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清欢(包子)下——凤无夕

作者:凤无夕  录入:11-27

那人想将他活埋!

尤清洄睁大眼,也顾不得什么策略,着急的敲打着棺面,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然而,挖地的声音却没有半分停顿,外面的人竟对他视而不见。

忽然,挖泥的声音停止了,四周一下又静了下来,黑暗霎时笼罩周身。

若是你听不到,看不到,你的世界还剩什么?

无边黑暗,无尽恐惧。

然后,尤清洄听到了声音,有人说话的声音……

四五章:不作不死

“什么?”毓歆惊讶道:“你说清洄不在里面,你怎么知道?”

“调虎离山。”顾松知道:“在我们都被火吸引注意时,人已被运走。”

毓歆翻了个白眼,急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啊!”

“我在尤清洄体内下了只蛊。”殷傲遗忽然插话。

“啊?”毓歆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激动的跳起来,“混蛋,你说什么?你给清洄下蛊?!你怎么能这样!他肚子里还有你儿子!!”

“只是很普通的追踪蛊,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殷傲遗道:“母蛊能在方圆十公里内感知到子蛊。”

“你的意思是现在感觉不到子蛊,所以清洄现在肯定在距离我们十公里外?”得到肯定的回答,毓歆又不淡定了,“既然你有这蛊,怎么能让清洄一次又一次的被抓走!!”

殷傲遗抿唇,“蛊在上次他出事后才中下,感知子蛊需得耗费不少精神力,我亦不能时时感应。”

毓歆勉强接受了,“那你们快去找人。”言罢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清洄说过,上次绑架,他有偷偷听到楚云和一个神秘人的对话,楚云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殷傲遗眼中闪过暗光,表情平淡,“是么。”

大火终被扑灭,苍雪楼所剩的与残骸无异。

房中找到两具尸体,死因为浓烟呛鼻而死,面目皆可辨认,苍雪楼唯二的仆人。

……

听不清楚,听不清谈话的内容,只知道,有人来了!

是那人一伙的?还是纯粹路过的?或者……

尤清洄遂更用力的敲打棺门,试图告诉来人,棺材里头的是活着的,而非死人。

……

他躲在暗处,待尤清洄离得很近时,找准时机,轻而易举的将人敲晕。

他先将人藏进马车,告诉看门的守卫宫主要他运些东西,守卫丝毫没有怀疑,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他们能怀疑什么。

随后他又去棺材铺买了两副棺材,一辆推车,将人塞进其中一个棺材里。他自己则伪装成替棺材铺送货的伙计,如此一来,走在街上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待到入夜,他便将棺材运到荒郊,埋进土里,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一如既往的顺利,所以殷傲遗算什么?待他…

瞥了眼突然开始颤动且有敲击声传出的棺材,他不屑的笑了笑,醒了么,可惜这是你最后一次醒过来。

手下不停,继续挖着坑,坑已基本成形,只需再挖深一些……

突然,耳朵一动,他停止了手中动作,警觉的望向身后。

月下的人身姿修长,银辉将他俊美的面容铺陈的妖异非常,黑衣裹身,强大的气势在山中四散开来,迫的万籁又静了几分。

也许服从早已成了本能,见到殷傲遗的那一刻,他便下意识的跪了下来,铲子落了地,“宫,宫主。”

“我不记得要你将何人运出宫中。”殷傲遗缓缓开口,一字一字砸在他头上,让他的气息凝了一分又一分,“卫七。”

压抑的情绪终在末尾的名字落下后爆发,卫七瞳孔猛缩,猛地站起身来,竟是不怕死的逼视着殷傲遗,“那又如何?”卫七冷笑,“你以为我生来就该做你的狗么?”

表情未变,殷傲遗淡淡道:“我从未如此看待你们。何必自贬身价。”

“哈哈哈…”卫七大笑,“如今你功成名就,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那时你才起步时,又是踏着多少无辜人的尸体才得以成名的!!”

眼中一动,不由想起创始傲因宫之初,他没有任何势力依仗,也没有出众的家世继承,他便是单靠着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其中艰辛,自是一言难尽。但他敢说他绝没有残害无辜,不过若是牵累…眼底首次有了一些情绪,殷傲遗道:“什么意思?”

卫七嘲讽道:“您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眼神阴鸷,“当年你修缮傲因宫,请了诸多劳力。那时我家里贫困,父亲身体不好,但听说这份工给的银子很多,便去应征了。又因着想多做一些活,能多拿一些钱,便一人干起了两人份,最后终是因过度劳累,累死在工地上。这本怪不得你,我自不会赖到你头上。但是后来,”

卫七拔高了音量,“你没有将我父亲的尸身送回家里,反而命人随便的埋了我父亲,就埋在鸟不生蛋的后山,随意的立了块碑。我母亲听说此事,大为悲恸,当即便上路想去祭拜我父亲。

弟弟年幼没人看管,她便一并带着了。哪知她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匪徒,劫走了她为数不多的银两,他们又看我娘亲有几分姿色,还轮流女干氵壬了她,完了竟还把她卖进了女支院,连同我那年仅五岁的弟弟。”卫七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转而道:“那段时间傲因宫还尚未建成,大家都劳心劳力,很是费劲,你为了犒赏尽心替你办事的手下,令人搜了一批女支女小倌,供他们享乐发泄,那其中便有我娘,和我弟弟。那当中有些人很是残暴,甚至有女支女被他们玩死。那里面还有恋童的,见我弟弟白嫩,便抓来要玩弄,我母亲抵死不许,那人就找来一群人,轮女干我娘亲,他则侮辱了我弟弟,我只有五岁的弟弟!!”卫七大吼出声,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的面容也扭曲了几分。卫七大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第二日,我娘和弟弟都断了气,被他们玩得断了气!死的人渐多,你也得知了这件事。你是宫主,便随意派了些银子说是处理后事,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只是随手甩了几个银子!可怜我那一家老小!都是因为你!!!”

卫七面部扭曲狰狞,似要随时冲上来找殷傲遗拼命的恶鬼。

殷傲遗静静听完,静静道:“你呢?那时你在哪?”

卫七身躯一僵,脸上表情很是精彩,咬牙道:“不要推卸责任!”

殷傲遗淡淡的继续道:“不学好,赌博偷东西,成了地痞流氓,让家里操尽了心。”

“……”卫七的表情像吞了个没剥壳的生鸡蛋,憋红了脸,梗着脖子冲殷傲遗吼:“是又怎么样!但老子浪子回头了!反正我家人就是你害死的!”

殷傲遗依旧平波无绪的模样,“继续,然后呢?”

卫七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气势又弱了一分,被殷傲遗压制的死死的,咽了口口水,强撑道:“后来你得知了此事,我想找你拼命,被你的手下当成不入流的强盗,打了个半死,扔在路边,但是天佑我,被一高手捡到,教了我武功。然后我重新潜回来,陷害了原来的卫七,哦,对了,现在他叫什么,好像叫什么二十七,我取代了他,埋伏在你身边。哼,我不仅要取代他,我还要取代你!!”

殷傲遗瞥了眼不知天高地厚神色激动的卫七,像在看个傻逼,“你倒是诚实。”

“……”卫七让他讽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入也不是出也不能,憋屈之极,噎了半晌,竟是大笑起来,笑声阴沉怪异,砸的夜幕抖了一抖,“殷傲遗,你嚣张什么?!你厉害!你厉害个屁!我还不是在你眼皮子下逍遥了很久。就连你的宝贝小澍儿,也被我上了一次又一次,不知给你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卫七一声闷哼,退了几步,吐了口血。

殷傲遗出手了。

若说一开始还听不清卫七在说什么,在后来他像条疯狗一般大喊大叫时,便足以听到他吼的是什么内容。

尤其是听到他不择手段将二十七拉下马自己上位时,尤清洄更是气愤不已,听他那副只知将错误往他人身上推的样子,便可以想象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二十七当年是受到了哪般残害。

若不是他能力不济,他定是早就破棺而出。

只是,还有人记得有他的存在不?先把他放出来两位再继续吵好么?

正在尤清洄腹诽时,棺门一动,随即便被一股大力掀飞了出去。

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月光泻进棺木,尤清洄觉得月色从未如此美过。

刚松下一口气,便对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白玉一样的脸埋进了阴影,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比寒星还亮的眸子,望进了尤清洄心底。

尤清洄终于离开了那鬼棺材,棺材板很硬,硌得他腰酸背疼。

好在终是见到了今晚的月亮,看了眼倒在地上死活不知的卫七,大概殷傲遗还会派上个人替卫七收一下尸吧,尤清洄表示…他一点儿也不同情。

殷傲遗什么都没说,只带着他回了傲因宫,却不是回苍雪楼,而是到了日暖阁——殷傲遗住所。

尤清洄受宠若惊的同时不免疑惑,询问下才得知他的苍雪楼只剩下副空架子,而一直照顾他的两个仆役也在大火中丧生,不免一阵难过。

还未待尤清洄感伤够,闻讯而来的众人已经赶到。

被殷傲遗以‘只有我能找到尤清洄’为由留下来善后的顾松知,毓歆,以及在他们后一步赶到的,楚云。

楚云双眼浮肿,眼里赤红,恶狠狠的瞪着尤清洄的模样宛如厉鬼,“你怎么,怎么……”

“如何?没能称你意?”尤清洄还没答,一旁的殷傲遗便出口道。

楚云退了一步,转向殷傲遗的视线有些躲闪,“傲,你,你说什么……”

忽而,一重物被扔入房中,激起尘土一片,正是已经去了半条命的卫七。

殷傲遗勾唇道:“不与我解释一下你们之间诸多的‘深入交谈’么?”

楚云被他看得遍体生寒,心知殷傲遗当是知晓了他和卫七间的事,只不知他到底知晓到了何处程度,楚云暗瞪了卫七一眼,面上的惊惶之色已显露无疑,“傲……我没有……我不是,是他迫我的……”语声在殷傲遗淡淡的目光下渐趋弱了下去。

楚云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眼泪攻势,再抬头已是泪眼婆娑,“傲,你说的,会一直喜欢我的。”

殷傲遗静了半晌,才道:“楚云,你若总是做些让我厌恶的事,叫我如何能够一直喜欢你?”

身躯猛地一震,眼泪顷刻流下,楚云哽咽着,“傲……”

殷傲遗闭了闭眼,显得有些厌倦。

“那个,我有个问题。”尤清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四六章:幡然悔悟

“那个,我有个问题。”尤清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四双眼同时转向了他,尤清洄眨眨眼,四下里张望一番,“等等。”

果然在桌上见到了茶壶器具,尤清洄直接将茶壶拎了过来。

楚云猛然间意识到尤清洄要做什么,一声尖叫,吓得尤清洄的手抖了几抖。只见楚云红着眼死死的盯着尤清洄,尤清洄方一有动作,他便凄厉的扑了上来,“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告诉他!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

看着状若疯子的楚云,尤清洄徒生了一份悲凉。

发疯的楚云被殷傲遗手下制止,殷傲遗似乎也有些好奇,示意尤清洄,“继续。”

被点到名的尤清洄乖乖回了头,看看自己左手拿着的茶壶,又看看覆在右臂上的衣袖,转而将茶壶塞给殷傲遗,“拿一下。”

撩起衣衫,接过殷傲遗手中的茶壶,壶口朝下,茶水尽数倾洒在小臂上。

“啊!!不要!!!”目睹尤清洄动作,楚云又是一番挣闹尖叫,踢打着架住他的两个下人,其状与疯妇无异。

尤清洄视若无睹,只专心盯着小臂,不过片刻,肤上胎记又一次渐渐展露。

“啊!!!!”伴随着楚云一声崩溃的叫声,手臂骤然被抓住,修长五指深深印进莹润肌肤中,五指周围露出了一圈红痕。

尤清洄惊讶的抬头,却见殷傲遗正死死的盯着他的手臂,眼中有山峦顷刻崩倒之势。

尤清洄被捏的疼了,试着抽了抽手,却换来更大的力道。

殷傲遗猛然抬头,见到尤清洄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头,忙松了些力,语气透露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你,这是,如何来的?”

尤清洄摇摇头,“我也今日才知道。”

殷傲遗努力的抑制着快要喷薄的情绪,猛然将目光放到楚云身上,眼神泛滥着从所未有的杀意,楚云缩了缩脖子,眼珠乱转,惊慌不安貌。

“你过来。”殷傲遗冷声道,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楚云畏畏缩缩的不愿过来,殷傲遗不耐,干脆飞身过去捏住他衣领将他拎到尤清洄身边,楚云尖叫一声,捂住脸,口里凌乱道:“不要不要不要……”

相似的位置,相似的形状,尤清洄突然间想起,殷傲遗好像说过薛小少爷身上有块胎记…

呆了呆,尤清洄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

单看楚云的胎记察觉不出端倪,如今与尤清洄的一对比,真假立现。一个可以自由浮现,鲜活生动,一个却犹如死物,好像只是画在了手上。

殷傲遗疾退几步,猛地闭上眼,心在胸腔中重重震荡几下,砸的胸口生疼。

原来是这样么,一直以来就弄错了么,尤清洄才是……才是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薛小少爷么……

呼吸凝滞,尤清洄说过,他不记得幼时之事当时以为他是在逃避责任,却原来,不记得,不也意味着无从证实么,无从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连自己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该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殷傲遗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当时确定楚云是薛澍原因有四:一,胎记;二,玉佩;三,当年捡到傅连艳的樵夫所言;四,楚云记得幼时发生之事。

第一点,胎记,已证明楚云是假的,尤清洄的才是真的,那么作假的楚云是如何得知薛小少爷手上有这么一块胎记的呢?而且必得以茶水灌之方才显现,如此说来,那时殷傲遗看见那胎记,好像也是傅连艳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薛澍身上…如此一来,非亲近之人不能知晓。

二,尤清洄持着傅连艳的玉佩,楚云持着薛澍的玉佩,然尤清洄才是真的,那么持有薛小少爷的假薛澍又算什么?

第三,樵夫所言。樵夫指认的是,当年天竹老人带走的那个孩子赫然是傅连艳的模样,而如今的尤清洄又是天竹老人唯一的徒弟…但樵夫可以说谎不是么,说不定天竹老人一开始带走的便是薛澍。也可能天竹老人的确从樵夫手中救了傅连艳,但后来又救了薛澍,再收他为徒。

第四,尤清洄不记得七岁前发生之事,甚至都记不起幼时模样。而楚云却能说出殷傲遗与薛澍一起时发生的事,而这些,其实另外一人也能知道,便是与他们呆在一起的傅连艳。

如此一来,既然尤清洄才是薛澍,那么楚云是何人,一目了然。

破绽如此之多,他竟没有怀疑过,殷傲遗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他竟然认错了他放在心尖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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