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丰坐在出租车上默默的流眼泪,司机师傅还和他搭话呢,问他:“小伙子,失恋了?唉,有什么可哭的呢,好姑娘多得是。”
“没失恋……”穆清丰抹了把眼泪,“就是以前的好朋友强迫我给他当男朋友。”
司机师傅都惊呆了,“啥?这叫啥事儿?哦哦,是不是你的男性朋友啊?”
“不是,是个女孩子。”穆清丰一边说一边哭,只觉得积攒的满肚子的委屈都要爆发了,“她逼我当她男朋友,我开始不答应,她就割腕自杀了。我今天去医院,班上同学和她爸妈都逼我当他男朋友,她妈妈还给我跪下磕头……”
司机师傅啧声道:“这事儿还真是……也怪不得你哭。你就当做做善事哄哄她……”
“凭什么啊?!”穆清丰尖叫道,“凭什么她自杀就要我来背黑锅?凭什么她自杀大家都责怪我?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现在这么害我?”
司机师傅又劝了劝,说:“你说的对,也不能这么哄一辈子不是,总得那姑娘家里给她开导开导。”
“不哄她了,谁爱哄谁哄!”穆清丰使劲儿擤了擤鼻涕,“有本事就弄死我,我才不去当那个怂包了!”
“那你去火车站这是……”
“离家出走!”穆清丰说着又想哭,连忙喘了喘气忍住了。
“不是大叔说你啊,这事儿你可就做得不对了。”司机师傅刚说完,随后又了然道,“你是怕那姑娘追到你家里找你?也是,这时候躲开一些也是好事。”
穆清丰下了车,和司机师傅道了声谢,转头就往火车站里走。他想,天下这么大,就算是帝都不能呆了,他去别处呆还不成吗?
只是到了购票厅,穆清丰才发现自己身份证和手机都没带。
而这边穆家人找他找不到,更是着急了。夏妈妈的越洋视频电话再次打了过来,一家人都不敢接。穆爸爸叹息一声,起身接了电话。
“清丰找到了没有?”夏妈妈急切地问。
“刚刚回来了,又……唉,又跑走了。”穆爸爸叹道,“清丰那个脾气性子,你是知道的。”
“你别哄我,清丰性子再不好也不会不吭一声就走的。他是不是还没回去?你们还没找到人?”
“找到了,找到了。”穆清溪急忙上前说,“清丰自己回来了,是早上他忘记带手机了。唉,是无忧说了清丰两句,清丰和她赌气又跑出去了,我叫闵辉去找他了。”
夏表姐也凑过去说:“妈,是我不对,我那会儿太着急了。”
穆清河出现在夏妈妈的身边,说道:“那这会儿人找到了没?”
“还没,清丰自己跑出去了,闵辉追他还没追上。”穆清溪咬了咬唇道:“妈,你不用操心,我们都在帝都呢,丢不了清丰。您……您得好好撑住了,我们等您手术后顺利归来呢。”
夏妈妈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便让穆清河把手机拿走了。
视频中断了一会儿,穆清河随后又拨了过来。她上来就小声问:“你们刚刚说的是真话是假话?清丰真回家过?”
“真的。”穆清溪道,“没骗你们。”
“我瞧咱妈根本不信。”穆清河气道,“无忧姐你也是,什么时候说他不行,咱妈这一早起来就等着清丰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夏表姐叹气,“我那会儿也是气急了。”
穆清溪问:“医生怎么说?”
“咱妈这会儿血压有点儿高,医生说再等等。总之,两个小时之内肯定会动手术的。”
夏表姐问:“你姐夫呢?”
“正和医生进行最后确认呢。我再回去劝劝咱妈,你们也赶紧找找清丰。”穆清河说着,又对角落里的穆爸爸道:“爸,您也注意着些身体,我妈加强的很,肯定能挺过去的。”
穆爸爸点点头,只说:“你好好照顾你妈,这边的事情不用惦记。”
从秋天开始,夏妈妈就觉得胸部总是疼痛。穆爸爸劝她去一块去医院检查一下,夏妈妈便一起去了。检查结果十分不好,夏妈妈得了乳腺癌,必须进行切除手术。为了提高手术成功率,夏表姐的丈夫乔联络了国外最有名的几个专家,一家人很快就把夏妈妈送到了国外的医院。
50、坐黑车的清丰
穆清丰对于夏妈妈要做手术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夏妈妈不想让他知道。
去年穆爸爸昏倒的事情让夏妈妈觉得清丰太脆弱了,哪怕年纪已经成年,可心理年纪只怕还年幼的很。虽然夏妈妈也在尝试着让清丰成熟一些,但事到临头她却忍不下心来。尤其事关自己的病情,夏妈妈不想让清丰因此日夜不宁,惶惶不安。
对于夏妈妈的这个决定,穆爸爸是首先赞同的。哪怕平常他比夏妈妈对清丰更严厉一些,但心里还是把小儿子当成小孩子看的。两个老人做了这样的决定,三个女儿自然都听从了。只有夏表姐反抗无效,气闷地同意了。
姐夫乔和二姐穆清河带着夏妈妈去了国外,穆清溪则在帝都看顾穆爸爸和清丰。
这次的手术有不小的风险,大家心里都明白。毕竟夏妈妈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而且癌症本身就让人畏惧。
夏妈妈怕露馅,也不怎么敢太和清丰视频,这一段时间都减少了联系,保持两三天一个电话的样子。而今天是手术日,哪怕如夏妈妈一般历经风帆的人,在这一刻也难免紧张不安。
其实夏妈妈从来不畏惧死亡,她的年纪到了自然就认识到死无法避免的事情,她应该很坦然地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但是就如同其他人一样,夏妈妈会有不安,而她唯一的不安就是她的小儿子太小了。
不是说清丰的年纪小,而是说即使成年了,清丰的性格都无法独当一面。夏妈妈和穆爸爸甚至无法想象清丰工作的样子,在他们眼里清丰就是那个娇气又任性的小儿子。所以夏妈妈从不避讳是她的教育出现了问题,甚至于当她的家人劝说她改变教育方式之后,夏妈妈都开始替清丰心疼了。
“就是一直养着他又能怎么样呢?”夏妈妈后来这样对兄长说,“其实不像你们说的清丰离不开我,应该是我离不开他。”
“这对他的未来没有好处。”
夏妈妈明白大家的意思,可想到清丰要遇到挫折成长,她就宁愿他仍然像个孩子一样。
夏妈妈思想斗争了快两年,和穆爸爸也讨论过无数次,甚至于参考过女儿们的意见,除了她,大家都还是希望清丰以后能自主自立一些的,所以夏妈妈也开始迟疑了。
以至于确认自己得了乳腺癌之后,夏妈妈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清丰知道。可夏妈妈真的是想清丰的,想小儿子陪在身边,哪怕是冲她发发脾气耍耍赖呢,她也觉得心里安慰一些。她想着她一定不能现在死,一定要挺过手术挺过化疗,她总要看着小儿子结婚生子了,才能多少安心一些。
所以手术这天,夏妈妈特别想看看小儿子的笑脸,特别想听他娇声娇气地喊“妈妈”。可偏偏事与愿违,清丰一早没吭一声就不见了,这是不同寻常的,非常了解清丰的夏妈妈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她远在国外,也只能干着急,也正是因为她着急,家里人才会更着急。
夏表姐一直都很担心夏妈妈的身体状况,所以当知道清丰失联的时候她脑袋气的嗡嗡响。可偏偏今天清丰没有课,也不在宿舍,文化大学那边也挨个教室找过了都没有人,清丰的好朋友孟晨高也不知道清丰的去向,一家子干着急。
总算等到傍晚人回来了,急了一天的夏表姐在清丰顶嘴之后一巴掌扇了过去。她从回国之后就觉得清丰是太不争气,几次想要干预对他的教育,都被家里人劝走了。现在夏妈妈不在,她脾气也上来了,自觉是长姐,非要掰一掰清丰的脾气。
现在夏表姐也后悔了。眼看夏妈妈就要做手术了,她居然把人气走了,真是悔不当初。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夏妈妈更重要的人了。所以当想到夏妈妈要满腹操心惦记地上手术台做这个重要的手术,夏表姐心里难受的厉害。
这边穆清丰也不是很好受。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帝都,可他身份证不在身上,根本坐不了火车。于是他只能在附近闲逛,饥肠辘辘不知所向。
他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去买了一碗方便面泡着吃。他和那些来帝都打工的人一样,在寒冷的冬日,坐在广场被风的地方,一边哭一边吃泡面,汤都比往常的咸。
“去宁县顺义寻山了啊,马上发车,马上就发车。师傅,你去哪儿?”
三五不时地溜达过来几个人跟对暗号似的说着类似的话,不过穆清丰觉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坐火车的地方有这样的人。
不过当清丰听到寻山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亮。他站起身,用手指戳了戳那人。
“哎,小兄弟,要去哪儿?”
“寻山那边的军事基地去吗?”
“去去去!来,跟我走,八十块钱一位。”这人十分热心,还问:“有行李吗?我帮你拿!”
穆清丰摇头,然后问:“什么时候能到寻山啊。”
“明天一早就到了,快着呢,都是崭新的大巴车。”
“要用身份证买票吗?”穆清丰有些迟疑。
“不用不用,上车就走人!”
总算总算,穆清丰坐上了这辆奇怪的大巴车,虽然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发车,但是真的没有检票用身份证,当然其实也没有票,他就给了司机师傅八十块钱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黑大巴一路上都没走过高速,哪里省钱走哪里,又颠簸又逛荡。穆清丰看着黑黢黢的窗外发呆,到了凌晨三四点才熬不住睡着了。
等穆清丰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车上的人少了不少,应该是中途下了车。司机问剩下的乘客都是在哪里下车,穆清丰说要到寻山的军事基地。
司机师傅说:“小弟啊,寻山基地那边根本不让普通车辆进山的,我给你放在路口,你自己往山上走走吧。”
穆清丰从来没去过,以为就跟放小区门口,自己走进小区一个概念似的,一句话都没多说,点头就应下了。
等大巴车停在人烟荒芜的路边时,穆清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干脆利索的下了车。然后……然后他就迷路了。
他只知道自己本来是顺着路上山的,后来有了个岔路,然后又上了个土路,再然后都没有路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中午还是下午,穆清丰又累又渴也没有力气了,想哭都快没水分当眼泪了。
这时也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儿喊号的声音,穆清丰勉强支撑起精神来,寻着声音继续往山上走。反正秦瑞说基地在山顶,只要往上爬总是没错的。
可山风凛冽,穆清丰又饿又累,走了没多远,就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
隐隐约约的,他发黑的视线中好像有一辆车驶过,穆清丰用尽全身力气捡了块大石头滚了过去,昏倒的前一秒,穆清丰唯一的希望就是用石头膈一下车。
等穆清丰再次醒来,他躺在一个潮潮的被窝里,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十分的不舒服。耳边有说话的声音,还很吵。他不高兴地撅嘴,想捂耳朵又懒得抬手。
“呦,瞧这小子还做鬼脸呢!”
穆清丰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里就跟他们学校医务室似的,在老楼里,又破又旧,而他的视线里还真有两个输液瓶。
“醒了小子?”
穆清丰回了回神儿,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医务室的地方输液呢!
“你、你们是谁啊?”穆清丰视线里有一个虽然笑着但是特别凶神恶煞的家伙,虽然他长得还没徐宁壮实,但是他看上去可凶可凶啦。还有一个满脸雀斑的女人,正拿着好大的针筒在配药还是做什么的,特别吓人。
穆清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心想自己不会是被拐到山沟沟里的黑诊所要被卖器官了吧?妈妈……好可怕嘤嘤嘤……
“你还问我们是谁?你私自进入寻山营地,而且不是村民,应该是我们拷问你是谁。”凶巴巴的男人更加凶巴巴了,眼睛还瞪得老大。
结果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姑娘一巴掌就把人呼到病床上前了,穆清丰都看傻了。然后就见那姑娘特别豪放地扒开了那凶男的裤子,一针戳了上去。
穆清丰直捂眼,不过倒是心情平静了许多,他怯怯地问:“这是寻山基地吗?我来找人的。”
“找谁?”
“我找秦瑞。”
“秦瑞?哪个秦瑞?”
“高高帅帅的那个。”
那凶巴巴的男人打完针,拎着裤子站了起来,笑道:“你是他什么人?男朋友?”
“同学!我是他同学!”
“嗤,喊什么喊!老子是他连长呢还!”
白大褂姑娘一巴掌呼过去,“你喊什么喊,老娘还是你媳妇呢!”
凶男一秒变猥琐男,“媳妇媳妇,没人说你不是我媳妇啊,谁说不是我削谁。”
白大褂姑娘走过来问:“你是秦瑞的同学,怎么没提前申请探亲?山里的路怎么好一个人走?”
“我想给他个惊喜……”穆清丰弱弱地说。
凶男猥琐笑:“还说不是男朋友?切~~同学谁会跑到这个山沟沟里来看他啊。”
51、和秦瑞一起
不管怎么说,穆清丰在这个小医务室吃了顿寒酸的晚饭之后,他终于见到了秦瑞。
他们俩已经一年半都没有见过面了,虽然中间两人有通过电话,但是因为当兵不方便,机会也不多。所以清丰也只是因为听到寻山这个地方耳熟,才想起过来找秦瑞的。至于秦瑞就更惊讶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清丰真的会不辞辛苦在元旦之前跑到大山里来看他,给他感动的,真心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两人乍一见面,都是一怔。秦瑞当兵一年多了,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之前的老老好人变得更加硬朗坚毅,有种酷酷的帅气。而清丰,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并没有觉得他改变多少,可对于一年多没有见到他的秦瑞来说变化却很大。清丰消瘦了很多,可爱的娃娃脸居然出现了尖尖的下巴,眼睛以及神色也不似之前的爆娇,多了许多说不出的迷蒙与忧愁。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面对面交谈了,穆清丰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搭话好。秦瑞倒是先笑了笑,坐在床边问:“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在山里迷路了好久才被找到。”当然,连长的原话是“下山看病的时候顺手捡了个迷路的小弱鸡给你当男朋友”。
穆清丰可怜巴巴地说:“好多了,之前是饿的。”
“怎么你来不提前告诉我?”秦瑞还是很开心很惊喜的,“这里非常不好找,万一你不小心迷路到打靶场多危险啊。”
穆清丰苦笑两声,本来想好好说几句话的,可开口没两句就忍不住开始抱着熟人哭了。开始还只是小声啜泣,秦瑞满心感动以为清丰想他了,后来听着人哇哇大哭才知道可能他想太多。
穆清丰一边哭一边说:“呜呜……那个曾经被我当成好朋友的田甜她居然用自杀逼我做她男朋友……呜呜呜……她闺蜜还打了我一巴掌……结果我回家,表姐又打了我一巴掌呜哇哇……嗝……呜呜……嗝……糕糕的师兄总是用言语攻击我……呜哇哇……糕糕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呜呜呜……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