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陈导。”
“不用谢我,”陈导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有天分又肯努力,是实力说服我的,但树大招风,你自己小心点。”
直到进季向雨帐篷,沈意书都没想明白陈导后面那句话的意思。
陈导还站在原地,抽了根烟,回忆当年青春,不禁感叹无论什么年代,纯情地谈恋爱总是让人心动。
季向雨刚敷完面膜,皮肤清透得能捏出水,沈意书注意力瞬间被勾过去了,上手捏了两把。
“遇到陈导了?”季向雨问她。
“是啊,姐姐怎么知道?”
“跟你讲以后下班以后可以正常来了?”季向雨又问。
“陈导跟你也讲了吗?”沈意书反应过来。
“嗯。”季向雨点头。
白妙和陈导过来,主要是在讲周茉的事。白妙后来思考了一下,还是同陈导聊过几句,陈导失眠一晚上,还是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办,因为戏散了的情侣和被人插足的不一样,他管的剧组不能出这种事。
即使周茉似乎没有实际行动,最近也没再和沈意书搭话,但陈导觉得还是有必要放宽给季向雨还有沈意书下的规矩,顺便找周茉谈两句。
沈意书听完后了然,怪不得陈导蹲在外面等她。
熄灯后,两人躺在床上,沈意书反复琢磨陈导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季向雨说话,她才回神。
“宝宝,你有怕的东西吗?”季向雨问。
沈意书这才想起来她一开始想过来说的东西,她想再多了解一点季向雨。她和季向雨在京城时聊的东西围绕业内的更多,不是电影就是电视剧,广告代言或是杂志拍摄,真正对对方的了解并不多,尤其是太过私人的东西。
《长夏》浓缩下来最多两个半小时的电影,都能仔细写两个人相知相识的过程,她和季向雨好像就只顾着缠绵去了,这就是18岁和28岁谈恋爱的不同之处吧。
“我想想,”沈意书绞尽脑汁,“可能比较怕大鹅,小时候被追着咬过。”
季向雨脑补一遍那个场景,没忍住自己的笑声,小小的可爱的人,被大鹅追着到处跑,表情惊恐说不定还飙泪。
“姐姐呢?”
“我怕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季向雨淡淡地说。
沈意书微怔,她都不需要问为什么都能猜出来,肯定是季家人搞的。
“以前小时候不听话,十来岁的样子,季文滨也不打我,那时候宴会很多,我要出席,身上有伤不好交代,就把我关在房间里,不给饭吃,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给饭吃。”
最长的一次关了接近三天,季向雨就靠着以前藏起来的零食和自来水过了三天,直到又有宴会时季文滨才给她放出来,因为没吃饭,在宴会上直接饿得晕过去了。
送进医院里一查是低血糖,京圈就这么点大,季文滨虐待女儿的消息传了几个月,连工作伙伴同季文瑞聊合同,签完字都会打趣两句季文滨对自己女儿管教得太狠了,季文瑞打电话骂了一顿季文滨,季文滨从此才收手。
这是她的弱点,是她的软肋,藏在内心最深的恐惧。小猫很少露出自己的肚皮,因为那太脆弱了,只能分享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还好姐姐争气,”沈意书的心抽疼,抱紧季向雨,恨自己来得太晚,只能见证季向雨巅峰的时候,陪不了最痛苦落魄的时候,“季家人真不是好东西。”
“很心疼我吗?”季向雨语气平缓,没什么波动。
“心疼啊!”沈意书心疼得恨不得穿越过去像踢老鼠一样把季文滨踢进马桶里冲走。
“心疼就对了,”季向雨狡黠地贴在她耳朵边,“我故意卖惨给宝宝听的,想让宝宝心疼我。”
沈意书不说话了,只是更用力抱紧了点她。
“宝宝以后会把我关在房间里吗?”季向雨发觉沈意书情绪不对,故意去逗她。
“姐姐不要讲这种话,”沈意书非常严肃地说,“我永远不可能对你做这种事。”
她甚至有点生气,松开手臂坐起身。
“对不起宝宝。”季向雨发觉自己玩笑是真开过了,她连忙去哄人。
沈意书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将季向雨的长发掀起,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是真的气急了,还要忍着不咬出痕迹。
季向雨吃痛闷哼一声,她刚想说话,沈意书又温柔地注入了一点信息素。
只是很少的一点信息素,达不到临时标记的量,与季向雨自己的信息素联结结合,抚平方才脖颈上的痛楚,星星点点的快乐从细胞中蹦出来,晃得季向雨犹如坠入爱河。
她侧身抱着季向雨,闷闷不乐地说:“姐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来救你的。”
季向雨被搂抱着,竟有一些失神。
“姐姐?”沈意书见她不说话,疑惑地问,以为是自己咬人咬太过,把人咬疼了。
“我知道了宝宝,”季向雨垂下眸,把情绪藏在黑夜里,“谢谢你。”
“不用讲谢谢,这是随合约附赠的小礼物,季女士是我们公司的VIP会员,这是应该的。”沈意书发觉她心情有点低落,想要哄她开心。
“贵公司的商品很好用,嘴甜会疼人,体力好服务到位,满分好评,”季向雨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到期续费。”
沈意书哄好了人,拉着季向雨躺下睡觉。
她快睡着的时候,听见季向雨幽幽地说:“总觉得宝宝进化了,从食草动物变成食肉动物了。”
她叹。
当初说句浑话就脸红,现在都会故意咬她两口惩罚她了。
沈意书困得迷迷糊糊,拍了拍季向雨:“再进化也是姐姐的人。”
季向雨爱听这种话,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
戏的进度推进,余灵和方淼的感情逐渐升温。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余灵一大早去敲方淼的窗,问方淼能不能陪她一块去趟小镇。
那天是个酷热的天气,方淼晚上没睡好,天快亮时才睡着。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余灵瞬间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问都没问,拿着钱就跟余灵走了。
要走半个小时,才能走到等车的路口。余灵来得早,清晨还不是很热,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早晨的凉爽。
方淼这会儿也清醒了点,她终于想起来问余灵:“怎么叫我一块?”
她那会儿还不懂高考对余灵的重要性,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考试。
“我想找个人和我一起,”余灵不仔细解释,“我觉得你最合适。”
方淼便不再问了。
乡村土路上是晒得开裂的泥地,坑坑洼洼的,有车轱辘还有脚印。方淼很少去镇上,从小到大也就去过不到五次,要么是去看病,要么是跟着余母去卖点菜。
早班车摇摇晃晃地从路尽头的弯里拐出来,满车的泥巴印子,脏得不行。
方淼跟在余灵身后上了车,坐在她身边,售票员在摇得方淼坐都坐不稳的车里走过来收钱,余灵付了两个人的钱。
售票员走以后方淼才捂着鼻子问:“怎么帮我也付了?”
余灵看着窗外倒推的绿植,理所当然地说:“你陪我去,怎么能让你付钱?”
方淼捂着鼻子,她推开窗,新鲜空气灌入口鼻中冲淡车里的汽油臭味,她才缓过来抱怨:“好臭啊。”
余灵点头:“是啊。”
方淼又困起来,她本就没睡好,这车走得慢,颠簸半天都还没摇出这段泥路,晃得脑浆都摇匀了。
余灵见她眉头皱得紧紧的,问她:“要不趴在我腿上睡会儿?”
方淼呆滞地问:“这是可以的吗?”
“可以。”
方淼便不再推辞,她躺在余灵的腿上,余灵衣服上有一股香气,驱散汽油的味道,她安心地沉入梦乡。
余灵看着她的侧脸,手指微动。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做,等到小镇的全貌出现时,她才拍醒睡得正香的方淼:“起了。”
方淼揉揉眼睛,缓缓坐起来望向窗外。窗外是小镇的建筑,即使是灰蒙蒙的,也比村里漏雨漏风的砖墙土墙好多了。
余灵带着方淼提前下了,中学修在小镇头上,不需要跟车一起进去。
到达时已经是早上快十点了,车在路上走走停停接人,耽搁太久。来看高考成绩的人不多,也不少。镇上的人比村里的人重教育一点,但没有太多,毕竟这地方水平就这个样子,一年能考上一个大学生都算祖上烧高香了,大部分人连高中都读不到。
余灵进学校时,听见出来的人在讨论:“那个叫余灵的是哪个村子的啊,这也太厉害了,上次考上大学的都得是四五年前了。”
方淼奇怪地看着余灵问:“什么叫考上大学啊?”
荔树村穷得一贫如洗,别说供学生上学,还有吃饭都困难的家庭,这么多年一个大学生都没出过,读到高中时的余灵都是村里学历最高的人了。
大部分人连读书的流程都不清楚,余灵纯粹是自己争气,成绩太好了老师都舍不得放弃,但凡有发奖学金的机会全都给余灵。
“就是,去更远的地方读书。”余灵看着她的脸,很难说出考上大学就是离开荔树村这种话。
离开荔树村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梦想,她为之付出的哪里是只有努力学习。
“更远的地方?市里吗?”方淼在问,脚步也没停,跟着余灵往校园里拐。
校园里干净整洁,地上铺着水泥地,楼房刷了漆,方淼有点拘谨,又想着大家都能来,她拘谨什么,立马恢复到平日的走路方式。
“差不多吧。”余灵含糊道。
余灵没去放榜的地方看,径直进教学楼里去老师办公室里,她高中班主任等她一早上了。
“余灵!”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梳着一丝不苟的低马尾,见余灵一来双眼发亮。
“张老师。”余灵唤她。
方淼没有跟进去,就靠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余灵的侧脸。
“你比之前还超常发挥了!”张老师万分感慨,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交出京城大学的学生的一天,“你填志愿那会儿我还怕你自信太过了,现在看是我不够信任你。”
“谢谢老师,我分数多少?”余灵淡定多了。
张老师说了个恐怖的数字,这个数字比同校第二名多了三百分,第二名都已经报名复读了,一定要考上大学。
“那老师我先走了,通知书到了以后麻烦您给我收着,我家里不让我继续读书,等到我出来我就来找您。”余灵云淡风轻地说,好像那个被阻碍读书的不是她一样。
“好,”张老师无限感慨地应下,“老师会帮你做好一切工作,你放心读书。”
余灵道谢后出了办公室。
教学楼一楼是开放式走廊,阳光就这样铺进水泥地板,金灿灿的像满地黄金。方淼就靠在办公室窗边的墙上,穿着打了补丁的黑衣,盯着太阳发呆。
阳光堪堪止在她前面一寸,方淼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连表情都快看不清楚了。
“方淼!”余灵叫她。
方淼回神,望过去。
她才发觉,余灵多适合这种环境,她就应该抱着书出入学校,而不是和她一样在土里挖地,翻地撒种子。不适的隔阂感溢出来,方淼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结束了吗?”方淼不懂成绩的评估标准,但从外面人的惊叹来看,余灵应该考得相当不错。
“结束了。”余灵主动去挽她的手,那层隔阂骤然破碎。
正巧张老师走出来,她看见余灵挽着方淼还有些惊讶,余灵在学校里也独来独往,鲜少有朋友,乍一见余灵主动亲近的人,张老师忍不住多看了方淼一眼。
很漂亮的小姑娘,但一看就不是读书的。
“是朋友?”张老师弯了弯眼问。
“好朋友。”余灵回她。
方淼的心好像跳出来晒了一遍太阳,烤得热热的暖暖的,又跳回心脏,带着全身都发热发烫,她难得地觉得有点羞涩。
“很好看的小姑娘,和你一样。”张老师两个都夸了一遍,又出去找其他老师了。
余灵挽着人往外走。
方淼忽然问她:“去更远的地方读书,是去京城吗?”
余灵一滞,默认了这个答案。
她心脏猛地跳起来,担心方淼说的下一句话,无比紧张,比踏入学校得知成绩还要紧张。学校老师费尽千方百计给她找真题做,她在考完后就知道自己大概的水准,所以得知成绩时反而不紧张。
但方淼不一样,她不知道方淼会说什么话。