这份合同。不过木已成舟,他也不能抱着违约的风险和耍大牌的嫌疑罢录。
“放心吧,村子那么大,总会找到合心意的房子。”舒慕安慰刘澄几句,挨着覃坈倒在通铺上,穆宽睡在大少爷另一边,想想那天早上在酒店看到的一幕,经纪人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保持和大少爷间的距离。
他倒不怕舒慕兽性大发,可他怕覃坈吃起醋来把他碎尸万段。
眼前有个千载难逢的埋尸地,他还不想长眠于此。
第062章
经过一夜的休整,这队跋山涉水专门来作死的糙老爷们原地满血复活,连那几位女性工作人员都兴致勃勃的一大早挤在村口,拿着手机东拍西拍,直嚷嚷着还是深山里的空气好,甩大都市几条街,清新得一塌糊涂。
昨天大部分路程都是在驴背上度过的舒大少原本就比别人输出少,所以早上也醒的比别人早些,轻手轻脚溜出房间,没等伸展拳脚抻个懒腰,腰上就多了一只爪子,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大少爷差点尖叫出声,幸而被身后的人及时捂住嘴巴。
“你走路都没声音的?”舒慕转回身,哀怨地白了眼不知何时跟出来的覃坈,他是个不禁吓的人,尤其身处这种青天白日依然回荡着灵异气氛的地界儿,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把他纤细到一碰就断的神经吓断线。
“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乱走。”覃坈沉吟着,直到舒大少以为他要石破天惊吐出点惊悚言论,才慢悠悠冒出这么一句,惹得舒慕白眼翻得更大了。
“村子就这么大,难道还怕丢啊!”虽然略带路痴属性,舒慕可不认为在这种修建方正的村子里也会走丢,何况大部队就驻扎在村口这栋大宅里,目测,这是村子唯一的二层建筑,随便站在哪家院里都能看到这栋小楼。
覃坈收敛眼底闪过的异色,默许地跟着舒慕出了这间院子。门前两头石狮子沐浴在晨光中,摇头摆尾的模样甚是神奇,右边一条小路通向村内,左边则是大片的空地,越过这片人工开辟出来的分界线,外面就是纯天然的山中风光。
“能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安家落户,其实也是件挺享受的事。”住过各式各样的豪宅庄园,舒慕以为没什么住宿地能再吸引他。可此时站在与世隔绝的村口,深深吸着夹杂着山中特有气息的空气,那份舒适与放松绝不是人工打造的仿天然环境能模拟出来的。
“你确定想住在这里?”和舒慕面向山外的角度不同,覃坈始终打量着村子的方向。舒慕闻言转过身,盯着眼前的“桃源”三秒,下巴直接砸到地面上:“不是吧?”
昨天进村的时候黑灯瞎火,人们仅靠几只手电照明,即便后来启动了发电机,灯光工作区也只是局限在大宅内部,对大宅之外的环境如何,几乎一无所知。而眼下阳光正好,站在村口一眼望过去,大半个村子尽收眼底。
舒慕看过大宅内建筑的现状,就下意识以为村子里的其他房舍也都差不多,就算没有他们住的这间豪华,至少也不会损坏得太严重。可一眼望不到头的断壁残垣却狠狠抽了大少爷一个耳光,啪啪的,那叫个响亮,打得舒慕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正如他们远远望见的那样,村子的规模并不算小,上百间房子整齐排列着,组成这队与世隔绝的人群生活的格局。看房子的样式,和大部分农村自建的平房差不多,大部分是用料讲究的砖瓦房,偶尔几间低矮的茅草屋。
面对风吹日晒,尤其山里更凛冽的山风,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往往要不了多久就变成了危房,因而舒慕看到村里的茅草房全都塌了半边,一副随时可能倒塌的样子也没觉得奇怪,可那些比豆腐渣结实多了的砖瓦房也都烂的烂倒的倒就不合理了。
建筑风格带着浓浓的古味,但常拍戏的舒慕却看得出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古宅,这些房子更像是影视城一比一模拟的拍摄场,乍一看没分别,实际从形到神都像纸糊的,没一样能和原版比。
“就算偷工减料,也不至于全坏了吧?”脖子伸得老长,舒慕希望在众多破烂中找出一间顶能蔽日的房舍,可惜,在他目力以及的范围内,一间都没看到。
“我们可以找一间破的不那么严重的,修补下还能住。”只看一眼,覃坈就知道这村子里除了他们昨晚住的那间,再没能直接入住的房子,索性也懒得浪费视线。
“修房子得有梯子吧?”舒慕不爽地皱起鼻子,从覃坈的角度上看,大少爷这是在变相撒娇,“貌似剧组压根没准备过那玩意,难不成让我们叠人墙上房?还是咱蹲这儿等他们把梯子运进来啊?”一想到要在山里待到猴年马月,舒大少就暴躁,恨不能把那些已经烂掉一半的房子彻底报废掉。
“野外生存,总要有点挑战性。”摸摸舒慕的头顶,覃坈用最客观的事实将大少爷从郁闷的情绪里拉出来。想想真正的野外生存挑战,再看看眼前成排的危房,舒慕莫名觉得还是眼前的环境更适合他。
草草吃完早饭,节目组和嘉宾聚集在村口,王斌戳在摄像机前废话五分钟,正式把镜头转给四位常驻嘉宾以及临时嘉宾康俊。五人分别发表对这次野外生存的看法和宣言,节目开启二十四小时全方位录制模式。
这边跟着每位嘉宾的镜头刚开机,舒慕就看到王斌在镜头扫不到的角落指挥着两个助理从小山一样的行李堆里翻出一个笼子,里面装了十几只鸡鸭。
这是看他们吃了两天干粮,准备给大伙改善伙食了?舒慕使劲吞咽着口水,满脑子烧鸡烤鸭,步子都快迈不动了。
下一秒,舒大少的丰盛午餐幻想宣告破灭,因为他眼睁睁看着王斌亲手打开笼子,把十几只鸡鸭放出来了。
这些被关在笼子了两天,没喂食没喝水的家禽重回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现场二三十人的面,一哄而散,各奔东西。
“……”某个瞬间,舒慕特想扑上去把王斌掐死,大老远从城市颠簸到深山,就为了给这十几只家禽放生?
其他四位嘉宾脸色也不太好,心里想的和舒慕差不多,对脑子不止一个坑的王导怨念颇深。装畜牲那笼子不是空了么,正好让眼前这位大号畜牲住进去。
“为了维护山里的生态环境不受影响,节目组特意为嘉宾备了些家养禽类供猎捕,至于大家今天能否吃上午饭,就看大家捕猎的能力了。”主持人激情澎湃地解说完,旁边待命的助理们顶着钢刀般的视线将弹弓和捕猎绳这些必备品交给五位嘉宾。
拨弄着很有怀旧风情的弹弓,舒慕下意识低头开始找石子,有覃坈这个外挂,他倒不怕抓不到午餐,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因为业务不熟练而一石子飞到王斌头上去。
午餐们还在剧组圈定的范围内蹦来跳去,庆贺短暂的劫后余生,嘉宾这边已经按照剧本的设定开始野外生存节目第一步:挑住宅。
嘉宾以个人为单位,以先到先得为原则挑选自己中意的住宅,每个人分到一面彩色旗帜,只要将这面旗子插到选中住宅的门口,这间房就是你的了。
对于这种圈地活动,嘉宾们的热情还是比较高的,连对整个村子都处于失望状态的舒慕也跃跃欲试,想着是否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出村里最好的房舍。
导演一声令下,五位嘉宾率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拍摄小尾巴杀进村子,二三十人聚在一起时甚为壮观,一旦分散到整个村落,眨眼间就看不到人影了。
舒慕因为提前扫过一眼,对第一排,也就是和村口大宅同排的房子甚为失望,所以直接略过前面转向第二排。
这排房子同样破破烂烂,很多墙壁蔓延着手指粗的裂痕,这种房子就算嘉宾敢住,剧组也不会同意的,真塌了不仅嘉宾玩完,负责跟人拍摄的小分队也得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