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瀚感到十二分的疑惑,但这些到底不算什么秘密,于是秦瀚也就没多想,全都告诉了宋停。
然后,第二天,宋停就开始给秦瀚带外卖;第二十天,宋停就开始跟秦瀚谈人生哲理诗词歌赋……然后……就发展成了这样。
秦瀚回顾过去十年,虽然每一年都历历在目,但他想破头也不明白他跟宋停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简直跟老夫老妻没区别的地步的,就连想说一句“往事不堪回首”都不知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慨。
不知不觉中,车子开到了S市最大的那个蛋糕店。
宋停熄火停车,下车去挑蛋糕,秦瀚脸上十分不甘愿,心里却没多少抵触地跟着下了车。
——习惯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在走出停车场的那一刻,秦瀚回头,在一个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虽然依稀能够看出曾经的秀美模样,但却苍老得可怕,而那双曾经令千万影迷欢呼、称作“被上帝亲吻过”的眼睛,却是浑浊不堪,好像早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肩膀,磨去了灵气。
秦瀚认得这张脸。
这正是他上辈子看了整整十年的脸。
周青。
秦瀚依稀还记得周青的消息。
因为就好像是上天也在帮助他似地,每一次周青出演的电影的上映,都会撞上宋停的电影。
人们的时间就那么点儿,关注度也是固定的那么多,所以,他们到底是选择去看宋停的电影,还是去看周青的电影?是选择当宋停的粉丝,还是去当周青的粉丝?
答案不言而喻。
于是,在这样近乎神助的情况下,秦瀚的计划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就实现了。
在这十年的前五年里,周青虽然十分努力,但奈何演技和脸都拼不过宋停,于是也只能屈居二线,再也没法像上一世那样成为环娱公司的顶梁柱,更没法引来环娱公司总裁的青眼。
而后五年里,宋停转移阵地,开始向国外发展,于是周青也终于开始渐渐崭露头角,走入人们的视线。虽然还比不得宋停,但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环娱公司却重点推出了一个新人,一下子抢走了周青的风头。
对于这样的情况,周青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于是周青处处针对这个新人,甚至在这个新人抢了他一个角色后,一狠心给新人下了套,但奈何最后却被这个新人反将一军,在网络上宣扬得沸沸扬扬,让环娱公司不得不雪藏周青。
而雪藏着雪藏着……周青就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
其实秦瀚也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周青还是想过要靠脸翻身的。
但奈何周青遇人不淑,盯上的是一个出了名的花心薄情的人,于是最后周青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失了身失了名还得不到利。
于是,此时此刻,出现在秦瀚面前的周青,穿着清洁工的大衣,又是苍老又是难看,在周青推着清洁车走过秦瀚时,周青甚至都无法认出这个他曾心怀勾 引的导演。
秦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周青,看着他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突然地就失去了挑蛋糕的心情。
他走回车旁,坐进车内,沉默不语,但心中却是一片空白,既没有遗憾惆怅,也没有大仇得报的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宋停提着蛋糕走了回来坐进车内,看着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秦瀚,疑惑道:“怎么了?”
秦瀚看着宋停的脸,突然伸出手来,捏着宋停的下巴,在他的唇角亲了亲。
宋停脸一红,赶紧关上车门:“你……突然干什么?!”
秦瀚理直气壮:“我想亲你了。”
想亲就亲,就是这么任性。
宋停哭笑不得,将蛋糕放到后座,道:“下次记得关门!”
秦瀚随口“哦”了一声,但到底听进去没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将手里的那个大蛋糕放好后,宋停回转过来,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在蛋糕店里看到你……你那时是不是在看什么?”
那时候吗?
秦瀚淡淡道:“我的过去。”
听着这暧昧不明的话,宋停脸色有点崩,道:“你的过去?”
“对。那是我的过去。”秦瀚看着宋停,伸手摸了摸宋停的头,“而你是我的未来。”
宋停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而看着这样的宋停,秦瀚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车子发动起来,逐渐远去,只有几句寥寥的话飘散在空中。
“这么多年了,我们去领结婚证吧。”
“哈?”
“你不愿意?”
“不……不,我是说……好。”
·
【滴——】
【目标人物已完成实验,人渣改造计划成功,系统脱离中。】
【脱离倒计时,3,2,1……成功脱离。】
【下一个目标选择中……】
【滴——】
【人物选定,程守逸。】
【系统传送开始。】
11.将军篇①
会给予他一个重生的机会?
何谓重生?为何又会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毕竟……他此生……并无遗憾。
不,也并不能说是没有遗憾,但……
“吱呀——”
沉重的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后,与那铁门似乎一般沉重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过道中响起,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天牢里回响,同他的心跳声一点点重合。
程守逸感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身下是冰冷的地面,寒气刺骨,身上处处疼痛,似是无一完好,而他的头更是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在哪儿?
程守逸竭力想要睁开眼,竭力想要驱使自己的身体,但他所有的力气都像是泥牛入海,连手指都没有听从他的使唤,只有手腕上沉重铁链的冰冷越发清晰。
这时,一个踩着轻而快的脚步的人走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推了推他,道:“程守逸?程守逸,醒醒,陛下来——”
“黄章。”
突兀地,一个冰凉的声线在这个冰冷的地牢中响起,唤住了那个想要将程守逸摇醒的内侍。
内侍黄章手下一顿,退到一旁,但仍忍不住开口,忧虑道,“陛下,您千金之躯,何必来到这冰冷冷的天牢?”
那冰冷的声音没有回答,但程守逸却莫名地直觉他应是有些不耐了。
可那内侍却像是全无所觉,继续喋喋不休,道,“再说了,陛下,这罪臣通敌叛国的证据确凿,您何必再顾念着儿时的那一点儿情分再来看他?你瞧他叛国时又哪里顾念过您?要我说,这样的罪臣就应当早早斩——”
“黄章!”那冰凉的声音终于不复开始的平淡,带上了隐约的怒气,道,“你太多话了!”
听得这话,黄章似是被唬了一跳,立时闭上了嘴。
不愿再多说,那冰凉的声音道:“你出去。”
“陛下,这……”
“滚!”
黄章连滚带爬地出了天牢。
没了这个烦人的内侍的声音,空气中再度沉寂下来。
良久,那个被称作陛下的人终于走动起来,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唇中泄出一声叹息。
“阿逸……”
这一声让他牢记了多年的呼唤,就像是一盆冷水,从他的天灵盖浇下,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蒙在记忆上的迷雾被狠狠拭去,虽然程守逸此刻依然动弹不得,但他却再不像最初那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记起来了。
他是程守逸,是定国公程家之后。
他幼年丧母,八岁丧父,偌大一个国公府里,竟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先皇当年怜他孤苦,将他接入皇宫,陪伴比他小一岁的太子、也就是当今陛下萧尚渊一同长大。
而后,在他十六岁,也是小太子十五岁的那一年,上皇暴毙,作为先皇唯一的子嗣的陛下继位,登大宝掌大局,但奈何当年上皇太过溺爱陛下,并不叫陛下过多参与政事,而陛下的继位又太过匆忙,因而虽有良臣辅佐,但朝中局势依然紧张,权力更是被以李述为首的女干臣一点点夺去,想要架空陛下的猖狂心思昭然若揭。
作为陛下小时候的玩伴,程守逸看着这样的情况,心中自然是又气又急,恨不得替陛下把那些女干臣统统杀了的好,但他虽继承国公之名,手上势力却是半分也无,更不说人脉势力,因而根本就帮不上陛下半点儿的忙。
而就在这时,恰逢北疆匈奴来袭,程守逸便不顾陛下的再三挽留,毛遂自荐,接过虎符,率大军抵御北疆匈奴,替陛下排忧解难,不叫本就被政事烦得焦头烂额的陛下再被北疆匈奴来袭而困扰。
自此之后的十年里,他每战必胜,最后更是深入北疆2000余里,歼8000余人,斩北匈奴王,驱匈奴3000余里,使得从此以后的大周北疆再无匈奴之扰。
但这却并不是他人生中的最后。
他程守逸少年接掌虎符,率领大军,镇守北疆十余年,声望如日中天。可当他最后击败匈奴,班师回朝后,他的发妻却敲响了登闻鼓,状告他通敌卖国,更是从家中书房拿出了他同大齐太子的信件来为她的话作证。
翻看所有信件,其信件中“透露”出,他驱逐匈奴一事不过是同大齐和匈奴王合演的一场戏罢了,纯属子虚乌有,为的不仅仅是沽名钓誉,更是预谋在此次回朝时逼宫造反。
再加上有一个“曾经居住在北疆的子民”现身,信誓旦旦地说曾在匈奴队伍中看到过他程守逸,并指证程守逸暴虐不仁,不但欺压平民,最后更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扮作匈奴,洗劫村庄,对村子里的人赶尽杀绝。
三人尚能成虎,更何况这次“告发”他程守逸的,还是他的发妻,朝中清流陆唯德之女陆馨,而从他书房里搜出来的信件,更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盖棺定论,尽管他的部下们为他纷纷进言,但他却依然被掳去所有功衔,打入天牢,只等陛下做出最后的判决;而陆馨告发有功,迅速同他和离后,领着他的儿子回了娘家,闭门不出。
但……才是最后。
而他……竟是回到了这一天么?
回到了他即将被判斩立决的前一天?
而在这一天,他是怎么做的?
身体的掌控权似乎终于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奋力睁开眼,恰好迎上了一双带着错愕和惊喜的眼睛,然后那双眼睛主人的那张熟悉面庞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萧尚渊倾过身来,用他虽然竭力保持平稳,但却依然带着不容错视的喜悦的语气道:“阿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时刻,还有……一模一样的人。
上一世的他,虽被打下天牢,但却没有受任何皮肉之苦,反而过得还算不错。
而那时的他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后,早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这件事的起因,无非就是他功劳太大,引起了一些人的惊慌而已。
而那些人,也无非就是以李述为首的那群女干佞罢了,程守逸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而他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买通他的发妻,让他的发妻站出来诬陷他。
程守逸之所以升起这样的疑惑,并不是说他同陆馨之间感情有多么深厚。
陆馨虽说是他发妻,但他们向来聚少离多,就算有了个儿子,他们之间也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那么被背叛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可是,陆馨却是陆太傅的女儿,而陆太傅又是是坚定的保皇党,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陷害他,替李述那女干臣做事?
让他们的儿子有一个被称作逆臣的父亲,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程守逸想不通,而更让他感到心灰意冷的,则是那些曾经受他保护的人们。
他镇守北疆十年,同士兵同吃同住不说,每逢大战,必身先士卒。十年下来,他落下了满身的旧伤暗疾,只要稍逢阴湿就会疼痛难耐。
可他付出了这么多,被他一直保护的那些人却只是被有心人稍稍煽动,就立即倒戈相向,指着他的脊梁骨,痛骂他通敌卖国。
通敌?
卖国?
可笑,可笑至极!
他这十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唯一让他感到稍稍安慰的是,陛下待他一如既往,相信他的清白。
只不过这一回想要他死的人,除了主谋李述等人之外,还有相信了自己女儿的话的陆太傅,换句话说,满朝臣子都是一个声音,那就是处死他程守逸。
所以程守逸也很能理解扛不住压力的陛下,也知道陛下之所以让他暂住天牢,不过是拖延时间,试图找到为他平反的证据罢了。
但程守逸更知道,陛下他是无法找到的。
李述心思慎密,又怎么会在这一点上露出破绽?
所以……如果他没有记错,他的死期,也就是这几天了。
那么那奇怪的组织让他回到这个时候又是为了什么?让他再死一次吗?
但就算再来一次,他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想到这里,程守逸想要坐起来,如同上一世一般,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陛下,并请求陛下将计就计,赐他一死,而待他死后,那李述等女干臣难免有人得意忘形露出破绽,那么到时还请陛下替他翻案,并以此责难李述等女干臣,将他们连根拔起,还大周一个盛世太平!
但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他重生而来元气损耗太过巨大,无论程守逸怎么挣扎,他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守逸不由得有些懵了,越发奋力挣扎起来,拉住萧尚渊的衣角,嘴唇一张一合,努力想要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却只是嘶哑如同破风箱般不成调的碎片。
萧尚渊不知程守逸所想,还以为他想要同他诉说自己的冤情,于是连忙扶住程守逸的肩膀,正色道:“阿逸,你且放心,我定会还你清白,但这些天也只能多多委屈你了……你先别说话,你身上暗疾太多,天牢里又太凉,一时说不出话来也是正常的……阿逸,你再等等罢,我一定……”
于是,就在程守逸无奈的目光下,萧尚渊自顾自地说话,信誓旦旦地向他这个儿时玩伴保证,必将还他清白。
但萧尚渊到底身为皇上,能够探望他的时间并不多,因而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程守逸看着萧尚渊远去的背影,心中虽急,但却也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温柔暖意。
明明都已经过了十年了,为何陛下他……还是如同当年那般温柔又天真呢?
但,这却也正是……正是他心中的那个殿下啊。
或许于他人来说,陛下天威深重,深不可测,但是于他来说,萧尚渊却并不仅仅是“陛下”。
他是他……最爱的人。
这样的爱,并不是臣子对君上的敬爱;这样的情,也并非对少年玩伴的友情……
它比这些,都更为深刻,也更令人揪心。
或许他今生今世都永远不会同萧尚渊说出他的心中所想,但他却会一直保护他,保护那个一直都不曾在他心中黯淡下去的殿下。
——就算是赔上性命!
程守逸的神色坚定起来,闭上眼睛,保存体力,力求能在下一次陛下来探望时能够开口说话。
可程守逸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陛下离开后没多久,狱卒就走了进来。
“罪臣程守逸,李大人要见你!”
李大人?
程守逸心中先是一怔,而后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