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芳也生气的大吼回去:「那人就是你哥,全部的人都知道!」
「梅心,不要再说了!」曾俊瑞捂住曾梅心的嘴,想把人带走。
没想到曾梅心愤恨地扯下,比苏芳更生气,更怨恨:「狗屁!那天我哥跟我们在一起,他哪有时间去干哪档事!」
苏芳登时愣住,然后激动:「曾梅心,人死为大,我不想再提往事来惊动死者,但你也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擦你的人死为大,我今天就告诉你,那个为你去死的傻瓜,那个叫曾俊瑛的男人,他从没对你做那档事,他不但没有做,还用他一生守着你这只白眼狼!」
在半空中的曾俊瑛彻底的傻眼了,他真没想过一向文文静静的曾梅心竟然会爆脏口,最要命的是,她竟然把高力设局□□的真相说出来。
「你胡说八道!」苏芳气得五官移位,然后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如魔鬼般爬上来。
曾俊瑞冷笑拉着曾梅心道「别跟他说,就让他一辈子这样傻下去,让他跟那个人滚在一起,哼!不用管他们。」
拳头用力的在半空中画出弧度,带着生猛的力道和呼呼风声,却被曾俊瑞轻易的拦下:「苏芳,你就是个白眼狼,做人说话凭良心,就算我哥真的做了,他为你这些年来的付出、百般呵护,难道不足以弥补那份罪过吗?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啊。我哥一直交待我们守口如瓶,当年我们太傻,早就应该要把真相说出来,否则我们一家人团圆和乐,何必如今的支离破碎。」
整个事态完全脱离曾俊瑛生前的希望,他看见苏芳倍受打击的离去,在后面的时间看见苏芳质问高力,高力多次抵死狡赖之后,最后托盘而出所有的真相。
苏芳一个人在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从有眼泪哭到没眼泪,最后不吃不喝躺在冰冷的地上,
原本曾俊瑛多少还是有点冷眼旁观的心态,毕竟他与苏芳之间,实在称不上美好。但是看到苏芳这样,他心痛得不能自己。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可以找出无数个足以让他离开苏芳的理由,却没有一个理由可以让他停止爱,尽管他拥有完美无瑕的苏芳,也无法在面对这个苏芳时选择放下。
「苏芳,别这样,你快起来。」
「不怪你,都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啊。」
曾俊瑛绕着苏芳打转,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苏芳始终无动于衷。真没办法啊,人鬼殊途,他说的话跟对空气说的效果是没两样的。
最后苏芳是被沈生送进医院,当苏芳清醒第一句听到的话,是沈生用着极为冷酷的语气道:「你就好好的活着吧,带着对他的忏悔,活在这个人间地狱里面。」
曾俊瑛懊恼的想撞墙,原本是想要好好保护的人,却在他死后活得如此痛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错得太厉害,他的保护无疑的是最为残酷的折磨。
苏芳从此一蹶不振,曾氏依然定期分发股利,优渥的红利让苏芳原本该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偏偏他却过得穷困潦倒,甚至沦为街友。
那几年,曾俊瑛就一直陪在苏芳身边,明知道自己只是抹鬼魂,但是总会忍不住帮苏芳遮阳遮雨,当然结果只是徒劳,他就看着苏芳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曾俊瑛眼尖的看见一抹袈黄,倒在角落处无人闻问,这一幕似曾相识。
起先苏芳没有理会对方,直到三天过去,苏芳抱着犹豫走近那个人身边,怀疑这会不会是具尸体。
一靠近,那点生息让苏芳于心不忍,他将人拖到自己平常休息的地方,再去端碗水来喂对方喝下,将身上仅有的食物全都放到那人手边。
水一喝下,那抹袈黄醒过来,看到手边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嚼起来,没一会就吃得干净,吃完之后又倒头开始大睡。苏芳无所谓的任他占据自己的地方,那天天气不好,下起暴雨,原来是台风来了,苏芳用纸板遮雨躲到桥下去,差点让高涨的河水冲去一命。
再隔天天气好了,苏芳又累又病的回到原来的地方,就见那抹袈黄还在那儿等着自己。
「感谢施主的一饭之恩。」那抹袈黄浑身也是脏兮兮的,却翩翩有礼的模样,有种巨大的反差。
苏芳理都不理,寻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就要开始睡起来。
「施主。」那名袈黄有些无奈的口吻道:「你还是回去过你的生活会比较好。」
闻言,苏芳睁开沾满污垢的眼睛,浑沌的目光扫过这个奇怪的家伙。
「你身边的施主一直放心不下你,使他困在你身边无法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你说什么!」苏芳整个人跳起来,全身的病痛立刻让他抛之脑后,宛如骷髅的手揪住袈黄的衣襟:「你他妈的敢乱说话我就杀了你!」
曾俊瑛也实在没想到苏芳会是这个反应,他急得团团转,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遇见一个能看见自己听见自己说话的人,他万分希望能藉由这个机会,让苏芳不要再过这种自我放逐的生活。
「施主,你们缘份未尽,不要自误误人。」
「你说他真的在?你看到他了?他真的在吗?快说!」苏芳凶狠的神色,跟个罪犯没两样。
袈黄看看曾俊瑛又看看苏芳,然后点头道:「他在,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么多年来,苏芳第一次像个人一样生气发怒,也是第一次像个人一样升起希冀,他眼眶发热道:「他很恨我吧,对不对?」
袈黄看看曾俊瑛哀求的神色,只好无奈的转述:「他说,他很爱你,虽然你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情,但是他对你的爱始终没有变过。」
「怎么可能不恨!」眼泪飘零的飞落,苏芳激动的吼:「他怎么可能不恨我!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恨我,怎么可能……」说着说着,他像个小孩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一人一鬼相对无言,只好守在苏芳等苏芳哭完。
苏芳哭很久,一边哭一边说着从前的事情,然后哭着说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曾俊瑛看着那抹袈黄,很肯定道:「你是道观里的那位道士。」
「是的施主。」年轻道士很实诚的承认,「你遇上的是我。」
「喔。你来找你的道观?」曾俊瑛不打算去思考太复杂的时间观。
「是,我与这位施主有因果关系,所以前来了断这场因果。」
曾俊瑛也没多去问什么因果,所有的东西早就超出他的认知之外。「可以拜托你劝他回去吗?」
「要看施主怎么想。」
当苏芳从沉睡中清醒,就看见年轻道士正在对空气说话。苏芳带有温度的眼光扫过那片空荡荡之处,眼泪再度滚下来。
在那之后,苏芳回归正常的生活,并且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敏感,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特殊现象,那令他感到安心,他深深相信曾俊瑛是在他身边的。
曾俊瑛确实也守在苏芳身边,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存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背后灵?不过没地方能验证这个说法是对或不对。现在的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在苏芳四周闲晃,看着这个苏芳想着另外一个苏芳,或是想着另外一个苏芳看着这个苏芳,这都会让他有种出轨的心虚感,这种挣扎跟矛盾成为他的烦恼。
也许是因为太想接触曾俊瑛,苏芳开始去看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这又成为曾俊瑛一个最新的烦恼,他可不希望苏芳走火入魔,幸好年轻道士再次出现,这次前来是找苏芳协助建立道观。
「好。」苏芳答应的很干脆,同时他开出一个条件:「我想给他设立一个牌位供奉,请道观提供住宿的地方,我想在那儿长住。」
年轻道士很轻松的答应下来,建地是由苏芳去找的,大概找了半年之久,苏芳在苏母的母校半山腰处找到适合的土地,道观落成。
从此苏芳就住在这间道观里面,过着极为朴素的生活,每天不是对着曾俊瑛的牌位念经,就是在道观里面扫地,而曾俊瑛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日出月落、春去秋来。苏芳的后半生都守在这间道观里,他与年轻道士见面没有几回,但是每次见面年轻道士都是那副模样,这使苏芳越发虔诚的扫地,他那枝扫把似乎不只是在扫地,更像是在扫去前世今生来世的纷扰,让心灵越发纯粹干净,当身体随着时间日覆一日的老迈,苏芳越发越像曾俊瑛想着的另外一个苏芳,直到某一天,曾俊瑛看着年迈的苏芳散发纯粹的笑容,曾经在他心中分割的两个人,如今再次合而为一、密不可分。
「俊瑛,如果有来世,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卧病在床的苏芳,微笑的对着天花板的空气说话。冥冥之中他似乎听见不离不弃的男人回应他,让他很满足的阖上双眼,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下一辈子,他要跟曾俊瑛圆圆满满。
空气很冷,苏芳的心很暖。身体逐渐失温,曾俊瑛看着苏芳走完他的一生。
「施主,现在该你放下了。」年轻道士走进没有丝毫温度的房间,对着在半空中默默泪流的曾俊瑛说道。
「原来他们是同一个人,我一直以为不完全是同一个。」
「是缘分,施主该回去应该回去的地方。」
「换我该进入轮回是吧。」眷恋的看着苏芳永远沉睡的脸庞,曾俊瑛在苏芳一步步从过往中解脱出来的同时他也获得解脱,有许多的事情,他已经放下无爱也无恨,而他对苏芳深深的感情不能抹灭。
「施主难道忘了你气数未尽一事。」
「啊?」好像有这回事,几十年前说的话,曾俊瑛被提醒一句,隐隐约约想起来。「难道是……」
「是的,正如施主所想。」
曾俊瑛愣愣的看着年轻道士。
「请施主随我而来。」
曾俊瑛愣愣的跟着年轻道士,最后来到平时道观打水存放的大水缸旁。
年轻道士从大水缸中取出木杓,舀满一勺水,对曾俊瑛微微一笑,水也随之泼过来。
啊……
一念之间,曾俊瑛闭上眼,扬起满足的笑容。
若这些真的是他的前世今生,他觉得自己是何其有幸,两生两世都能跟自己最爱的人共度白头。
呵,苏芳。
我来了。
希望我没让你等太久。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