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真的只是对方的发型,而斯维尔却以为人家暗指头上的滑稽玩意儿,只是碍于自己面子而没有直说,顿时感到心中仿佛燃起一团邪火,烧的他恨不得马上就把阁楼上正睡得香甜的恶魔拉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言周教一番。
一般这个时候不发生点什么,大概这篇文就要变成真正的日常文了。
正当男人脑海里流转过百般想法之时,没来由的,心中猛地一紧,长年以来的隐居生活并没有磨去已经深深刻在心底的某种神秘的直觉,就那一刻,他感到死神似乎站在他身后。
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拽过身前的两个女孩子,把她们牢牢护在怀中。
咻!
一股强大而又充满邪恶力量的黑色雾气在斯维尔动作之前就已腾起,然而又瞬间消散,要不是斯维尔对这种气息的熟悉早已深入骨髓,或许还会当做是心底的幻觉,亦或是自己眼花。
“老、老板……你干嘛……”徐小妹忍不住想要推开身前的男人,却在看到对方复杂的表情之时,僵住了手。
“我、我有男朋友了……”鹅蛋脸倒是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而是猛地后退一步离开了他的怀抱,斯维尔也没有再坚持,放开了她们。
斯维尔沉着脸,蹲下身,看着地上散成碎片的报纸,和一枚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细长弹壳,一言不发。
鹅蛋脸有些担心地向后退了半步,觉得事件实在有些神展开。
倒是徐小妹胆子比较大,跟着非常不正常的老板一起蹲了下来:“老板你怎么了?”她捻起一片报纸碎片:“这又是什么?报纸吗?谁丢这儿的……咦?”徐小妹看到了黑乎乎的那块儿铁,好奇的把手伸向了只能隐约看出模样的子弹壳。
“你别碰。”男人啪地一下打掉她地手,站起身来,抬脚就把地上的弹壳踢到一边:“今天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徐小妹语噎,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老板你也中二病了吗?”
斯维尔抬头看了看四周建筑的屋顶,一无所获,他沉吟半响,拍拍两人的肩膀:“是的。我中二病犯了。今天临时决定放假,你负责和大家通知一下。”
“有没有搞错啊……”幸福来的太突然,徐小妹虽觉得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过去,却更认为老板一定是药吃多了:“我马上通知他们!老板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说完便拉着鹅蛋脸就向教堂里走去。
站在寒风中的大主教:“……”
22、
遣散了一众欢呼雀跃的员工们,斯维尔在对面杂货铺大妈诧异的目光下缓缓阖上教堂的大门——并且上了锁。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心事重重地向阁楼走去。
但楼梯上到一半时又突然住了脚步。
这样子未免显得自己太胆小了。
心底那点奇怪的自尊心作祟,斯维尔又回到了教堂一楼,在杂货铺大妈愈加惊异的目光之下重新打开了教堂大门,并且对开的两扇门完全开到了底——这是只有举办大型活动,或者是作为婚礼场地时才会呈现的姿态。
这倒是有点丑人多作怪的意味了。
哦,也不对,斯维尔大主教不丑。
斯维尔回到阁楼时,兰明才刚刚起床,他连睡衣都没有换,正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躺在沙发上玩手机——阁楼小客厅的空调不要命得吹着燥热的风,大主教几乎是一进来就热得脱掉了穿在外头的风衣:“感情我不在了你就偷偷开空调?你知道现在电费多贵吗?”
空调的暖风扫了过来,兰明舒服地眯着眼在沙发上蹭了蹭:“空调长久不用会积灰,很多很多很多灰,你又没有空调罩,我只是帮帮你而已。”
斯维尔对他近乎无赖的发言轻哼一声:“下不为例。起来,有话问你。”
“怎么?”小恶魔动都不想动一下,只是扭了扭头,却发现以自己的体位什么也看不到,便不再继续尝试折磨自己的脖子:“有话快放。”
斯维尔无奈,迈起一条大长腿,从低矮的沙发,也是从兰明的身上直接跨了过去:“起来。”
兰明没办法,只能坐起身来挪挪位置,给男人让个地儿。
斯维尔:“这个,不考虑解释一下吗。”
兰明看到男人手中的报纸碎片,这才发现对方鸟窝一样的发型上,已没有酒杯玫瑰的身影,表情并不是很意外,却又带着些遗憾和惋惜:“可以解释的地方太多了,你想从哪儿听起?”
“从花开始吧。”斯维尔把报纸碎片放在茶几上:“需要帮你准备一杯水么?”
“橙汁,热的,谢谢。”
“要求真多……”
最终小恶魔还是喝到了橙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热水和冲剂阁楼里都有,主要就看斯维尔愿不愿意多点儿麻烦。
“那个酒杯玫瑰,是我和别人学的。”兰明瞟了眼被胡乱堆在一旁还没有用掉的报纸:“用什么材质都不是问题,只是折之前需要经过处理,让它可以承受黑暗的力量。”
的确,在玫瑰碎掉的时候,突然间就爆出了一阵黑雾。
男人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它的用途,你可以理解为教会那一边的术法‘守护’,也有点类似于替身娃娃。只不过有时效性,并且使用过一次之后就会完全被破坏——不过在这之前,就算它‘守护’的作用失效了,只要不被毁坏,还可以做个装饰品用。”小恶魔撑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它被什么弄坏了?”
斯维尔想到了掉在地上的子弹壳:“狙击枪吧。冲着我来的。”
大概是教会的某个敌人,不知道怎么查到了自己在中国隐居这件事儿……但这里有这么多普通人,对方难道就不怕把“特殊人群协会”的人招来吗?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开始想自己的死对头还活着哪些。
“不对哦……”兰明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满满的无奈,但斯维尔却从中似乎听出了些许的不知所措:“冲着我来的……对不起,最终还是把你也卷进来了。”
他捂住脸,觉得自己本来容量就小的脑子就像是被强硬地塞进了一团无法解析的乱码。
一开始死皮赖脸地来这儿求包养,不就是为了能扯上斯维尔大主教一起下这趟浑水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又后悔了呢?
脑海里仿佛有人在激烈的争吵着,他为自己轻而易举的动摇而感到绝望。
“啊啊……”斯维尔反倒是对此表现的不是很在意:“当初不是说了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你一直躲的,额,那个卡麦伦的家主?”
“是的……”
这样的话,对方大概把自己当做和眼前的小恶魔是一伙的了。
斯维尔在记忆深处翻找着有关卡麦伦家族的信息。
印象中应当是个相当沉稳且友善的男人,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直接选在步行街动手?好歹也要挑个阴暗潮湿的小角落吧?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逃多久了?”
“能别用‘逃’这么窝囊的词吗?我只是不想见到他!”小恶魔从刚刚开始尾巴就一直不安分地晃着,从某种意义上体现了它主人此刻焦躁的心情:“有十几年了吧……”
大主教觉得自己被惊到了:“卡麦伦的家主能让你这么个小东西跑路十几年?就算这里是中国……也太无能了吧?”
兰明炸了:“你什么意思?!”
斯维尔:“字面上的意思……他真的是你仇人吗?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兰明:“别忘了他今天差点干掉你!是我救了你好吗?!”
小恶魔气呼呼地瞪着对方,两颊微微泛红,对斯维尔一点也不知恩图报的态度着实不满——虽然这祸患是自己招惹来的。
男人见他像小猫一样的样子,没来由得觉得自己奇怪的萌点被戳中了,心痒难耐,搂过穿着单薄睡衣的少年,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在他后颈抚摸着,就像顺毛一样:“这倒是的,谢谢你了。”
小恶魔被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挣脱他的怀抱,顺带着和流氓主教坐开了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微微眯着眼睛,尾巴依旧偶尔摆动着,虽然大主教没有专门研究过恶魔尾巴的摆动频率和方式意味着什么,但他认为,对方此刻心情应当稍稍缓和了些。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净亮的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温软的空调风就像情人的手一样抚过斯维尔的心头,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漫长的生命之中,也有了值得期待的地方。
鬼使神差般,他轻轻凑近小恶魔柔顺的黑色发丝,却不料想被对方察觉,兰明突然回头,神色警惕地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大主教:“干嘛啊?”
斯维尔猛地回过神来,顿时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了,连忙撤回目光,看向阁楼外湛蓝的天空:“出了什么事儿一起呗,我还真从没怕过谁。”
而且……
大主教邪魅一笑,画风瞬间转变:“被这么不明不白地来一枪……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尘土飞扬的战场。
为教会千万信徒所敬仰,被称作最接近神的男人,从来就没有一颗如神一般慈善悲悯的心。
兰明被他突然霸气侧漏的气场镇住,感叹之余心下稍稍有了底:“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
被这么一问,斯维尔倒是卡壳了。
往步行街这儿住本来就是打算大隐隐于市再也不管教会那些糟心事,偶尔泡泡汉妹子逛逛夜店,就这样磨尽自己对生活的热情,然后挑个良辰吉日自我了结。
哥有一所教堂,面朝人海,春暖花开。
所以现在兰明告诉斯维尔为了步行街的和平,两人要联手打败一个卡麦伦家族的族长,亲我团远在大洋彼岸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斯维尔略带犹豫的说:“额……或许他和我们一样,也是孤身一人?这里可是中国。”
“……”兰明觉得对方实在是太不靠谱了:“雷诺他今天这番举动就是向你示威,他一定已经准备好了。”
大主教不知道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沉默了。
兰明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开始怀疑现在就跑路会不会更合理些。
大主教酝酿半天,终于挤出一句:“咳、咱们换个话题——你怎么知道他今天要来……”
“……”原以为对方会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小恶魔强硬地咽下卡在喉咙里的一口腥甜,整个人差点憋成内伤。他深呼吸,缓了口气,将茶几上的报纸碎片扫进垃圾桶里:“我也不知道他会今天发难……只是昨天莫名地感到心慌。”所以就闲的没事折了几朵酒杯玫瑰,却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这么想着,小恶魔的尾巴又耷拉下来。
要是没用上就好了。
“所以说这是动物的第六感吗?”斯维尔看向兰明头上两个暗红色的恶魔角。
“要不然你以为我这十多年怎么跑路的……”小恶魔装作没有听到“动物”两个字。
斯维尔无奈地耸耸肩:“走一步算一步吧。难不成他还能把步行街给掀过来?”
兰明忧心忡忡,却也只能承认,对于目前的情况两人只能被动的跟着事情的发展顺序来。
以那家伙的性格,今天的事,他是真的想杀了斯维尔。
没有成功,才变成了示威。
成功了的话……兰明不敢往下想。
还是离开吧?
但,好不容易找到了的,像家一样的感觉。
记忆忽然就飘回了过去,一路走来,他好像一直都被迫迷失在“得到,之后失去”的轮回里,每一次都以为是永远,却总是被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刮向另一个岔道,再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的路已经被漆黑吞没,被有选择,只能被迫向前。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但肯定没在想什么好事儿,斯维尔右手突然环上了小恶魔的肩,把他按进自己的怀中。
小恶魔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连忙挣扎起来,却发现对方态度实在是出奇的强硬,只得闷闷地靠在大主教胸前。
兰明耳边传来他胸腔震动的声音:“别忘了,曾经,斯维尔大主教拥有怎样的称号。”
“……最接近神的男人。”
是了,曾经这个男人活跃在战场之时,不亚于一架战争机器,被教会的人们赋予了这个近乎盲目崇拜样的称呼。
“那不就行了。”斯维尔摸摸怀中人的脑袋,坏心眼地蹭过他暗红色的恶魔角,惹得兰明缩了缩脖子:“这趟浑水,还有我呢。”
这姿势可真糟糕。
兰明心想着,身体却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这一次,就让自己躲在他身后吧。
虽说暂时把对方安抚下来了,但大主教自己心中依旧仿佛一个破了洞的花瓶,根本没有底儿。
问君能有几多愁,躺枪没有亲朋友。
正当两人沉侵在一种“不可言说”的气氛之时。
斯维尔灵光一闪,他把自己手机通讯录打开,给怀中的小恶魔炫耀着:“对了!前几天我刚在网上查到了中国‘特殊人群协会’的电话。”
他要是来闹事儿,咱们就把他告上去。
小恶魔看着他手机上“400-”打头的一长串数字,觉得自己逃亡的路一片黑暗。
23、
W有名的的高档小区,S社区内,一座临湖别墅里前几天住进了一户外国人。
维吉挂断电话,一脸无奈地向二楼喊道:“雷诺,中国那群家伙传唤你。”
没有人回应。
女孩儿觉得来到中国以后自己就像个当妈的,操心这操心那要,简直要折掉一半的寿命,她抬起穿着粉红色棉拖鞋的脚,轻踹正趴着休息的一只黑白灰三色相间的哈士奇,把它从小憩中惊醒:“大汪,把雷诺叫出来。”
大汪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灰色兽眼,呜咽一声,站起身来,抖抖全身硬挺的毫毛,奔上楼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只体型偏大的“雪橇犬”,其实是一只被人强行化妆成哈士奇的灰狼。
真是难为它了。
“干嘛啊……”雷诺一脸菜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旁是威风凛凛地坐在地上的“哈士奇”,他撑住别墅二楼木质栏杆,看向底下的维吉:“协会又要我过去干嘛?中国接应我们的人难道没事先处理好吗?应该已经登记过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舒适的沙发上,客厅毛茸茸的地毯上,几只“灰白黑相间的狗头”挨个儿露了出来,却都也没什么精神,只是向他们的主人发出象征性地呼噜噜的问好。
雷诺挥挥手,示意众狼该趴着的继续趴着。
维吉看他们这幅样子,不由得幸灾乐祸地说:“又不是没来过中国?怎么每一次都这么要死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