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明天说，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我不要……我不要……”沈单蹲在沙发上，手在空中胡乱舞着，在抗拒。“我害怕我明天再来你就不见了。”她使劲摇着头。
这样的夜晚，黑压压的天，沉闷的空气，感觉不到凉爽。苏木在他面前，像做梦一样，可他千万不要是梦。是梦那就不要醒。
“我不会不见的。”宋是凡见沈单还是那个样子，妥协说：“好吧，你去我房间睡，我睡沙发。”
沈单去宋是凡卧房，五六米的路途三步一回头。她打开宋是凡卧房的门。“韩靖望，回来了。”那不是同宋是凡说话时软顺的语气，是冷漠带着恨意。
“我知道。”恨比爱长久，最残忍是不爱不恨，冷静下来，韩靖望的回来也就不那么震惊紧张还有心疼。
沈单咬着牙，推开门进卧房，她想问的是韩靖望回来你要和他重新再在一起吗？她不同意，她会阻止，像阻止她哥哥和童谣的爱情。
一道电话，急急忙忙的回乡下，又被告知因为病情严重爷爷转去了市里的医院。等抵达医院已经是午夜十一点了，童谣爷爷聪手术室出来，还在昏迷中。
童珂的父母告诉童谣，爷爷是因为刺激突然引发的心脏病。童谣奶奶还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童谣喊她，她不应。
童珂母亲用手肘拐了一下童珂父亲，童珂父亲咳嗽了一下，童谣和沈流景看着他。童珂父亲看了一眼沈流景再看童谣，说：“你爷爷是被你的事刺激的，我们都知道你和流景在一起了。”
童谣身子后退两步，沈流景赶紧扶住他。
“小珂之前给我和你伯母讲过你们的事，我们也看开了，可是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思想封建，童谣你还是顺着老人一点吧。等你爷爷醒来不要硬碰硬。”童珂父亲叹着气。
“我知道。”童谣垂头。
沈流景安慰性的抱住童谣肩膀，童谣抬起头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场爱情的难关在这里，亲情与爱情，终究要面临选择。不想选也从未想过去选，偏偏要被逼着去面临这个问题，去选择一个。
这是选择题，选择题里有单选与多选，他要多选，爱情，亲情都不会舍弃。
第 29 章
童谣拉着沈流景走进奶奶，童珂父母满脸忧愁的靠着墙，童谣坐在奶奶旁边的位置，空出的手揽着奶奶手臂。
沈流景站着童谣身边，十指紧扣的手。
这个时候，不能抱在怀里安慰，低语说着不要害怕，我在你身边。只有这样的方法，牵着手，让对方感觉到，他不曾一个人，在这场爱情的艰难期。
童珂在凌晨一点多到的，哭丧着脸，受了千般委屈样，也没多夸张，毕竟是自己的爷爷病重。而童谣看起来就冷静多了，或许也只是表面冷静罢了。
童珂身边跟着一个男人，她也没向自己的父母介绍，彼此心照不宣。童谣认得，是那日前来找童珂的人，叫李引白。不过他后来怎么离去的他不知道，童珂也沉默了一个下午。
童珂去喊了自己奶奶，奶奶仍旧不搭理。她怎么撒娇也没用，童珂父亲喝止了她，说她太吵。还有几个小时才破晓的黎明，童珂的声音在滴水都能听见的医院，真的有些吵闹。
童珂立刻就不吭声，蹲在自己奶奶面前。没多久，或许是脚麻了，慢慢站起来，有点艰难的模样，李引白立刻扶着。童珂没有搭理，她的眼神和表情却出卖了她。
她只是有些高傲，还不愿对李引白小鸟依人，可是李引白愿意在深夜里陪她搭几个小时的车程，童珂就已经很感动了，女人就是这样柔弱心软，童谣想。
沈流景在早晨五点离开，童谣央求的，沈流景还有工作。
而爷爷是在早晨六点醒来的，童珂奶奶拖着一夜未眠的身子，连走路都不稳的往爷爷房间走。童谣与童珂他们跟在后面。
童谣一进去，爷爷就让他出去，说不想见着他的话语。童珂生气，说爷爷你这么能这样，哥哥一直守着你。
童谣见自己爷爷气得喘气，又是刚做完手术的老人，他什么也没讲，就退出房间。童珂跺脚也跟着出去。
“哥，你这么什么都不说啊？”童珂看着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脸的童谣。
“我要说什么？”他要说什么，怎么说，跟爷爷说即使他阻止他与沈流景在一起，他还是会和沈流景在一起。然后听了这些话的爷爷只会病情加重。
“跟爷爷说你要和沈流景在一起啊。”童珂铿锵有力，坐一旁的童谣反而像在退缩一样。
“他老人家经不起折腾，我这么一说，倘若气得与世长辞，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他抬头看着童珂，就是这样，他才选择沉默，若是硬来硬，最后妥协的仍旧是他。
若自己的爷爷真的因为这事与世长辞，他与沈流景的爱情，就算在这刻还存在，可是也会随着对爷爷的愧疚而消磨殆尽。
他的爱情，还有沈流景，这些都会让他想起爷爷，哪怕他还爱着沈流景，他也不会同他在一起。
童珂听着童谣的话，靠在冰凉的墙上，阳光还没出来，墙壁都是冰凉的。他的哥哥永远想的那么周到，而她永远都不会成熟懂事。
想到这里，她想到为什么自己爷爷奶奶会知道，她只给自己父母说过，也是为了怕爷爷奶奶突然知道，好多一个帮手，为此为了改变父母的思想她没少费劲。可是她绝对没有对爷爷奶奶讲过，她的哥哥更不可能。
她的哥哥说不定会隐瞒到爷爷奶奶去世，不是害怕这样的关系被爷爷奶奶知道，而是害怕与爱人分离。这样痛苦的抉择何不如隐瞒。
她有些烦躁，总是帮不上童谣一点忙。
医生来检查童谣爷爷的身体，因为刚动了手术，身体不稳定，需要好好休息。童谣趁机给沈流景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担心，好好上班。
沈单到家，唐明非坐在沙发上，一宿没睡，自己儿子妻子追一个男人出去，一直未回。
“你这么还没有去上班啊？”
“你去哪里了？”唐明非显得非常困倦，连语气都疲惫。他的妻子彻夜未归，归来时神情欣喜。他有些恍惚，或许是太累的原因，他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沈单。
十多年的沈单，跟在他后面，会喊哥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喊过了。沈单很开心，和在国外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神情，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沈单从女孩长成了女人。
“没去哪啊。”她随口一说。
“你追一个男人出去，一夜未回。”他瞧着自己的妻子，还是昨日的衣服，膝盖受伤贴着创可贴。
“以前的朋友。”她的语气没有最开始的欢快，有些吞吐。她不知道怎么去给自己的丈夫讲苏木还活着的事情，她的丈夫一定会以为她有了精神病。
“你确定只是朋友？”
沈单在酒吧做的事，追着那个男人出去。他猜测，那人或许是沈单以前的爱人。除了沈单的家庭外，他对沈单的其他一概不知。
“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你是我妻子最好不要做出出格的事。”
“我妈让我们回家吃饭。”唐明非在生气她知道，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她也会生气，所以她低头不再说这事。他们是夫妻还要继续过下去，没必要因为这些事闹僵。再等等，等时机成熟，她告诉唐明非一切。那些本意要深藏于心的事。
沈单开的车，唐明非趁机补眠。到父母家时自己哥哥也在，有些意外他在，不应该和童谣在一起吗？这个时候。
“我和童谣的事，是你告诉童谣的爷爷奶奶的对吧？”沈流景翘着腿，身子侧靠在沙发背上，手枕在沙发上，手指揉着太阳穴，闭着眼。
沈单正往沈流景对面的沙发坐，听见这话动作顿了一下。原来是自己哥哥让她回来，哪里是自己母亲，怎么的，她又要被训吗？
“那有怎么了？”和女孩时期一样有恃无恐。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不然我们兄妹的关系怎么变僵的你都不知道。”沈流景端坐，双手整理着衣服。
“你什么意思？”坐着的沈单站起身“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置气？”
“因为是妹妹所以一再忍让。”他觉得是这样，沈单是他妹妹，做错什么可以一再忍让，因为是妹妹，这层关系，永远抹不去。可是当妹妹对上爱人，他只能说对不起，这和有了媳妇忘了娘一个道理。
“那我告诉你，沈家还让我这个女儿，我就不会让童谣和你在一起。”她说完话还带喘气，她和沈流景杠上，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般。
“够了没？”沈父站在门口，冷眼相待。
沈单哼了一声，满是怒色的眼神瞪了沈流景一眼，拿起沙发上的包，快步离开。
“你干什么？你给我站住。”沈父喝止。
“爸，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唐明非对着沈父道歉，微微欠身。
唐明非追出去，沈单打开车门要坐进去，他喊了沈单两声，沈单不应。一把拽住正要坐车里的沈单。“你又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你也来质问我？”沈单手一扬，甩掉唐明非拽住她的手。
“你应该知道你哥的为人，没有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翻脸的。”
“你都那么了解我哥，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沈单仰着头和唐明非对视，咬着牙。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他妻子的做法，一个苏木让她一直站在死角里，又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是为了利益。“你得到过，所以不能理解得不到的心情对吧？”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到家人的祝福与同意。因为得到过，反而不能去体会得不到的心情。
“什么叫得到过？什么又是得不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童谣和我哥不能在一起。”
“你在国外见的不少，应该比任何人都明了。”他冲沈单吼。
“对，他们的也叫爱情，我不否认，可是唐明非你知道吗？我哥和男人在一起沈家没后，我可以再生一个，过继给他，可是对我父母来说意义不一样。如果他是同性恋的事传出去，你知道对公司影响多大吗？”她比唐明非的声音更大。
“这些根本用不着你操心不是吗？”
“因为他不是你哥。”沈单嘴角勾起弧度，那是在嘲笑。“如果你哥哥喜欢一个男人你也会阻止，你不是觉得丢脸，而是怕这个世界的流言蜚语中伤他。哪怕你能接受同性恋，你哥喜欢男人，你从心里阻止。”早已看清童谣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不是因为钱财利益，就如童谣说那般，为了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何必呢。在国外见过同性恋，但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当自己的哥哥喜欢一个男人，所以的一切都和她搭上关系，因为是哥哥。
开始在意周遭的人对同性恋的看法，大街上来往的男人她都有去注意，他们喜欢的都是女人，揽着腰的，牵着手的都是女人。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国家，同性恋是不敢见阳光的。
她觉得她的哥哥应该去喜欢女人。
“不可理喻。”唐明非丢下这句话独立走了，或许是不知道用什么话去接沈单的话。
“你又去哪？”沈流景的父亲瞪圆了眼睛问双手插兜从他身边经过的沈流景。
“去找童谣。”没什么可隐瞒，这些话说出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沈流景父亲摇摇头，缓缓地走近沙发，这个家全乱套了，没一个省心的。看的最重要的儿子喜欢了一个男人，自己女儿百般阻扰。
即使儿子和女儿发生口角之争，他也没让自己女儿不要去管哥哥的事，其实他这样也是默许，愿意让沈单任意妄为，没有父母希望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
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三个小时，沈流景到达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毒辣的阳光，连微风都不曾来过，这样的天气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一定会更心烦。
沈流景停好车，在医院门口遇上童珂，深蓝色的牛仔背带裙，白色的上衣，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是饭盒，李引白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伞，也是刚从外面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她惊讶的问沈流景。
“不放心童谣，过来看看。”
“哥哥他很不安心。”童珂失落的语气，“你多陪陪他。”拜托的眼神。
沈流景郑重的点点头，他想起沈单，若是有童珂半点懂事多好，怎么越活越回去，比女孩时期更折腾人。
和童珂一起进的病房，童谣坐在凳子上，六神无主。童谣的爷爷睡着了，旁边的床位上是童谣的奶奶，是因为害怕，所以固执的要睡在一旁。陪着爱人走过几十载的春夏秋冬，到年老，医院的景色也不想错过。
“童谣。”
“沈先生。”
两个人的声音是在同一时刻响起的。
“你这么来了？”他的声音压低，为了避免吵醒两位长辈。童珂看着自己的哥哥，不同之前郁郁寡欢的神情，眉眼之间是欢喜。童珂想他哥哥再也离不开沈流景了。
因为他哥哥看见沈流景那刻，他的世界都活了。是的，活了，如寸草不生，久不逢甘露，沈流景来回，他的世界开了花。
也是从这刻开始，她想，不管如何她也要让自己哥哥和沈流景在一起。
“我来看看你。”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可你的工作……”
“这些你不用担心。”
“哥你可以吃下饭了吧？”童珂出声打断两人，伸直提着食物的手，递给童谣。
“你没吃饭？”沈流景问。
“早饭，午饭，都没吃，一宿没睡，我让他睡他也不睡。”童珂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理会自己哥哥给的让她不要多嘴的眼神。
沈流景什么也没说，接过童珂手里的食物，一手拽着童谣退出了病房。
童珂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摇摇头。李引白问：“你怎么了？”
“我哥没救了。”她说。
童珂看见奶奶的身体动了一下，上前查看，见自己的奶奶拿厉色的眼神正瞪着她，吓了她一跳。
“奶奶。”
李引白也把目光放到童珂奶奶身上。
“你哥的事，你以后少管。”童珂奶奶下床，走到童珂爷爷病床边。童珂爷爷的头没枕在枕头上，童珂奶奶一只手托起童珂爷爷的头，另一只手将枕头移到童珂爷爷的头下。
她的动作轻柔娴熟，想是曾太多次做过这样的事。当和他结婚，有了孩子，经历彼此亲人的离世，他和孩子成了唯一的亲人。
这种爱人成为亲人的过程，经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有吵有闹。何尝又不伟大。
“奶奶不是也管不着吗？”她没权力管，奶奶也没权力管，不是吗？
“我和你爷爷活了七十几年，我们的人生阅历比你们多几十倍，就连喝的水都比你们多。不是拿这些来压你们，只是指导你们，在有的事上，你们也不要反驳，也不要你们按着指导去做。只是让你们听劝一点。”
童珂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见自己奶奶说这样的话，奶奶与爷爷生在农村，没念过书，爷爷念过几年小学。所以小时候犯错训她的是爷爷，奶奶坐在一旁笑。
走过风雨，经历坎坷，她也成了一个哲学家。
“你只是想让你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在一起后会不会分离。我连他们的未来都看不见，她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我至少会看见他和那个女孩子结婚生子。”因为自己爱人睡着，说话声放得轻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