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后悔?”初武问道。
“后悔什么?”初爸爸叹了口气。
“后悔你去年还给这些人免钱,后悔你自己出去劝说别人不要砍树,后悔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善事?”
这是不同于和初妈妈之间的谈话,不同于在自己女人面前必须要独当一面的坚强,这是和自己成年的儿子进行的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了。
初爸爸沉默了十几秒钟:“这哪里能想的那么深呢!可真要细想啊,不后悔是假的,你爸我做人做的失败啊!还连累你们跟着我受这样的罪,尤其是你妈妈,你妈妈还差点和王月华动手……”
初武“……”他在见到初爸爸以后,没有立即着手处理这件事情,就是想看看初爸爸的态度,想看到一个能有些改变的初爸爸,可此时看着自己老爸脸上露出来的神情,心里的不忍是怎么回事?
初爸爸叹了一口气,他把初武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对自己失败这个认知的赞同:“其实我细细一想,也能明白这个流言可信度这么高的原因,整个村子就我和你三叔没去偷树,可是你三叔没你爸我管闲事不说,你三婶还有亲戚在这个村子呢,怎么想也是你爸我的嫌疑最高吧?可是今天看见大伙儿掉头就走的时候,我心里、我这心里啊,挺难受的……”
别看初爸爸从事发到现在,在初妈妈面前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连今天他自己受伤都没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可是他的心里怎么能不在意?很多个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思想深处怎么可能是平静的呢?他千百次的剖析着自己人生,越想越觉得失败。
是!他初爱军有一个好心人的名声,可是这些换来了什么?他的诸多善意在一个流言面前不堪一击,要是今天、要是今天单飞宁的心再狠一些,他是不是就会拖累的自己的宝贝女儿初文和他一起收到伤害呢?还有初妈妈的眼泪——白海棠和她相识、相守这么久,一直都是坚强乐观的,他记得白海棠缀学的时候都没有哭过,被初爷爷和初奶奶净身出户也没哭过,可是今天……“既然你回来了,你看着办吧!这次我听你和你妈的主义。”初爸爸说完背对着初武躺了下来,很明显谈话结束的情景。
“以后我也会努力做一个能让你们依靠的爸爸!”等初武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初爸爸闷闷的声音。
“恩,”初武点点头,也不管初爸爸看不看的见。
这个宽厚的男人,看来这次真的是伤的狠了,有了改变自己的决心。
“我爸他应该是受了教训、伤了心。”晚上初武和姜明躺在自己卧室的炕上时说道。
“打算怎么办?”姜明瑞问。
“依法办,这次的事情依法办,剩下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来。”初武说着说着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明显不是善意的笑容。
与初爸爸和初妈妈只能坐等结果的无奈和被动不同,初武一运作起自己的关系来,这件事情就不容易查出了,这次连姜明瑞这个后路都没有用到,毕竟对手也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存在。
赵德顺是和村里其他被抓的人一起放出来的,因为他们被释放的突然,连一个迎接的亲人都没有。
几个人从看守所出来面面相觑,怎么抓的突然、放的也这么突然。
“怎么突然就没事了?”赵德顺第一个问道,他是年纪最长,抓进来最早的,事情的发展真的是不清楚啊!
可是另外的两个人显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他们面前的一辆车子,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出现了初武的身影。
“这不是初爱军儿子吗?怎么在这里呢?”几个人有些不能理解。
“几位叔叔,咱们好好谈谈。”初武走过来,三言两语顺利的带走了面前的几个人。
等这几个人一回来,石头村炸开了锅。因为听说被抓的人被送回来,现在正在赵德顺家里,几乎全村的人都挤到了赵德顺家的三间小土房里,有的实在没地方搁脚,只能围着窗户站在院子里。大家都高兴坏了,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了家家户户的利益。
这几个人能这么快回来是不是就表明,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恨不得来一场狂欢,之所以这个狂欢没有进行起来,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几个人带过来的消息。
“什么?初爱军不是举报的人”单飞宁大声喊起来。他是第一个来赵德顺家里打听林业局和森林公安对这件事情的反应的,要是可以,还能通知他哥不用躲了回来不是?可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这消息要是真的,那他、他昨天早上都干了些什么?
“是啊。是啊!德顺他们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并不是初爱军举报的,这、这……哎!”杜双月面上讪讪。她和人家还大吵了一架呢,想想说的那些话,以后可怎么见老邻居奥!这德顺还是人家帮忙给救出来的呢!现在连登门道个谢都觉得脸上发烧,迈不动步子。
“是啊!今天初武把我们救出来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是韩贵喜(树贩子)那个龟孙子自己举报的我们。”今天刚被放出来的佟双喜的大嗓门儿喊道。
屋里屋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纷纷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还是我来说吧,赵德顺咽了口吐沫:“韩贵喜来收树,其实手上是有采伐证的,这个我想大家都知道一些,可是我们自己也清楚这个采伐证可没几个,韩贵喜明显是带着大伙儿钻空子——大伙儿给他砍树一卖,他就马上加工成木料板材,这样林业站过来查,只要不较真儿,不当场抓个交易现场什么的,就不可能出什么大事。”
“是啊,是啊!可不是吗?我们白天砍树,傍晚给他送过去,他就晚上加工,早晨一起来院子里头就是空的,镇里的林业站来了两次都没事。”资深偷树贼们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啧啧,当初大伙儿也没少拿钱。
“可是林业站为什么不较真,远的不说,后来这路两边的树我们自己看着都能明显的看出来,被砍伐的厉害,林业站的人就都是瞎子?”赵德顺发挥起来,显然很有讲故事的天分。
“是啊!为什么?”偷树贼们一边问一边也陷入了沉思。
第八十六章
等说开以后,这件事情就变得很简单。至于石头村的人被抓、出逃,与其说这原因是举报,到不如说是上供不勤引来的麻烦。
镇林业站为什么装聋作哑,对一帮人的暗度陈仓视而不见,就是因为作为树贩子的韩贵喜会不定时给林业站那些人一些甜头。
可是时间一长,双方都有些不满了,林业站的人觉得韩贵喜上供过少,韩贵喜觉得林业站简直是贪婪无度。在这样的矛盾下,当林业站的人再一次打电话,想让韩贵喜“冲个电话费”的时候,韩贵喜就拒绝了。
拒绝的当晚,韩贵喜还没来得及加工今天的赃物,就被从天而降的t市森林公安抓了个正着。
“你说你有采伐证?开玩笑你!看看你手上那两位数都没有的采伐证,再看看院子里满满两大货车的树,你当我们不会数数?”
“带走!”带队的下了命令。
这韩贵喜也不是什么铁汉子和反刑侦高手,一进了局子,也不用别人多套话,他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做的全部供了出来,那是真真儿的坦白从宽了。
他这一坦白,作为偷树行动的生力军,石头村的村民们能有个好?虽然说法不责众,总不能把全村都抓了,但是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还是要的,接下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
大家了解完始末,齐刷刷的看向离赵德顺最近的王月华、赵青山夫妇和躲在角落里的单玉荣(初爱国没来),当初说初爱军是举报者的话可都是从这两家传出来的。
大家为什么相信?除了他们说的有板有眼以外,还不是因为这两家和初爱军一家沾亲带故的关系。“最亲近的人都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了,”这是石头村大多数人当时的想法,可现在却表明最亲近的人往往也是挖坑挖的最深的人。
大家齐刷刷的挪了一下位置,三个人身边出现了一小段的真空地带,关系那么好的人都能坑,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坑到自己头上,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这、这,我们也是推论、推论啊!”王月华和赵青山赶紧把污蔑初爸爸时候的各种说辞添油加醋再讲了一遍,单玉荣在一旁也是猛点头。
在座的人都不知声了,当初听得那么有道理的事情,怎么此时听着如此牵强又逆耳哟!以后可怎么见初家那几个人哟!除草剂、农药种子之类的还好说,别家也有可以赊账的。可是兽药除了初爱军一家,就真没别的什么医生能赊账啊!这一想起赊账,好像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欠着初家钱!初爱军要是翻脸现在要账怎么办?
比起这些泛泛的担心,第二天实际的就来了。
t市林业局局长和森林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来了石头村,大队破喇叭一喊全村人就聚了到了大队院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儿,一个个非常踊跃的踮着脚尖围观。
这些人在围观,两位局长的眼睛也没闲着啊!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石头村,也住着一位大佛,一次在平常不过的偷树案,却请出了市委书记亲自过问。
所以今天过来,他们要做的这件事情,怎么也要那位大佛亲自来了,做起来才漂亮不是!
他们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初武和姜明瑞并着肩,很快就到来了。
两个局长正了正脸色,很快宣布了这次的处罚决定:由村长负责带领大家按照砍一棵、补两棵的原则,把砍掉的树全部栽种回来,你不种?行!那欢迎去t市拘留所或者监狱呆着!
村里人听道这种处罚决定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都是农民,比起进局子,载几棵树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们种,正好这季节是种树的好季节,过两天我就带着大家,马上把那些树都种回来。”村长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此时院子里又响起了警车的声音。这次来的是t市公安局的人,带队的是t市公安局局长,同僚相见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公安局的来人,马上给院子中间的单飞宁戴上了手铐。
“你们干什么?不是说种树就行吗?”单飞宁扯着嗓子喊道。
石头村的人也纷纷围上了警车,村子团结是一方面,因为怕官家出尔反尔的兔死狐悲情绪也是一方面。
“这次和树没关系,故意伤人,这个你可认?不定你个谋杀未遂罪,还是看在受害者主动给你求情的份儿上!”公安局长一身板正的警服说的义正言辞。这个受害者是谁,不言而喻。
单飞宁低下了脑袋,围上来的人,迅速的让出了道路。这种事情他们就没办法了,单飞宁毕竟撞了人家,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今天注定是热闹的一天,接下来来的是法院的,传票直接送到了王月华、赵青山和单玉荣的手中。开庭日期就是后天,这效率也是够快了。
“大哥、嫂子,玉荣她知道错了,她这次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初爱国和单玉荣拿到法院传票真的慌了,这才过来登门道歉乞求原谅。
可是这个道歉,怎么听怎么都没诚意呢?初武撇撇嘴。身边的姜明瑞适时的递过了一个削好的苹果,嘎嚓一声,咬一大口,嗷嗷~~还是空间里的苹果好吃!
初妈妈也在一边埋头喝茶不说话,那些被误解、被排挤的恐慌,现在想起来也好似窒息,岂是初爱国这样轻飘飘的道歉能免的。
初爸爸叹一口气,能不原谅还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让初武和姜明瑞为了把他二婶送进去而运作?怎么想都是难受的事情。
“求他们干什么,我们回家,不就是比我们多赚了一些钱,还牛上天了。”单玉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看自己老公说了半天,初爱军和白海棠都不说话,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大不了、大不了真的去住上几天监狱,听说诽谤罪就算是成立了,也不可能判多重。
“你们不把我们当兄弟,凭什么我们要敬着你们,有好事就想着爱民他们,去年求他们帮晴晴一把,这个大伯倒好,把晴晴送进去的那是什么班级,怎么他自己女儿就是那么好的班级?晴晴现在都跟着坏学生学会抽烟了。”单玉荣拉着自己的老公,顺便大开埋怨功能。
初武:“……”脑回路真神奇。
一项=向怕老婆的初爱国,这次却难得的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不等初妈妈发火儿,赶紧转身安抚好了自己老婆,然后站在原地接着各种道歉。
“好啊!好啊!老大你能耐了,自己兄弟也敢往监狱送,你还是把我先送进去算了!”还没等初爸爸表示什么,初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接着响起的还有初奶奶的埋怨声,中心思想也是老大办事不留情面、不地道这样。
“爸、妈,你们这是过来看爱军的伤势吗?爱军也死不了,就是脚踝骨裂,膝盖错位。”初妈妈说道。
自初爸爸被撞到现在,两位老人这是第一次过来,没进门也能听出兴师问罪的中心思想,她的心里能好受?
初爸爸这回也是聪明了一下,并自愿配合着,抱着伤腿哼哼起来,一脸疼的好难受的表情,天知道在初武各种金手指的加持下,他的腿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初爷爷和初奶奶说话的音高这才恢复正常值,哼哼了两声坐在了一边。
初武往法院递这个诽谤罪的条子,本来也没想着用这种罪名把单玉荣怎么样,初衷也不过就是让造谣的跟着折腾而已,独倒霉不如众倒霉吗?这样倒霉的比较轻的那个(自己家)才会心情好不是。
初爱国看了看在一边支持自己的父母,底气也足了些,说的更加低声下气,这说着说着来了感觉,道歉的话还真有了几分诚意,还真把初爸爸说的心软了。
初爸爸抬头看一眼初妈妈再看看自己儿子,等两个人点头了,终于开口:“好的,我考虑考虑,过两天给你们答复。说着抱着伤腿干脆就躺倒不理人了。”这是他答应初妈妈和初武的说辞,毕竟他还记得这件事情上一定会听老婆和儿子的主意这个承诺。反正初武说就是让他们着急一下,不会来真的,那就随便吧!
到了晚上,王月华和赵青山两个人也过来了,目的和初爱国单玉荣他们一样,初家人还是照常应对了事。
“你们知道单玉荣和王月华为什么造这个谣?”初妈妈隔天去村里转了一圈儿回来以后高兴道。她今天是真高兴,人是群居动物,被大家接受的感觉,在那样的排挤过后显得那么美好。此外最大的收获,还有对他们家有愧疚的众人,解开了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呢?这不她迫不及待的赶回来转达了。
初爸爸:“为什么?”儿子不说话,只能由他这个疼老婆的好老公给老婆台阶下喽!
“不是过两天就要选举吗?这几年咱们俩的威信日益上升,凡是想参加选举的可不得把我门当成对手吗?”
初爸爸这回真来了兴趣,也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们俩并不想参加选举啊!”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啊!你还记得爱民那天兴冲冲的跑过来游说我们参加选举的事情吗?那小子自己没说动,转身就去进了王月华、赵青山和爱国、单玉荣那两家,想要发动他们一起来劝说我俩参加选举。估计就是这样的关系,那两家人以为我们要参加选举吧!可是爱民想的太简单了,那两家怎么可能会过来游说我们,王月华自己就想参加妇联主任的选举,单玉荣还想把她自己的妹夫推上会计的位置呢!呵呵~~你知道这两家在把我们俩黑完以后忙着干什么?他们忙着到处拉票,让大家支持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