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坐地铁?”
“我不能坐吗?”
当然能坐。好吧,面前这位高帅富显然是遇到了一些困难,比方说车子坏了什么的。洛毅森指了指一旁的售票机,“你去那边买票,上面有提示,你按照提示做就可以”
男人的目光瞥向一旁,下一秒,忽然抓住洛毅森的手腕,“你帮我。”
“你不认字?”
“你帮我。”男人固执、霸道地说。
洛毅森甩开了男人的手,似笑非笑:“哥们,礼貌点。”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数秒,忽然说:“你帮我。”
这人有病吧?洛毅森的脾气并不好,只是很会控制自己而已。再者说,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发脾气,带着那么点不爽,他把手伸出来,“零钱。”
男人把钱夹拿出来,结果里面都是一百面值的。洛毅森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自己掏钱给他买票。
“你要去哪里?”
“河海路。”
跟我一样!洛毅森翻了个白眼,送出去两元钱。
买票一分钟都用不了,可洛毅森觉得好像十来分钟那么久。男人站在他身边,他能感觉到男人冰冷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这让他很不舒服。
有钱人毛病就是多。买个票也要盯着瞧,你再怎么瞧也瞧不出个美女来。我标准老爷们一个,真是没随了您的意。
偷偷腹诽了几句,洛毅森拿了票递给男人,“我也要去河海路,跟我走吧。”
男人很安静,跟在洛毅森身边,等着。地铁来了,他们进去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洛毅森也不招呼男人,自顾自的随便坐下,开始打盹儿。
尽管闭着眼睛,他仍然可以感觉到男人冷冰冰的目光。不由得暗自纳闷。他跟那个人认识或者曾经见过?不然,那人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职业习惯作祟,他怀疑男人是不是干过什么违法的事。
眼睛欠开一条缝偷偷瞥了一眼,却发现男人也闭着眼睛。是自己多疑了?洛毅森自嘲地笑了笑,继而合上眼睛,这一回是真的需要休息。
高强度透支体力的后果,就是在数秒钟睡了过去。在地铁里睡觉并不是很舒服,洛毅森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他在追捕犯人,那双跟了他几年的手铐居然莫名其妙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梦里还有嘉良。嘉良站在一棵大树下对他大嚷大叫,他听不见嘉良到底在嚷些什么,只看到嘉良身后有一团黑色的巨大的影子,那影子正朝着嘉良移动,将嘉良慢慢地包裹起来。
他想提醒嘉良快跑,可是不管他如何用力嘶吼,嗓子里都仿佛堵着东西,一丝声音都无法透出。
不,怎么会这样,嘉良!!洛毅森急急的青筋直冒,拼命挣扎着束缚着他的力量。忽然,一种冰凉的触感在脸上轻轻划过,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的脸上仍不见任何表情,他的手刚刚从洛毅森的脸上收回去。指尖的冰凉擦过湿热的皮肤,引起一阵轻微的战栗。洛毅森有些气喘,抹了把脸上的汗,漠然地瞧着男人。
男人对洛毅森的刻意疏离毫不在意,他指了指地铁门,说:“到站了。”这时候,洛毅森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梦。
杂乱的噩梦在记忆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徒留下焦躁的心情。洛毅森起身走出车厢,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也走出来。洛毅森很礼貌地问:“你要去哪?出口不一样。”
“金穗大厦。”
得,又是同一个地方。洛毅森没再废话,对男人摆摆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第2章
一段漫长的路在脚下越来越短,不知不觉的,洛毅森不自在起来。很陌生的,让他厌烦的感觉如影随形。或许是因为从紧张的任务中跳到安静的地铁站里,多少有些不适应了。他索性停了下来,转回身看着男人,说:“你能不能走在我旁边,或者是前面?”
男人高大的身体略顿了顿,深邃的眼神打量着洛毅森,“为什么?”
他不想说因为职业习惯,那样说男人一定会问他是什么职业。紧跟着就像一生二、二生三那样繁衍出诸多问题。太麻烦了。洛毅森礼貌地笑了笑,并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男人毫不犹豫地走上去,跟他肩并肩。不管怎么说,这要比刚才舒服多了。
洛毅森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怪人,他只是在某些时候稍微敏感一些。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走出地铁口。洛毅森指着马路尽头说那边就是金穗大厦。言下之意,您老自己过去吧。男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远处的金穗大厦,忽然问道:“你胆子大不大?”
闻言,洛毅森忍不住笑了,“先生,这一片儿治安很好。况且,你是个男人,走夜路应该不会怕吧?”
男人扭头看着禁不住笑出来的洛毅森。从容地掏出烟盒,抽了一根咬在嘴里。打火照亮了男人的面部五官,深邃如墨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硬朗凛然、刚阳鼓荡。
洛毅森讪讪地笑了笑,“先生,现在很晚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男人悠闲地抽了口烟,说:“祝你好运。”
大哥,你能不能别用念讣告的口气说这四个字。
洛毅森从牙缝里挤出来谢谢两个字,毫不犹豫地扭头走了。男人瞧了他的背影片刻,也扭头走了。
事实上,洛毅森也该跟男人一起走的,但是他不喜欢这样。打从心里不喜欢。他快行了一段路,在一家超市买了宵夜,打算跟嘉良一边谈一边吃。拎着东西出来,站在门口给嘉良打电话。
打了三四次,电话里始终传来“您呼叫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洛毅森咂咂舌,嘀咕着,“这小子干嘛呢?”
此刻的时间是:11月20日,晚23:55。
嘉良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忽明忽暗的路灯映照在地面上就像一条蛇蜕,蜿蜒曲曲。一阵疾风吹过,道路两旁的树木沙沙摇曳,像极了绿衣舞妖精,扭摆着纤腰,舞着玉臂。
呼哧……呼哧……呼哧……
低沉浑厚的古怪声音忽然袭来,嘉良猛地转回头,看到的只有摇曳的树木和昏黄的光影。
呼哧……呼哧……呼哧……
阴冷的汗湿顺着脊梁骨爬上他的脑袋,看着刚刚走过的小路,似有什么东西蛰伏在看不到的黑暗中,窥伺着。
又来了!又来了!
忽然,什么东西在后面狠狠拍了一把他的右肩,紧绷的恐惧神经在瞬间崩断,寂静的夜里,响起嘹亮的惊叫声。
“你别叫的跟个女人似的行不行?”洛毅森捂着耳朵,安抚被惊吓到的嘉良。
嘉良心有余悸地看着洛毅森,安定了许多。然而,刚才那种恐怖的感觉还在心里盘踞着,他又回了头。
“看什么呢?”洛毅森好奇地问。
“等,等会再说。”言罢,他推着洛毅森朝着马路对面的金穗大厦走去,“咱俩不是说好十一点见面么?这都快十二点了,你怎么才来?”
“加班呗。”洛毅森打着哈欠,貌似有些无聊,“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抓捕任务,我是请了假才来。”说着话的时候,他瞥了眼嘉良,“还是觉得有人跟踪你?”
嘉良心情不好,打开了楼门,只说:“我收拾收拾就回家,到家再跟你仔细说说。”
就这样,二人走进了工作室。嘉良推开录音室的门,直接贴着墙又打开了通往配音室的小门,还没进去的时候,转回头告诉洛毅森:“你稍我等几分钟,我进去收拾收拾。”
忙了一天的洛毅森非常疲惫,他坐在工作台前的转椅上懒洋洋的。透过面前半面墙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在配音间昏暗的光线下忙碌着的嘉良,心说,这个大学时期人称嘉大胆的小子也知道害怕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的性格是古怪了些,经常得罪人。这一次,或许真的有什么问题。等嘉良收拾完了,得好好问问。
精神与体力成了正负对比。洛毅森为嘉良担心的这点功夫里困意再度来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忽然,室内的灯光啪啪闪烁起来,黑与亮急促交替,就像舞台上的频闪器,刺激着视网膜。
到了这个时间,影音工作室里只有嘉良还在工作,应该不会出现偷电的现象吧?洛毅森纳闷地走到墙边关掉室灯,一瞬间整个录音室陷入了墨一般的黑暗中。他没有驻足,借着配音室的余光往工作台走,隐约中……
呼哧……呼哧……呼哧……
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让他头皮发炸,手脚冰凉,他的一半身子映在微弱的月光中,另一半被黑暗吞没。耳闻犹如猛兽般的呼吸声,双腿像灌铅似的沉重。
呼哧……呼哧……呼哧……
周遭陷入诡异的安静,他的本能意识到了危险,大喊着“嘉良,出来!”
洛毅森慌乱的朝着小门摸去,一道白光猛的在他眼前炸开,瞬时间,世界变的一片亮白。这亮白如猛兽之口,席卷而来吞了他的视觉。在几乎刺瞎眼睛的亮白中他什么都看不到,而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的脖子发硬,左右顾盼的时候发出嘎嘎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嚼碎了一样。他继续大喊着:“嘉良,嘉良!”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洛毅森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死死闭着眼睛以适应光线。亮白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的光斑,渐渐成形……
11月21日凌晨00:40
罗海峰带着人冲进了一楼的案发现场,第一眼看到洛毅森脸色惨白地坐在走廊,不禁心中一紧。洛毅森是他手下的猛将,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被搞成这样了?转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疾奔过去,低喝:“起来!”
“队长。”洛毅森抬起头,脸上尽是懊悔。
罗海峰一看他这样更是恼火,大声骂道:“你请假就是给我找麻烦的?起来!”说着,抓住洛毅森的胳膊,这才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罗海峰有些后悔没问清情况就随便骂人,他蹲下身子,细看洛毅森的脸色,“冷静点,说说里面的死者是谁?你都看到了什么?”
在罗海峰和洛毅森谈话的时间里,法医和鉴证组成员已经开始勘察现场。尸体呈俯卧状趴在地上,面部朝右侧,下面一滩血迹。法医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发现致命伤在脖子上,也就是俗称的“割喉”。
利器隔断了死者的气管和动脉,几乎是在瞬间死亡。法医看着伤口不禁深深蹙起眉头,其他勘察现场的警员也都流露出同他一般的神情。其中一个老刑警在现场内转了几圈,阴沉着脸疾奔出去,在罗海峰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确定?”罗海峰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刑警,“这不是开玩笑的。”
“确定。”说完,老刑警也跟着蹲下身子,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洛毅森,“小洛,命案发生后你一直在这里?”
洛毅森点点头:“我没离开过。不,当时跳闸了,我先出来到走廊把电闸推上去。然后进入案发现场搜索凶手,但是……”
“你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什么都没有!”洛毅森的惊惧感已经好了很多,他使劲搓了搓脸,“我搜索了所有地方,什么都没有。该死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关上里面那个小门保护现场,然后一直在这里,凶手不可能在我眼前隐形,如果凶手要离开现场必须经过我。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里,罗海峰起身走进案发现场转了两圈,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嘀咕着:“这案子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了。”
十分钟后,一辆很普通的黑色轿车在楼门前停下,罗海峰听到了声音,招呼手底下的人:“别动任何东西,都撤出去。”
已经恢复正常的洛毅森刚刚准备去勘察现场,忽闻罗海峰的决定诧异不已,急跑到他面前,追问:“为什么?现场勘查才两个小时,外围都没看,为什么要撤?”
“你老实点。”罗海峰不悦地说,“这案子我们不管了。”
“不管了?这是咱们的管区,为什么不管了?里面躺着的那个是我兄弟,我是目击者,我是警察,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管了?”
“因为我接手此案。”忽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洛毅森近乎于咆哮的质问,他转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子直接走进案发现场,留下的男人似笑非笑的脸上戴着无框眼镜,斯文儒雅的气质,俊朗挺拔的身姿,看上去像个学者。
“他们是谁?”洛毅森转回头质问罗海峰,他的态度充满了敌意,指着那个笑眯眯的陌生人。
罗海峰拍掉洛毅森的手,越过他径直朝对方走了过去,低声道:“小洛是我的兵,你手下留点情。”
男人笑的极是好看,低语道:“当然。”
后面的洛毅森一肚子火气,要冲过去理论个清楚,却被刚刚那位老刑警一把抓住扯到了一边,他急红了眼:“干什么?”
“你听我说。”老刑警把声音压的很低,“等会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问的别多嘴,积极配合他们调查案情。记住,绝对不要多嘴,不要跟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一番话说的洛毅森莫名其妙,忍不住追问:“那男的到底是谁?警服也不穿,我在局里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别问了。”老刑警摆摆手,“记住我的话,早点回来。”
老刑警的话音未落,罗海峰喊道:“收队。”言罢,告诉洛毅森,“你留下。”
缉侦队的兄弟们陆续撤离,独留下洛毅森像个木桩子守在案发现场的门口。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走到他面前,笑道:“现在开始我们正式接手此案,既然你是目击者,请说清楚案发时的经过。”
老前辈的警告犹言在耳,洛毅森万分不甘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正要开口,就听现场里面那个人喊着:“公孙,进来。”
“忘了自我介绍。”被叫到名字的斯文男人不急不躁,对洛毅森笑道,“我叫公孙锦,里面那个叫蓝景阳。”
公孙锦温和的笑容并没有驱散洛毅森心中残余的惊惧和疑惑。最后,他决定跟着进去看看。
现场内,蓝景阳蹲在尸体跟前,解开死者的衣领把致命伤赤裸裸地露出来,公孙锦看了一眼,面色如常。
洛毅森的目光艰难地避开了嘉良的伤口,转眼看到了蓝景阳。蓝景阳的大半张脸都藏在了帽子下面,洛毅森能够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果然,蓝景阳问道,“你就是目击者?”有些傲慢的态度引起了洛毅森极大的反感,杵在一旁不吭声。蓝景阳也不急,慢悠悠地说,“当时看到了什么?”
还是要说的吧,洛毅森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在马路上看到嘉良那一刻说起。
“我们俩约好今晚见面。原因是他觉得最近一直有人在跟踪他。嘉良不是疑神疑鬼的人,所以,我觉得……”
“打断一下。”公孙锦平和的语气让洛毅森停了下来,继而说:“你跟死者是朋友,可不可以从头说起。”
“什么‘头’?”洛毅森不耐地问。
“随便。”公孙锦笑道,“你觉得哪里是‘头’就从哪里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