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半夏第一次对这个其实算不上冷也算不上热的季节感到不满。尤其是这个时候，弄得他简直烦死了。
等到好不容易回了宿舍，安半夏觉得自己和敖裔更加无话可说。
如果他一句话不说，敖裔大概也能一直这么装木头人吧？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安半夏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莫名一下也不想动。敖裔很安静绕过床头坐在了另一边。安半夏转过头就能看见敖裔的背影，觉得莫名的好遥远……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的自己总不愿正视这份感情了。因为，比想象中更难承受。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近来发生的各种事情，一切都如此清晰，他却始终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闭着眼睛不知道多久，他就这么睡着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安半夏突然觉得心里很慌张。最后鬼使神差冲进了浴室，很荣幸看见了身上什么也没有穿的敖裔。
目瞪口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心里却很复杂，乱的像是有千万缕缠绕得紧紧的，一塌糊涂的线，要从中找出线头，实在不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敖裔冲着他看了眼，带着些开玩笑的口吻：“脱光了，好看吗？”
“啊？”安半夏还处于神游状态，抬着眼看眼前的人，目光像是无法移开，过了许久，还傻愣愣开口：“……恩。好看。”
“……”敖裔伸出手，有些没形象地扶了扶额头。
安半夏眨了眨眼睛，目光还一寸不曾移开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突然才回了神，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然后自觉丢脸丢到家的又跑了出去。
卧槽，他刚才是干嘛了？
过了会儿敖裔出来了，安半夏丢人到一句话也不敢说。
敖裔显得毫不在意：“也不是第一次，你在一个人丢脸个什么劲。”
“明知道我觉得丢人，你说出来干嘛？”安半夏小声回了句。
“哦，知错就改。”敖裔淡淡说着，一边朝着安半夏走了去。安半夏还低着脑地不敢看他，却发觉一只手正摸着自己的脑袋。
“干嘛……别碰我……”安半夏恼羞成怒起了身，逃窜到一旁。活生生一只炸毛的狗。
敖裔无所谓收回了手，绝美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有些狡黠的笑容：“你在害羞什么。”
“谁害羞啊……”安半夏也朝着敖裔看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敖裔还是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似乎很少露出这种笑容，让安半夏有种这人实在是个可怕角色的错觉。
“敖……敖裔。”安半夏犹豫了一下，朝着敖裔走了过去，“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
敖裔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对方脸上有着少见的羞涩，这让敖裔莫名觉得心情大好。
“喂……说句话。”看敖裔没有立刻回答自己，而是用那双有些狭长的眸子看着自己的脸，自以为脸皮很薄的安半夏再次恼羞成怒。
“恩。”敖裔轻声应了一句。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扫在安半夏脸上，看着对方那莫名好似带着些笨拙的举止，居然忍不住笑了声。
“喂！笑什么笑，不准笑！”原本心情就有够复杂的安半夏气呼呼看着敖裔，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你再笑……再笑我生气了。”
这少女似得说辞，简直……
“哦。”敖裔很是严肃应了一声，也不再看着安半夏，侧着脑袋看向别处，却继续问着：“你要我做什么。”
“是不是……先说，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不会笑话我。”安半夏似乎已经预料到对方会以何种姿态嘲笑自己。他可不想被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木头笑话！
“哦。”敖裔漫不经心回答说。
“你认真点好吗……”
“怎么认真？”敖裔反问道。
安半夏皱着眉头：“好歹也要看着我……”
“哦。”敖裔顺从地转过头，朝着安半夏看了去。
可那双眼睛的目光就好像比平日灼热了无数倍，稍微看过来，都让人觉得受不了。
“等下……你还是先别看我。”安半夏心虚地说，并用手挥舞着动作，“快点转过头去。”
“到底要我怎么样？”敖裔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嘴角却勾着浅笑：“算了，没关系，无论你要我怎么样，多少次，都会满足你。”
安半夏在略略有些目瞪口呆的同时对敖裔刚才说的台词感到无比熟悉。
“好，我转过头，你说吧。”敖裔在默默将眼前人调戏了一番之后，身藏弓与名的转过身了。
“算了，随便你怎么样，烦死了。”安半夏尽力掩盖内心的焦作，却被对方的小动作破坏的一塌糊涂。
敖裔同学，你就不能像是平时一样，严肃点吗？能不能愉快地玩耍啊？！
安半夏皱紧了眉头，怒目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带着少有的笑容：“安半夏，今天的你，太容易生气了。”
安半夏没有作答，心虚地朝着别的地方看了去。他才不是生气，试问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有些……畏惧。
“敖裔，从这一分钟起，闭嘴，乖乖听我说话……好吗？”安半夏很认真看着敖裔，“……在那之前，认真回答我，是不是我说什么事情，你都愿意答应我。”
敖裔挑了挑眉毛：“如果你要和我离婚呢。”
“喂！”安半夏忍不住要咬牙切齿：能不在这个时候弄得这么幽默吗？很冷好不？
“我答应。”敖裔收回刚才那番调笑的语气，原本他也只是感觉到安半夏的不对劲，才想着开导开导对方……虽然这开导的方式着实让人觉得欠扁。
“我是认真的。”见安半夏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敖裔更为认真看着对方。
见敖裔终于正常了，安半夏才叹了口气：“……好，那我说……你能再……你能再亲我一次吗……”
少年低着头，已经完全不敢看眼前的人：“其实就是……就是想要试一下……反正，你就像是之前那样……然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却被人一下捉住，感觉身体猛地前亲侵，安半夏在惊慌失措中栽倒在眼前人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迎面而来，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冰凉的嘴唇已经狠狠压了下来。
“是这样吗……还是……”
第55章：试探②
“喂，你干什么……”
安半夏很是心虚推开了眼前的人，飞快站到角落去，连敖裔看过来的目光也不敢再看一眼。
谁知道他会真那么听话，说亲就亲上来，不仅如此……还很不客气伸了舌头。
偷偷用余光看去，却见敖裔那张总是一副面无表情模样的绝美面容上露出少见的怒气。
安半夏很尴尬笑了几声：“喂，我说亲你就真的亲了……刚才不小心打到你，抱歉……不过……”
“……”站在一旁的敖裔没有作答，目光看向别处。
安半夏见他都不理自己，也于是不再说话，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承认自己心虚的有点过度了。
安半夏侧头看着别处，正分神，却发现一双脚正朝着自己靠近，一抬头，果然对上敖裔的脸。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却全然没有半点表情，这让安半夏的心情无疑更加复杂。
“……安半夏，你……”敖裔微微眯着眼睛，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
很显然，他看出安半夏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
从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里，他已经渐渐能够得知对方的情绪。
下意识缓缓抬起手，鬼使神差就要摸到少年的脑袋。
如同小猫绒毛一样柔软的发梢俏皮的实在有些可爱，在指尖轻轻划过的瞬间，能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正猛地一颤。那个举动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动物在暗暗隐忍着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敖裔莫名吓了一跳。
同一时间，安半夏人已经朝着浴室跑了去，一边大声说：“我得去洗澡了……你自己玩吧。”
“哦。”敖裔只是应了一声，在他转过身看去的时候，安半夏人已经钻进了浴室，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很大的巨响。敖裔第一次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就算站在九天的银河一个人睥看天地，那种在空旷豪迈中只影一人的时候，也曾经有某种细微的触动，但至始至终他也不能真的明白身为人类的情感。就算三生九界中总有人言论他高傲无情，他却也未必真的懂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莫名有点懂了。
想到这，他脸上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青龙王俊美绝伦的面容上，那种笑容如同月下美人一般绚丽美好，却又显得太过虚无缥缈。和安半夏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也会类似“讨好”似得奉上微笑，真正出于本意的笑容却到底是寥寥无几。
笑？他不是个懂得笑的人，这世间也实在没什么值得他去笑……
“安半夏……”敖裔微微眯着眼睛，现在的他越发觉得自己来人间这一趟并米有白来。
安半夏就这样放任自己在这个狭小的浴室。
要躲避或者逃避一样其实总是很简单的。但是，比起这些，心里的折磨才算是复杂。
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想到真的被夏戚薇那个乌鸦嘴说中了。——不择不扣，是个男人。
莫要说像是敖裔这种男人总是个特例，无论是怎么样的男人，喜欢上的是个男人这一点对他到底还是起了太大的冲击。
若是他还能像是之前那样自欺欺人反倒好一些，那或许说明他并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的太深。偏偏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那种机会了。
安半夏皱紧了眉头，目光死死看着眼前的镜子。镜子里的少年露着一模一样的表情：“怎么办……该怎么办……”
之前想起的时候时常会觉得心跳异常，这一次却不一样。
心，就像是不会跳了一样。
等等，这么煽情的话，就这么看着镜子自己对自己说真的好吗？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忧愁。
这就是，少年安半夏之烦恼。
安半夏在镜子面前站了许久，再然后在浴缸里泡了更久的时间，等他从浴缸爬起来，手指已经变得僵硬。
然后，他继续在镜子面前站了很久，终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半点也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办，一切的一切于是显得那么的拙劣。可是，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感觉……
很清楚，这种感觉并不同于以往，不是他想要假装不存在就能不存在的。
退一万步来说，他好歹也是个男的，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好扭捏的？虽然这和他曾经想过的找个长得漂亮温柔的老婆，之后一起带着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似乎实在太不相同了，但是……
说起来，真的论配得上配不上，他也许并配不上敖裔……
等等……问题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安半夏觉得自己的这些小心事现在实在算得上可笑。
他犹豫了很久，用平日慢了数十倍的速度才穿好衣服。缓慢推开了门，犹豫了很久才走出了浴室。
敖裔人站在窗子的前边，目光看着很远的地方。
安半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要才向前走了两步。
这时候敖裔忽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安半夏给心虚的吓了一跳。
“那个……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安半夏心虚笑着。
“……好。”敖裔只是点了点头。
“你在等我？”安半夏暗暗叹了口气，却还是没有切入正题。虽然他刚才一直告诉自己干脆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毕竟，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瞒这份感情，他无法像是从先那样隐忍和乔装什么也没发生。他那悲烈的笨拙的演技起不到一点作用。
可是他犹豫了很久，终究一个字没说，面上甚至还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他这拙劣的伪装，却原来到底还算不上太拙劣。
似乎和那个他并不太喜欢的，被他明面上称作“前辈”的人如此相似。
安半夏下意识再次叹了口气。
“安半夏。”
“啊！？”安半夏下意识抬头看了敖裔一眼。
却发现敖裔人已经走到自己跟前。安半夏下意识害怕看见敖裔不同与平日，或许会带着满脸嘲讽意味的脸，于是不由不太敢往敖裔的方向看去。
这也许已经不是心虚了。这……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
“……你……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
再一次得不到答案，安半夏表现的有些失去了耐心。但是莫名其妙发火不是很奇怪吗？——明明是他自己突然莫名其妙要说什么……
这种好似带着浓浓的少女漫画气氛的感觉真的好吗？！
“敖裔……那我问个问题，是不是我叫你做什么你都愿意，那……可以再亲我一次吗？”本着破光子破摔的想法，安半夏再次发出了拙劣的试探。
目光犹豫着看着敖裔，安半夏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
卧槽，这种反反复复的心情难道还能更少女？！
安半夏有种自己还是趁早闭嘴什么也不说好一点。但是……一样没有办法阻止了。说是十足的少女心也好，少年心也好，都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站的笔直的身躯在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静态的阴影，安半夏伸出僵硬的手指，将拳头紧紧握在掌心，在敖裔有所动作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地准备，一下走到对方的面前，像是平日那样做着流氓而没心没肺的举动。
安半夏双手搂着眼前人的腰，尽量忽略彼此的身高差，乔装潇洒笑了笑：“喂，不是不敢了吧？”
这话如果能大点声，能稍微有点气势，一切应该会好很多。用这种蚊子才能听得懂的声音，只怕若眼前站的不是敖裔而是别人，该要笑的不行。
安半夏自觉自己这回是彻底败下阵，谁要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了个挑战系数这么高的，再加上毫无经验，他的举动在自己看来都有点二百五过了头……
想装作潇洒实在无法如此大方，若是突然就那么深情，却怕对方的心脏会承受不了，连自己也许都会以为那其实是演技……
演技啊，他也是有的。可是，难道要一直这样隐忍和伪装下去？这些拙劣悲烈的想法，要持续和隐藏到什么时候？
他于是更加清楚，如果没有眼前的人，他或许会继续背负那些沉重不堪的一切，那些已经渐渐让他走向扭曲的一切。并不完全属于这个年龄的隐忍和过度的敏锐和那自以为拙劣又非一般的演技何尝不是超出一般的城府？那明明是让自己不屑一顾，并有些害怕的。因为他那外表阳光美少年的模样和内心深处真实的自己有着那么大的方差，无论怎么乔装，自己也能意识到那种差距给自己带来着怎么样的影响……一方面是渐渐自以为越来越明白了社会的生存法则，甚至以为只要一直下去，自己或许真的能改变什么。他甚至把那看作是坚强，另一方面却只是嘲讽，嘲讽自己的隐忍，嘲讽自己自以为是的敏锐思想，也嘲讽自己的不得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