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自说自话:“我早说过了,就你这点本事能撑到几时?怎么样,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人踢下去了吧!你这臭脾气我还没领教过吗?以为谁都和你妈我似的养着你让着你,大爱无私啊?这回就让你长点教训,钱哪那么容易赚,别以为是从街上大风刮来的!”
说着理了理围巾,从口罩里透了一口气:“唉,你也别总麻烦人家清明,顾家的人那么好相与的?人家既做白衣天使,又兼着顾氏少总,多忙呀。你这小子怎么不识好歹,他是你什么狗屁哥哥,你跟在后面摇尾乞怜的!顾家的人都爱装模作样,阴险狡诈,把你哄高兴了利用完了扔一旁自生自灭,你还当他是好人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拿下顾远声,你……”
天琪忽然起身大叫:“你给我滚出去!”
言秋吓得尖叫一声,往后一退。清明正好拿了水壶进来,看到这场面也头疼。
“你作死啊,这么和我说话!”
“滚,我不想看见你!”
“我他妈好心当成驴肝肺,养你这么个白眼狼。好,你不听我的自讨苦吃,关我屁事!车在外面,你回不回家?”
“不回!”
言秋一哼,再不废话踩着高跟鞋走了。
天琪回静园养伤,公司因此事停了他所有活动,交给杭杭带队。跟着乐队巡演这一年他们积累了不少经验,也有了一定粉丝群。如今攀爬在排行榜的有两首歌,大神合唱以及《破晓》。即便如此,公司也是很欣慰了。
杭杭他们不温不火地继续宣传,天琪在家干着急却要闷出病了。
这天他压低了帽沿,穿好衣服就跑去了清明的医院。清明刚下了一台手术,天琪熟门熟路地往值班室去。有时他下了通告也会来值班室的床上和清明挤一会,天亮再去公司。
他低头踢着一颗石子,越过医院的小花园,一路溜进住院部。
清明正查病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小护士嘱咐。他言语温柔,谦和有度,一夜的忙碌也没有显出烦躁疲惫,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当真气度若华。
天琪一笑,正要上前。
清明走到了护士站,一个女医生也在那,挽着头发,白大褂下面是条通勤长裙,从背影看是个美丽女人。她和几个小护士正说说笑笑吃宵夜,见清明过来就夹了一个包子给他。
清明示意不用,女人笑着给他递到了嘴边,清明张口吃了。
天琪认出了她,她是当年那个言秋请客的吴导演家女儿,吴瑶。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清明和她聊着,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处也笑了,虽未见有多亲密,但总比旁人熟稔包容些。
天琪瞬间敏感觉察出其中些微异样,他冷冷地走过去,一下横档在清明面前。
他这么高一身量,忽然横插进来,微侧身体护食一样将清明挡在身后。冷着脸,不发一言,吓得小护士们都傻了。
吴瑶眨了眨眼看看他,清明也不明所以,笑:“你干什么呢?”
陆天琪从上到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女人一遍,鹰隼一般盯得吴瑶发毛。他一脸冷漠阴沉地看着她,轻蔑一笑,从下面牵住清明的手,也没多言就把清明拉走了。
清明在他身后看不到当时的表情,吴瑶却从外怵到骨子里,冷冷打了个颤。
回家路上,天琪一直冷漠不语走在前面,清明瞧他是又闹别扭了,可不知道为了什么。他走上两步,拉他的手查看伤口愈合情况。陆天琪一甩手挣了开去。
“怎么了?”他笑着。
天琪因被制约行动憋了许多委屈,满以为见到他能快活几分,没想到是这种境况。他性格偏激,从小到大又无亲人爱护,一向视清明为唯一,十分看重。少时,别人多和清明接触,他都要泼人一身红酒,如今心存爱慕,占有欲不减反增,更难过了。
他越想越难受,不好发脾气,回身哀怨道:“你别和那个女人说话。”
“什么女人?”
“就是刚才喂你的女人啊!”
“什么喂我?哦……你说吴瑶,你还认识她吗?她是吴伯伯的女儿。”
“我当然认识。”陆天琪嘟囔了一句。
清明没在意,接着道:“她现在是我同事了,之前在英国碰到又是同学。没想到她也学医,这两年发展挺好的。”
天琪一听更生气,“你不要和她见面了。”
清明一愣,“闹什么脾气呢,别任性了。”
这时接近黎明,两人走进静园的院子里,前院花圃里长出大朵大朵蔷薇,爬满了篱笆。
天琪回身问:“你要娶她吗?”
清明被他认真望着,不自觉地:“我不娶她。”
天琪松了口气,期哀又眷恋地环抱住他的腰:“那你别再和她交往了吧。”
清明被他软软抱着,脸挨着颈侧,心里不由就温柔起来:“别闹了,我和她只是同事。”
他大约知道天琪的心思,从小跟着自己惯了,不能忍受旁人的存在。
“你也不能娶别人。”
清明承受着他的重量,任他撒娇胡闹,“那还很远呢。就算以后有了别人,我对你还是一样。”
天琪对这句话根本不满足,他迫切想他明白,急声道:“不能有别人,只能有我。”
清明用尽了温柔还是安抚不好,实在应付不了他的无理取闹。
“进去吧,天要亮了。”
天琪心急如火,又伤心难过,生怕他一旦有了别人就离开自己。一腔爱慕又无从提起,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不知怎么表达,不敢表达。无数日子的甜蜜煎熬和求不得,历经了多少年孩子的依赖亲情,少年的心藏鬼魅,如今的动心折磨,就在此呼之欲出——
他眼里霎时急出了水光,幽深不见底地望着他。
“你真的不明白吗?”
那深沉悲伤蕴含了无限情绪的一张脸,苍白的,柔弱倔强的,蓦地戳中了他的心。
清明还没回神,天琪微仰着头,将他衬衣领口一把拽下来,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在这黎明霞光蔷薇花间,天琪抬头吻上了他的嘴角。
唇齿磕碰到他新生的胡渣,含混着凌晨花香的涩味,连个吻都算不上,不过是宣称领地的占有,却让清明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大力敲着他的胸膛。
心像被攥出水来,酥软哀切,呼吸不过来似的。
“不能有别人,只能有我。”
天琪眼望着他笃定重复了一遍,回身进屋了。
剩下清明站在那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