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就停留在这。
陈导喊过,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连早已过戏的沈意书都松了口气。今天时勋发挥得还不错,陈导训了他十来遍就能正常过戏,不然今天的戏还不一定能及时拍完。
太阳还没落山,月亮就出来了,一左一右跟南天门守护神一样。
陈导精疲力尽地靠在椅子上,白妙正在跟工作人员讲还有几个镜头需要后期补拍或是更换音频。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在这个狭窄的空间跑来跑去,吵吵嚷嚷的。
沈意书耳朵疼,想着等季向雨一起赶紧回去。
季向雨站起来,打算出门去换衣服,刚一站起来,眼前一黑,腿一软,直直地摔到床上,晕了过去,砸得木板床猛地一响。
“季老师!”工作人员连忙大喊。
沈意书直接冲了上去,握住季向雨的手时才发现她手凉得吓人。平日里季向雨的手就不热,今天更是凉上加凉,像块冰。
剧组雇的随行医生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时候,季向雨已经醒过来了,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沈意书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沈意书吓得不行,这么大个人突然晕过去了,任谁都害怕。她脑子里脑补了一万字悲情文学,没想到两分钟后季向雨自己就醒过来了。
“没事,低血糖。”季向雨动了动指,虚虚与她握握手。
“应该是晒得太狠了又没吃饭。”医生观察季向雨的模样后下了结论。
沈意书叹了口气,她问:“姐姐我背你回去吧。”
她实在是舍不得让季向雨虚弱地走回去。
季向雨抬眼看着垂着手站在床边的导演,眼神询问。
陈导:“背她回去吧。”
沈意书这才想起陈导还在呢,她刚急得什么都忘了。
“谢谢陈导。”沈意书连忙站起来,她急得背上汗都要流出来了,这会儿骤然站起来,腿也有点软。
陈导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能行吗?”
他言下之意是你别两个人一起摔土里,到时候更完蛋了。
沈意书揉了揉逐渐恢复知觉的腿,在季向雨染笑的眼眸里站起来,倔强地回道:“我可以。”
开玩笑季向雨在这,她就算掐死自己都不会说一句不可以。
她蹲下身,季向雨就顺势爬上她的背。
不宽阔,还偏瘦,偏偏能稳稳地背起人往前走。
白妙还在后面打趣陈导:“不是说不让她们俩接触吗?”
陈导瞪眼:“人都生病了,我又不是阎王!”
在场的工作人员们闻言都没憋住,吃吃地笑。
汪星听到沈意书要背季向雨回去时就先走了,回去给季向雨准备食物。朱离连忙跟上,阻隔掉众人的眼神。
“姐姐,我们回去了。”沈意书小声说。
季向雨太瘦了,无论是捞在怀里还是背在背上,像没什么重量似的。
“好,我们回去了。”季向雨趴在她身上,脸贴在背上,听着胸腔里响起的声音,清脆悠长,她很想钻进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来得格外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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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069
季向雨回去喝了杯糖水后缓过来了。
为了争取后期不补拍, 中午拍戏时选的正午十二点的太阳,三月的太阳晒久了人头晕眼花, 季向雨没来得及吃饭, 前几天为了上镜还节食两天,食欲没恢复,吃得不多,中午随便吃了两口, 下午连轴转, 才会低血糖。
沈意书听完后担忧地转头问汪星要不要给季向雨加点餐, 多吃点补补身体, 往后会越来越热, 拍戏时间紧, 对演员的体能要求很高。
季向雨放下杯子, 抬眼过来, 她脸色还有点发白, 但比刚刚好了不少。
“我体能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
季向雨弯起眼笑。
汪星默默退出去,根据她的经验, 这小两口要讲点她不爱听的东西出来了。
沈意书还是急, 想劝她多吃点。余灵这个角色不需要刻意减到消瘦, 季向雨刚进组时的身材正好, 这两天又掉几斤,怪不得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哪里不对。
她有些自责, 天天晚上抱着睡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那是之前,姐姐你多吃点。”她心不稳,连季向雨的话里话都没听懂。
“可惜了, ”季向雨轻叹, 拉过沈意书, 在她耳边悄悄说,“要不是在剧组,可以让你试试我的体力还行不行。”
沈意书脸一红,生气地说:“姐姐,身体要紧!”
季向雨乖乖点头:“宝宝说得对,姐姐听进去了。”
一向盛气凌人的影后姐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手放在膝盖上,还没换衣服,两根麻花辫落在胸前,素净的脸写满无辜。
沈意书:……
她哪里还能说出什么重话。
“姐姐现在感觉怎么样?”沈意书蹲下来,试她的手的体温。
“好多了,不要担心。”季向雨捏了捏她的手,体温回升,手心暖和不少,沈意书放下心来。
沈意书这才放下心来。
“这几天我会监督姐姐吃饭的,多吃点,你不吃我也不吃。”沈意书严肃地说。
“好,”季向雨摸了摸她的下颌,像挠小狗,“为了宝宝我也会多吃两口。”
沈意书又问了几句季向雨和周茉在车上有没有聊天,季向雨也全盘复述了一遍,连自己带有攻击性的话都讲出来了,沈意书松了口气。
只要季向雨也讨厌周茉,她就放心了。
*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拍碎片镜头,沈意书得了陈导的默许,开始频繁进出季向雨的地方,吃饭要去,喝水要去。
睡觉的时候要偷偷去。
终于等到月圆夜。
今天要拍当初试镜的内容,也就是方淼跟踪余灵,撞见余灵月下洗澡,察觉心中异样,逐步开始接近余灵。
明月洒下银辉,瘦削的背影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路上行道树郁郁葱葱,遮得余灵的背影半隐半现。
方淼是热醒了,打算出来遛遛,正好遇到余灵离开。她心生疑惑,跟了上去。
月明星稀,两人一前一后,沐浴在月光下,慢慢地往前走。
方淼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余灵就像没听见背后人的脚步一般自顾自走,小路狭窄,她走得很艰难。
荔树村后的山有悬崖,曾经摔死过不少贪玩的孩子,老人们为了不让小孩上山去玩,便编造了山上有庇佑荔树村的山神,不要冒犯山神,否则会被山神处罚,变成山林中的动物,再也回不了家。
村子里的人口口相传,最后大家都信以为真,再加上山上确实没什么东西,索性都不再上山。所以上山的路几乎是余灵一手清理出来的,方淼跟在后面,心里愈加疑惑。
她对山路不了解,走得比较慢,等到她再抬头的时候,余灵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只能顺着路继续往前走,直到走进月亮照亮的地方。
第一段镜头就到这里停了。
这场拍摄难度太大,因为路实在是太窄了,工作人员不敢清理太宽,只能委屈摄像师。过了一遍,重点拍了方淼走出来时的镜头,剩下的镜头等到后几天继续重拍。
第二幕便是月下见美人。
开拍前时沈意书有点焦虑,即使是三月中,晚上还是偏冷,更别说下水,她怕季向雨生病。
圆月可遇不可求,一个月就一天圆得跟盘子一眼的月亮,这个月不拍就得等下个月。陈导向来讲究情绪递进,今天拍不完肯定要熬夜拍,一直拍到结束。
她望了一眼正在补妆的季向雨,季向雨淡定得很,好像等下下冷水的不是她。
光替下水试补光灯的光线,冻得瑟瑟发抖,沈意书看了一眼光替,让朱离过去送杯热水。
“这场一定要今天拍完,辛苦你了。”陈导对季向雨说。
“应该的。”季向雨回。
试好灯光后光替从池子里爬出来,这是天然池子,是山泉水汇集成的,比气温还低。光替一起来就有人递上毛巾和厚衣服,饶是这样光替还是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沈意书皱起眉头。
补光灯架好后,陈导开始清场。
工作室不允许任何可能偷拍的行为出现,电影拍摄难免有裸露镜头,演员可以为艺术拍,但剧方有义务保护艺人的隐私。
除了季向雨,现场只留下了摄影师和陈导,还有沈意书汪星。连朱离都让沈意书赶走了,说有汪星在就够了。
人少以后山上显得更冷清了,季向雨在暗处脱掉了外面的衣物,裹着浴巾出来了。
沈意书眼皮一跳。
这场戏对她和季向雨考验都很大,她这边不能出任何问题,不然季向雨得一直在池子里泡着,真得冷出问题。
“先适应一下水温。”陈导有些不忍心,但剧情需要,他有他的坚持。
季向雨点头。
她只贴了两个肉色乳贴,镜头不会对着前面拍,后背一片无暇光洁的皮肤。水冰凉刺骨,刺得她太阳穴都跳了一下,沈意书更是紧紧皱眉,准备见势不对就去捞人。
季向雨完全下水后,适应了水中气温,全程她脸色都毫无变化,脸色唇色都用妆覆盖了,看不出异样。她同导演比了个ok,她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打手势。
“开始吧。”陈导说了开始。
路的尽头有块大石头,能挡住上来的人的视线。方淼一开始没看见池子,直到走上来才看见。
有人背对着她,长发捞起还是沾了水,发尾湿在一起。月光温柔地落下,波光粼粼,腰肢纤细,在清澈的水潭中若隐若现,晶莹的水珠自肩膀滑下,落在线条精致的蝴蝶骨上。
方淼失神。
她文化水平一般,仅仅停留在比别人多识几个字的地步,无法用文字表达出自己的震撼,只能呆呆地看着余灵回头,侧脸望来,一张白净的脸竟比月光还冷。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余灵睫毛微颤,像受惊的蝴蝶扇动翅膀。她拧眉,声音不大,叫方淼的名字:“方淼?”
方淼如梦初醒,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一个人吗?”
余灵嗤笑一声:“你洗澡还叫别人一起吗?”
方淼很少听余灵讲话,余灵常年在外面读书,一开始是村小,后来去了镇上读中学。回来一趟不容易,又花钱路又远,余灵很少回家。
即使回家两人也没有接触过,余灵沉默寡语,很少接触家里人之外的人,和方淼一年见不到两次面。荔树村不大,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几乎没说过话。
余灵声音如同她泡着的这汪水,澄澈清亮,不含杂质。
“我是想说,你大半夜一个人来这里洗澡?”方淼还没从巨大的震撼中回神,说话的时候都愣愣的。
余灵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眉眼舒展:“洗澡不选晚上难不成选白天?”
方淼被反问得一愣。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是白天,她会看到更多东西。
余灵与村子里的人是不一样的,她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方淼尚不知余灵为什么与村子里的人不一样,又是哪个地方不一样,只是余灵不会讲出她不爱听的话,会像方晶一样,问她疼不疼。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第一次见到人来这里洗澡。”方淼回了神,她背对着余灵,抱膝坐下,不再看妖精般的余灵。
“村里洗澡不方便,我无意中发现的。”余灵耐心地解答她的问题。
“你不怕有人会上来吗?”她继续问。
方淼眼睛望天,耳朵却在专注注意身后的动静。听水珠拍面,听水波荡漾。
余灵洗澡很秀气,慢悠悠的,感知夏天缓缓从身体中退去。
夜是浓郁的,月光只能堪堪驱散几分,于是她看不见方淼耳根的红,看不见方淼搅在一起的手指,只能从方淼声音中的颤抖感知到她的不平静。
“没有人不怕死,”余灵笑,“除了你。”
有没有人会跟上来她是能听见的,荔树村祖祖辈辈敬畏这个不知名的“山神”,怕得一步都不敢上山,她自十五岁无意中发现这个水池到如今,还是头一次遇到敢跟上来的。
“你不也不怕吗?”方淼不知道这句话是夸她还是骂她的,但余灵说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很开心。
“不一样。”余灵摇头。
她没说什么不一样,方淼猜不到,又得不到余灵的答案,她抓心挠肺,想知道答案,却听见背后一阵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